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男人被驯化成女人——寒枝阁提笔人【完结+番外】
时间:2023-03-24 11:24:09

  孟流光越想越后怕,猛地在黑夜中奔跑起来,好像跑快点就能逃出这个任人宰割、奴役、践踏、欺凌的世界。
  可他逃不出去的。
  孟流光踉跄着跑回自己院子,刚一进院门便松了口气,脚下一软,人就往下跪,一直等候他回来的水月见状忙跑过来将他扶起,皱眉担忧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孟流光惊魂初定,抬眼看到水月,忽然道:“水月!”
  水月道:“我在,没事,我在,怎么了?”
  “水月,水月……”孟流光嘴里不停喃喃着。他已然是逃不出这里了,没有人会来救他,可是水月呢?他能逃出去吗?水月不是任何人的男宠,也没人在意他的死活去留,也许他是有机会的。
  孟流光要试一试,他一定要试一试,就算他自己注定要腐烂在这里,他也想救一个人出去,他想将对自己最好的水月救出去。
  孟流光一把抓住水月的胳膊,坚定道:“我一定会救你!”
  水月一头雾水,问:“小相公,是有谁要处置我吗?”
  孟流光嘴里不停重复着:“我要救你,至少要救你……”
  又过了些日子,这段时间孟流光害怕又触怒吴二,没有再去见她,直到这日听说卫子君进府了,孟流光才终于觉得机会来了。
  卫子君来到吴二院中,听柳戒言说吴二去和吴大人谈事了,她便独自在书房等着,闲坐着看了会儿书,听到房门吱呀一声响,她一回头,却见来人是孟流光。
  卫子君淡笑道:“不巧。”
  孟流光二话不说,上前就拉住卫子君的手,道:“上次,我拉下脸来那么求你,你都没有答应我的要求。”
  见他行事如此鲁莽大胆,卫子君微微一惊,但仍从容不迫地淡笑着说:“怎么?你今天是来跟我鱼死网破的?”
  孟流光道:“我是要告诉你,你欠我一个人情,你如今这番成就,都是二小姐喜欢我,你才沾光得到的,你认不认?”
  卫子君点点头:“我认。”
  “那么,现在你还情的时候到了。”
  卫子君侧过头,道:“我希望你不要再提让我带你走的话,我不会带你走的,至少眼下不会。”
  孟流光道:“你想多了,我才不会再对你有额外的希望。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想向二小姐把我院里的水月讨回去做佣人,你说二小姐一定会同意的。”
  卫子君看向孟流光,有些意外:“你想把你的人送给我?”
  “不是送!”孟流光严厉地反驳她的说辞,“他是个人,不是能送来送去的东西。别的我也不多说了,他不喜欢这里,你帮我个忙,带他走,只要这事你办了,从此你我两清。”
  “两清。”卫子君喃喃反刍道,“原来这么容易就能两清。”
  孟流光抓着她的手,用了力气,问:“你答不答应?”
  卫子君见孟流光这副模样,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奶猫,不禁被可爱笑了,道:“行吧,行吧,你给我的,我就拿着。”
  见她答应了,孟流光松了口气,松开她的手,他看起来盛气凌人,但卫子君清楚,他自己更清楚,他压根就没有任何可以跟卫子君谈条件的资本,他只能虚张声势地拿出人情来吓唬她,希望靠着她那并不富裕的良心谈判,幸运的是,他赌赢了。
  孟流光嘱咐道:“你要好好对待他,他是读过书的,又身子瘦弱,你可以让他做一些清闲的工作。他手上有冻疮伤,你千万别逼他洗衣服。那小孩儿话少,要是什么地方惹你生气了,希望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别太难为他。”孟流光说着说着,把自己都说难过了。
  卫子君见状,说:“你既然这么舍不得他,为什么又要送他出去?”
  孟流光摇摇头,叹息了一声,又说:“要是你不喜欢他,也不要随意处罚他,更加不要将他冷落,任别人欺凌践踏,如果他愿意的话,希望你能放他出去,给他自由,让他不再给人当奴仆。”
  卫子君道:“好了,知道了,难为你费这么大的心,我还从不曾见你对谁这样,那不过是个下人,只要有钱,尽可以买来千百个,哪里值得你这般为他谋划?”
  孟流光笑了:“你不会懂的,你们这种人,哪里知道什么是真挚的友情?”
  “友情?”卫子君嗤笑一声,“你跟奴才交朋友?”
  孟流光道:“他不是奴才,他是我来到这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真心对我好的朋友,虽然我没有能力将他好好地保护在身边,但是我会牢记他一辈子。”
  卫子君看着孟流光,渐渐沉默了,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心底深处那股子像猫挠又像针刺的感觉,竟然是吃醋。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这显得她很不理智,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她竟然吃一个奴才的醋,她连吴二的醋都没吃过。
  也许是因为吴二虽然拥有孟流光,掌握他的生杀大权,但他从来没有坚定地维护过吴二,没有替她的未来殚精竭虑地安排过,没有在乎过她哪里有伤、哪里会痛,也不会牢记她一辈子。
  吴二啊吴二,卫子君在心里讥讽地笑了,瞧瞧吧,你连个奴才也比不过。
  可是,她自己又如何呢?
  卫子君不愿再深想下去,她一贯不让自己在情绪中沉沦,答应了孟流光便让人赶紧出去了。
  三日后,当李大爷拿着水月的卖身契吩咐他赶紧收拾东西走的时候,水月正提着针线篮子,坐在院中摇椅上给孟流光补衣服,他突闻噩耗,先是惊,然后疑,接着不舍,随后恐慌,可当他看到孟流光平静地跟李大爷交谈了几句,便转过身去回了屋,不再理会自己时,他所有的情绪都变成了悲伤和失望,他看着手中的衣服,只觉自己也变成了那块破损的袖口,先是被剧烈地撕裂,然后又被亿万根针密密麻麻地扎了个体无完肤。
  以孟流光的性格,他若是对此事事先毫不知情,他是不会这么冷静的,除非他早就知道,却没有向自己透露半个字,或是,这根本就是他的手笔。
  为什么呢?明明他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明明他已经知趣地放弃了对他不该有的想法,为什么他连以仆人的身份陪在他身边,他也不允许呢?
  水月想上前去质问孟流光,却又明白自己根本没有质问他的资格。他枯坐着,只觉天地都灰暗了,面前光秃秃的树枝比平日更加萧瑟,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
  见他枯坐着不动,李大爷催促了他两句,水月道:“等等,小相公的衣服还没补完,你等等。”说着开始继续补衣服。
  在李大爷的骂骂咧咧中,水月将袖口补得完全看不出曾破损过,他甚至还私心绣上了一朵并蒂莲。
  可他心上裂的那道口子却永远也无法补好了,如同女娲炼石也无法弥补的天裂。
  水月将衣服抖开看了看,然后端端正正地叠好,放在针线篮子上,搁置在孟流光房门口,他没有进去,也没有敲门,只对着里面说:“孟哥。”他想最后叫他一声孟哥,“衣服我补好了,放在门口,你记着拿。”
  说罢便回自己房里收拾行李,他没有多少东西,很快就收拾好了,只一个简简单单的包裹,他背上,跟着李大爷走出院门,却突然狂奔了回去,对着孟流光的房门大喊:“孟哥!你说,会不会有一天,男子也能像女子一样,靠自己的本事堂堂正正地活着,养活自己,不再需要仰人鼻息?你说,会不会有一天,人人生而平等,不再有主子奴才之分,没有谁生来高贵,也没有谁活该下贱?你说,会不会有一天,人可以坦然地直面自己的感情,不管他爱上的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人在面对他人时,只需要考虑脾气秉性是否相合,而不再需要顾虑对方的国别、籍贯、族裔、信仰……”
  不可能。
  他明知道不可能。
  水月自嘲地笑了笑,笑自己的天真疯狂。他抬起袖子擦了一把眼泪,转身跟李大爷走了。
  而屋内的孟流光更是难受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不敢面对水月。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不久,到了上元佳节,本应是个举国欢庆的日子,可老皇帝一日重过一日的病让圣地笼罩在一片山雨欲来的阴云中,没有多少人能够真正享受这个盛会。
  不过吴府在压抑了半个月之后,终于迎来了一个好消息——吴二有喜了。
  太医说出这个结果的时候,孟流光正陪在吴二身边,他听了,下意识地喜不自胜,抱着吴二说:“太好了!你怀孕了!我们、我们要有孩子了!”
  吴二被他的欢喜搞得有些莫名其妙,笑着说:“是我要有孩子了。”
  孟流光笑道:“对啊,我真是太意外了,我之前从来没有想过,我才十八岁,就要当爸爸了。”
  柳戒言闻言,微微咳嗽了一声。
  孟流光没有意识到,吴二也淡笑着随他高兴去,没有提醒他。
  孟流光问吴二:“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吗?孩子会在你肚子里踢你吗?”
  柳戒言忍不住道:“孟相公,二小姐才怀了一个多月,肚子都没显出来呢。”
  “哦哦哦,对,对。”孟流光喜道,“我都高兴糊涂了,那你快别坐着了,上床上休息去吧。”
  吴二道:“哪有那么娇贵?我又不是第一次怀孕。”
  孟流光微微一诧:“啊?你之前生过孩子?”
  吴二道:“我都二十一了,生过孩子很意外吗?”
  哦,对,古人普遍早婚早育。孟流光问:“那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的孩子?”
  吴二道:“一个男孩,没什么重视的必要,他爹喜欢,我就让他爹带回娘家养了。”
  孟流光默默点了点头,等柳戒言送他出门的时候,他悄悄问柳戒言:“进了吴府的男人,还有能出去的吗?”
  柳戒言知道他问的是谁,说:“他可以,你不行,你跟他不一样。”
  孟流光问:“哪里不一样?”
  柳戒言道:“他有能回去的娘家,你有吗?”
  孟流光无言以对。
  柳戒言道:“二小姐跟他性子不和,成亲这些年时常争吵,二小姐嫌烦,后来他自请回娘家,二小姐便将他打发回去了,这一去就是两年。最近他应该是要回来了。”
  孟流光道:“好不容易走了,他为什么还要回来?他难道是很喜欢二小姐吗?”
  柳戒言哑然失笑:“喜欢不喜欢的,我不懂,只是二小姐有喜了,他必然是要回来看看的。”
  “那也是,毕竟曾经有过一段感情,他来看望看望二小姐也可以理解。”
  柳戒言没再反驳孟流光,将他送了出去。孟流光一路心里美滋滋的,跟陌路欢歌讨论着孩子取什么名字好,走着走着便狭路相逢,迎面遇上了陈相公。
  陈相公虽是出身青楼,但与同样出身的晏相公不同,他不似那般涂脂抹粉地招展,整个人反倒有些冷冷的,尤其是二小姐不在的时候。
  孟流光一直不想跟他正面交锋,有意避开,因此他二人虽是现在吴府最受宠的两个小相公,但彼此并没有见过几次面,这番猛然遇见,孟流光有些尴尬,看了他一眼,也不打招呼,只想匆匆走开。
  谁料陈相公却难得的叫住了他,问:“你刚刚说,二小姐有喜了?”
  孟流光也不好不理他,便没好气道:“是啊。”
  陈相公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拧了拧眉,啧了一声,喃喃道:“倒霉。”
  孟流光不解:“二小姐怀孕,你倒霉什么?”
  陈相公道:“女子妊娠期欲望下降,咱们这种人便没有用武之地了。我倒不知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孟流光道:“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果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陈相公冷冷一笑:“你果然跟众人口中说的一样,脑子不正常,方才我听到你跟下人讨论给孩子取名,笑话,你以为你有这个资格?你以为二小姐腹中怀着的是你的孩子?”
  孟流光愣了一下,仔细想想,这段时间他和陈相公都跟吴二发生过关系,她还去过秦相公那里一两次,确实没法保证孩子一定是他的。思及此,孟流光不由得喜悦降低了几分,道:“是,也许她怀的是你的孩子,那你就更不应该在这里冷嘲热讽了,你难道不应该去照顾照顾她吗?”
  陈相公听着,只觉得孟流光真是疯得无可救药了,懒得跟他再浪费口舌,扭头就走了。
  孟流光回去的路上便没有那么雀跃了。是啊,也许那孩子不是他的。可是,也有几分可能是他的,想到这里,他又觉得不应该彻底放弃希望。
  如果,真的是他的孩子就好了,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要当爸爸了,他期待不已,又莫名紧张,即日起不停地往吴二那里跑,各种照顾伺候,就像一个照顾怀孕妻子的丈夫一样,闲下来的时候,他便会跟周围的人聊聊对孩子的憧憬,是男是女啦,长相如何、性格如何啦,以后怎么教育啦等等,众人看他沉浸在幻梦中过深,都不太忍心叫醒他。
  直到冷歆回府这一日。
  这是二月初的一天,吴二最近妊娠反应很厉害,刚吃了点果子,便又吐了,仰卧在床上喘气。孟流光正用手掌轻轻按摩她的胃部,希望能让她好受点。
  柳戒言进来回禀:“二小姐,二相公回府了。”
  众人早知他会回来,妻子怀孕,做丈夫的哪有不在身旁陪伴的道理?因此大家都不意外。
  吴二道:“知道了,你让他回自己院里待着去,就说我身子不适,不便见他。”
  柳戒言道:“二相公说,他回府以后,已按礼法拜见了婆婆公公和大小姐夫妇,没有不见妻君的道理,因此和小少爷等在院外,求二小姐一见。”
  吴二烦躁地啧了一声,却也挑不出冷歆所为有什么不对,只好爬起来让下人伺候着穿戴整齐,准备见他。
  孟流光很是意外,吴二此人一向随性妄为,在整个吴府只有面对她的母亲父亲和长姐时能稍微恭敬些,如今她竟拿那个叫冷歆的男人一点办法也没有,为了见他忍着难受从床上爬起来,还要束发更衣,这大大超出了孟流光的想象,这样一个女尊男卑的世界里,冷歆能得到吴二的礼待,这是连吴二心爱的秦相公都没有的待遇,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
  孟流光怀着巨大的好奇心跟在吴二后面出去,见到了这位冷歆。
  那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穿着华服,戴着端正的金冠,玉树一般立在院门口,嘴角含着似笑非笑的笑意,显得人很温和,当真是君子如玉,让人一见就忍不住带了几分好感,这样一个人,柳戒言却说他跟吴二性子不和,时常争吵。
  他身旁站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精瘦,皮肤是健康的麦色,同样亭亭地立着,举止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沉稳。他二人见吴二出来,一同施礼。
  吴二道:“不必行礼,两年不见,相公可好?”
  冷歆淡笑道:“劳二小姐挂心,一切都好,家母家父也一直记挂着二小姐。”
  孟流光第一眼看见冷歆,就莫名觉得他这张脸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此刻忽然想到,他姓冷,难道说……
  正想着,孟流光便听吴二问道:“冷姐姐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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