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寰言放慢了呼吸,努力压住自己内心的怒火。
如福笑够了,才把目光转向北寰言,一字一句说得清楚:“你若是这样卑鄙小人,今时今日也坐不到这个位置,更入不了临太傅的门。”
如福这是笃定了北寰言不会那他家人开刀。
对,是不会。
哪怕他身上有那么重大的秘密,北寰言也不会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逼他就范。
这就是正人君子要承受的代价。
北寰言是个君子,所以如福才敢咬紧牙关。
看样子在如福这里是问不到一句他想听的话了。
北寰言回眸看向凌信:“这案子,让陆少卿来审吧。”
凌信点头,出去找人。
如福知道北寰言不想听他废话,更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可冲着北寰言在外的名声,他还是说了一句:“我弟弟妹妹,求你……帮我照看下。”
北寰言侧身,没看他:“这事不应该求你主子?”
如福道:“我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了。”
“你不说实话,还想我照顾你家人?”北寰言要被如福气笑了。
如福认真地点头,带着镣铐,正正地跪向北寰言,默不作声地给他磕了三个头。
北寰言闭上眼,不再看他,转身出了地牢。
正巧陆休还在部里没回家。
凌信说明来意,陆休便放下手中的事往地牢走,看见北寰言出来,连忙问:“这人不是你抓回来的吗?怎么要我来审?”
北寰言对着陆休欠身一礼:“这人好审,不费事。我还有别的事要做。麻烦陆少卿了。”
陆休连忙摆手:“哪有麻烦不麻烦的。”
北寰言若有所思地说:“这案子最好明日就能审结。陛下着急要。”
陆休一听连连点头:“是,我现在就去问话。”
这案子既然是陛下要的,说明这卷宗最后是要呈到御前的。
北寰言不想升官,不代表陆休也不想。
把这案子审好了,结案陈词做漂亮了,在陛下眼中留下个好印象,也不失为一种冒头的机会。
陆休殷勤地去了。
*
北寰言出了大理寺,也没回临府,而是转道去了藏息阁。
藏息阁建在朱雀大道上,门庭之大,毫不避嫌。
作者有话说:
哈哈,这个断章。
没办法,要凑3000字,原谅我这个断章呀。
第95章 人心
以前藏息阁是为了军门翻案建立的搜集消息的地方, 归宁远商号管。宁远商号的主子宁弘当年为了军门翻案,把藏息阁总部藏在季府后面的山里。
新帝登基之后,给军门翻了案, “朝东门”事件已经过去, 现在藏息阁从军门信息收集独立出来, 需要新的总部。
藏息阁做的事不能浮在明面上,眼下事情过去,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做生意。
想着许都, 宫里有景雀可以上下打点,再加上许景挚掌管黑市的时候, 对藏息阁一向放任。
寒期起觉得把藏息阁总部暂时放在许都挺好。
许都听事, 比别处方便。
但藏息阁另外一个掌事方平不同意藏息阁建在这么招惹耳目的地方,他想把藏息阁的总部建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山上。
两人就藏息阁总部选址问题争论了一段时间。
最后, 藏息阁建在朱雀大道上, 结束他俩争论结束的最主要的原因是北寰言与北寰舞来了许都。
安王府有恩于他们,他们自然要尽心照看这两个初来乍到的孩子。
藏息阁对外是一栋藏书楼。
面上的生意是卖文墨, 内里藏着许多消息, 占地极广。
前面是一栋三层高的阁楼,从一楼到三楼都摆满了书籍。这里本身就是藏消息的地方,即便是有人来搜查, 这么多书卷,光前庭, 就要查很久。
连着三层楼后面就是一个九曲回廊, 回廊采用苏式建筑解构, 白墙黑瓦朱木, 蜿蜒盘横在藏息阁里。
回廊下面连着水路。
后院里面分了几栋屋子, 分别有各自负责的事情。
北寰言沿着九曲回廊走到最深的一处楼阁, 进楼,绕过屏风看见北寰舞坐在矮桌前,桌上摆了一桌的书卷。
北寰舞看北寰言这个点来,就知道如福那没问出任何消息。
北寰言刚坐下,就有人端来一盏热茶。
北寰舞翻着卷宗,侧目看他,笑道:“问不出来意料之中,不用这么愁眉苦脸的吧?”
北寰言在想别的事,问:“如福家里有几口人?”
北寰舞挑眉,随手从身边抽出一个册子,丢给他:“自己看。”
北寰言接过来,翻开。
藏息阁早就查过如福的身世。
七个弟弟妹妹……
难怪他死活不开口。
“让人盯着点。”北寰言指着七个人名字。
北寰舞头也没抬,就知道他问的什么,道:“一直有人看着。”
“他三弟在宁远商号,这事过了以后,找个机会跟宁叔说,把他调离许都吧。”北寰言拿起茶盏,喝了一口。
北寰舞奇怪:“你一向不操心这些事,怎么今日问这么多?”
北寰言道:“他托我照顾他弟弟妹妹。”
北寰舞狐疑地抬起头,望向北寰言。
似乎是没听懂北寰言这句话说得什么意思。
北寰言斜了一眼北寰舞:“我在外面风评那么好吗?”
北寰舞嫌弃地手上都停了:“什么意思?”
“如福明明是我们的敌人,却托我照顾他弟弟妹妹……”北寰言想着觉得好笑。
北寰舞没好气:“可不是?坏事都是我做了呗。抓人,打架,查人,摸底,哪一件不得罪人?”
“其实大家都挺不容易的。”
北寰言看着如福的家世调查,幽幽地感慨。
北寰舞越发觉得他不对劲,盯着他:“以前你可没这么多愁善感。拿人的时候毫不手软,今儿怎么了?”
北寰言轻叹一声:“大约,是长大了吧。”
北寰舞笑得月光都起了涟漪,哪有自己说自己长大的。
可她笑着笑着便没了声,北寰言入仕两年,每次再见他,都觉得他比以前更加深成。
是好事。
哪怕是天上的谪仙,入了这凡尘,也要沾点尘世味,不然不是白走一趟人世间?
“就这事啊?”北寰舞低头继续看着手上的东西,“还值得你专门跑一趟?”
“也不是,再过两天这事就结了,结果差强人意。”北寰言很是不甘心。
“怕回去让蔚巡生看出来啊?”北寰舞笑他,“还是知道他很快就要回去了,你舍不得?”
北寰言没说话。
北寰舞就见不得他这么不坦率的样子:“我看你还是没长大。”
北寰言看她。
“与蔚巡生交好,与我们,与陛下而言,都不是坏事。你干嘛这么纠结?”北寰舞道,“这次我们折了这么多银子,就为了帮他脱困,这情怎么他也要记上。我觉得比把他压在许都好用。人心所向,才是正道,不是吗?”
仔细想想,北寰言长这么大,身边除了北寰舞、凌信、凌芷跟他同龄以外,还没有一个年级相仿的朋友。
每天.朝堂上都是比他大三四十岁的老头子,沉闷得很。
蔚巡生来的这几日,临府确实比平时热闹了不少。
北寰言虽然每日被蔚巡生缠得烦,可人真要走了,他心里也有些不舍。他没经历过这种离别之愁,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多出来的情绪是哪里来的。
北寰舞仰头想着事,眼睛不自觉地眯到了一起,一脸坏笑:“既是送别,挑一个特殊的送别礼给他,让他记忆深刻,不就忘不掉你了。说不定以后一有机会,就往许都跑,来看你呢。”
北寰言蹙眉,顺着北寰舞的话去想:“你是说,把那个给他?”
北寰舞挑眉,眼神示意,就是那个。
“你觉得他们布这么大的局,就是为了……”北寰言没往下说,他觉得不太可能。
北寰舞却道:“东西给他,用不用,怎么用是他的事。正好看看,他有没有本事继承西境勤王府,成为下一任封疆大吏。这兔子狡猾。防着我们,可不一定防着他。”
北寰言没说话,心里却是默认北寰舞说的有道理。
想着眼下反正也没别的办法,姑且一试。
“你在看什么?”
北寰言看北寰舞一直忙得手上不停,探头去看她在忙什么。
北寰舞道:“今年恩科入仕进士的背景调查。”
“查这些做什么?”北寰言蹙眉。
北寰舞瞪他一眼:“你不在朝堂上我就不用查。我们现在处境这么被动不就是因为以前想得太少?”
“我帮你看。”北寰言伸手要去帮忙。
北寰舞把他手给打下来:“别添乱,你明日不上朝了?这么晚还不回去?”
“不急。”
“哎,你别碰那边的,要看看这边的……”
“哦……”
*
景雀从外面回来,一脸疲惫之相。
看着月色渐浓,算着时日,还有时间,便不慌不忙地想要先去梳洗。
承恩殿里没有光。
景雀推门而入,借助月光走到木施前面,褪下罩在外面的纱衣。他指尖微蜷,褪衣的声音悉悉索索。
正在解着里衣的系带,身后忽然冒出一个人,把他压在怀里,伸手替他把系带解开。
“出去玩了两日,可有想你家十六爷?”许景挚声音轻柔,手指也轻柔地一寸一寸地往里摸。
景雀转身:“天热,奴身上都是汗。陛下……”
许景挚身子微微弯曲,毫不费力地就抱起景雀带着他往净池走。
“爷带你去沐浴。”许景挚说得轻佻。
景雀心安理得地搂着许景挚的脖子:“等奴一会办完正事再回来伺候爷吧。”
许景挚带着他进了净池,问:“还有正事?怎么你这几天,比爷还忙?”
“明天不是要把那事回给言少卿吗?”景雀眼角已经变得潮湿,“今夜就要把事了了。”
“哦,那事啊。”
许景挚想起来,后面院子地牢里还关着锦妃身边的侍女。
景雀出去了两日,许景挚总觉得他出去了好久。
没景雀在身边陪着,他总觉得少点什么。
看折子,小声嘀咕,没人在边上接话。
喝茶也没平时那么香。
不想看折子,想去花园里走走,随便就能遇见一两个嫔妃等在那,烦心得很。
继续回御书房批折子,又心不在焉。
朝堂上那些人叽叽喳喳,自己就把事给商量完了,非要搬到早朝说,生怕他闲得没事干。
许景挚不高兴,憋了两日,今日看见景雀回来,便想要折腾他。
景雀那里受过这样的力,靠着池壁,满脸通红,娇声道:“轻点。”
“你真是一点都不想爷啊……”
许景挚不收力,景雀只能受着,声音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哪里就不想了。”
景雀这话说得无力,像是一支羽毛,伏在身上,挠了又挠。
听着耳朵都痒,一直痒到了全身。
许景挚见他嘴硬,伸手把他拉入了水里。
景雀毫无防备,嘴里窜起一串气泡。
“唔……”
景雀没憋着气,有些慌,抓住许景挚就不放手。
许景挚把人拉过来,狠狠地吻住,把自己的气渡给他,上下都被人堵着滋味让景雀难受。
哗啦一声,许景挚又把人从水里带出来。
景雀伏在他身上,轻咳。
就是想折腾他,他太好折腾了。
身子轻,也柔。
性子好,而软。
“好好再给爷说一遍,”许景挚不依不饶把人抵在池壁上,咬牙切齿地问,“想爷了吗?”
景雀难受得眼角全是泪,好似被人欺负狠了。
景雀睁开眼,眼角眉梢全是潮红,眼睛里全是情.潮,带着些许抽泣:“想……”
一番折腾下来,池水都快凉了。
景雀本来想着晚上还有事,也被许景挚把这想事念头折腾没了。
景雀不想动了,他没力气了。
许景挚心疼人,把他从水里抱起来,放在床上,任他把头埋在被褥里,帮他把头发擦了。
景雀支起身子,把帕子拿过来:“奴自己擦。”
第96章 认罪
许景挚看着他沉着脸, 知道是气上了。
“弄疼了?”许景挚手不老实,“我看看……”
景雀不让,反倒是问:“爷心里有事?”
“没有。”许景挚偏头。
“没事这么折腾奴?”景雀不信。
“你说爷让北寰言改回许姓, 立他为太子, 让他监国, 如何?”许景挚望着景雀。
景雀垂眸:“若是安王殿下想,言少卿就不会姓北寰。如果言少卿想,他就不会去查贪官的案子得罪人。陛下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说起这事?”
“没什么……”许景挚躺下, “就是觉得这位置没意思,想念以前在外面自由自在的日子。”
景雀也不擦了, 跟着躺了下来, 道:“是最近朝堂上又有人提起立太子的事了吗?”
许景挚没应。
“陛下有五个皇子,立太子这件事, 对陛下来说很难吗?”景雀问。
“立太子不难, 想要这东陵江山国祚绵长,却是很难。”许景挚侧过身, 拎起景雀一缕头发, 望着他,一语双关,“眼下有一个更好的人选, 孤就看不上别的了。”
景雀没出声。
许景挚自顾自地说:“父亲、二哥都坐过这个位置,我们付出了几代人的代价, 才让东陵日渐鼎盛……孤想看着它一直鼎盛下去, 所以必须替它找一个足以堪大任的主人。”
景雀听明白了, 是最近西境的事, 让许景挚心里有了畏惧。
聪明如北寰言这般, 也有斗不过、查不到的人。
更别说那些教养在后宫, 生在太平盛世的那些皇子了。
他怕这位置传给自己的儿子,他们守不住。
景雀也侧过身,看向许景挚:“陛下替国祚着想,也只能想这一代。都说陛下是万岁,可谁又能活到一万岁呢?陛下想不了那么久远的事,既然想不到,又何必担心?儿孙自有儿孙福。陛下先把眼前的事顾好再说也不迟。而且,言少卿师从临太傅,为人端方得很。无论陛下选哪个皇子当太子,言少卿都会用尽毕生精力去好好辅佐。有言少卿在,陛下也不必太过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