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男人被驯化成女人——寒枝阁提笔人【完结+番外】
时间:2023-03-24 11:24:09

  “你总会改变的,”十六娘道,“鸡蛋如果不从内打破,就会从外打破。”
  孟流光怔然,这时甄晴走了回来,看见二人在交谈,问:“二位认识?”
  十六娘站起身来,道:“不认识,我方才结账时发现忘带了银两,多亏这位公子愿意慷慨解囊,才不至于使我颜面扫地,公子大恩,我日后必报,现下就不打扰二位了,告辞。”说罢转身走了。
  孟流光只好颇为无语地招呼小二来给十六娘付了饭钱,心中腹诽道:什么人呐,看着那么有钱,结果每次见面都是她占便宜我吃亏。
  孟流光突然想起,又忘了问十六娘要回傅可笛的手帕了,他想叫住她,可人早已走远了,孟流光只好无奈地重新坐下,托腮想着不知道下次相见是在几时,到时可决不能忘记问她要手帕。
  甄晴道:“卫公子可真是心地善良、乐于助人。”
  孟流光仍想着手帕的事,一时没听见甄晴说话,甄晴顿了顿,又叫了一声“卫公子”,孟流光才反应过来:“嗯?哦,你说我啊,我也就是随手一帮,这也没什么。”
  甄晴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便说:“跟卫公子在一起聊天很愉快,不知不觉都这个时间了。”
  孟流光问:“你要走了吗?”
  甄晴道:“今日毕竟是重阳,我得回家陪陪老人,不敢在外逗留太久。”
  “也是,”孟流光道,“那我送你回家吧。”
  “还是由我来护送公子至卫府吧。”
  一听“卫府”二字,孟流光忙道:“不不,家姐不喜欢我在外结交朋友,让她看见了,倒不好。”
  “哦,那也是。”甄晴暗暗低了低头,心中微叹。
  二人出了饭馆,很默契地没人提坐车的话,一起踱步往城东走,可路总有走完的那一天,二人到了石螺巷,甄晴道:“我在这里目送公子离开。”
  孟流光道:“不,还是我看着你进门。”
  又是一番谦让,最终还是甄晴先转身,准备进门。她这一走,孟流光心头又涌出不舍来,忙道:“咱们还能再见面吗?”
  甄晴回头笑道:“当然,我随时都可以,就看公子什么时候方便。”
  孟流光想了想:“五日后的下午,我会找机会出来,去城隍庙还愿。”
  甄晴道:“那我提前在那里等公子。”
  孟流光这才放心,笑道:“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甄晴进门后,孟流光踏着夕阳一个人往回走,他一边欣赏着天边云色,一边轻声哼歌,自从穿越到这里来,他的心情从未如此雀跃。
  回到流水桥后,他满心期待地等待着,终于到了第五日,他中午起来就开始梳妆打扮,精心将自己收拾成最美的样子,准备去见甄晴。
  可他刚打扮好,海爷就进来看了看他,说:“看来你已经收到消息了,那快点吧,其他人已经到大堂了。”
  孟流光问:“什么消息?我没收到啊。”
  海爷道:“北溪王府今晚设宴,要咱们过去演出,尤其是你和苏艳艳,必须出席。现在赶紧下去彩排。”
  孟流光急道:“怎么偏偏是今天?我……我今天身体不舒服,能不能不去?”
  海爷道:“你别跟我玩这些,郡王下帖请,你敢不去试试?”
  孟流光颓然地摔了手中木梳,气道:“那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海爷气道:“晚上的宴会,我这会儿就跟你说了,还不早?”
  孟流光一想,忙说:“那我这会儿出去一趟行不行?晚上我肯定回来。”
  海爷道:“你故意跟我过不去是吗?去王府演出,你是想不彩排直接演?你自己想死别拉扯上整个流水桥!我话就说到这儿,你自己看着办。”说罢拂袖而去。
  孟流光被气得浑身难受,一脚踢翻凳子,摔了茶杯,可到底是没胆子也没能力不听话,只能在屋里自我调节了一会儿,便下楼去彩排了。
  排了几次,击节笑赞道:“孟公子真是聪颖过人,学习的日子并不长,但技术已经跟我不相上下了,以后我也不好再做你的老师了。”
  他本是开玩笑,谁料孟流光转头对他说:“那这么说,我可以顶替你的位置,乐队不需要你了。”
  击节愣了愣:“我也就客气客气。”
  “不,”孟流光一把抓住击节的胳膊,“乐队已经不需要你了,所以今天晚上的宴会你不用出席了。”
  击节懵了:“啥呀这是?你是花魁,你又不用跟我争抢位置,怎么就把我活儿给弄没了呢?”
  孟流光道:“好兄弟,你听我说,我需要你帮忙,这事只有你能干,求求你了,完事之后你有啥事吩咐我就行,好吗?”
  看着孟流光殷切的眼神,击节道:“好吧,你说吧,什么事?”
  “我去跟海爷说,今晚的宴会你就不用参加了,你趁海爷不注意,找机会出去,去城隍庙帮我找一个人,一个姓甄的姑娘,你帮我告诉她,很抱歉我今天没有办法赴约了,别的你一个字都不要多说,也千万不要让她跟你回来,可以吗?”
  “好吧好吧,你可真牛,行,我帮你干了。”
  孟流光这才放下心,拉着击节跟海爷掰扯了半天,终于让海爷同意击节不参与今夜的宴会。看着击节避开众人眼目,偷偷溜到院子里的身影,孟流光松了口气。
  总算给甄晴那边有个交代了,不至于在她心里落个失约失信的印象。可是到底失去了一个好不容易可以见甄晴的机会,孟流光心里头很不是滋味,不由得将气撒在了手下,将鼓面打得咚咚作响。
  到了下午临出发时,击节仍未回来,孟流光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也没法去找他问,只能惴惴不安地跟着流水桥众人一起坐上了去北溪王府的马车。
  孟流光不由觉得这些贵族一天真是闲得没事干,天天开宴会,开开开,开什么狗屁。
  他就这样心里装着事儿,浑浑噩噩地上台跟着乐队演奏结束,海爷将他和苏艳艳推到前面来谢幕,他给主位上的北溪郡王凤十四行过礼后,一扭头,看见十六娘坐在凤十四旁边,浅浅笑着看他。
  孟流光短暂地顿了一下,然后施礼道:“孟流光见过东海郡王。”
  他听见凤十六微不可察地低低叹息了一声,道:“嗯,免礼。”
  孟流光又对旁边的南湖郡王凤二十一行了礼,然后静静等待吩咐。
  今日也不知是什么日子,凤十四竟将自己的两个同胞妹妹都请来了,如今皇帝的三个女儿齐聚一堂,表面上亲亲热热、和和美美,暗地里不知该是如何的暗流涌动、相互算计,孟流光不禁为她们悲叹。
第42章 第十四章
  至于凤十六,孟流光早已猜到她身份不一般,只是不曾料想到她竟是皇帝的女儿,不过想想也是,倘若不是当事人,又怎会对十年前的秘辛知道的如此清楚。
  传闻中不理朝政,只知求仙访道、云游四海,闲云野鹤般的东海郡王凤十六,其实她心里从未放弃过夺嫡的念头吧?
  思及此,难得的,孟流光为自己无意中窥到了凤十六精心隐藏的真面目而心中窃喜,这种感觉就像跟明星谈地下恋爱,你在众人中央一起仰望着台上的星光,听着人群悄声猜测着那颗星星今天为什么要穿一身白衣,而只有你知道那身衣服是你送给星星的。那人向台下望来的每一眼,看似匆匆自你身上划过,却都似乎意有所指。
  这种隐秘的刺激感使人兴奋雀跃,更使人愈发地想光明正大地并肩站在星星身边,欣赏众人瞠目结舌的表情。
  只是可惜,凤十六不是明星,倘若孟流光将她的秘密公之于众,带来的后果就不只是明星塌房那么简单了。
  这厢孟流光自个儿脑子里胡思乱想,那厢凤二十一指了指他,道:“你就是近期名声鹊起的孟流光啊,大才子,来来来,上本王这边坐。”
  孟流光寻思咱之前不是见过面吗?这些大人物不是记性不好,只是懒得在他这种人身上花费多余的精力罢了。孟流光从善如流地走过去坐在凤二十一身边,给她斟酒说笑,苏艳艳则陪坐在风十四身侧,只有凤十六一个纤尘不染地孤身独坐,慢条斯理地品酒。孟流光眼角余光总不自觉地往她那儿瞟,以前没太注意她,现在一看,她生得可称貌美,比她姿色平平的姐姐和一团孩子气的妹妹都要好看得多,最难得的是气质出尘,她常穿一身素白暗纹的衣衫,头发半挽半披地散在背上,带着些卷度,显得人慵懒随和,眉目清远而淡,大多时候不怎么说话,在人群中安静地坐着,但无端地叫人一眼就会注意到她,并且移不开眼睛。
  孟流光看着看着,觉得好像以前见过她。
  自己肯定见过她。
  孟流光努力回想着所有与凤十六有关的片段,想从中捕捉到一些蛛丝马迹,这样一想,他竟觉得凤十六跟很多人都有些相像。她的疏离冷淡好比吴二,心机深沉酷似卫子君,又有几分甄晴的文气。她像很多人,但她不是她们任何一个,她是最独一无二、无法替代的那一个。
  孟流光一门心思胡思乱想,凤二十一见他这样,不禁笑道:“你不必再紧盯着十六姐看了,你不了解她,她素来是最目下无尘的一个人,对男人极为挑剔,你们这种庸脂俗粉她看不上的。”
  众人闻言都笑了笑,孟流光有些不好意思,忙辩解道:“郡王说的哪里话,我哪里盯着东海郡王看了?如今我坐在郡王身边,自然眼里心里装的都是您了。”
  凤二十一笑道:“都说欢场上全是虚情假意,这伎子的嘴果然不能信,当着我你说眼里心里只有我,赶明儿换了别的客人,你眼里心里装的又该是别人了吧?”
  凤十四道:“他们本就是卖笑为生,难免说些好听话博人欢心,妹妹又何必计较真真假假,平白难为人。”
  凤二十一呵呵冷笑了两声。
  这时苏艳艳却轻飘飘开口道:“想来是东海郡王上次来流水桥命我二人作陪,我们未能伺候好郡王,是以今日郡王才瞧不上我们这等庸脂俗粉吧。”
  “庸脂俗粉”四个字被他咬得极重,讽刺味儿十足。想他苏艳艳生来下贱,沦落风尘卖笑,却偏偏一身傲骨,气性上来了谁的面子都不给,一张伶牙俐齿从不肯落了下风。
  凤十四闻言一奇,道:“十六妹竟还去过流水桥寻欢么?我瞧你素日一副闲云野鹤的模样,还以为你清心寡欲、不染纤尘呢。”
  凤十六淡笑道:“十四姐抬举了,世上哪有脱俗之人?我若是真心向道,早舍下这一身富贵出家去了,我只不过是嫌政事繁忙,寻个理由躲躲罢了,这事你们可不许告诉母皇啊。”
  凤家两姐妹一起笑了笑,苏艳艳又道:“说来郡王您也是奇怪,我挂牌多年,第一次碰见来了青楼,花大价钱点了花魁,却只饮酒谈笑,到了晚上就将我们赶出去,自个儿歇息的,您这样的客人要是多来些,我们的生意可就好做多了。”
  孟流光皱了皱眉,觉得苏艳艳今晚的话着实是有些多了,他虽然心气高,但也不至于这么没分寸。
  果然,凤十四一听这话,便道:“竟还有这样的事?十六妹,你这是玩什么花样?你的有些把戏姐姐我还真是看不懂。”
  凤十六微微一笑,正要开口,孟流光忽然道:“苏公子这话说的酸,你不就是看东海郡王将你赶出去了,只留我一人伺候,觉得下了你的面子吗?你要是这么计较,不如今日换你伺候郡王,想来郡王怜香惜玉,自不会亏待你。”
  凤十六有些意外,深深看了孟流光一眼,就坡下驴笑道:“这就开始争风吃醋了?”
  凤十四也淡笑道:“男子嘛,心思也就这么大了,我后院里那些没个消停的,整日里明争暗抢、你来我往,其实我都看得明白,只是不做声,任他们闹去,只要不闹出人命,我全当消遣解闷了。”
  凤二十一对孟流光道:“这么说,你伺候过十六姐?那你今晚跟我回府住一晚,我们同是姐妹,她玩过的东西我也要玩。”
  凤十四笑道:“可是胡闹,当心十六妹一生气,直接给这伎子赎了身,领回府去了,让你以后别说碰了,见都见不着。”
  听到“赎身”二字,孟流光愣了愣,转而狂喜,是啊,他以前怎么没想到,他想要跳出这火坑,可以赎身啊,他现在已经偷偷攒了些钱,不知道他的身价是多少,还要攒多久才能攒够,早知道就不那么努力当上花魁了,要是以前,只怕还好赎些。可是不做花魁收入又太少,也攒不下钱……
  孟流光在那儿默默为自己未来打算的时候,凤十六道:“十四姐,小妹什么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从小到大,咱俩有的东西,哪样她肯放过?哪怕她不喜欢,也要抢去玩两天。都是母皇看她年纪小,惯出来的毛病。”又转而对凤二十一道,“也就十四姐脾气好,不与你计较,要换了其他家的姐妹,早收拾你了。”
  一句话拱了两处的火,凤二十一不禁道:“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我不过借来玩两天,又没彻底夺了去,干嘛如此小气?做姐姐的,不该让着妹妹么?”
  凤十四道:“那做妹妹的,难道不该处处敬着姐姐?”
  凤十六但笑不语。
  孟流光屏气凝神,偷看凤十六,他觉得她心里似乎有个小人儿在欢呼:“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
  眼看气氛降到了冰点,凤十六浅浅一笑,道:“喝得多了,有些头晕,不如我抚琴一曲,为二位醒醒酒?”说完也不等那两位有反应,自顾自地拿起琴弹了起来。
  琴音高远清迈,使人闻之心醉,如身处旷谷之中,倒真有些超脱之意,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心机深沉、口蜜腹剑、满脑子算计的王储能弹出的琴音。
  听着这仙乐,二位剑拔弩张的郡王也冷静了下来,凤二十一道:“大才子,听着这般美妙的琴声,不想作首诗吗?听说你三步可成诗,不妨让我们见见世面。”
  孟流光看了看这姐妹三人,脱口而出道:“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说完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忙起身跪伏在地上,心揪到了嗓子眼。
  好不容易稍微舒缓的气氛又变得僵硬,一时落针可闻。孟流光只听见自己压抑的喘息声,和凤十六微微顿了一下后又再度响起的琴声。
  凤十六开口道:“好诗,我前些年曾目睹过一次百姓做豆汁的过程,的确如诗中所言。”她的声音永远平和淡然,好像发生什么事都不能使她有丝毫的惊慌。
  凤十四也道:“的确是好诗,大才子名不虚传,快起来入座吧。”
  众人都想将这茬儿糊弄过去,偏偏凤二十一从方才起心中就憋着一股气,她不敢拿两位姐姐如何,可孟流光一个伎子竟都敢作诗嘲讽她们姐妹,这可再度点燃了她的怒火,道:“大才子又如何?任你再有比仙的才能,孤高的气节,不还是个任人玩弄的东西吗?我瞧这大才子的膝盖倒是很软,不如你绕着桌子爬几圈,学几声狗叫,让我们听个响。”
  孟流光迟疑了片刻,忍着羞耻跪着绕凤二十一的桌子爬了两圈,学了几声狗叫,这些侮辱人的把戏,平日接客时他都经历过,他如今的一身傲骨早已被打成段段碎骨,下跪卖好已成常事,只是从不曾在众人面前这般,尤其是,凤十六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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