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盲妻——桥尘【完结】
时间:2023-03-28 09:14:29

  秦中似乎是想起来,瞳孔猛缩:“我妹夫是被人诬陷的!”
  “即是诬陷,为何又要花银子?”北寰言缓声问道,“找到诬陷的证据递上去就行了,又何必花钱消灾呢?”
  秦中愣了一下,许久才苦笑道:“言少卿……你入仕时间短,不清楚。吏治逐渐清明起来,也是在你入大理寺任职少卿之后,这两年才有的事。不是谁都跟你一样,有那么硬的家底与背景,敢与上面的大人物对抗。像我们这种人家出身,在许都没有背景,就只能任人揉捏。我说句难听的,那时候出去借银子,都没有人肯借。”
  北寰言颔首,不置可否,沉默片刻,问:“所以你想起来是谁给你出的这个主意,铤而走险的吗?”
  秦中自然想起来,是他儿子秦谷跟他说的这事。
  秦谷那会正是在外面跟一帮公子少爷鬼混的年纪,知道自己的姑父落难,可能自己家也要受牵连。
  看着自己爹爹姑母每日不是愁眉苦脸,就是哭哭啼啼,他心里也不好受。
  只是有一日,夜里他从外面喝了酒回来,来到书房跟他说了私自截留西境军军饷的事。
  当初的打算是先挪用一部分,日后慢慢补回去。
  秦中在户部,做一个假文书给西境发过去易如反掌。
  日后对账的时候,也是他亲自去对。
  他战战兢兢一手操办下来,竟然真的无人察觉,胆子便大了许多。
  后来他调任户部侍郎,权力比之前更大,见前面无事,后面做事便放开了手脚。
  若是要追溯起来,这主意,还是自己儿子给自己提的。
  可秦谷又是从哪里听得呢?
  秦中不敢跟北寰言说实话。因为说了,北寰言就要去提审秦谷。
  他现在说的话不会记录在大理寺里,也就是说,北寰言真正的本意不是查他,而是为了查别的案子,才被迫卖了一栋花楼,把他拉下来。
  他成日里在部里忙,家里的事情管的少。
  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成日在外面鬼混,谁知道交了什么朋友。
  北寰言问的是五年前的事,秦谷那记性未必想得起来。
  提审也是无用。
  他不想儿子进来受苦,便咬紧了牙关:“忘记了。”
  北寰言见他神思转了好几圈,才说出这话,就知道他一定想起来什么。
  眼下他自身难保,若是有人可以攀咬,他必不会放过。
  可若是他什么都不说,那他想保护的人,就一定是对他而言比较重要的人。
  “是秦谷回来提醒你的?”北寰言一语中的。
  秦中身子一颤,沉默许久,才缓缓点头,他立即抬头说道:“言少卿,我儿子那记性我清楚,你现在去抓他回来问五年前的事,他肯定记不清!”
  北寰言知道秦中说的是实话,却还是道:“记得清记不清也要请来问问才知道。”
  “言少卿!”秦中想要站起来,却被铁链扯住,动不了。
  北寰言知道他担心什么,只说:“我只问事,不动刑。”
  秦中知道北寰言说一不二,便不再挣扎,问:“言少卿……若我提供的线索对你查的那个案子有功,你是不是可以替我向陛下求情,放过我家人,只惩处我一人?”
  北寰言垂眸,沉思良久:“除了这事,你平日在户部也算是勤勉。西境军军饷那事,我相信你是被人教唆……我可以请陛下只治你一人的罪,不祸及家人。”
  秦中松了一口气,靠向椅背:“多谢。”
  北寰言眼眸微沉,如果从给勤王府赐宅子开始,就有人一直在暗中布局。
  那么,只是五年前看似无意的一嘴,或许也是人有意捅给秦中的。
  人在事前,许多时候根本无法深思熟虑,只靠一时冲动去做也是有的。
  更有甚者,五年前秦中妹夫卓上盈在西境巡查贪污受贿那案子都有可能是人动的手脚。
  许多事冥冥之中都指向了西境……
  不,不是西境。
  是蔚巡生……是勤王府,是姚将军府。
  北寰言从牢房里出来,低着头,缓步而行,心里一直在琢磨事。
  即便是藏息阁与黑市要查五年前秦谷身边的人,也无异于是大海捞针找线索。
  纨绔子弟出去花天酒地,每日见的、路过他身边跟他说过话的人太多了。
  北寰言抬脚出了地牢的门,地牢太黑,外面的光太刺眼,他侧头闭上眼睛,脑子里继续想——
  可也不一定。
  那个人一句话,相当于救了秦谷的姑母与姑父。甚至还让秦谷过上了奢靡的生活。他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所以还是要去问问秦谷。
  打定主意,他问凌信:“让藏息阁帮我查查,秦谷现在在哪里。”
  凌信应下,去大理寺后院放鸽子。
  *
  昨天晚上秦谷人就睡在醉云楼。
  跟楼里的姑娘们秉烛夜谈,翻云覆雨,直到凌晨才睡下。
  醉云楼昨晚是最后一天营业,秉承着有始有终的原则,让秦谷在醉云楼里一直睡到了傍晚。
  起身的时候,身边的姐儿已经没了。
  他吼了一声:“来人!”
  等了许久,外面没人应。
  宿醉头疼得厉害,他捂着额头,坐在床上发呆,只觉得口干舌燥,屋里没人伺候,秦谷就只能自己爬起来,赤着脚去找桌子,给自己倒茶。
  谁知摸过去,桌上的茶壶里也没茶。
  秦谷有些暴躁地一脚踢开凳子,骂骂咧咧推门出去:“人呢?!妈的,人都死光了吗?”
  秦谷出去,才看见醉云楼里幽黑一片。
  临近傍晚,外面红云连成一片,铺天盖地。
  楼里没有通明的烛火,也没有风情万种的姐儿。
  只有几个小厮在楼下搬桌子。
  秦谷蒙了一会,不知出了什么事,带着怒火吼了一嗓子:“妈的,你们醉云楼这是想关门了!?”
  楼下搬桌子的小厮低声笑了起来,其中一个拉高了嗓门回:“是啊,秦大少,我们醉云楼关门了。您赶紧自己梳洗梳洗,家去罢——”
  什么?
  醉云楼关门了?
  这么大的场子,日进斗金,说关就关了?!
  “你们他妈胡说什么?”秦谷一懵。
  显然秦谷还不知道今早朝堂上发生了什么。
  现在秦府里乱成一团,都在忙着找关系疏通,希望知道秦中在上朝发生了什么下朝这么久了也没回来。
  秦府没人来找秦谷。秦谷不知道自己的爹爹已经进了大理寺。
  楼下的小厮显然是知道些什么,可他们是醉云楼黑市养出来的,虽然会幸灾乐祸,可也决计不会多嘴。
  秦谷见没人理会他,楼下的人自顾自地干活,他扫兴地一拍走廊上的围栏,又回了屋子。
  仔细看去,屋里的东西,出了床榻桌椅,其他都东西早就被搬空了。
  姐儿们平时用的衣裳、妆奁早就不见了。
  秦谷一身酒味,眼下酒醒了,自己闻着都觉得恶心。
  可又没办法,只能又穿回昨日的衣服,冠也没带,就往楼下走。
  “晦气!”
  秦谷虽然不知道醉云楼为什么关门,但是觉得自己竟然在关门这一天睡到了傍晚,心中不爽。
  从楼里出来,转头就想去不远处的莲香坊洗个澡,点个姐儿,去去晦气,谁知刚出醉云楼没走几步,就被人捂了口鼻,晕了过去。
第94章 顶罪
  北寰舞在藏息阁帮寒期起整理消息, 看见大理寺送来的条子,拆开看了一眼,唤来藏息阁的暗礁:“我记得秦谷昨日是歇在醉云楼的, 你们去看看他人醒没。”
  暗礁应声退下, 片刻功夫回来回禀:“秦谷酉时一过就已经走了。”
  北寰舞垂眸, 想着北寰言好端端的,找秦谷干什么。
  寒期起想了片刻说道:“言少卿压了秦谷的亲爹,现在要找秦谷, 八成是因为有些重要的事要问秦谷。”
  寒期起这么一提醒,北寰舞忽然反应过来:“他想问秦谷五年前的事, 是西境的案子!?”
  寒期起下意识地点头:“应该是……”
  “坏了!”北寰舞一拍桌子, 当即站起身,对暗礁说道:“暗礁点五个人, 带上地听犬跟我走!”
  暗礁立即抱拳, 俯身:“是。”
  北寰舞从藏息阁出来,翻上屋顶, 沿着屋顶脊梁飞奔, 直奔青楼一条街去。
  满月硕大地拢在她身侧,她宛若从月宫下凡来的仙子,身法轻盈, 在屋顶上,一步三丈, 跑得飞快, 衣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眼看要到醉云楼, 正准备翻身下楼, 在高处却看见有一个人费劲地拖着另一个人往暗巷去。
  她想也不想, 直接从腰间摸出飘渺剑, 翻身下屋。
  地上黑影只见有一抹月华从天而降,带着巨大风浪,瞬息之间便到了他的身后。
  黑影回头,看见一双明媚而娇艳眼睛从那抹月华之后破水而出。
  北寰舞眯着眼睛,喝道:“别动!”
  冰凉的剑刃逼得那人不敢再动,松了手,秦谷重重地摔在地上,人没摔醒,也没吭声。
  “主子!”
  暗礁追着北寰舞从房檐上落下来,看见北寰舞已经抓住了人。
  北寰舞用剑逼着这人退到暗礁那边。
  暗礁上前擒住人,立即开始摸那人身上带了什么东西,连带嘴里也一同检查了一遍,生怕他在嘴里藏了毒。
  北寰舞转头去看躺在地上的秦谷,两指侧在脖颈处。
  片刻后,她抬起头,一脚踹到那人腰背,把那人踹翻在地,厉声道:“煌煌都城,你敢杀人行凶?”
  踹完北寰舞才察觉,这人不会武功。
  那人吐出一口血,抬袖擦了擦唇角,翻坐过来,月光下露出精致姣好的容颜。
  北寰舞看见这张脸,乐了。
  冷哼一声之后,气息幽幽,吐出一句:“你是锦妃身边的如福?”
  如福不置可否。
  “这么着急杀人灭口,这么说西境军饷的事,也跟你脱不开干系了?”北寰舞又问。
  如福依旧不答。
  北寰舞轻笑,还剑与于腰间,蹲下去,贴近如福,鬼魅地问:“还是说,你是故意这么做,为的是拖锦妃下水?”
  如福垂眸。
  这话才问完,就听见马蹄声。
  北寰舞打了个呼哨。
  从转角处窜出两个人影。
  北寰言疾步而来,看见地上坐着的如福,旁边躺着的秦谷的尸首,顿感这事,似乎是他太着急进攻,反而输了一招。
  他没算到那人居然会狗急跳墙,着急在如福这里切断所有的线索。
  凌信走过去,蹲下,粗略检查了一下秦谷的尸首,心中有了说法。
  他走向北寰言:“把人带回去再说吧。”
  北寰言双手蜷在衣袖里,似有不甘。
  难得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懊恼神情。
  凌信见他有了情绪便也不再多说什么,让藏息阁暗礁们帮忙,把人与尸体一起送到大理寺。
  北寰舞看着人都走了,才过来,牵住北寰言的手,安慰道:“还不到气馁的时候。我们折了一栋楼,他也折了一只臂膀。即便是线索断在了这里,不是还有别的路子吗?”
  北寰言低声道:“是我太着急。逼得兔子跳了墙。”
  北寰舞轻笑:“到底是兔子,难不成还能翻出天去。我们失了这一手,对面未必好过。”
  “失了这一手,剩下的局就不在许都了,很多事控制不了。”北寰言心烦意乱,低低骂了一句,“狗东西……”
  北寰言这是气急了。
  北寰舞大笑出声,拉了拉北寰言,又戳了戳他的脸:“行了,哪就那么生气。回吧!”
  北寰言气得不想动。
  北寰舞拉着他去找他的马。
  北寰舞上了马,见北寰言还是不动,单手撑在马脖子上,另一只手勾着他,一脸轻佻:“小爷,回家了。”
  北寰言不理她,伸手去抓马鞍,翻身上马:“去大理寺。”
  北寰舞让他坐前面:“行,去大理寺。您说了算。驾——”
  路过藏息阁的时候,北寰舞下了马。
  北寰言独自往大理寺去。
  北寰舞在门口,负手看着北寰言离开,才转身进了藏息阁。
  到了阁里,她把经过跟寒期起讲了一遍。
  寒期起想了片刻道:“是个狠绝的主,不是个省事的人。其实这事很快就有头绪了,你不觉得吗?”
  北寰舞点头:“是的,我们查的事,很快就有头绪了。”
  *
  北寰言下马之前,先整理了一下情绪。
  到大理寺的时候,他已经把所有的情绪压在了心底。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不能意气用事。
  但是一想到线索就此中断,他心口就闷得慌。
  他在大理寺这两年,还没遇见过这么棘手的对手。
  他与北寰舞倾尽一切,调用藏息阁、黑市都还只能跟那人打个平手。
  北寰言觉得自己是轻敌了。
  整理了心情,北寰言没下地牢,先去验尸房,找到凌信。
  凌信蒙着口鼻,仔细地验着秦谷的尸首。
  见北寰言来,他便取下纱巾,道:“酉时就死了,眼下都到了戌时了。”
  “就是放在那,等我们去找的。”
  北寰言一点不都意外,秦谷死亡时间这么早。
  凌信又道:“是内行下的手,直接一掌拍在脑门。没有外伤。”
  “如福不会武功。”北寰言眼眸微眯,“既然那人要线索断在如福这里,这点事,不能当证据说。”
  “别的没了。”凌信望着秦谷。
  北寰言点头:“走,去看看如福。”
  如福此时被关在地牢里,手上脚上都上了镣铐,他老老实实地坐在干草上,一动不动。
  听见牢房门开了,他也没看。
  北寰言带着凌信进来,问他:“你想不想活?”
  如福轻笑,笑的动作带动了镣铐,发出叮当乱撞的声音。
  “看样子是后事已经安排好了,心无畏惧了。”北寰言站在他面前,睨着他。
  如福道:“都是我做的。言少卿问我话,好歹喊个录事来吧。不然我说的,谁记?没人记,我怎么画押?”
  “你就这么笃定我查不出来是谁指使你干的?”北寰言蹙眉。
  如福笑:“你怎么查是你的事,我怎么认是我的事。”
  “用你家人的性命,也换不出你口里一句实话?”北寰言颔首,眸中带有冷光。
  如福听到这话,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张大了嘴巴,无声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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