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盲妻——桥尘【完结】
时间:2023-03-28 09:14:29

  直到她有了孩子以后,许景挚便来的少了。
  后来她便听闻,许景挚又与其他的嫔妃日夜颠鸾倒凤。
  她看着怀里的孩子,日夜琢磨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忽然被许景挚厌弃了。
  其实许景挚还是对她上心的,除了不来她这里过夜,赏给她的东西总是后宫里最多的。
  直到第五个皇子出生,许景挚便基本不在后宫留宿了。
  后来,锦妃才有点明白。
  许景挚如此勤奋地在后宫耕耘,只想要孩子。她们都只是他的生育工具,都只是皇室延绵子嗣的容器。
  他确实是个称职的帝君,任何事上都做得都让朝臣无可挑剔。
  哪怕他不喜欢后宫的任何人,也可以在这风月场进退有度。
  那日景雀说,若不是她的眉眼有三分像,她也得不了陛下特殊照顾。
  所以,以前许景挚在床榻上那般柔情,不是给她的。
  因为皇位不得不来后宫,有了继承人,便退得干净。其实在许景挚心里,根本就还记挂着那个心上人吧?
  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呢?!”锦妃不经意地把这句话问出口,落在了如福的耳里。
  如福蹙眉,低声问:“什么是谁?”
  锦妃有些魔障看向如福:“你说陛下心中记挂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如福蹙眉,最记挂的女人?!
  陛下还有喜欢的女子?!
  可这失神稍纵即逝,如福便哄着锦妃,上了床榻。
  欢愉的本质是空虚,怎么可能填得满她欲壑?
  *
  如福趁着锦妃午休的时候拿了兰香殿的腰牌出了宫。
  他找了一处无人的小巷,把身上内官的衣服换下来,换上一件破旧的衣裳,把头发也弄乱了些许,把衣服藏了起来,便往许都东南角的一处巷子去。
  这是许都有名的破落巷。
  这里面聚集的全是在许都讨生活贫苦百姓,他们住不起宅子,住的全都是用草与木料搭起来的棚子。
  冬来暑往,这里几乎所有人身上都冻的有疮。
  他们没有固定的收入,给他们点钱,就什么都干。
  正是早上好日头,这里有能力出去干活挣口吃的年轻人都出去干活了。只留下老弱病残在棚子里坐吃等死。
  在这牛鬼混杂巷子里,有一处看起来稍干净的棚子。
  如福直直地走到那棚子前,撩起帘子,进去。
  屋里没有动静。
  似乎没有人。
  如福轻轻唤了一声:“哥哥回来了。”
  屋里的水缸里,立即露出三个小脑袋。一边掉了半扇门的木柜里也露出两个脑袋。
  五双眼睛,看见如福,立即从水缸木柜里爬出来,扑向他:“哥哥,哥哥!大哥回来了!”
  如福微笑着,问:“二哥、三哥呢?”
  一个稍微大一点看起来有十一、二岁的孩子说:“二哥去码头搬工了,傍晚才会回来。三哥在药铺里,也是晚上才回来。”
  如福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纸包里包着精致的点心,刚好一共七个。
  他递过去:“给你们的。一人一个。”
  孩子们欢呼着把点心拿走了。
  “阿福?是阿福回来了吗?”棚子外有人说话。
  如福转身出去,看见一个年近五十的老者:“李叔。”
  “出海回来了?”李叔问。
  如福点头:“是,出海回来了。家里孩子多,多亏李叔在边上照应。”
  李叔笑着说:“哪里的话。都是穷苦人家,应该相互照应。”
第92章 如福
  “呦, 阿福。”
  一个女声从他身后传来,如福回头。
  看见一个肥胖的女人,带着两个小弟, 在巷子里巡视。
  如福颔首, 不言。
  那胖女人笑眯眯地来到他身边,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抚着他的腰身,要往他腿上挪。
  如福不躲, 却冷声道:“杜娘,自重。”
  这名名唤杜娘的胖女子见他愠怒, 便转了个身, 换到他面前,问:“怎么样, 想好了吗?日子这么难过, 把你们家弟弟妹妹卖一两个给我呀?”
  杜娘踮着脚,伸手摸如福的脸, 艳笑:“只要你陪我几晚, 我答应你,给你弟弟妹妹卖个好人家,不说锦衣玉食, 但也比在这里饿肚子强。”
  如福侧头,躲开她的胖手。
  杜娘挑眉, 也没有不悦, 继续笑着说道:“不卖弟弟妹妹也行, 你跟我签个卖身契, 我也能保管能你们家后半生荣华富贵。城南的溪家三少可又来问我你的意思了, 说愿意出一千两银子买你。也说愿意出钱, 安置你的弟弟妹妹。”
  如福冷冷一哂,懒得理她,掀帘进棚子。
  杜娘见他屡次三番不识好歹,当即在棚子外破口大骂:“装什么清高东西,你若不是有那张皮囊,谁愿意巴巴地来这种腌臜地方?溪家三少给你银子你几辈子都花不完,你他娘的装什么贞洁?人不就这点破事?在上面在下面有那么重要吗?!身下也是地方不是?!这许都里有的是养男人的,有你这幅皮囊的在下面躺着,哪个不比你现在过得好!”
  棚子里的孩子听着外面骂声,嘴里的东西也吃不下去了。
  年纪大一点的孩子走过来拽住如福的衣角:“哥……”
  “没事,阿盘。”如福只当没听到。
  这些年在宫里当奴,什么话没听过,什么脏活没干活,什么打没挨过,什么龌龊事没做过。
  他那点羞耻心,那点尊严,早就被磨平了。
  只要弟弟妹妹们能平安地活下去,他愿意听。
  如福揉了揉那孩子的头:“我去找你们三哥,交代些事。你们在家好好的。”
  孩子们见如福要走,嘴里东西都不吃了,全都过来抱住他:“哥哥……你又要走了吗?”
  “是呀,海上事多。”如福笑着,“说不定下次哥哥回来,就能带你们搬去大宅子住了。”
  最小的那个才五、六岁,她眨眨眼睛抱住如福的腿,奶声奶气地说:“我不想要大宅子,我只想要哥哥。”
  如福蹲下来,捏了捏她的脸:“二哥、三哥带你们去住大宅子不好吗?”
  另外一个孩子抱住如福的脖子:“不好!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要在一起。大哥也要跟我们住在一起!我再过两年也能去码头抗货了!哥哥,很快我们就都长大了,就能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了!你就不用每次都出海了那么久了!”
  “是啊!”
  “对呀哥哥!”
  所有的孩子都舍不得如福走。
  如福眼眸微红,一个一个揉脑袋揉过去。
  “阿盘,你是哥哥,带好弟弟妹妹。”如福站起身,“我走了。”
  阿盘拉着衣衫,抿着唇,眼泪一直在眼睛里打转。他才十一岁,依然已经有了哥哥的样子。
  阿盘拉住弟弟妹妹哄道:“大哥会回来的,你们别闹。听话。”
  最小的那个妹妹依然抱着如福的腿,跟一只小猫一样爬在他腿上。
  如福走一步,就带她走一步,她轻轻地唤着:“哥哥,哥哥……”
  如福把最小的妹妹抱起来,哄着:“小如听话。哥哥过段时间就回来了。回来给你带新衣服。”
  小如趴在如福的身上,抱着他的脖子,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拼命地想记住哥哥的味道。
  如福要把小如放下来,小如不干。
  把她放在地上她就哭,腿缩着,死活不下地。
  如福没办法,只能抱着小如往外走,衣角被弟弟妹妹抓着,身后跟了一串小萝卜头。
  从巷子出来,如福抱着小如哄了好一会,她才肯下来,被阿盘接了过去。
  小如生气了,不肯再看如福,趴在阿盘的身上,轻轻地抽泣。
  如福想摸她脑袋,可小如躲开了,不让他摸。
  如福无奈地笑了笑,走远了,却还是回眸看了一眼站在巷子口的弟弟妹妹,眼睑微沉,下了决定。
  阿盘看着如福走远,小声对小如说:“真的不看大哥了?再不看,要看不见了呀!”
  小如连忙回头,泪眼婆娑之间,只看见如福的背影。
  *
  如福去药铺,找到三弟。
  “大哥。”阿温看见如福在门口,立即跟掌柜告了假。
  如福先去背地的巷子里等他,阿温得了允准,跑出来。
  “大哥回来了!”阿温看见如福高兴得很。
  如福见面,捏了捏他的肩膀:“嗯,身子比以前好多了。”
  “是掌柜看我可怜,收留了我。”阿温笑着。
  “是你聪明,掌柜才会把你留下学医。”如福说着从衣襟里拿出一沓银票,塞给阿温。
  阿温第一次收到这么厚的银票,心下一惊:“哥!”
  如福稳住他的肩膀,说道:“你把这些收好,里面不仅仅是银票,还有地契,商铺。我都已经过到你名下了。这是这些年恩人赏的。但是你不要这么着急用。”
  “哥!你要做什么?!”阿温想要把东西推回去。
  以往如福回来,每次都只给他一些碎银子,带些吃的用的,贴补家用。可今日他竟然直接给了他一沓银票连带地契商铺。
  阿温震惊如福进宫这些年竟然能攒下这么多家底,可心里也直打鼓。他有预感,如福是来交代后事的。
  如福深吸一口气:“我不能出来太久,我要把事情交代完。你安静听我说。”
  阿温唇线紧抿。
  如福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些东西够你们好好生活,也够弟弟妹妹们聘礼与嫁妆。宁远商号铺子多,你聪明,想办法让掌柜调你出许都,去别地方药铺学习。在这期间,你把许都的地契商铺都处理了,折成银子,全部带走。你们不能留在许都,可也不能动的这么快。一切都要慢慢来,听清楚了吗?”
  “哥,你要去做什么?!你好歹给我个信!”阿温有些着急。
  “我要去报恩。”如福垂眸,“恩人养活我们一家不容易。阿温,我走了以后,家里的大小事,你都要操心。你二哥不聪明,只能干出力气的活。我的事,你不必跟他说太多,日后家里问起来,你只说我出海遇见大浪,死在了海上。雇主见我做事勤恳才多赔了些银子。几个兄弟里,就你脑袋还算灵,所以我把这些东西交付给你。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为什么我有了这么多钱,却依旧让你们保持现状。为了你们的安全,你也要这么做。做事不能着急,卖铺子地契,也要隔段时间再卖,不要连续出手。容易引人怀疑。家里也不要一夜暴富,拉长时间,一点点变得富裕,这样也不会惹得旁人无端的猜忌。”
  阿温眼泪再也忍不住,一滴一滴地掉下来。
  如福还在继续交代:“我没读过书,却希望你们能读书识字。日后若是有机会,一定要送那几个小的去读书识字。我入宫,早就除了民籍,你们与我没有半点关系。日后若是有哪个小的争气,能入仕,也不会因为我挡了他的前途。”
  “哥……”阿温紧紧抓住如福的手,“有什么事,是非要赔上性命去做的?!不能再商量商量吗?”
  如福摇头:“赔上我一个人,能养活你们七个,给你们一个安稳的未来。我觉得这买卖值。我命贱,活得人不人鬼不鬼,死不足惜。可你们还是一个人,就应该以‘人’的名义好好活下去。”
  阿温哽咽说不出话。
  如福现在这样,不是他自己能选的。
  他生来贫困,没本事,也没读过书。
  身后拖着七个弟弟妹妹,有一堆人指着他吃饭。
  即便是以前爹娘都还在,也是一瞎一瘸,做不得事。
  他从小就生得好看,偏偏有一身傲骨。
  他不服这命运,想要抵抗看看。被权贵中的男女看上了,死活不从,最后落得哪里都不敢要他的地步。
  没有地方工作,就养不了身后这么多张嘴。
  与其委身给溪家三少,或者是给哪个位高权重的公主郡主当面首,年老色衰的时候被弃之如敝屐,还不如进宫搏一搏,争一个似锦前程。
  这是当初给他一口饭的人,告诉他的。
  入宫是他自己选的,那一年他十四岁。
  入宫的时候他心里便想明白了。
  这是一条不归路,可他不怕,不过就是来时空空,去也空空罢了。
  如福这个名字取得俗气,他知道。
  可他真的希望自己以后都能如意福满。
  阿温手里拿着那一沓纸,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眼睁睁地看着夕阳下如福的身子被拉得斜长,像是他这个人,本身就这么伟岸一般。
  *
  大理寺拘着秦中。
  秋薄看管,往他嘴里塞了布条,怕他咬舌自尽。
  北寰言下朝便直奔大理寺进了牢房提审秦中。
第93章 审问
  秦中一脸落魄, 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似乎疯魔了一般, 对自己做的事, 供认不讳, 吐得一干二净。
  大理寺录事把秦中说的事记在纸上,找他画押。
  他也画得干脆。
  北寰言接过来看了一眼,便放在了卷宗里交给录事, 让他拿出去结案。
  陪审的人走了之后,秦中却没有被带回牢里。
  审问室只剩下北寰言与凌信两个人。
  铁门关上, 砰的一声, 似乎让秦中回了神。
  北寰言望着他,低声道:“后面我问你的话, 不会被大理寺记录。我希望你知无不言。”
  秦中终于抬起头, 神志清醒了许多。
  “贪墨西境军银子的这事,是谁提醒你的, 你可还记得?”北寰言问。
  秦中蹙眉, 微微摇头,一脸疑惑,似乎是不知道北寰言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北寰言换了个引导的方式, 问:“你在户部任职十年之久,若是有歹心, 不应该是近五年才起心思。而且, 户部能捞银子的地方那么多, 何必在西境军军饷上动脑筋?所以必然是有人在旁边提点了你, 让你这么做。是谁暗中提醒了你, 让你这么做?你是否记得?”
  秦中垂下眼眸, 似是在沉思。
  户部的事情太多了,每天日理万机,五年前的事太久远,怎么扒的出来?
  可户部本身就是跟银钱账目打交道,记性不好,脑子不灵的人,去不了户部。
  北寰言缓缓引导他:“是不是当时在你身边……亦或者在酒席上有什么说了一嘴……让你听去了。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人?”
  秦中顺着北寰言的话往下想,是的,确实是有人提了一嘴。
  是谁呢?
  五年前?
  北寰言见他还没想起来,又道:“五年前,秦家曾经出过一件大事。你妹夫卓上盈曾因去西境巡查时候贿赂案,入了狱。你妹夫与你们家都是寒门出身,那案子最初是刑部审的,你妹妹曾经来求过你,让你想办法救自己的夫君。据我所知,秦卓两家当时拿了不少银子出来疏通关系,才免了革职,下放到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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