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多娇——梳酥酥【完结】
时间:2023-03-17 12:36:41

  男人左右看过,客栈内喧嚣嘈杂,可男人还是张不了嘴,摊开手心,给段沐宸写了两个字,随即转回头喝酒,不再与他说话。
  段沐宸立马看朝和尚,和尚揪着面前素菜的碟子,把最后一片绿叶放到碗中,拿起筷子的手被段沐宸用剑鞘按住:“你早就知道了。”
  “王爷,食不言。”和尚拿开剑鞘,继续吃完最后一口饭。
  吃完他用布巾擦手沾了嘴角,离开前说:“眼见为实,王爷慢用。”
  要他看的事来得很快,皇上驾崩的消息已然传遍整个京都城,此事有关皇家颜面,宫中未阻拦过百姓口舌,段沐宸刚进入京都城中,流言蜚语便误听到两次。
  像是故意要给百姓说,让百姓信。
  他们马不停蹄进宫,段沐宸骑马经过宫门后,沉重的朱红大门再次闭上,眼前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白石板路,厌恶感伴着他收紧的掌心爬上全身,到他从文武百官面前走过,站在一堆封王加爵的皇子身边。
  他整个人都落入一道漆黑的深渊,殿内灯火通明,照的每个人脸上挤出的皱纹清晰可见,太后眼尾止不住的泪一直挂在段沐宸面前。
  皇上驾崩了,太监哭倒。
  段沐宸攥紧麻木的手仍没感觉,在他心中一句话潦草越过,他听到的是真的。
  接着太后宣读遗诏,皇上膝下无子,公主年幼,皇位要给的人,会是谁。
  段沐宸想皇上性情,恐怕世间早无他可以信任的人,拱手让出江山的事,怎么都难。
  杂绪恍惚中,段沐宸听到他的名字,千百双眼睛看向他这边,鼻息间叹气低语的动静扭转成嗡鸣,他才听到过,在昨日城郊的客栈。
  他回神想了下,太后已经朝他走过来,段沐宸记起,太后说的是:“立南陵王段沐宸,继承家国社稷……”
  这时,太后离他越来越近,段沐宸往后退了步,撞到身后的六皇子,六皇子没有避让,而是扶住段沐宸说:“皇兄,母后唤你。”
  他攥紧的手松下来,站定看朝太后,听太后唤他:“毅儿,接旨呀。”
  金帛遗诏塞进他手里,没人问他愿不愿意。
  凭什么要他当这皇帝,这一切仿佛只他一人蒙在鼓里。
  顿时,面前群臣下跪奉他为帝,太后在泪迹未擦干的脸上,站在愣住的段沐宸一旁。话语间替他表明圣意难违,替他劝散君臣,门外的风灌进来,段沐宸清醒不少。
  他成了皇帝,又是太后给的。
  等偌大的宫殿中只剩他们时,段沐宸攥紧的手终于僵硬放平,手里的遗诏由此应声落地。
  “皇上怎么死的?”段沐宸问,彼时宫女太监还在,他没有避讳。
  太后变得更陌生,一片掌心轻拍在段沐宸后背,不适到让段沐宸往前一步躲开。
  这时,太后把悬在半空的手收回,说:“毅儿是在问责哀家?哀家不知道,何时毅儿变得如此手足情深。”
  “是太后。”段沐宸盯紧太后,差一点,他要说出她只手遮天的谎。
  但他没说完,没说是太后杀了皇上。
  太后站在原地,让还在殿内的宫女太监都退下,她抬手用手背拭去泪痕,讲道:“他是哀家的皇儿,哀家怎么会害他。他生来便是太子,可惜谁人都不肯信,才苦了自己。”
  至此,太后变得不光陌生,段沐宸不想再听再问,京都以前于他如囚笼,当下似幻象。
  段沐宸眼中看过他的这位救命恩人,太后的眼泪是真的,她念的皇儿字字真切,听起来百般渗人。
  “江山是太后想要,皇位交给太后定夺。”段沐宸在这刻冷静下来了,他冰冷无情地和太后讲明,他不要这个皇位。
  太后在这时笑起来:“毅儿,若不交给哀家定夺,皇位怎么会是你的。”
  段沐宸再说:“请太后另外托付江山。”
  “好了,让他进来,他同你说,哀家乏了。”太后走到一旁,门推开后,进来的是和尚。
  和尚看见太后,立刻下跪请安,道:“臣等这天,等了好久,谢太后当年不杀之恩。”
  “起来吧白齐,你和毅儿说说,这皇位为何是他的。”太后走到叫白齐的和尚身边:“哀家回去了,白齐你好好劝劝毅儿。”
  白齐朝太后行了礼,太后离开后,段沐宸未看白齐一眼,便要走出殿外。
  “太后让王爷做的,就是皇帝。”白齐开口,“臣说得不对,该改口了。”
  段沐宸的脚步还没停下,白齐说:“陛下不要忘了,阮相府是太后撤走的御林军。”
  看段沐宸回过头,白齐接着坐在石阶上:“陛下要想听阮相府,臣便讲阮相府。”
  “阮相府如何,与朕无关。”半响,段沐宸说。
  白齐面上露出一丝笑意:“陛下想明白就好。”
  “朕明日去给母后请安,有劳白大人转达。”段沐宸迈脚,朝御花园走。
  事已至此,太后是料定拿他当傀儡帝王,太后要的是权倾朝野的江山,而他不过是挡在太后面前的一层纱,由着太后高兴来对付。
  他方才被遗诏激恼过头,和尚出现,就告诉他阮相府还在太后的一念之间,他能自己躲个干净,但不能害阮相府第二次。
  段沐宸穿过御花园,走过一片妃嫔们的宫墙,再往里面直走到底,就是他的居所。
  在没去里州前,段沐宸在这间偏殿内度过,他发现门没锁,里面摆件落着一层灰,原来在他走后,无人住过这间漏风潮湿的偏殿。
  他还能看见挂在枝干上的断绳,是阿娘绑起来的秋千,段王府后院也有一架,阮萤初常去坐在那边。
  想到阮萤初,他心里开始暖热起来,人心好生奇怪,想她时疼痛苦涩,想她时温软慰藉。
  这间屋子他不会再踏入,在明日给太后请安之前,段沐宸便做好了要把阮相府和他分开的打算,他现在无能无力,但有了陛下这个位子,不能进一步护她,总能退一步把她挡在刀剑之外。
  三日后,皇位加冕,段沐宸登上金銮宝殿,他坐在文武百官之上,而身旁是太后,同他协理朝政。
  太后看起来心情好得多,段沐宸要做的,只是把太后要说的话,坐在龙椅上帮太后讲出。
  这皇帝做得简单,他讲得越来越好,太后赏赐阮相府的东西便没断过。
  直到今日上朝,段沐宸下旨,因阮吉昌终日抱病失职,将其贬官西北。
  当日,段沐宸再下旨彻查太后纵容的党羽利用职务对赋税银两中饱私囊,涉及的一干人等送入牢中待审,而未洗脱嫌疑的官员,由西南上来的武将,率领士兵前去封府查办。
  他说完,朝中文武百官竟看向太后。
  太后看了看段沐宸,站起来陪他站在一起,她手扶了扶发髻上的珠饰,安然应对:“皇上的旨意就是哀家的旨意。”
  太后的话一出,底下才有了冲进来的御林军,而段沐宸的圣旨送完阮相府的路上,刚好是下朝后,他和太后最后一次的对弈。
  “哀家不会让皇上为难的,区区几个无用的人,送皇上就是。”太后让嬷嬷送了茶:“江南来的龙井,毅儿尝尝,莫动了气。”
  “既然母后如此大度,那朕还有一事相求。”段沐宸掀开茶盖,不急不慢说:“母后协理朝政多日,朕觉得母后实在辛劳,还请母后放心安养,朝中的事,朕自会定夺。”
  “陛下可知自己在讲什么?”太后喝茶的手顿住,她让段沐宸下旨立威,没让他动她的人,他让段沐宸放阮相府一马,可不是换他来对付自己。
  段沐宸将茶盖扣在茶碗上,瓷片脆响:“来人,请太后回宫。”
  ◉ 第63章 
  太后会这样问段沐宸,问他怎敢怪她临朝,是太后不够了解段沐宸,以为他还是凶一凶就听话,从不让她费心的孩子。
  段沐宸喊来的人,是禁军率领的队伍,围在殿前,将太后困在其中。
  “哀家和皇上说说话,让他们来做什么。”太后看看身后的嬷嬷:“回吧,让皇上一个人在这,陛下向来喜欢一个人待着。”
  太后离开大殿,禁军队伍仍按段沐宸的旨意,随太后回宫,直到嬷嬷关上太后慈明宫的宫门,禁军围在宫墙外,寸步不离。
  三日中,太后未再来过朝堂,段沐宸力要肃清太后党羽,快刀斩乱麻把文武百官换了大半,一半在牢中,一半被贬流放。
  朝野震荡,京都城内人心惶惶,段沐宸回京已从接旨被传为篡位。
  而太后那边,一直未有动静。
  今日,段沐宸才让张宗进宫见他,张宗来的比他想的要快。
  十天前,鸣镝在京都城外升上半空,段沐宸便要准备和太后对峙。
  其实在他和阮萤初分离的当晚,他连夜赶到聊州,听到当年抱走他的事情,还有另外一个说法。
  段沐宸没去相信,他只管往前赶路,他往西南边跑得越急,抗旨不遵的事实就能更快落在他头上。皇上优柔寡断,太后说得没错,他不信任何人,才让段沐宸跑回西南不见他的举动,成了他相信太后朝中势力还在暗中运作,就连阮吉昌的话,皇上也不愿意听。
  无意说错话的忠臣,被杀被贬,阮吉昌也到了要装病的地步。
  他想得好一点,他待在段王府内无所事事,让皇上放下戒心,阮相府委屈一时,后面便会无事。可太后终究不愿意放下专权,她得了段沐宸抗旨不遵,西南连年胜仗的矛头,立刻指向皇上,朝中走的人越多,换上的全是太后培养的亲信。
  阮萤初的信一来,段沐宸在里州就不可能再待下去。
  兵权在御林军手中,但张宗是他多年将领,出生入死惯了,兵符易主自然没放在眼里。
  御林军到的第二晚,张宗夜里进到段王府中,要带段沐宸连夜逃出里州。
  张宗拉下脸上的蒙面黑布:“王爷,卫忠和卫义都在城门口接应,快随我离开。”
  “张宗,谁说我要离开的?”
  段沐宸放下刻刀,张宗着急查看窗外有无侍卫发现,着急说:“他们要把王爷一辈子囚禁在王府内,王爷甘愿吗?再说把将士们交给一个木头统领,我们不干。”
  “本王倒想这样一辈子,就怕不随我愿。”段沐宸点头让张宗坐下,张宗是直肠子,他兜兜绕绕张宗只会糊涂,段沐宸直言:“往后若我要让你来,你可会再来?”
  “往后是什么时候,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张宗问。
  段沐宸拿出一张纸,落下五个黑点,再画下一个圆圈,张宗抬头问:“有战事?”
  “本王只是做最坏的打算。”段沐宸把阮相府最坏的处境和张宗说明,他那时还未料到是他来当皇帝,圆圈是不容靠近的营地,不能让一步的底线。
  段沐宸落在圆圈上一指:“这里是阮相府。”
  那晚卫忠和卫义没等到段沐宸,张宗来叫他们回去,说了句:“这次不走,下次。”
  下次走时,是段沐宸答应太后纸条上说的,若他愿意听话,太后便给他江山。
  段沐宸记起聊州城中生母溺亡的另一个说法,再见到太后时,被塞到他手里的皇位乱了神,他很快知道,阮相府比他设想中更危险了一步。
  张宗在段沐宸拿回兵符时,收到五个黑点一个圆圈,只有他们才能看懂的地图,段沐宸让顾中哲交给张宗最后一封信,信中如果半月后他还没有回到里州,便让张宗来见他。
  而兵符,也在信中。
  按照纸上所画,张宗率领精锐铁骑包围大将军府,逼其交出禁军令牌和兵符,而后带禁军入宫,一半士兵将白齐居所内聚集的太后党羽拿下,等候段沐宸下旨。
  事情进展顺利,尤其在太后面前动人,段沐宸想的是太后和手下外戚不会善罢甘休,可到今日过去三天,还未有任何变动。
  他在这时候找来张宗,是有另一件事交代他。
  张宗自里州一别,再见到段沐宸已经不是王爷,他下跪的动作还不熟练,作弄到一半段沐宸喊住他:“张宗,别跪了。”
  “事情怎么样?”
  “陛下放心,按之前信里交代的,都办好了。”
  “好,张宗,朕还有一事要你亲自去一趟。”段沐宸思量道。
  张宗点头:“陛下尽管吩咐。”
  “朕要你明日去送阮相离开,一直送到西北。”段沐宸郑重道,张宗不明白为何贬了阮相还不行,还要让他亲自押送。
  陛下当真恨阮相府到这般地步。
  “属下遵命。”张宗回话。
  段沐宸再次重复:“一定要送到西北,看见他们进府再离开。”
  张宗看出段沐宸的在意和紧张,他不敢多问,陛下自然想的比他周全,他领了话,跟着赏赐离开宫中。
  殿内空无一人,段沐宸叫走伺候的太监宫女,他在富丽堂皇的大殿内踱步,是他把阮相府赶到千里之外,他做这个决定前,就想好和阮萤初再不会见面。
  西北有清风和小郡主在,阮萤初过去会有照应,但在京都内,他虽是成了帝王,保护阮相府还要看太后的心意。
  白齐和太后是拿阮相府来跟他交换的,他当下最不放心阮相府去西北的一路,恐遇到不测,让张宗跟去,能让他担心少一分。
  如果可以,段沐宸宁愿亲自前去,他来京都后,还没有和阮萤初见过面,他和阮相府越不熟,太后能想到阮相府的时候就少,即便装出来,也抵挡过一些。
  明日他就要把太后宫墙外的禁军撤走,太后让嬷嬷出来给了手信,不愿再临朝,唯一的要求,竟是要放了白齐。
  段沐宸更加猜不准太后的心思。
  “皇上,明日还要早朝,可得歇下了。”
  门口说话的太监是小顺,算是段沐宸在宫中见到难得认识的熟人,小顺是他殿内的太监,其他太监宫女都盼着去其他宫中的时候,小顺还在老实做事。就是事情做得太好,才让得宠的妃嫔看见,要去宫内打理。
  小顺是宫内最后走的人,之后剩下段沐宸和奶娘,也从未来过人。
  太后叫来一圈太监让他使唤时,段沐宸留下小顺,把应公公叫走,小顺成了他眼前的太监,段沐宸比起太后的耳目,愿意听小顺说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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