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男人被驯化成女人——寒枝阁提笔人【完结+番外】
时间:2023-03-24 11:24:09

  孟流光说:“我不知道,你说了算。”
  击节便道:“那你等会儿先看我来一遍。”孟流光点点头。
  海爷对他身边的男人道:“赵五爷,那这里就交给你了。”
  赵五爷嗯了一声,海爷便离开了。随后赵五爷指挥众人又重新演奏了一遍,孟流光这回认真地看着击节打鼓,只见他一双小鼓棒上下挥动,击刮刺劈各种花样,随着音乐的整体节奏,时而激昂奋进,时而轻缓柔和,到了击大鼓的时候,击节迅速抄起手旁的大鼓锤,咚咚两声震得孟流光心肝颤,一曲下来他不由得鼓了鼓掌,以往欣赏整个乐队的演出时,往往对鼓手这样一个身处后方的角色不太注意,孟流光从来没想过,一个鼓手的技艺都能如此精湛,更遑论那些主奏了。
  孟流光拍了两下手,忽然发现只有他在鼓掌,其他人都奇怪地回头看向他,孟流光不觉有点尴尬,缓缓放下了手。赵五爷瞪了他一眼,道:“鼓什么掌?你觉得很好是吗?你不会演奏也就罢了,难道连什么是好什么是坏都分不清?”
  孟流光哑口无言。赵五爷道:“再来一遍。”说着指了指孟流光,“你来击鼓。”
  孟流光傻了:“我不会。”
  赵五爷道:“你刚不都看了两遍了?”
  “这……”孟流光道,“这东西哪是看几遍就能会的,不需要学习和练习吗?”
  赵五爷道:“哪有那么多时间给你练习?这里是伎馆!你难道要客人等你慢慢练习吗?”
  孟流光头疼得很,击节小声对他说:“没事,你试一下吧,击鼓很简单的,我也是来了这里之后才学的,你先击大鼓好了。”
  孟流光只好拿过大鼓锤,乐队再度开始演奏,孟流光已经把方才看的忘得一干二净了,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击鼓,多亏了击节用胳膊肘戳了他一下,他才赶紧挥起鼓锤打了大鼓一下,可节奏上还是慢了半拍,霎时整个乐队都停了下来,四周陷入一片尴尬的死寂。
  孟流光只好道:“对不起。”
  赵五爷道:“重新来。有一个人错了,全部重新来。”
  孟流光倍感压力,忙说:“要不还是让我练好了再跟大家合奏吧,不然太耽误大家时间了。”
  赵五爷道:“你是指挥我是指挥?听你的听我的?”
  孟流光无言以对。赵五爷道:“你们这些人,太会给自己找借口,说什么你以前没学过,难道有谁是天生就会的?连击鼓这么简单的事情,你看了两遍都学不会,还能指望你干什么?五爷我当年挂牌的时候,天下所有曲子,任它是宫廷雅乐,还是乡野村音,只要我听过一遍,没有我复原不了的,不然我是靠什么坐上这二十四桥头号花魁的交椅?你们不要以为自己年轻俊秀,能勾搭几个客人,就了不起了,再俊秀也有年老色衰的时候,到那时候,又没个手艺傍身,你们连要饭都要不上,还不如街角的狗!”
  这番话骂得众人哑口无言,赵五爷润了润嗓子,一挥手,乐队又开始了新一轮演奏,一个下午下来,在无数次失败又无数次重来后,孟流光终于能单凭自己将一共五下大鼓的击打时间掌握好了,就在他以为大功告成时,赵五爷说:“节奏是对了,但是音量太小,你没吃饭吗?”
  不瞒他说,孟流光刚才本就吃得少,如今打了一下午的鼓,还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连回话都没力气回了,不过赵五爷也没等他回话,说了句:“今天就到此为止。”便转身上楼去了。
  一直鹌鹑一般安静的众人一下喧闹起来,收拾乐器的收拾乐器,聊天的聊天。孟流光颓然地坐在地上,击节看他这副样子,冲他笑了笑,说:“赵五爷就那样,我来了一年多了,没见他笑过一次,整天拉个脸,不是骂人就是瞪人,你别放在心上,习惯了就好了。”
  孟流光也回了他一个笑容,摇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
  击节道:“你以前在哪家伎馆待过?”
  孟流光疑惑道:“为什么这么问?”
  击节一愣,忙道:“对不住对不住,我是看你第一天来就这么平静,既没有寻死觅活,也没有呼天抢地,还以为你以前也是干这个的,有冒犯之处别介意啊。”
  孟流光摇了摇头,叹道:“我倒还不至于为了这种事去寻死。”
  击节道:“你倒是想得开,那你不如帮我个忙,跟我一个屋的宋清歌是五日前送来的,已经寻了三回死了,海爷让我劝他,我怎么都劝不动,你能不能帮我去劝劝?”
  孟流光有些不情愿,他自己随波逐流倒罢了,反倒劝别人,成了什么了?可击节毕竟对他挺友好,他也不好拒绝,便说:“我可以去看看,至于劝不劝得动就不由我了。”
  击节笑道:“那是当然。”又补了一句,“不过海爷的耐心不会超过十日,到时他要是还不肯接客,就会被送去下十二桥。”
  孟流光问:“什么是下十二桥?”
  击节道:“在圣地,官府开的伎馆一共有二十四家,共称二十四桥,其中上十二桥是接待达官显贵的,官伎们都色艺双绝,吃穿待遇也比较好,享有一定程度的自由,下十二桥是接待普通百姓的,那里的官伎只做皮肉生意,完全没有人身自由,老鸨们非打即骂,用不了几年就会被折磨死。”
  “原来如此。”孟流光自嘲地一笑,“那我还真是幸运,没有被送到那些地方去。”
  这时有人冲他们说:“快别聊天了,赶紧收拾,太阳就要落山,要开张了。”
  孟流光便跟他们一起将舞台布置好,将大堂的桌椅都安置好,摆上瓜果点心,一切都准备就绪后,华灯初上,开门迎客。
  孟流光还没到能上台演出的地步,因此他被安排在大堂里帮着打杂,擦擦桌子上上菜什么的,他手忙脚乱地忙活了一个时辰,渐渐适应了这份服务员的工作,就在这时,两三个十六七的小姑娘一起进来,坐在大堂一张桌前,孟流光上前去给她们倒茶,问她们要点什么菜。
  一个一袭粉衣,头上扎着两个髻的娃娃脸小姑娘说:“耶律公主是客,你先点吧。”
  那个被她称为耶律公主的女孩一身古铜色的皮肤,深目高鼻,一头褐色的小辫子,一看就是外族人,她笑着用有些奇怪的口音说:“我不知道你们雌阴国有哪些特色美食,还是你们给我推荐几道菜吧。”
  另一个身穿墨色衣裳,半披散着头发的少女说:“那就由我代劳,给两位点几道菜,到时两位若是不满意,大可拆了这伎馆,反正我赔得起。”
第30章 第二章
  在三人的笑声中,孟流光递上菜谱,墨衣少女看了他一眼,略微停留了两秒,又笑着挪开了视线,专心看菜谱去了。倒是粉衣少女注意到孟流光后,直接开口问:“你是新来的?”
  孟流光道:“是。”
  “宋吴伊程,你是从哪家出来的?”
  孟流光疑惑地看向少女,少女笑道:“最近犯了事的就这四家,我猜你是其中一家的,错了吗?”
  孟流光微微一叹,道:“我之前的主人是吴家的二小姐。”
  “噢,她呀。”粉衣少女点点头,“来,坐下陪我喝一杯。”
  孟流光下意识道:“你年纪太小,喝酒对身体不好,还是少喝。”
  此言一出,三位少女都是一怔,然后互相对视了一眼,笑了起来,耶律雁道:“雌阴国的风土人情果然奇特,还有伎子劝人少饮酒的。”
  孟流光一听,也觉得自己那句话多余,便道:“我就随口一说,你们就当没听见罢了。”
  这时墨衣少女点好了五道菜,孟流光将菜单传到后厨去,然后端出她们点的酒,为她们斟满,坐下陪着喝了一杯,然后一边听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些没营养的闲话,一边欣赏舞台上的演出。不多时菜上齐了,台上奏完两首曲子后,大堂中已经坐满了人,海爷上台说了几句寒暄的话,然后说接下来花魁苏艳艳要为大家献艺。
  一时大堂中掌声雷动,粉衣少女对耶律雁道:“耶律公主,你可赶巧了,今日苏公子肯赏脸献艺,要知道这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耶律雁道:“那我这一趟还真是没白来。”
  说着,三楼最中间的房门缓缓打开,苏艳艳一袭红衣,长身玉立,轻袍缓带,手中一柄折扇轻轻打着拍子,一步一步走下楼梯来,霎时四周奇异般地安静了下来,似乎所有人都在屏气凝神欣赏这抹艳丽的美,生怕呼吸重了,惊了这仙子般的美人,叫他随风飞去了。
  苏艳艳走上舞台,在台中央站定,微微俯身向四方来宾行了一礼,他容貌瑰丽如画,鬓边两缕青丝沿着修长的脖颈垂下,唇薄而艳,如杜鹃含苞。随着音乐声渐渐响起,他右手轻轻一抖,展开折扇,接着不见他如何使力,那身子便像没了重量一般,在舞台上轻盈腾挪、旋转跳跃,宽袍大袖的红色舞衣在纸醉金迷的欢场中飞舞,点燃一簇又一簇心火,连孟流光都忍不住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欣赏,他此前从来不知道,舞蹈艺术可以使人热泪盈眶。
  一舞跳罢,四下仍旧沉寂了片刻,接着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海爷亲自上前扶着苏艳艳下台,客人们好些都站起身来往前走,想来跟苏艳艳说上两句话。
  孟流光这时才惊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流了眼泪,觉得有些尴尬,便偏过头,想尽量不惹人注意地迅速用手抹去泪痕,刚低下头,便见一方干净的手帕递了过来。孟流光微微一愣,抬眼看了看悄悄从桌子下给自己递手帕的墨衣少女,她正目不斜视地看着苏艳艳,还侧头跟耶律雁夸赞着,压根没有看孟流光一眼。
  孟流光接过手帕,看到手帕的一角用天蓝色丝线绣了一个小小的“傅”字。
  这时苏艳艳被海爷领着往她们这桌走来了,孟流光忙擦干泪痕,来不及还手帕,便先收进怀中,然后站起身让出位子。苏艳艳坐下,几人一同聊天,孟流光从他们的话中听出,原来耶律雁乃是北境射月族的公主,此番乃是作为使臣来向新皇道贺的,皇帝便命自己的女儿接待她,陪她在圣地好好逛逛,也就是那粉衣的少女——新封的南湖郡王凤二十一,那墨衣的少女乃是圣地首富傅家的女儿,人称傅大姑娘。
  孟流光站着听了一会儿,便有人来催他去给别桌上酒上菜,他便赶忙走了,忙碌了半个时辰,又被凤二十一喊了过去,他本以为又是陪着喝酒,却见凤二十一醉眼朦胧地道:“我有些醉了,我要去休息,今夜就你陪我了。”说着揽着孟流光站起来,就要往楼上走。
  哪料在这时,耶律雁突然道:“小郡王,真是不好意思,这个人我也喜欢,你能不能看在我是远客的份上,让给我?”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都愣了一下。
  苏艳艳最先反应过来,微微冷哼了一声,不冷不热地看了孟流光一眼。谁都知道他今天就是被安排专门来陪耶律雁的,结果他陪了她半个时辰,她却看中了别人,这让花魁的面子往哪儿搁?
  苏艳艳站起身,挥了挥袖子,扭头上楼去了。
  凤二十一本来有些醉意,如今清醒了几分,笑着道:“耶律公主看上他了,怎么也不早说?这样倒显得本王不识眼色了。去,到公主那儿去。”说着推了孟流光一把。
  孟流光只好跟着耶律雁,与那两人简短道别后上了三楼,海爷给他们安排了间房,二人进去后,耶律雁唤来酒菜,一个劲儿地给孟流光灌酒,孟流光喝了几杯,也渐渐明白过来了,耶律雁这是故意想把他灌醉。可灌醉他对她有什么好处?孟流光没想明白,但他已经开始装醉了。
  又喝了几杯后,他就势往桌上一趴,一动不动装醉。耶律雁推搡了他几下,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才放下自己手中的酒杯,拿出浸湿了蒙汗药的手帕用力捂住他的口鼻,孟流光有些惊讶,连忙闭住气,就在他快要憋不住的时候,耶律雁松开了手,将他拖上了床,然后不再理会他,兀自吹灭了蜡烛。
  孟流光只觉四下一黑,窗户吱呀一声,一股冷风从窗外吹来,然后屋内便不见了耶律雁的身影。
  孟流光在黑夜中坐起了身子,看着大开的窗子,思考自己现在该怎么办。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屋里越来越冷,他下床去将窗户掩起来,只开一条小缝,然后拆开被子老老实实地躺床上睡觉,可是白天他已经睡了一觉了,现在怎么也睡不着,只好睁着眼睛望着窗上模糊的月影,等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不晓得过了多久,耶律雁回来了。她一推窗户就察觉到不对劲了,翻进屋内后,她摸黑走到床边,借着月色看着床上的人,低低开口道:“你醒了。”
  孟流光道:“你窗子开那么大,虽说现在已经三月中旬,春天了,但吹一晚上冷风还是会感冒的。你要走就走你的,干嘛还要害我生病?”
  耶律雁呵呵一笑:“看来我是小瞧了你。”说着坐在床沿上,将一柄寒光凛凛的匕首递上孟流光的脖子,低声问,“你是谁的人?”
  孟流光感受到脖颈的冰凉,睁开眼睛看向耶律雁,面色如常,道:“今天晚上你把我包下了,所以今晚我是你的人。”
  耶律雁磨着后槽牙,道:“我没有这么多耐心,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谁的人?”
  孟流光顿了顿,却道:“原来你能流利地说雌阴国的话呀。”
  耶律雁一听,意识到自己一着急忘了故意改口音了,反正也无所谓了,便道:“很遗憾,你这么不配合,我只能让你先走一步了。”
  就在这时,海爷在门外敲了两声门,咚咚的声响惊了耶律雁,她立马屏气凝神盯着门口,倒是孟流光异常冷静,扬声道:“谁啊?”
  海爷道:“小郡王说她要走,问耶律公主要不要一起走。”
  孟流光道:“公主醉了,已经睡下了。”
  海爷道:“醉得严不严重?要不要我命人熬碗醒酒汤送来?”
  耶律雁高声道:“滚!”
  门外声音一顿,接着便是连声的:“小的该死,打扰公主了,这就走这就走。”然后便没了声响。
  耶律雁看向孟流光,道:“方才是你最后的求生机会,你放弃了。”
  孟流光翻了个身,背对着耶律雁:“我困了,你请便吧。”
  耶律雁真是拿捏不准这个人了,她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忽然问:“你该不会,是想寻死吧?”
  孟流光睁开眼睛:“不会。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为什么要寻死?”
  “但你不畏死。”
  “生死无常,难免的事,为什么要畏惧?”
  耶律雁笑了笑,对于一个不怕死的人,拿死亡来恐吓他是没有意义的。她收起了匕首,道:“不管你是谁的人,今天谢谢你,也谢谢你的主子了。”说罢推开门出去了。
  孟流光躺了一会儿,实在是睡不着,便翻身起来,将桌上吃剩的吃食包起来,去了躺柴房。那里躺着一个浑身遍布伤痕的年轻男人,像一只易碎的白瓷瓶。
  孟流光扶起他,喂了他几口水,他缓过劲来后,看着孟流光,问:“你是谁?”
  孟流光道:“我叫孟流光,你就是宋清歌是吧?是你同屋的击节让我来看看你,顺道劝劝你。”
  宋清歌冷笑了一声,不再理会孟流光,孟流光也没有理会他,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打开包裹自顾自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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