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才玩了它还用手吃了糕点,要有毒想必我早毒死了。”珑月各种佐证,只差拿着自己性命担保这虫没毒。
奉清想了想也有道理,但这些年军营内外早不知遭遇多少次投毒暗杀,整个大梁,想要他们主上性命的人只怕比想要皇帝性命的还多。
主上既发话,尤其事关郡主安危,他更是不敢放肆。
“既是担心有毒,那也没必要烧了,便丢去水里煮几遭,再多的毒也煮干净了。”
两人一拍即合,去后厨寻了个烧滚水的炉头。
珑月将那草编丢进去,亲眼看着她的小小虫儿承受着滚水酷刑,在开水里被滚出来又翻进去好不可怜。
珑月学着大厨的模样拿来铁勺在滚水锅里翻来覆去几刻,没成想等那小可怜捞上来时,那草编已经变了颜色。
从翠绿色变成了难看的黄绿色。且那草编的一角更是被煮了出来。草头露出来了一截,虫子也松散了。
珑月与奉清看着那松松垮垮的丑虫子两眼。
奉清也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连忙想法子补救,“这个容易,我给郡主寻人重新去编一个就是。”
珑月不说话了,她小心翼翼将那根松了半截的草重新编回去,可自己哪里会编?
如何也编不会方才的模样,反倒是越编越松。
她终是没忍住,眼里包满了眼泪。
“不要你编,我找齐大人给我重新编一个。”小姑娘收拢起坏掉的草虫,一人闷闷不乐的走回自己院子。
走在路上她就想,再也不跟兄长说话,兄长来哄自己自己也不能给他好脸色看。
可约莫是骨子里从小到大的活泼天真,她的闷气很少能持续一整日的,珑月走到一半肚子便饿了,险些脚步又移去兄长院子里一同用膳了。
珑月这回却强硬止住了往兄长院中去的冲动,她恼恨自己这不争气的脾气!
每回都是这般,兄长骂完她,自己又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同他说话。
凭什么呢!?
珑月一肚子闷气的回了自己院中,院子里的小丫鬟们跑出来迎接她。
锦思一瞧见她的模样,连忙倒吸一口凉气。
“姑娘啊!”她顾不得什么,连忙上前将珑月那件袒领夏衫往胸上提了提,将那暴露出的半片莹白遮掩住,这才止不住朝底下丫鬟们发起火来,道:“谁给姑娘选这件衣裳的?”
锦思往日性子温和,但她是珑月这一院子丫鬟里领头的大丫鬟,若真是沉着脸管起人来谁都怕她。
连拂冬都吓得不敢说话,拿眼神求助珑月。
珑月低头一看,这才后知后觉,当即双手捂着胸口,饶是她大咧咧的性子,如今也有几分不好意思。
她骨架生的小巧玲珑,因此腰肢也格外纤细,可胸前丰盈的两团却发育的极好,形状宛如蜜桃儿,甚是美好。
她比旁的姑娘更挺直傲然的背脊,穿低领袒领时,总叫旁人想入非非。
珑月窘迫不已,却还是自己主动承认错误:“天气热,是我将外头的长衫脱了的。”
入宫自然要穿的规整,她今日穿的是间色绫罗袿衣,内里穿着袒领撒花软绸的轻薄夏衫,都是能外穿的衣裳,是以她出宫时被夕阳一晒,觉得有些热就脱掉了袿衣......
上京的姑娘崇尚弱柳扶风之姿,几乎人人都是纤细的身材,有穿束衣、抹胸的习俗。
奈何珑月却不喜欢那等不舒坦的衣物。
她尝试着穿过,一日下来只觉得闷热的紧,且如今又是夏日,那些束衣在身上闷上一整日,简直犹如酷刑一般。
她是什么人?她为何要委屈自己呢?
锦思却着急问她:“姑娘这般模样,没有被外男瞧见吧?”
珑月回想了下,自己上了马车才将外衫脱掉的,那——
也就阿兄和......和奉清吧。
珑月心中窘迫羞耻,甚至想大叫出来,却只能嘴硬说:“没有,没有被人看到。”
她又去看看锦思与拂冬毫无起伏的胸部,忍不住心下难过起来。
“真是烦,长这个做什么呢?成日都叫我不舒坦。”
锦思、拂冬:“......”
“得了吧,这郡主就不懂了。”锦思说到底也才知是一个十六七的姑娘,说道这种事,耳畔都红了大半。
锦思安慰起珑月:“以后郡主就知晓这个的好处了。”
珑月追问:“以后是什么时候?还要过多久?”
锦思红了脸:“等日后郡主成婚吧。”
珑月似懂非懂。
她从小到大接触过的男子多了去了,可这种生性幼稚真是没得救。
虽然听书也听了些那些凡夫俗子们的情情爱爱,可那也仅限于虚无缥缈的幻想罢了。
她如今对男女之情,总像是隔着一层纱,摸不透看不清。
莫说是宫里那个总若有若无对她大献殷勤的三皇子,便是宫中公主、那叫昌宁郡主爱慕的要死要活的长乐公,若非他会编草编,珑月只怕对他也没什么特殊的感受。
她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容易开小差的小孩儿,极其容易被好玩的事物分散注意,是以她的学问总是不好。
郗琰哪怕再贪玩要背的书也是认真记两三遍便能记住,可是她却怎么也记不住,连臧先生都曾经说过,她笨。
但兄长总说,她并不笨。
她是有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罢了。
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事儿,她连一丝情感都分不出,显得粗枝大叶,记性极差,说千遍万变也记不住。
但凡是她喜好的事物,珑月连一丝一毫的变化都能察觉的到。
她心里早明白过来一些,兄长为何这段时日为何屡屡推开她,呵斥她。
再不像小时候那般,给她梳头、为她穿衣裳,甚至日日都要抱着她,兄妹二人小憩时都睡在一处榻上——
上回兄长也说了,男女七岁不能同席。
她与阿兄年岁早就大了。
莫说是今日,便是刚刚京在仁寿宫陪伴太后的那几日,她日日都能听到太后与长公主念叨着,这回阿兄回朝,要个他娶一位世家名门出来的,规矩好容貌好,哪儿都好的妻子。
珑月那时只当做是耳旁风,忙着在宫里玩乐,根本是半点没往心中去。
而今,她才猛然间直视起来这件事。他们都大了。
阿兄早该娶阿嫂了。
阿兄那日说过,不会容许她不嫁人,所以,珑月终归是要嫁人的。
她会嫁给谁呢......
她会如同长姐一般,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吗?那自己岂不是见不到兄长的面?再也不能同兄长说话了?
会不会要对着婆母晨昏定省,会不会每日同妯娌小姑互相算计呢......
如果这般,那她宁愿做一个兄长身边长不大的小孩儿。
珑月忍不住心酸起来,她近段时日总因为这等事闹得浑身不舒坦,以往不知忧愁为何物,如今却不一样了,如今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儿也生出了极重的心思。
她也会为了这件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愁的吃不下睡不着。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珑月只能便将其归咎到自己长大了上。
珑月深呼了声,朝锦思说:“你将上回那个胸衣的拿过来。”
锦思只觉得莫名:“上回姑娘不是说不舒服,不乐意穿么?”
“以前是以前......”珑月有些闷闷地,只道:“日后我要穿。”
锦思拗不过她,只好从衣屉里拿出仔细卷成一条的胸衣,一点点展开。
十五岁的少女身姿娉娉袅袅,含苞待放,身段漂亮的不能再漂亮。
可偏偏如今她下定决心收拢这份瑰姿。
两个丫鬟替珑月一层层束起胸衣,等再将外衣穿上,什么样的妖冶身段,也没了分毫。
两个丫鬟如今都摇头说不好看,拂冬道:“直板板的,如今瞧着姑娘的脸和身子,才像十三四岁呢!没有先前好看了......”
可珑月一听才像十三四岁,却是高兴了。
小姑娘抿唇说:“不要好看,这般就好。”
...
晚上珑月早早上床睡觉,没再出声,再是难受她也闷不做声,被勒的呼吸都呼吸不过来她也强忍着使自己睡着。
半夜时浑浑噩噩确实睡着了,只是这么一睡着却又被疼醒。
她浑身都疼的厉害,胸疼,肚子疼,连腰都疼。
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她腰腹往地下钻,她以为是自己头一回穿束衣不适应,有些恐慌的将自己束衣脱下。
却不想也没好转,才不一会儿,珑月就感觉腿-间一股股的热流。
珑月害怕了,连忙唤锦思提了灯过来,她卷起裙子一瞧,见到自己才换的亵裤上沾了许多血。
触目惊心的颜色,叫珑月害怕起来。
“我、我要死了......”
作者有话说:
珑月的初潮虽晚,但到。
第32章 二更二更!
郗珣这日连夜商议朔北之事, 直到夜半三更,内室的灯烛才落下。
灯烛落下没多久,长汲正想着也退下时, 便见珑月院子里的婢子满脸慌张的小跑过来。
“大总管,姑娘肚子疼的厉害, 您叫个女医过去瞧瞧吧......”
这燕王府上下里外自有一套规矩, 除了珑月并着伺候她的丫鬟住在王府后院。
前院伺候的多是护卫,西边则是安排宾客、幕僚、医士们的住所。
如今深更半夜要寻医女, 便该往大总管这处通报一声,由着大总管派人去前院带人。
事关珑月之事, 长汲一听自然是万分心急, 当即就要禀报郗珣。
来报的小丫鬟面上多了有几分羞赧,吞吞吐吐道:“大、大总管, 要不还是别报给王爷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姑娘估摸着是来了小日子, 这事儿、这事儿如何好说啊......”
长汲一听才明白过来,不过他是个阉人,这等事于他而言同生病也没什么区分。
他略一思索,也明白这小丫鬟踟蹰的缘由,到底是男女有别, 姑娘家的大了, 有些事不像幼时那般了。
长汲心中还为此忧心了一番,便也没为这事儿去惊扰才睡下的主子。
他匆匆命人去寻医女, 奈何这番细微动静已是惊扰了郗珣。
长汲听内室传来郗珣清冷的嗓音。
“何事?”
长汲隔着门只好如实禀报:“是姑娘院里的丫鬟, 姑娘肚子疼, 要寻个医女去......”
他此话说完不多会儿, 内室里便传来簌簌轻响。
一道身披素白宽袍的俊挺身影推开了房门, 郗珣来不及多想,仔细询问起来。
“肚子疼?”
一大把年纪的长汲有些不知如何说,心中便默念着反正他一个太监说这事也不尴尬,尴尬的该是主子。
“说是女子来的小日子,都肚子疼......”
郗珣听闻蹙眉,没理会长汲的欲言又止,他去到时,珑月所在的内室一片漆黑。
婢子们察觉到有人来,连忙便要引灯续烛。
“不必——”郗珣声音有些沙哑,“莫惊了她。”
约莫是怕主子怪罪觉得奴婢们不上心,守值的嬷嬷压低了声儿道:“姑娘疼的半夜都没睡,方才好些了才能睡下,我们怕光亮惹醒了姑娘......”
郗珣缓步停至那淡绿平罗帐幔前,许是行军久了,黑夜中他也瞧的分明。
帘幔之后锦衾之内包裹着一道小小的隆起,小姑娘松散了一头乌发,双眸紧闭唇色泛白。
比往日要乖巧的睡姿,郗珣平静的心中泛起点点涟漪。
他一层层拨开帘幔,伸出指腹抚上小姑娘的前额,掌下的肌肤带有几分濡湿灼热,这是有几分发热了。
珑月自小到大身子骨都健朗,鲜少得病,如今日这般病恹恹的样子,倒是少见。
他见到的小孩儿,总是一个精力充沛的小太阳,何曾如今日这般模样——
去女医处询问更是得不到一个妥善说辞,只说是女子癸水万般模样都有,像珑月这般发热的也不罕见。
眼看夜已经深了,照顾病人不是一个轻松差事。
锦思与拂冬便上前劝说,“殿下不若先去休息,郡主这边有奴婢们照顾着,殿下只管放心。”
自己养大的小孩儿这副模样他如何放心?
他绞干帕子,将帕子叠成四四方方的角,端正摆放去珑月额上,用指节虚虚压着。
他道:“本王来照看,你们都下去吧。”
拂冬与锦思不敢有异,当即将铜盆撤下,重新换上温水,便匆匆掩了门退出去。
内室只余下兄妹二人,郗珣落坐珑月床边,便一直偏着头,看着那姑娘。
待掌下帕子蒸干,他便换下一块。
珑月总归是没睡安稳的,这般疼如何睡得安稳?
她闻到清淡的沉香,便知是兄长来了。
她努力睁开眸子,却也只能睁开一条缝隙。
郗珣掀眸看她转醒,伸手抚了抚她微湿的鬓角。
小孩儿许是被疼的许是被热的,浑身都湿漉漉的,露在外的盈白细颈都半湿模样,白生生的小脸儿也透着一股粉气。
这夏日本就不凉爽,如今她还发热,只怕是浑身不舒坦。
郗珣捏了捏小孩儿发红的脸颊,“珑月,可还难受?”
珑月疼的晕乎乎的,下腹一阵一阵的抽疼疼的她连耳朵也听得不清明。小姑娘舔了舔自己干涸的唇,再努力将眸子睁开的更大了些。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兄长俊美清瘦的下颌和侧脸。
轮廓清晰分明,眉骨丰满硬朗,薄唇微抿。
生病的小孩儿总归是委屈的,她一听兄长这般问,便更觉得委屈,隔着身上稀薄的纱衣,她像小时候一般抱上了床边兄长的腰,她将脸庞埋在他腰侧。
小腹的疼痛像是有人拿着榔头往她下腹敲击,一下一下,她疼的浑身止不住的发颤。
整个人像一只奶猫儿。
郗珣并不知要如何安慰她,若是小时候珑月哭闹着手疼、脚疼,那都是有切身伤口之处,他会替她上药、按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