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徐芳聪颖,意识到郗珣言语中询问试探之意,似乎是想遣返部分人马回朔州安稳民心?
回去自是舒坦,无需像上京这般日日小心谨慎,危险重重。
奈何日后只怕也必将远离主上,失去主上的厚爱。
众人未曾反应过来之际,徐芳便表态:“臣唯愿追随主上,鞠躬尽瘁肝脑涂地!”
众人自然立即反应过来,纷纷与他一般说辞。
郗珣颔首,合袖垂手一礼,续而笑道:“得诸位厚爱,清臣心中感念,日后必不相负。”
他口中虽如此说,心中已打定主意将徐芳派遣回朔州去。
徐芳重老庄之道,留去朔州四处游荡倒是有用,留在此地除了成日废话连篇,实乃没什么大用。
“禀王爷,今日清晨见纪王车舆入京。”一直插不上话的赤松道。
纪王时运不济,凑巧赶去外地赈灾,梁帝就病重了,如此看来,只怕纪王也按捺不住想要去抢夺太子之位。
赤松想着,心中难免生出鄙夷来。
“昨夜去京畿官道上的那几个兄弟传来消息,都说纪王先送一名女子回的私府,后才回的自己王府。”
徐芳素来忌讳这等私德有亏之举,果不其然他一听此事便紧蹙眉头,又开始废话连篇,“往常不知以为纪王是个品行端正的,只肃王贪图女色品行不端,不想连纪王竟豢养外室?”
这皇室果真没几个好东西.......
如此私德有亏归束不了自己之人,日后登基又哪儿来的本是归束朝廷?
郗珣却不欲理会这等什么正德、私德之事,真论起来,谁私德又好了......
梁帝私德好了?
如今扶持年幼皇子登基自然最好,奈何总归是时机不对,尚且差了些火候,动乱在前,需一个成年皇子先过渡些时日。
糊涂却不至于愚蠢,会审时度势却优柔寡断的纪王,实乃一个好人选。
本来元熙若是远离京城,一心一意赈灾,三年五载许是真能做出叫人棘手的成绩,奈何终归是私欲过重,放着好去处不去,偏偏要回京。
一步错步步错。
他根基浅薄,只凭靠着迎娶女人得来的孙家势力支持,与二皇子三皇子争夺一个被各方势力紧紧盯着的太子之位?
真的拿到了,又能坐多久?
三日?五日?
生在宫廷的纪王看不懂这些?
不过是当局者迷罢了——
郗珣沉默片刻,低声道:“是时候叫陛下立纪王为太子了。”
此事他们早有谈过,众人如今听郗珣吩咐,面上未曾有半分惊讶。
郗珣吩咐完此事,略吩咐了几句近日朝廷动向。
...
花窗外一阵清风拂过,斑驳光影暖融融的映在他侧脸上。
透着花草清香的风拂过他面颊——
郗珣一时恍然,眸光便睨见书房外,对廊的花窗底下,远远地隔着长廊的身影。
她蹲在无垠的翠茵绿幄里,丹红的裙摆铺洒一地,淡淡幽香浮动,显得不太真实。
想来是到了傍晚时分,等不及了.......
她定然是委屈的,明明二人才是新婚,自己却忙到不能一日陪着她。
郗珣倏然站了起来,负手朝外踱步而去。
“主上?”书房内的众人们一头雾水。
郗珣冲着众人摆手,沉声吩咐道:“陛下时日无多,底下的人更按捺不住,派暗卫务必盯紧各宫动静。无事便退下吧,有急事便寻奉清来报,这几日本王也实在是没什么空闲。”
郗珣说完,快步迈过花廊,往那处翠茵里迈入。
珑月好奇这像是筛子一般的斑驳光影。
她方才从赤橙晚霞中迈过,置身里面只仿佛踏入了另一方世界,斑驳的霞光落在她裙摆上,竟然落出了五颜六色的奇形怪状来。
她伸掌瞧着自己粉白透亮的手心,里头映着一块圆圆的霞光,暖融融的像是一汪温水流淌在手心。
她仰头,冲着迎面而来的高大身影眉开眼笑。
“阿兄快来瞧,我抓到了一块太阳!”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回门
和风徐徐, 带着花草香甜气息,呼啦啦的刮动车帘,卷挟而来点点凉风。
转眼间来到了珑月成婚后第三日。
依着习俗, 三朝回门,该是珑月归宁的日子。
车内熏着香, 珑月靠在兄长怀中昏昏欲睡, 恨不得将这几日的缺眠一下子睡回来。
等王府马车落在常府门前时,时辰仍是尚早。
旭日只露半个脑袋, 李氏为了这一日却是苦等良久。
为了女儿回门这日的午膳,她两日前便备起宴来, 这一日更是早早派自己身前的得力嬷嬷们等候在府门前迎着六姑娘。
王府马车将将停下, 珑月踩着矮凳下来,嬷嬷们连忙上前给珑月, 郗珣行礼, 说着似乎是早早排练好的讨喜恭贺新婚的话。
长汲今日也随之而来, 他从后面的马车里下来,连忙吩咐侍从将后车的携礼一担担往常府里抬去。
长汲带来了许多封包裹好的喜银,交代给常府总管每个院子里的丫鬟都分发下去。
另有一匣匣朱漆描金的精致捧盒,里头盛满了香糖果子,这些皆是新婚时王府备下的。
各色果子, 糕点、福饼。
这些喜果可都是燕王燕王妃成婚用的。
长汲笑眯眯的给常府管事又多塞了一封喜银, “听闻上京的新娘子回门,都要带着这些糖果发放给乡里邻居, 我们王府来的匆忙, 只备了几十盒, 喜钱倒是人人有份, 你拿下去分给下人们吧。”
管事当即忙不迭的应下道谢, 派人去各房门将银子糖果发下去。
常府奴婢们知晓今日府上的六姑娘,燕王妃回门,不仅有许多喜果子拿,还连带着有银钱赏赐。便是连二等丫鬟们的赏赐都足足有一两银子,这可是她们四个月的银钱!
一传十十传百,许多还没拿到喜钱的丫鬟婆子一个个都欢喜起来,讨喜话说的比过年还热闹。
郗珣是常府的女婿,却更是朝廷的亲王。常府如此重规矩,燕王亲自上门自然没人敢冷着这位亲王。
新婚夫妻二人才过影壁,常二叔便带着常府几个成婚的兄长,以及一群小弟弟们给燕王请安。
这日郗珣自不会受这礼,他微侧身避让。
常二叔见亲王如此给自己颜面,当即面上有光,拱手道:“大哥在正厅恭候王爷,王爷请随我来。”
郗珣微微看向珑月,主要是燕王来头太大,怕传出去不敬亲王的名声,是以众人都潜意思间将自己府上才嫁出去的姑娘冷落了,见燕王这般才想起来。
如今六丫头可不是燕王妃了?
又是一群互相见礼。
只常祯对珑月道:“妹妹先去母亲那处与母亲说说话,等中午我们府上兄弟姐妹再一同用膳。”
珑月本也不乐意同常岱一群人大眼瞪小眼,自是从善如流,她抬眸望了眼郗珣,小声道:“我先走了。”
郗珣朝她露出一个笑来,只珑月知晓,这个笑容其中的无奈。
阿兄他的性子......想必是不想与这么多陌生人一道说话的吧。
珑月却没空管阿兄如何了,她又同常祯告辞,便去后院里见母亲。
李氏哪儿还能等她来找,珑月才绕过垂花门,李氏就在长廊底下等着她。
“阿娘!”
小姑娘清亮的嗓音,一个乳燕投怀,三两步跑了过去,准确无误投入李氏怀里。
人呐就是这般,远香近臭,三日不见阿娘,珑月才知何为想念。
女儿回门,李氏今日穿的比往日都来的喜庆。一身枫红窄长领连襟长袖袍,底下一圈墨蓝缝金的底裙,发髻上也规整攒着红宝发簪,珑月打眼一看倒是震惊。
只觉得母亲比往日瞧见时要年轻了好些。
李氏含笑将珑月拉出胸前,仔细瞧着几日没见的小女儿。
珑月不同于以往留着稀疏额发梳鬟垂髫的少女模样。
成了婚,就该将鬓角垂髫尽数盘起来,往脑后梳成发髻。珑月这日一头乌鸦鸦的发梳作分肖垂云髻,鬓侧垂细珠,上簪华胜,修翅玉鸾簪。
发髻虽是变了,小姑娘仍是以往一般模样。
仍是眉眼精致,桃腮粉面,气色极好。
李氏一颗提起的心才算放下。
她捏着小姑娘柔软温热的手,“如今外头还有几分冷,先去阿娘院子里坐着,等用膳时候在随你几个嫂子去前厅吃饭,阿娘特意叮嘱的厨房,烧了你爱吃的卤凤舌,还有鲜三脆,炖蹄筋......”
珑月听着李氏不断絮絮叨叨的,李氏往日也并非一个爱说笑话多的人,但面对女儿,总是忍不住念叨起来。
好在珑月从来不会不耐烦。
等去了李氏院子里,除了常老夫人仍拖病不出门外,女眷们都早早等着她去。
珑月一来,常令容便笑着跑来找珑月要喜糖。
“盼了六姐姐许久的喜糖,六姐姐今日莫不是两手空空的来?”
珑月一摸自己的荷包,不免歉意起来:“看来妹妹要去前院找长汲要了,长汲备着呢。”
李氏见此不由笑了:“傻姑娘!别听你妹妹乱说,她十四岁的姑娘了哪儿还要吃喜糖?你这个做姐姐的也是糊涂,该早给容娘派封喜银的。”
常令容听了这话,满面羞红,寻出嫁姐姐讨要喜银是可有可无。
只不过上京这处的习俗,族中嫁的好的姑娘回门这日会悄悄准备几个香囊,往香囊里塞上银子,也无需多少,给姐妹们派过去。
常府又不缺这几两银子,不过是传一份喜庆罢了。
六姐姐嫁的这般好,她以为六姐姐自然是早早备好的。
不想六姐姐竟不知有这个规矩,倒是叫她人前闹了一个笑话。
常令容羞红着脸,颇有些进退不得。
倒是珑月大方的很,一听此事,她连忙将自己手腕上戴着的玉镯取了下来送给常令容。
珑月对待自己堂妹总是大方的,她道:“这是我新婚那日戴着的,定然这个最有福气,便给妹妹吧。”
这玉镯成色极好,乃是羊脂白玉,白玉镯首尾相连,依稀是一只盘龙合抱的形态。
龙纹只有王公可用,虽如今已鲜少有人讲究这些,可常令容知晓这个尊贵,有些踟蹰不敢收下。
“你六姐姐给你的你便收着,六丫头如今是亲王妃,还缺一个镯子不成?”二夫人发话道。
常令容这才收下。
新娘子回门这日,家中女眷都是要来问些夫妻事的。
二夫人将常令容这一个未出阁的使唤出去采花,珑月的婶娘、嫂子们便开始含糊探问起来。
众人先是含蓄地问:“燕王殿下待你可还体贴?”
珑月闻言,十分肯定的点点头。
“阿兄待我可好了。”
好吧,显然这个姑娘是没听懂。
这个话题再深入一些,众人都有些不好意思问了。李氏只能使眼色给李鸾,李鸾略显窘迫的站出来,“.......你们那事,阿嫂是说房事上,燕王待六妹妹可还体贴?”
正在吃糕点的珑月听闻,面颊瞬间飞红,她抿着唇,十分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李氏轻咳了声,催促起女儿来。
此事必然是要问清楚的,可不能碍于颜面,否则以后出了事儿,吃亏的必然只能是女方。
时下多少闺女妈妈们脸皮子薄?不肯说这等事的?后来吃了大亏只能认了。
外人不说,就说常家一个外房堂姑母,成婚七年迟迟不见有孕,堂姑在婆家受尽委屈心酸,更是成日被亲家府上的一群人磋磨,因这个堂姑觉得自己不能生育愧对婆家,从不敢对娘家人说半句。
可后来呢?
成婚七年才发现不能生育的是她丈夫!
不能生育简直已经是给姑父面上贴金了,那位姑父压根儿就是不举!
大堂姑成婚七年,还是处子之身。
常家人愤怒之余带人上门命两人和离,后更是生气那位堂姑替她的丈夫遮遮掩掩,隐瞒丑事。
可这事儿该怎么说?
那位堂姑的父母一个比一个古板,女儿成婚前压根就从不给女儿说男女之间的事儿,迎亲当日更是害臊,房事是一点没同女儿说。
一个从没见过男人的女郎,如何知道男女间的事儿?
只以为一个被子里脱了衣服睡,就能生孩子的。
是以七年不孕一直深感对不起丈夫,主动要给丈夫纳妾,丈夫还因为深爱她言辞拒绝。
世人都感叹那位姑父用情至深,将脏水全往大堂姑身上泼,说什么不能生育还霸占着丈夫不给她纳妾.......
此事听着骇人听闻,却屡见不鲜。
暴露的都有许多,那些不知道地,被男人甚至联合婆家藏得死死的,又有多少?
燕王二十有六,身边没有妾氏通房,更没有子嗣......
能叫人不朝着最坏之处想?
李氏宽慰珑月道:“别害羞,这处都是你的婶子嫂子们,我们都是过来人,无需顾忌旁的。”
珑月伸手揉搓了下自己发红的脸,她小声道:“我不想说。”
二夫人有些尴尬道:“可是我在这儿不方便,婶娘走便是。”
珑月摇摇头说不是,“我没有不好意思,也没有不方便。是我阿兄......阿兄不准我朝外乱说。”
她知晓阿娘她们是为了她好,可她要是敢乱说,阿兄会生气的。
几人一听,更是面色大变,李氏几乎是坐立难安,想要站起来却被李鸾劝说。
李鸾继续问珑月:“阿嫂那日给你的避火图你可有看?你们成婚那日可有钻研钻研.......”
珑月眨眨眼睛,小狐狸一般的笑而不语。
她又不傻,这不就是哄骗她说嘛?
那日?
她可懒得钻研,都是兄长钻研的。
那张避火图姿势单薄,动作粗鲁,每回事后她腿根都要酸疼许久,是以珑月非常不喜欢。
第二回 阿兄便不照着那图了。
李鸾继续道:“燕王不准你朝外乱说,是怕你对着王府下人们念叨日后叫人嘲笑。可我们是你母亲嫂嫂,如何也不是外人。再说此事每个新娘子回娘家这日都是要了解清楚的,菡萏要是不肯说,便只能让你兄长亲自去问问燕王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