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只有您几位吗?”她问道,“我听闻山中,亦是有长老前来的。”
“黎左席,这是我几位同辈,原本一同在山下游历,中途得信赶来,没想到到的还早些,”顾惊涛解释道,“家师今年清修,不便下山。山中二位长老随后携船便至。还麻烦锁钥阁再接一次。”
黎星若恍然,回道:“怎会麻烦呢?你瞧缺月九鼎,不也还没到吗?一同接来便是。”
“星若,你这样周到,哪里劳烦得到师兄呢?”严崇如站在一旁,方才笑吟吟目送南虞诸人,却一直没动身子,此时笑道,“往后这山中长老来了,还不是更叨扰你?”
“哈,说笑了。李叔,王叔。”黎星若轻笑两声,一言带过,并不看严崇如一眼,接着向后唤道,“还有你们几个,来拿过行李,引诸位到銮铃亭去。”
作者有话说:
1.明后天再更一章,就到一月份再见吧,各位,我要期末了。如果学校不改变日历的话,就是1.3考完,然后把我们放回去。我暂定是3号晚上到家,4号花一点时间自己再理一理思路,5号开始日更。其实我比你们更像这本书快点写完,因为写太久的话就更容易拖延,接着就会和人物越来越不熟悉,写着写着就会变味,趁现在事态都还在我掌控之中我会赶快更新呜呜
2.是谁啊,明天要考四级还在更新(真)
3.照例求对黎星若和严崇如的初印象ing
4.还有很多人物没有出场,敬请期待。这章江湖大会,什么牛鬼神蛇都有。
第50章 鸽子
“噢, 是我糊涂了,”黎星若做扶额状,又言, “直接送到沧浪上便是,穿云门都安排在那儿。”
手下几位立刻点头应声。湾口方才泊着的锁月舫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数艘小船取而代之,一溜烟的功夫, 这几位已经将行李归置齐整,小船顺着狭窄的水道, 去向锁钥众岛的某一处。
“啊呀!”只听身后万木惊呼一声,直愣愣瞧左肩褂子上黏了一团屎黄, 接着不可置信地抬眼望天,那抹白色的影子仿佛什么孽都没造过, 已经飞远了。
仔细着倒能真切瞧出这家伙的红爪子。
“这……”万木目瞪口呆, 随后余光瞧见不远处又有白色的影子飞来,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撞上了身后的千帆。
千帆嫌弃地往边上一靠, 免得那团脏污碰上自己。
“怎么往这儿飞过了?”黎星若嘟哝一声, 接着朝他们深深行了个礼, 抱歉道,“诸位, 这可真是对不住了——”
“是岛上的鸽子, 禽鸟不通人性, 还请诸位担待。”她上前来,对着万木肩上那团黄色皱眉, 连声道, “当真是鄙阁待客不周, 快,小周,小杨——”
她向身后唤道,偏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只剩严崇如似笑非笑道:“方才都让你差使走去送南虞了,哪里还有人?”
“那真是不巧了,”黎星若淡淡,接着又莞尔道,“我记得舒姨今早应该在这春山岛上主持事务,崇如兄,可劳烦你去把她叫来?”
严崇如刚想说什么,黎星若却没给他拒绝的机会,连连浅笑道“多谢”,严崇如半张的口型最后化成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最后轻飘向岛中去。
黎星若转向万木,一面近身亲自用帕子擦去脏污,一面解释道:“岛上的鸽子本不应该往这里飞过,鄙阁管教不严,叫诸位见笑了。”
她话语间,头顶又有几只鸽子掠过,黎星若的眉头又是微蹙。
万木应该是第一次叫女子凑得这样近,还是个如此标志的女子。不禁脸微微发红,嘴里囫囵道了一声“多谢”,却又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其他。
尹信看这模样,忍住心里笑意,忙走上前来,道:“黎左席不必叨扰,我等自行处理了便是。不过岛上这么多鸽子,平日里,也不好打理吧?”
黎星若浅笑:“言兄有所不知,经历训练,这寻常日子里,鸽子都是按照固定线路飞的。今日不知怎么了,偏生往这春山岛顶上飞。得叫训鸽师瞧瞧哪里出问题了。”
“按固定的线路飞?这么多鸽子?”许清如惊奇道。
黎星若不说话,微微颔首,算是默认。
林礼懂了她的意思,她不便多说——江湖上一直有传闻,锁钥阁的消息是靠鸽子传递的。毕竟锁钥阁再怎么神通广大,禽鸟飞过总会留下痕迹。偶有一两只意外坠亡在外的,总能叫人看出端倪来。
从今日看来,这个传言是真的。
没想到黎星若竟然开口,听起来蛮不在乎:“岛上的消息么,诸位都是知道的。什么知尽天下事,其实都是禽鸟的功劳,自然下过苦功夫。”
黎星若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在前面,引众人往岛上去,接着又道:“不过怎样下苦功夫,知道的也都是些表面消息罢了。谁又能知道真正的那些秘密呢?比如南虞的阵子任凭谁也弄不清楚底细。就算弄明白了,也不一定能有所作为。比如贵派早有剑谱流传在外了,可我还没见过有谁能顾自就练成了——”
说着,她半转过身,似乎是对林礼笑了一下:“消息之事左右探听耳,天下人皆可得之。武学功夫才是难得。今年涅槃会轮到鄙阁做东,正好也是得机会敬告各位,日后这鸽子往诸位的山头飞过,诸位可别当野禽给打着玩了,也算给鄙阁留条谋生的路子。”
黎星若说完,自己掩了一下嘴,众人也跟着笑。
这锁钥阁要想告诉整片江湖别动他们的鸽子,自然有千百种方法。林礼深知只要他们愿意,三天内不管南北,这个消息自然会稳稳当当地落在大小门派掌门人的桌上。黎星若提这么一句,自然是自谦的说法——不过她也忒懂说话,不知是她性子使然,还是这片岛上的人都有这四两拨千斤的本事?
林礼正纳闷着,迎面走过来一个女子,手里拿着一件干净褂子。她发里虽未见银丝,面上皱纹已然相告斯人已是岁至中年。她打扮的很朴素,衣着简单。她的眼窝很深。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起来,都显得深邃。哪怕鬓边不饰珠光,只是携了木簪依着新摘的不知名目的花,也能衬出一身从容来。
只听黎星若唤道:“舒姨!这里有穿云的客人呢。可快来看看这位少侠,衣服叫鸽子弄脏了。这我可得问问魏司——他今日该是在前门岛上吧?”
她侧过身,为舒姨让出一条道。舒姨自然瞧见了这一众人,她仰起头,目光好像是不曾一动,又好像是将这诸位都里里外外打量了一番。最后行过礼,直朝万木而来。
不知是不是林礼的错觉,那双深邃的眸子落在她眼底,好像遭过江北久积的冬雪覆过似的,格外冰凉。
但却又不知看到了什么,在某几个瞬间迸发出火花,接着归于沉寂。
她一面拿着那件干净褂子替下了万木身上那件,一面轻声抱歉:“可真是对不住——这身褂子迟点儿便会有人给您送来。”
她细心叠好那脏污的褂子,接着回道:“黎姑娘好记性,魏延今日是轮值在前门岛上,可是要我去替您把他叫来?”
“今日有贵客呢,銮铃亭事情该不少吧?舒姨只管忙去,我晚点儿自会去找魏司——总不过一眨眼的事情。”黎星若笑盈盈道,目送舒姨顺着一条道往岛上去,接着领着一众人从另一条道绕上。
“舒姨是岛上的内务总管,这会儿去亭后小间督事呢。诸位这些日子在岛上若有什么住不惯、用不惯的,找不到我,见着她也是一样的。”黎星若解释道。
“黎左席这么金贵的人,来管这些细枝末节,岂不是大材小用了吗?”顾惊涛笑道。
“非也,非也——”话语间,众人便行至銮铃亭。
南虞的弟子们已经坐定,有的已经饮起茶来,剩下的四处打量着。这銮铃亭虽然修的气派,比一般亭子大许多,但是也容不下这么几十号人,因而依照黎星若的指示,在亭前铺开好大一张草席,上置蒲团数个,中设案几一张,恭迎各位英雄好汉。
南虞的诸位到得早,自然将好的位置都占了去,把场地三三两两地分割开,这会儿让人坐哪儿都觉得不妥。
严崇如陪着乔明景坐在亭子里,这会儿不知聊着什么,这平常面如死灰的小孩儿竟然难得出了一脸笑。
黎星若仍然是笑盈盈的,淡然地叫了一声:“师兄。”
严崇如促狭的丹凤眼挑了一挑,却仿佛没听着,与乔明景攀谈着。倒是乔明景看穿云这一行人终于来了,起身道:“诸位前辈怎么来的这么慢?”
“叫事情耽搁了——”黎星若从容答道,接着余光分一瞥给严崇如,“我原记得这个月的训鸽虽说还是魏司全权负责,但春山岛的事务却该是师兄督查,对吧?”
严崇如丹凤眼一眯,道:“师妹怎么看到这些事情的?每月的兼责轮换可是记在右席的手里啊。”
“不巧了,上回去问阁主安,正好瞧见送上来的本子——我是左席,阁主自然不避着我。”黎星若回道,又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
“哎哟,都在了?还不入座?”之间亭后小间转出来一个微胖的男人,他蓄着两撇小胡子,粗眉大眼,嘴角笑呵呵的,手中持一把折扇,一进场便指点江山似的敲点几下,道,“崇如,怎么回事?怎么都站着?”
“师伯,”黎星若微微屈膝,又复原,道,“不正是要坐下吗?”
师伯?林礼仔细打量了这男人一番,年至中年,两撇小胡子仿佛商贾的精明,手中折扇则是江湖的写意,又让黎星若叫做师伯的,怕就是那位严玉堂了。
于是便带头行礼道:“问严前辈安好。”
身后众人随礼,南虞诸弟子也恰好反应过来,连忙起身附起,一时间声音竟然有些排山倒海的意味。
严玉堂仍然笑呵呵的,连忙摆手:“折煞折煞。”
他向林礼拱手:“穿云门是一派风骨,祖翁想必不失望。”
“谬赞了。”林礼微微低眉。只听严玉堂又道:“快来坐吧——瞧瞧,这‘侠骨香’马上便端上来了。”
正好这会儿南虞的弟子们都站着,严玉堂拍了拍林礼的肩头,示意她往乔明景右边坐去,接着又迎顾惊涛坐在一个南虞弟子的身边。剩下诸人便是与南虞弟子交错着落座。
黎星若漫不经心地往右走了两步,最后竟然在严崇如身边坐下了。
从林礼的角度看去,正好两个人都能看见半张脸。他们似乎是交换了一下眼神,接着嘴角都勾出了一个弧度。
“诸位,这可是今晨里新摘的叶子。”严玉堂起身,哈哈笑道,“岛上别的没有,尽是些闲人。是以春夏秋冬无所事事,尽钻研些菜谱酒酿。往东看去有一雨前岛,专做茶园使用。种的可不是龙井,是岛上一些古怪品种。原本不值一提——”
“也是一次巧合,岛上闲人将几种叶子混了煮,竟得出难得的韵味来,既是清新爽口的,细细回味中又有酒的醇厚。又有惯会吟风弄月的,给取了个名字,就叫侠骨香。这也算饮茶,也算饮酒。是岛上招待外宾专用的东西——招待的又都是武道中人、各路豪杰,不必多言,自能会其妙。”严玉堂轻轻切了切茶,点了点头,“今日与诸位小友一见,颇有老夫聊发少年狂之感。用这杯茶,是很适宜的。”
严玉堂到底是锁钥阁右席,纵然长了一张圆润的脸,但一番话语之下总还是威严:“今日阁主琐事颇多,无空抽身,便遣本人越俎代庖,向诸位敬一敬这杯上岛茶,之后月余,若有什么招待不周的,还请诸位多担待。”
说罢举杯示意,一饮而尽。
“严前辈哪里是‘老夫’,混进咱们这群小辈里,让人看不出来呢!”一个南虞弟子打岔道。
严玉堂大笑道:“会说话!”
茶尽入喉,如同酒尽下肠,锁钥名茶诚不欺人。怎么说呢?这侠骨香一入喉,偏生出一种苍茫感,喉中清凉本为茶色,咽下去,则是三分烈七分醇,确实有酒的一番风味。
“孰知不向庭边苦,纵死犹闻侠骨香。”林礼忽闻身边有个声音轻声念道,她偏一下,却发现左边的乔明景已经挪过一个位置去,和南虞的弟子挨着。尹信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乔明景换了位置,已经坐到她身边了。
这小孩儿,倒也愿意?林礼意外。是尹信要跟乔明景换的吗?他能看得乔明景的脸色去?
林礼与尹信交换一下眼神,对方神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是乔明景一定要挨着南虞人坐吧。林礼心道。这小孩的交道她真是一点都不想打。
“诗倒是很会挑。”尹信轻声道。
“有什么高见?”她低声笑问。
“高见不敢谈,只觉得稀奇。”尹信又饮了一口侠骨香,恋恋不舍地转了转茶杯,“我见识的少,尚没有在京城里见过比这更妙的东西,果然几分茶色总是远在江湖的——阿礼,你有福气。”
“我也是第一次见识侠骨香,”林礼又饮一口,“说福气,还是你有福气。”
“只是不知道锁钥阁有这样的‘侠骨香’,到底算不算得‘孰知不向庭边苦’。”尹信淡声道。
“哦?”
尹信不说话了,连眼神都在告诉林礼人多眼杂。
怕是说不出什么好事情来。林礼欲言又止,看着身边又看看面前,声色不动的只是一个。
只听一个后辈兴致勃勃地问起:“锁钥阁到底有多少个岛啊?方才乘舟时便看见船来船往的,前辈,这平日里都是怎么行事的?很复杂吧?”
严玉堂和蔼回道:“锁钥众岛么,大大小小三十余个。小的没什么大用,像方才我说的,种种茶树,种种菜。岛上别的没有,都是闲人,自己行了船去,行事起来倒也便宜。”
“这大的岛么,有的做锁钥阁公办使用,就比如诸位所在的春山岛,专做迎宾宴请的。”黎星若接过话头,“还有乡安、残雪、岁华诸岛,是岛上歇宿的地方。岁华风景最好,阁主便独居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