不肖帝(快穿)——辛宸【完结+番外】
时间:2023-03-08 11:25:45

  如今的王守仁还不够资格入内阁议事,他们便先找来了王华,讨论一番之后,决定先提个章程上去,按照皇帝的意思破格提拔王守仁,直接入九边都督府,代天巡察,这种类似于“钦差”形式的临时职务,若是做得好了,很快就能立功转正,从七品主事,直接连跳数级成为封疆大吏,反超那些会试排名在他之前的进士。
  可若是干得不好,也是新政的实验失败,罪责自然由他一力承担。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承担得起,自然飞黄腾达,承担不起,便会被重则压垮。
  王华忧心忡忡地回到家里,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儿子,再一问,居然一早就被召进宫去面圣,显然皇帝比他还要心急,根本不会给他替儿子请病假打退堂鼓的机会。
  而王守仁本人,也压根没想过要打退堂鼓。
  作为一个十五岁就试图上书平定叛乱还跑去塞外观察地形制定战略的少年,他从未平息过胸中的豪情壮志,反而是压抑得时间越长,能够得到机会抒发时,就会越发激烈。
  在新婚之夜能和道士讨论养生术忘了回家的王守仁,当他拿出七天七夜格竹求知的劲头跟皇帝父子讲解他的奏疏内容时,就连嬴政这样见识过几朝能臣的皇帝,都大为触动。
  他和朱厚照能看到开中折色后边镇的问题,是因为有后世的记忆和后人总结的教训,可时人大多数都只看到了眼前利益,看到开中折色后盐税带来的百万纹银,充斥在国库之中,却看不到边镇日渐荒废,防线萎缩,物价上涨,这些现在并不是“大问题”的小问题,却会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最终将大明王朝彻底压垮碾碎。
  而王守仁才刚刚入仕,只是去边城治丧,路过了边镇而已,短短几月时间,就能看出其中问题,并写下这样一篇言之有物且执行性极强的奏疏,其能力可想而知。
  嬴政都不禁替原身父子可惜,当初他们若是知道重用此人,亲贤臣远奸佞,又何至于落得后继无人,断子绝孙的结局。
  他毫不犹豫地就让朱厚照当场拜王守仁为师,朱厚照也没犹豫,干脆利索地行礼拜师,反倒是吓了王守仁一跳。
  王守仁:“微臣才疏学浅,岂敢担此重任,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朱厚照知道他后来的成就,今日又听他一席话,当真是胜读十年书,尤其喜欢他文武双全敢作敢为的性子,比那些成天掉书袋的老夫子们更对他的胃口,哪里肯让他推辞了,当即便抓着他的手,眼巴巴地望着他说道:“王大人莫非事觉得我愚钝,不堪教导,所以不愿教我?”
  王守仁吓了一跳,他在族中因格竹之事被人当做痴狂,很多小孩包括他亲弟弟都对他敬而远之,可没想到面前这个玉雪可爱的小太子殿下竟然如此亲近他,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中满是委屈和敬慕之色,让他将到嘴边的拒绝之词又咽了回去。
  只能硬着头皮说:“微臣只是怕耽误了太子殿下的学业……”
  “耽误不了!”嬴政大手一挥,果断定论:“以王卿之才,教他绰绰有余。正好你去边关巡查之际,带着他同行,也让他开开眼界长长见识。”
  先前朱厚照三番两次想出宫,都被嬴政驳回,如今突然听到自己居然能出去,这一去还是直奔塞外,当场了高兴傻了。
  “父皇,你说真的吗?我真的可以跟王少师出关?”
  嬴政面孔一板,说道:“你既然不信,那就不必去了……”
  “我信!我信!多谢父皇!”朱厚照万万没想到,过来旁听王守仁讲解还能得到这等福利,一时间高兴得差点手舞足蹈,生怕父皇一转头就后悔,赶紧说道:“那我这就回宫去让人收拾行李……”
  “自己收拾。”
  嬴政当年也是不满十岁就敢自己乔装打扮远行求学的狠人,对这个成天顽皮捣蛋的儿子,也没打算一直关在宫里,像朱厚照这种脾气,压得越狠,以后的反弹就越大,倒不如放他出去行走一番,自己吃到苦头了,以后才不会动不动就想着偷溜出宫惹是生非。
  “你若不想被你母后知道,把你拦下来,就悄悄跟着王卿出去,宫中我另会安排人代你读书,免得被人知道你在外面,绑了你做人质来要挟朕。”
  “我才不会笨的被人绑了呢!”
  朱厚照嘴上虽然硬气,却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他的那几个叔父们现在看着老实,实际上还在打皇位的主意,尤其是如今父皇就他一个独生子,万一出点岔子,那定然要从宗室中选择过继子,他们便可坐享其成。
  王守仁本想拒绝带太子出宫,可听到嬴政这么一说,还是忍了下来。
  如今皇帝就这么一个儿子,他都敢把人交给自己,若是自己再推三阻四的,反倒显得无能。
  若是能让太子出宫,见识民情和边疆现状,或许能改变眼下的困境,大不了,就是他自己辛苦一点,多想些办法照顾好小太子,不让人有可趁之机便是了。
  王守仁想了想,便说道:“若是殿下定要同去,微臣倒有个主意……”
  三日后,左春坊左中允杨廷和因祖母病逝丁忧,携子归乡服丧。
  几乎前后脚的,被提拔为都察院御史的王守仁前往九边巡察,九边重镇总督及以下文臣武将均在巡察范围之内,携天子剑,若有查实犯案者,可行先斩后奏之权。
  谁也不知道,杨家的队伍里,少了个杨慎,王守仁的队伍里,多了个叫朱寿的小书童。
  张皇后如今在坤宁宫里设了个小庵堂,每日吃斋念佛,想为自己的母家能够减轻些罪孽。她从朱厚照那得知皇帝不会废了她的皇后之位,不会再纳新人入宫,保留朱厚照的太子之位,却也不会再与她亲近,她便彻底死了那条心,连儿子都不愿见了。
  朱厚照也因此“触怒”了皇帝,被罚禁足东宫百日,专心读书,任何人不得见。
  杨慎在东宫中替太子读书,负责教他的正是王守仁的亲爹王华,得知今日王守仁带着“朱寿”出发,“师徒”俩相视苦笑,俱是一脸的无可奈何。
  哪怕知道王华是状元之才,能得他指教十分不易,杨慎从太子伴读变成太子替身,还是有几分不安,尤其是皇帝不让别人见他,却每日都来考校他的功课不说,还拿些奏章过来让他念,念完了皇帝说出批复意见,还得他亲笔写上去,完全集读奏折、写批复、盖印整理一条龙服务的小秘书。
  嬴政对他的工作十分满意,这孩子的文采堪称大明前三,然而年少成名,意气纷发,才会在大礼议时被嘉靖杖责流放,这样的好苗子到了他的手里,自然要从小□□,才能成为留给儿子的得力助手。
  “啊……阿嚏!”刚刚到太原的朱厚照被大风吹得连打了几个喷嚏,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流。
  王守仁担心地问道:“若是经不住这风沙,不如就留在太原,由黎清送你折返京城,不必勉强随我继续前行。”
  朱厚照却咬咬牙,揉了把眼,哪怕眼睛红的像只兔子,眼神却凶得像条小狼。
  “不!我才不回去,既然来了,我就一定要踏遍九边,到塞外去看一看,那蒙古小王子敢来我大明犯边,我也敢去他们的草原上打狼!”
  王守仁见他倔强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
  “好,既然殿下有此雄心,那微臣必然舍命相陪。”
  朱厚照却扬起头来,骄傲地说道:“父皇说了,打鞑子用不着舍命,我们有火器在手,以后早晚能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他们得意的时间,不会太长了!”
  说着,他举起马鞭来,直指塞外:“很快,就该到我去他们的草原上纵横了!”
 
 
第七十一章 一夫一妻独生子(10)
  这个儿子就像野马,驯马不能强压,还得放出去让他尽兴,才能一展所长。
  嬴政跟系统曾经讨论过自己先前两次养儿子的成败之处,无论是自己家的扶苏,还是宋孝宗家的赵愉三子,最大的问题都是心软。
  他们生于皇家,长于宫中,没有见识和经历过民间疾苦,既无法共情,就谈不上理解,而嬴政本人自幼就是在血雨腥风追杀逃亡中九死一生地成长为后来的始皇帝,挨过饿也受过伤,正因为亲身经历过战争灾荒饥饿,他才对兴修水利和开荒种田有那么大的执念,更是不惜一切代价地要变强镇压一切反叛和敌人。
  无论过去是对是错,他在不断的扩张和战争中,成就了自己的王朝大业,而在短暂的辉煌过后,漫长的沉眠和几千年的历史沉积,也让他有了长久思考的空间和时间,去反思过去的不足。
  嗯,错是不会认的,顶多是因为时代和当时生产力的局限,导致他的英明决策没有得到真正的实现和发挥作用。
  所以,汲取了以往的教训,对于现在这个“儿子”,嬴政是绝不会再重蹈覆辙,让他困守在宫中死读书的。
  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若是在王守仁和黎清等锦衣卫高手的护持下,他都不能在九边生存下来,那只能说,活着回来养在宫中也只是个废物,就如同大明后来那一代不如一代的皇帝们,看不到天下百姓疾苦,看不到辽阔四海五洲的富饶物资,讳疾忌医,因噎废食地禁海闭关,最后只能一步步落后挨打,生生断送了华夏衣冠,璀璨文明。
  与其养出那样的废物儿子,不如让他去边塞打熬锻炼,成为一只真正的猛虎雄狮,而不是憋屈在宫中养豹子过干瘾。
  他心目中的小豹子朱厚照在大草原上,如今真的是撒着欢的奔跑。
  朱厚照自从跟着“重生”后的父皇习武,又得了黎清和一众高手的全力指点,不再像以前一样只能学个花架子,这短短半年的时间,不光是武艺精进,连带着身高也跟着蹿了一大截。
  按虚岁算不到十岁的孩子,如今已有五尺高,几乎快赶上寻常男子,若不是因为跟着他和王守仁出京的都是锦衣卫和军中好手,都是身材高大武艺高强,他还能挡住自己的娃娃脸冒充一下大人。
  毕竟,他从太原出关,除了行伍中人,看到的那些普通村民,一个个灰头土脸不说,多数面黄肌瘦,佝偻着的腰身,看起来竟比他高不了多少。
  他就有些不解,“不是都说北方大汉,身高体壮,为何这些人……如此瘦小?”
  王守仁看了他一眼,耐心地说道:“北方土地贫瘠,粮食产量远不如江南,加上这些边镇的村民大多是流放贬谪至此屯田垦荒,一年到头都难得有顿饱饭,又如何能长高长壮?”
  朱厚照不禁默然。
  当年他继位之后,因为跟朝臣斗气,也曾在宣府驻扎了几年,直到打败了蒙古小王子,自觉战功足以打那些文臣的脸,这才班师回朝。
  可那时他就算化名朱寿,也是自封镇国将军,身边有无数兵马护卫,并不曾真正接触过底层的百姓。
  那时的他甚至觉得自己敢于在边镇保护百姓,守卫大明国门,已经是历代大明天子中数得着的英明神武之君,可现在看来,父皇让他跟着王守仁做书童前来九边巡察,当真是用心良苦呐!
  王守仁接着说道:“这还是今年圣上准了马尚书所奏,恩准流民实边,但凡在边镇垦荒者,按丁口分予田地,新开荒地免税三年,今年的丁口方才有所增长,否则按前几年的境况,我们这一路过来,只怕都见不到几个人。”
  朱厚照看了眼那些田地,他并不是那种五谷不分的纨绔,从五六岁开始,每年开春时皇帝亲耕时都会带他一起,弘治帝甚至还在宫中种了一片菜地和农田,与皇后“体验”男耕女织的生活,也没忘了带他一起。
  只是宫里的田地有司农官精心打理,挑的都是各地精选的良种,水肥充沛,自然苗壮穗满,而不似这里的麦田看着稀疏枯黄,不像是能丰收的样子。
  朱厚照便忍不住问道:“既然种粮不得丰产,为何不试着种牧草放羊养马?那些鞑子能养马,我们难道不能?我记得当年成祖就曾在关外养马,还收服了两营蒙古兵,若是我们有足够的宝马良驹,何愁打不过那些蒙古人?”
  王守仁叹口气,说道:“殿下可知,养一匹马耗费几何?”
  朱厚照一怔,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这个他还真不知道,毕竟养马这种小事,就算御马监记在账簿上,也很少有人会送到他面前过目。
  王守仁接着说道:“寻常农户和民夫一年劳作,所赚不过五六贯钱,按照马政十户养一马,动则罚款赔偿,已经让许多农户养不起马。近年来边镇粮价上涨,人都不够吃的,又如何能余出粮草来喂马。”
  朱厚照倒是对马政略知一二,闻言便说道:“那为何不能让高产粮的地方专门种田,这些粮产低下的地方干脆就直接养马牧羊呢?最后再将南方的粮食运来北方,既不用南方养马,也减轻北方种田之苦,这样不好吗?”
  “父皇说过,国以民为本,当因地适宜,选择合适的政策,而不能因政疲民,马政之策,劳民伤财,实在不是一项善政啊!”
  王守仁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倒是没想到小太子年纪不大,居然知晓的事情不少,看来皇帝时常带他在身边听政,果然有用。
  “殿下所言甚是,微臣亦曾想过改良马政之事,然如今当以稳固边防为上,养马非一日之功,而边镇军民一日无粮,则边镇不稳,事有轻重缓急之分,待我们回京之时,殿下可以上书请议马政之事也不迟。”
  朱厚照点点头,再看了看那些可怜兮兮的麦田,心中无限感慨。
  他在重生回来之前,魂魄也曾到过后世,听闻后世有被称为“神农”之人,改良的粮种可达亩产千斤,而如今就算南方有天府之国美誉的川府和鱼米之乡的江南两湖之地,亩产也不过三四百斤,北方边镇这些地方,恐怕连一半都没有。
  粮为国本,若是百姓们连肚子都吃不饱,又何来富足之说?
  而要抵御外敌,富国强兵,所需的粮草银钱,首先就得从这些田地里挖掘。
  可惜当初那些官员们只看到眼前利益,开中折色是来钱快,可没了那些商人们往边镇种田送粮,人越来越少,粮越来越贵,光是靠边镇这些苦哈哈的流民们种这些贫瘠的土地,不知何时才能让边镇活起来。
  他跟着王守仁一路巡察九边,有时会进边镇拜会当地的总督,有时却直接去关外查看那些关隘驻军的情况,便会顺便查看一下在长城之外的那些村镇。
  只是这一路看过去,真如王守仁所说,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担忧。
  最近这些年来,蒙古的确没有大举犯边,可那些蒙古部落早已习惯了时不时前来边镇劫掠,以前在关外开荒种地靠着黄河吃饭的百姓,尚有那些大商家组织的巡逻队和民兵联防,而如今商人们都退回关内,巡逻队自然也就跟着解散,没人守护的村庄,在那些游牧骑兵眼里,就如同一块肥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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