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盲妻——桥尘【完结】
时间:2023-03-28 09:14:29

  凌芷写的是小楷,正如她的人一样,小巧玲珑。
  “一会你再帮世子妃摸一摸脉,一定要摸仔细了。”北寰言轻声道。
  “嗯?”凌芷没回过味。
  北寰言把唇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上次你说她用避子汤的事,这次要摸仔细了。”
  凌芷连连点头:“是,我这次一定留意!”
  “世子妃脸色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中了暑热,你摸脉若是摸出什么问题,直接给她配一副药,让她喝了吧。”北寰言望着地里的药材,不知道再想什么。
  “好,言哥哥!”凌芷连忙把手上的记录写完,拉着北寰言出了药地。
  北寰言看她把裤子卷着,轻笑:“你这模样让太傅看见了,又要说你没规矩。”
  凌芷不好意思地把裤卷放下来:“我不会让太傅看见的。”
  “你去看看吧,她眼下应该回屋了。”北寰言替凌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下次日头太晒,就自己打把伞,晒黑了,言哥哥就不喜欢你了。”
  “啊?”凌芷一听北寰言说她晒黑了就不喜欢她了,连忙道,“我,我下次一定打伞!”
  北寰言心疼她年纪小,挨不住暑热,怕她中暑。可若是寻常交代,她定然不放在心上,只能唬她。
  凌芷听不出北寰言说真的还是唬她,连连应下。
  她不想让言哥哥讨厌。
  北寰言打着伞送她到屋檐下,把伞递给她:“太热了就避着点日头。一会也给自己喝一碗解暑热的药。”
  凌芷乖顺地点点头:“我先去看看世子妃姐姐。”
  “去吧。”北寰言看着凌芷离开。
  凌信不知道从哪翻出来:“那个傻丫头,为什么有事跟你说,不跟我说?”
  北寰言睨了凌信一眼:“是呢,我也好奇,为什么你是她亲哥,她不跟你说,要跟我说。”
  凌信问:“要不要我也去摸一摸世子妃的脉?”
  北寰言摇头:“且不说男女有别,单就你们俩轮流去摸,都会让世子妃起疑。”
  “万一凌芷那傻丫头摸错了呢?”凌信显然不太相信凌芷。
  北寰言拍了他背一下:“看吧,这就是凌芷不愿意找你的原因。你总是把她当一个孩子,总觉得她学医时间没你长,总觉得她会犯错。她心思单纯,又不是真傻。她今年都十三了,再过两年及笄都可以嫁人了,你还把她当一个孩子,她能高兴吗?”
  凌信冷哼,挑眉看向北寰言:“是,你当然不把她当小孩看。毕竟还有两年就及笄可以成婚了不是?”
  凌信这话意有所指,北寰言装作没听见。
  凌信见他不接话,连忙道:“我可告诉你,女子年纪太小成婚生育,对身子发育不好!最少也要长到十八九岁!别人家我管不着,我们家的我肯定要管!”
  北寰言见他越说越离谱,不理会他,出了药园。
  *
  凌芷在自己院子树荫下找到了束茗。
  她正坐在石桌旁发呆。
  “世子妃姐姐!”凌芷小跑过来,一下扑在了束茗怀里。
  束茗抱住她,看她满头是汗:“怎么跑得满头汗。”
  “言哥哥说让我来给姐姐把把脉,我便跑过来了!”凌芷笑着,站起身,坐在束茗对面的石凳上。
  束茗微笑着,把手递给她。
  凌芷三指搭脉,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
  凌芷搭了好一会,脸上表情越来越迷惑,眉宇也竖起了一道“川”。
  束茗见她脸色有变,忙问:“怎么了?”
  凌芷咬着唇把束茗的手放好,小声说:“姐姐是有些暑热,我去药庐抓药给姐姐。”
  说完她便跑了。
  束茗一脸疑惑。
  凌芷跑到药庐,看见凌信在药房晒药。立即就小脸通红,委屈巴巴地走到凌信身边,扯着他衣角。
  凌信捡着药,发觉有什么东西拉了他一下,回头看凌芷一副要哭的样子,觉得惊奇:“你不是给世子妃把脉去了,怎么这幅表情?她得绝症了?”
  凌芷摇头,眼泪却已经掉了下来。
  凌信难得见凌芷这样,连忙放下手中的事,把她拉过来:“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凌芷还是摇头。
  凌信想着上次见凌芷这样,还是她切错脉的时候。
  难不成是……
  “世子妃的脉你之前切错了?”凌信所有所思地问。
  凌芷见凌信已经猜到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抱住凌信:“我之前明明摸到她脉象虚浮,有延迟,摸不实的嘛。怎么方才去摸,这些症状全都没有了呢!哥哥,你说我是不是不适合学医啊,怎么连脉象都摸不准了啊?”
  凌信把她扶起来:“你先等会再哭,你说今天摸到的脉象跟她刚来府上摸到的不一样?”
  凌芷抹着眼泪:“嗯。”
  “你确定吗?”凌信问。
  凌芷揉着眼睛,哝着鼻子:“她现在脉象很平常,身体好得很。差别那么大,我能摸不出来吗?”
  “既然这么笃定脉象不一样,那你哭什么?”凌信蹙眉。
  凌芷说:“因为我告诉言哥哥说世子妃姐姐好像用过避子汤……但是眼下又没摸出来,你说言哥哥会不会觉得我对他说谎?会不会不喜欢我了啊?”
  凌信无语了好一会,才道:“就为这,你哭一鼻子?”
  凌芷老实地嗯了一声。
  凌信叹了一口气,戳了戳凌芷的脑袋:“你就不会动脑子想想这件事吗?”
  “什么?”凌芷不解。
  “我问你,你之前摸出来脉象,她用了什么?”
  “避子汤啊?”
  “什么时候摸出来的?”
  “入府的时候……”
  “那入府之后,世子妃住在哪里?”
  “跟我住一起啊?”
  “对啊,跟你住一起啊!”凌信使劲捏了捏凌芷的脸。
  “啊?跟我住一起……”凌芷捂着脸,忽然明白了,“因为在临府一直跟我住一起,世子妃姐姐没有与世子圆过房,所以不用喝避子汤了!所以脉象就对了!”
  凌信闭眼:“还不算太傻。”
  “那我之前没摸错对吗?”凌芷拉着凌信的衣袖,跟一只小鸭子一样拱他,“对吗,哥哥?”
  凌信拉住凌芷:“走去吃饭,傻丫头。学医十年,连自己摸的脉都不信了。”
  “我还没煎降暑的药呢!”凌芷指着身后药台。
  “我煎了。”凌信指着已经熬好的汤药,“一会吃饭的时候一人用一碗,你也要喝!”
  “啊?为什么啊?”凌芷蹙眉,“你配的药,都苦苦的,我不喜欢喝。”
  “啊什么啊?”凌信忽悠她眼睛都不带眨的,“你言哥哥说的。”
  “那既然是言哥哥说的,”凌芷咬了咬唇,“那我就喝一碗吧。”
  凌信觉得自己这个妹妹没救了。
  *
  饭桌上,没看见北寰舞,不知道她去哪了。临太傅依旧在自己屋里单独用饭。
  北寰言用饭不多,放下筷子等着蔚巡生与姚子安吃完饭。
  蔚巡生没那么多规矩,抬眸看见北寰言等他们吃饭,便道:“有话你就说吧,不必等我们吃完饭。”
  北寰言抿了抿嘴:“下午我带你们去御史台,但这事不归大理寺管,我无能为力。”
  蔚巡生以为他要说什么,连连摆手:“这事不用你操心。”
  北寰言见蔚巡生这般自信,便也不想多言。
  御史台参的事是事实。只是事的起因莫无须有。
  锦海这时候主动要求查这案子,与御史台收到那些东西有什么关系吗?
  北寰言若有所思,站起身,先行一步回院子。
  凌芷见北寰言要走,连忙扒了两下自己碗里的饭,嘴都来不及擦,丢下碗筷跟着北寰言跑了出去。
  “言哥哥……”凌芷跑得飞快,没刹住,一头栽进北寰言的怀里。
  北寰言埋怨:“刚吃完饭,为何要跑这么快?”
  “我,我有事同言哥哥说。”凌芷喘了一口气,规规矩矩地站好。
  北寰言蹙眉:“什么?”
  凌芷看了看周围,见这里离饭厅太近了,连忙拉着北寰言的手往他院子里去。
  到了院子她又四周看了看,才道:“言哥哥,我方才去摸过世子妃姐姐的脉了。”
  “如何?”北寰言问。
  “自从进了临府以后,世子妃姐姐就没有用过那个汤药了。所以那脉象,摸不出来了。”凌芷眨着圆溜溜的眼睛。
  “……”
  北寰言听闻沉默不语,抱着手,在院子里缓缓踱步,眼睛盯着地面,似乎是在想事情。
  “言哥哥,”凌芷不解,“如果是这样,那服用避子汤,便是世子妃姐姐自己……”
  “小芷,”北寰言看向她,“任何事没有经过调查,只是凭借表象,是无法做出判断的。”
  凌芷没懂。
  北寰言道:“你若是觉得这事是世子妃自己做的,就应该找到与她有关的证据。不然就不能妄下定论。你明白吗?”
  “证据?”凌芷糊涂了,“要怎么才算是找到证据了呢?”
  北寰言举例子:“比如说,你在她的行囊里发现了药方,或者是找到了药渣,亦或者是看见她自己熬药喝了。”
  凌芷想了想:“我、我没看到。”
  北寰言道:“即是没看到,也没证据,这事就不是这么简单可以下判断的。”
  “哦……”凌芷点点头。
  “你先回去吧,这事交给我来处理。你不要再操心了。”北寰言揉了揉凌芷的头,“这里面还有别的事情,你不清楚,一时想不到也是有的。别恼。”
  “那,我回去了。”凌芷扯着自己的衣角,疑惑地回西苑去了。
  北寰言看着凌芷走,目光久久没有收回,久而久之便没了焦点。
  他在想事情。
  想很多事。
  勤王府这事似乎是有人特地下了个套,套子里面装着勤王府、姚将军府、锦家。
  目前御史台参勤王府和姚将军府与西境有勾结,这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最后全靠陛下定夺。
  陛下那性子,阴晴不定,难保不会为了一己私欲暂扣蔚巡生与姚子安。
  但眼下是陛下寿辰,陛下真这么做了,那跟二十年前东陵前太子许安泽为了消除军门,以大婚理由把军门妻儿骗回来压在许都当人质有什么区别?
  陛下也是经历过那件事的人,他不会这么干。
  可有这案子悬在这里,蔚巡生与姚子安一时半会就回不去。
  回不去……
  蔚光良与姚元武难免心中猜忌。
  这事若是锦家出面盘查,那最后锦家与西境,陛下只能保一个。
  以陛下之英明,锦家应该穷途末路了。
  锦妃若倒了,后宫其他有皇子的嫔妃便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她们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而皇后又多了一个可以领养的皇子。
  所以……这事最后的目的,还是为了东宫立储之事?不然,解释不了这套子为什么要把西境与锦家放在一起……
  北寰言仰起头,看向天际流云骄阳。
  所有的事情谋划的时候,都应该有一个目标指向,东宫夺嫡之事呼之欲出。可如此这般推断虽然毫无错处,但世子妃喝避子汤那的事,似乎没装进来。
  先前用计让陛下赐给勤王府一座有问题的宅子……
  后世子妃又有服过避子汤的迹象……
  这事怎么看都是冲着蔚巡生去的。
  可他过去十多年里,一直重病在床,门都甚少出,怎么可能与人结仇呢?
  若不是结仇……
  那便是有人想利用蔚巡生,做点文章。
  蔚巡生……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蔚巡生手在北寰言眼前晃了一下。
  北寰言收回目光,想着人便来了。
  他盯着蔚巡生,见他气色一日好过一日,哪怕知道朝堂上风向现在不利于他,他也一点都不慌张。
  真不知道这人是城府深,还是心中另有打算。
  “回屋休息一会,我们便去御史台。”
  北寰言不想参与这事,可这事消息还是源源不断地往他这汇。眼下这情形,线索还不够多,多思无益,不如放下,再看看。
  蔚巡生见北寰言心事重重,叫了他好几声,他也没回,不由得觉得奇怪。
  姚子安从外面进来,看见蔚巡生盯着北寰言屋子发愣,推了他一把:“你暗恋北寰言是吧?怎么进了许都以后,把他缠得这么紧?”
  “我若有龙阳之好,”蔚巡生回头,“你岂不是早就没了?”
  “那你在这盯着别人屋子看做什么?”姚子安蹙眉。
  “想一会让他带我们去御史台,在边上旁听呢。”蔚巡生道,“可他好像有别的心事,压根不理我。”
  “怎么?详情都在折子里,你看了也没招?”姚子安往石凳上大剌剌一坐。
  蔚巡生走过去,避在树荫下:“折子上的事,基本属实。时间线也对得上。确实是我们去过黑市你拿到那块玉玺之后,西域那边开始有的大规模的军事动作,随后是陛下寿诞帖子送到西境,我们来许都。这时间线,物证人证怎么看都是我们父亲为了保我们能平安回去,做的一场戏。”
  姚子安现在后悔死自己手欠去摸那个玉玺。
  蔚巡生也跟着坐了下来:“这事倒也不必这么着急,看上去逻辑是这么个逻辑,要是细追起来,也是漏洞百出。若真是谋反叛国的大案,必定是三司会审。到时候北寰言也不得不坐在会审台上。我们在临府住着,这事他想撇干净,也难。”
  姚子安闷闷道:“你看他有一丝一毫想帮我们的意思吗?”
  蔚巡生笑着反问:“你又没时时跟着他,怎么知道他没帮?”
  “他帮了?”姚子安睁大了眼睛。
  “我问你,平日里你应酬多如牛毛,都到这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有请帖送来,让你晚上出去吃酒?”蔚巡生挑眉看着他。
  姚子安支支吾吾:“我都说我闭门谢客了……”
  “你那是闭门谢客,还是别人因为今日朝堂之事,对你忌惮三分呢?”蔚巡生捡起桌上从树上掉下来的小红果子,砸向姚子安,“如今军门远比先帝那时候精明,比谁都会看眼色。军门都对我们避而远之,北寰言为什么还要继续收留我们啊?难道他不怕临府有事?”
  姚子安垂眸。
  蔚巡生道:“他再聪明,陛下再宠他。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终究不是他父亲,这种谋反叛国的大事一旦沾上,那便是一身脏。他能不知道?可他到底没有外面人那么势利,因为朝堂上有人参我们,就把我们赶出临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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