珑月也是被永兴公主这般一说才知,齐大人竟素来有大梁第一美男子之称?
她也是从浔阳公主口中才得知,这位齐大人的身世。
齐氏朝中领着世家名风,齐镜敛自出身起便是风头无二美名远播的京都公子,也是如今世家中为数不多的就日瞻云得近天子的近臣。
更遑论还是当今齐后内侄,太后侄孙。一重名头叠加到一人身上,就可知这位齐大人在京城的人气之高。
珑月忆起浔阳公主曾同她说过,齐大人身上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其实是他那成日折腾仙丹,酷爱黄老之学的父亲。
那位青史留名年十六受命封为符信,独身亲入羌人营地与之谈判的齐玄素,年轻时何等的美名声望。
却在儿女尚且年幼之时便摈弃红尘,抛弃功名爵位决然入道而去。
甚至将府邸都修建成了道场,成日烟熏火燎,齐镜敛同他的妹妹,便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
而齐镜敛的母亲,年纪轻轻便成了这上京人人皆能怜悯,一位守活寡的贵妇。
齐玄素这般不负责任的做法,更是将因无子地位岌岌可危齐皇后弃之不顾,令皇后、齐氏家族百般怨怼蒙羞。
便是连珑月听了齐大人自幼的遭遇,也对他泛起几分同情来。
齐大人的父亲,比起她阿兄的母亲来,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永兴公主见珑月对这京城众人皆是不甚清楚的模样,不禁道:“你成日这般对着如此神姿高彻的王兄,想必目光是极高的吧?”
“这人都有喜好,就是不知安乐你的喜好究竟是如何模样的?你若是说出来,本宫常年在这京城举办筵席宴会,倒是可以替你留心一二——”
永兴公主年纪轻轻,话里话外却一副要替珑月保媒的意思。
珑月这回倒是成了乖孩子了,她乖乖摇头,拒绝了永兴公主的好意。
“我年岁还小呢,我阿兄让我好好读书,不准我谈论这些的。”
要是又谈了这些,只怕转头又要骂自己不学好。
兄长最近可真是奇怪,是不是生了什么病?
以前自己再是调皮,他也好脾气,如今光是在京城的这些时日,珑月板着手指头仔细数数,好像都被兄长骂过四次了!
永兴公主:“......”
燕王莫不是有什么毛病?管妹妹管的这么严?
几人在这边说的正兴起,便见太后身边的嬷嬷走了过来,说是太后让珑月出去陪她下棋。
珑月一听,心中不太情愿:“我不行,我下的不好。”
奈何太后身边的嬷嬷说:“太后棋技也算不得好,郡主便当是陪陪老人——”
浔阳永兴一听这话,便都说起来:“我们这处这么些会下棋的,皇祖母就偏偏选了一个最不会下棋的。”
“老奶奶先让晋陵姑母陪她下了几盘,都输了,如今可不得找一个会下棋的才是......”
太后上了年纪,脾气愈发古怪,记性也不如从前,下个棋都能毁棋,便是连晋陵长公主都没心思同她下。
奈何珑月棋技也是个臭篓子,谁都能赢的那种。
如今叫她跟太后下?
那两人倒还真是半斤八两,棋风不相上下。
珑月被赶鸭子上架,却不想太后这她们口中臭篓子的棋技比起她来还是吊打的。
两盘下来,珑月输得快要气哭了。
可偏偏人家是太后,她又不敢发脾气。
珑月只能摸了摸自己生闷气生到通红的小脸,她不断嘟囔道:“我不下了不下了,太后饶了我,我是真的不想玩了。”
太后凭实力战胜了小孩儿,正是兴起时候,这小孩儿却要退缩,她如何肯放人走?
“为何不玩?正是玩的尽兴的时候。”
珑月眉毛皱起,谁尽兴?她可是半分不尽兴呐。尽兴的估摸着只有这老奶奶吧!
珑月连连摆手,甚至想要耍无赖:“不下了不下了,太后比我厉害,与厉害的人玩,可没什么意思。”
太后被这般夸奖还是头一回,眼见唯一能输给自己的人也不愿意陪自己下,老奶奶心中着急,便逮着殿内正同五皇子交谈的齐镜敛。
“这不是有现成的老师吗,叫他来教教你。”
元熙在宫中倒是没有几个说得上话的,几个兄长素日里少理睬他,倒是与齐镜敛年岁相近,还有些点头之交。
梁帝将郗珣叫去侧殿谈政,他这个亲儿子则远远坐在殿中下首与齐镜敛大眼瞪小眼,饶是如此元熙也没有半分觉得不自在。
这约莫就是习惯了默默无闻,习惯了被冷待。
如今齐镜敛又被抓壮丁,元熙仍是笑的温和,“镜敛快些去吧,不要叫皇祖母等急了。”
齐大人一身赤红圆领官袍,外罩同色赤纱衣,一看就是才从朝中被叫来,如今又被太后抓壮丁,他俊挺的面上显得几分无辜。
他从角落里幽幽提步走上前,搭着眼帘看着一老一小两个臭棋篓的棋局,越看眉头越蹙,几近蹙成一个川字。
珑月托着被气的圆鼓鼓的双腮,见他来立刻笑露一口糯米般的贝齿,她站了起来,仰头问他:“太后娘娘说齐大人下棋未有过败绩?”
珑月身量不算高,若是瞧着面容有几分稚气,可若是瞧着身材,却是可生的玲珑有致。
腰不堪一握,一双腿又细又长,浑身上下出了胸膛没有一丝多余的肉,显得倒是叫她高了几分......
可饶是如此,仍不能挣脱那副纤细瘦弱的骨肉。
齐镜敛该答话呢,他看着小姑娘却不知想到何处去了,耳根子都偷偷红了起来。
他连忙将不该想的通通抛去脑后,对着珑月淡然颔首,恢复了那贵族公子漫不经心的模样:“略可。”
太后是过来人,见这一幕不由得嘴角含笑,朝着珑月和蔼道:“哀家这侄孙儿啊,要哀家说旁的都好,就是嘴上不会说。你倒是学学人家安乐,多甜的小嘴儿啊。”
“你棋技好便是好,有什么可谦虚的?正巧安乐棋技上差了些,你便好好做一个老师,时常教导教导人家小姑娘便是。”老太后在一旁含辛茹苦的说着,冲齐镜敛使着眼色。
珑月哪里能看出老太后的意图,单纯的小孩儿一听这话心中便将齐镜敛看做了老师。
她睁着一双清澈的眸子,宫窗外的阳光落在弯成月牙般的眸中,清辉荡漾。
珑月给齐老师恭敬的端过来一杯温茶,朝着这位剑眉星目甚是年轻的老师害羞恳求:“那齐大人教教我吧。”
齐镜敛不由得又多望了她两眼。
下棋可不是三五日功夫便能成的,更何况眼前这位心思浅薄的小姑娘。
估摸着一辈子也学不会这种阴深计谋。
他却也只能接下这个难活儿。
齐镜敛给自己推脱道,这还不是没法子么,老姑奶奶让他教导的罢了——
齐镜敛含笑喝下了珑月的拜师茶,捏起了一颗棋子,点了点棋盘。
“那我便教你几盘棋阵,依着棋阵落子,阵成则赢。如何?”
“好好好,齐大人放心,我一定好好学!”
小姑娘这番清亮柔和的嗓声,叫侧殿陪着梁帝说话的郗珣不禁侧眸看了过去。
他视力好,约莫是北边平原待得久了,隔着十几丈远的距离,连她那脸颊粉嫩毛茸茸的绒毛都能看的清晰。
她坐在四仙桌一角,微微倾着身子凑去看齐镜敛的棋,少女柔软丰盈的胸脯如此姿势更为凸显,盈白泛着光晕的纤细脖颈也弯成一个美妙角度。
而那位齐大人此时的神情,不提也罢——
郗珣下颌略有几分紧绷,沉默收回视线。
梁帝嘴角扯出浅笑来,他朝郗珣道:“太后想必是想将这二人撮合一块。叫朕说这倒是门不差的婚事,两人这般瞧着,郎才女貌极登对,你瞧瞧你可还满意这位郎婿?”
郗珣神色从容,浅薄道:“怕是不甚合适。”
梁帝笑容有些许玩味:“哦?”
郗珣不紧不慢的给自己斟上一杯清茶,茶气氤氲,熏染了他的面容多了几分朦胧与疏离。
他慢慢坐直身子往椅背直挺的靠去,眸光却又止不住梭巡而去,仿佛是在巡视领地。
“吾妹性子娇气,与长乐公聊不到一处去。”
他这话嗓音难辨,总叫梁帝听出几分晦暗阴沉的意味。
可随着郗珣话音刚落,珠帘后小娘子甜腻的笑声止不住又传了出来。
小姑娘嗓音似裹了蜜似的,“哇!齐大人你好厉害呐!”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晚了点儿~
第30章 摔倒
到了晌午, 梁帝并未在太后宫中留膳,便是老太后带着孙辈一起吃的。
约莫是梁帝走了,气氛较之之前热闹了几分。
便是连连五皇子话也多了起来, 一群围着看齐大人教珑月下棋,场面叽叽喳喳的十分热闹。
郗珣是个另类, 他较之几人大了几岁, 年纪轻轻在一群人还是孩子气的时候,他早已手握重兵权倾朝野。
哪怕燕王为人并无高傲之意, 奈何身上上位者的气度,以及不言苟笑的模样, 总叫人生了几分望而生畏。
是以珑月她们笑嘻嘻的说话, 郗珣是插不进来的,显然他也不想插进来。
一群女郎郎君围坐在几张临窗长案边用膳, 时不时还侧过身去说说话, 只他一个眉眼低覆, 作陪太后。
郗珣身量挺拔高拓,又坐的端正,一身玄青直裾长袍,衣襟处绣着简单的青竹鹤纹,乌黑长发束在玉冠之内, 周身皆是气定神闲。
太后在上首正眯着眼睛瞧着这一群晚辈, 落在郗珣身上,当真是越瞧越满意。
太后又无非是些老生常谈的话, “珣儿如今也老大不小了......”
郗珣已经知晓太后接下来要说什么话了, 果不其然。
“莫说是哀家这大把年纪, 便是你母亲也老了!如今我们得幸身子还康健, 可谁知......兴许有一日就忽然去了, 哀家临走前若是瞧不见你的孩子,必定是不瞑目的。”
郗珣道:“外祖母身子康健,必定是寿山福海之人,切莫说这些。”
郗珣显然并不顺着老奶奶的话头说下去,反倒有要同老奶奶探讨长寿医理的意图。
太后如何听得下去这些,她悻悻然住了嘴。
浔阳与珑月并在一张长案上用膳,闻言不禁看着上首眉眼氲着寒霜的燕王,小声告诉珑月:“你兄长今日看起来好像心情不太好。”
珑月正在吃着宫人才端过来的冰酿,如今是夏日里,心里总有几分烦闷,这冰酿加了牛乳醪糟和鲜果,吃起来酸甜冰凉,十分开胃。
珑月连饭也不愿意吃几口,反倒是吃了两碗冰酿。
她吃东西的模样实在可爱,两腮吃的鼓鼓的,眉眼间皆是万般认真,仿佛对待的不是食物,而是什么要紧之事。
珑月闻言朝兄长那处看去,随即又收回视线,没心没肺道:“怎么可能,我阿兄人脾气可好了,再是温和不过。”
浔阳又仔细瞅了两眼,有些不信,她是真没看出来。
浔阳在宫中长大,自然有眼力见。虽然旁人都说燕王秉性温和,待人谦卑有礼,可她又不是三岁小儿,自然知晓那些不过是些场面话罢了。
一个十三岁承爵,将封地治下百姓安康,又能夺回武威城池的手握重兵叫父皇都要礼让三分的亲王,怎可能如珑月所说的那般秉性?
若真是温和,那些城池岂非是西羌送给大梁的不成?
只怕也只是对珑月一人温和罢了......
这般一晃眼便是日薄虞渊之际,众人纷纷告退离宫,郗珣与珑月兄妹二人也从仁寿宫告退。
等人一走,齐太后脸色就垮下来一般,她瞪了一眼坐在金丝楠木高椅上事不关己的晋陵长公主,“珣儿如今是还没个房内人不成?”
晋陵长公主仍是那副冰冷的脸:“他房中之事,女儿不甚清楚。”
晋陵长公主这一问三不知的话和态度,听着便有几分火气:“如今珣儿这般年岁了,旁人的孩子早就会说话了!你还什么都不知?珣儿一日到晚在军营里待着,事情多抽不出空来,这种事情自然是你这个当娘的安排。你这是如何?真是半点不知着急啊?方才就不该留你在宫里,叫你回燕王府去,你看看你哪里有半点做母亲的模样......”
方才她可是瞧清楚了,珣儿同自己这女儿不过是些面子情罢了。
晋陵长公主被太后骂了一通,面上仍是淡淡:“您也不是没瞧见,那孩子性子冷清,你问他话他当面也能糊弄,他如今是大了翅膀早硬了,房里事女儿早插不进手的,若我便是送人过去转头又被他还回来,叫我这脸也没处搁。”
太后一听气的倒仰,“瞧瞧你这话说的,你是做他母亲的如何就插不了手?你们母子二人我方才瞧着,竟然是一句嘘寒问暖的话都没?你二人是这世间至亲母子,如何也不该是如今这般模样......”
若是一般妇人,听见这话面上该羞了。可晋陵到底不是一般人,她漫不经心,唇角轻扯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淡淡道:“我这些年烧香拜佛,哪有空管这些?”
晋陵长公主也有年轻气盛的时候,未出嫁前并非如今这副冷淡性子。
她出生时,正是齐家门庭显贵之时,她的父皇是大梁朝罕见的雄才武略过人的帝王,大梁在武皇帝手中,藩王异族远如今这般嚣张。
齐氏四世三公,族中更是人才辈出,入则为将,出则为相。
晋陵甫一出生便是正宫嫡出,是满宫室中最为尊贵的公主。那时的她天真无忧,鲜活恣意,与如今简直判若两人。
太后其实心中也清楚,总归是这些年过得不如意,才会成了如今这番清冷的模样。
不过如今这些年都过去了,说这些不愉快的又有何必要。
太后道:“这般大的年纪身边没个王妃总归是不像样的,传出去平白叫人看笑话。这燕王妃身份必不能低,只是如今皇室也没合适人选,你这个母亲又不上心,那便叫哀家这个做外祖的从贵女中挑一个上等的。”
昌宁必然是上不了台面,若是非要赐婚,那究竟是联姻还是结仇都不得而知,另外,宫里真正合适的公主只一个浔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