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棉：“是是是，你说的都对。”
她现在真的很好奇，这么讨厌人族的妖皇，在发现自己真的是人以后，会是什么反应。
想到就做。
柳棉并指如剑，指尖吞吐灵气，在另一只手的食指上划过一刀。
指尖伤口立刻渗出鲜红液体。
血液独有的腥甜气弥散开。
对人类来说几不可闻，对妖族来说，却如惊雷！
妖皇脸色一变，抓住柳棉左手一嗅，甚至伸舌舔了一下。
“呸！”他扭头吐出一口，甩掉柳棉的手。
柳棉甩甩手，夜风吹干指尖的黏腻，浅浅的伤口很快自动止血。
她欣赏着妖皇变幻莫测的神色，笑眯眯问他：“我没骗你吧。我真的是人！”
这是她今晚第三次强调这一点了。
这一次，妖皇总算没再反驳。
过了片刻，他回头，表情不佳地盯着柳棉，阴沉沉的：“不管你是人是妖，我刚才救了你，这总没错吧。你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柳棉心说，你救什么救啊。
就算没你多事，她也能料理了那个世家子弟。
又好奇，他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遂顺着他的话点头：“谢谢你。”
少年冷笑：“我要的感谢可没这么廉价！”
“你的意思是？”
少年第二次擒住她的手腕，这次用的力很大，骨头都在细细地响。
“你们人族都说‘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柳棉有了预感。
“唯有以身相许。”少年将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晰，嘴角弧度淬满毒汁，把柳棉往他的方向一拉，“你就当我的婢女吧。”
兄弟，几个菜啊，喝成这样。
柳棉一手撑住他的肩膀，防止两人之间的距离进一步缩短，一边诚恳道：“你有病。”
是种族歧视的病。
怕这小子仍听不懂人话，柳棉补充解释：“君有疾在脑，不治将恐深。”
“放肆！”
少年妖皇勃然大怒，手上力道猛地加大！
柳棉手腕吃疼的瞬间，他抬起另一只手，拇指朝柳棉额心按来。
柳棉本想以手为剑给他来一发，见到这个动作，欲要释放的灵气一停。
这是……
少年人笑得格外恶毒，眼神阴鸷嘲弄：“你不想当也得当！”
肌肤相触的瞬间，一种奇妙的联系在两人之间建立。
对柳棉来说，这种联系并不陌生。
很久以前，她把一头黑龙打趴下后，就体会过这种感觉了。
那个时候，她刚失去上一只爱宠，看到黑龙纵使被胖揍一顿，依然活蹦乱跳、生龙活虎，便动了心。
这么顽强的生命力，若是它来当她的宠物，总不会随随便便死掉，也不会叫她的一腔真情付之东流。
柳棉遂收起杀招，与它结契。
没想到啊没想到，万年之后，她还有机会重温一遍。
“你就叫小乖二号吧。”
契约缔成后，柳棉对呆若木鸡的少年道，“遵从你前辈的名字命名。你俩都是‘乖’字辈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什么“乖”字辈。
这明明就是你信口胡诌的吧！
玉辟寒张口结舌，像只被拔了舌的雀儿。
契约是结成了，可为什么她是主，他是仆？！
难不成她的神识比他还要强大？
不！
不可能！
这绝无可能！
他可是合体前期。她一个小小的金丹期，怎么可能神识强度超过他？！
玉辟寒百思不得其解，反应在面上，就呈现出一种空白的茫然。
他呆呆看着她。
她也看着他。
慢慢地，这个可恶的人族流露一丝怜悯：“别想太多。你已经很棒了。”
什么鬼！
玉辟寒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主仆契约里，他会被认定为弱小的一方。
自他脱离幼年期以后，就再没遭遇过这等羞辱。
没等玉辟寒想明白，一道冬雷般的粗犷男声在他耳边炸开。
【柳棉！你又弄了哪个小妖精进来！】
【什么叫“又”，这么多年里，除了你就没别人好么。】
【那他是怎么回事？！！！】
【你还没发现吗，他是你的后代。】
【什么？】玉辟寒忍不住在识海里出声，【你在说谁？】
【小子，你别动！】
识海里，似有一团庞然巨物凑了过来。
对方神魂之强，实乃玉辟寒生平仅见。
与对方相比，他自己的神魂，渺小如蛇豸。
不要说反击了，在对方魂魄的威压下，动都动不了。
最关键的是，玉辟寒从这团庞大黑影上，感受到一股别样的亲近感。
不过几息，黑影重新退开，轰隆隆的嗓音再次响起：
【叫祖宗，小子。】
玉辟寒：“……”
岂有此理！
就算你神魂再强，也不带这么占便宜的！
更何况，这不知从哪儿来的前辈，明显是面前女人的妖宠。
自己若是喊了，岂不是显得他们妖族更加卑微低下！
【绝无可能！】
玉辟寒硬气拒绝：【我可没有哪儿来的、莫名其妙的祖宗。】
雷声嗓的神魂不吭声了。
玉辟寒却浑身一沉，整个人像被晨钟撞了一下，整个脑袋都嗡嗡的。
这是灵魂上的冲击直接反应到身体上……不！是神魂上的压制，引起了身体深处，血脉的共鸣！
居然都是真的！
那不知名的庞大神魂，居然真的是……
“咳咳咳！”一股腥甜从喉咙里翻滚涌出，瘙痒之下，玉辟寒止不住闷咳。
【得了，欺负小辈知不知羞。】
识海内的第三人总算开口。
没等玉辟寒抬眼去看对方的表情，就听她继续道：【应该放着我来。】
【……】
【……】
识海内，陡然安静下来。
紧接着，玉辟寒发现来自血脉上的压制消失了，身体四肢重新恢复了轻盈，浑身上下的灵力也能自由调动了。
只是，他还是不能攻击她。
这天杀的主仆契约！
偏偏这还是自己搞出来的！
玉辟寒一口气憋在胸口，又咳起来，这次连小脸都涨红了，反倒给他苍白的脸色带来几分生气。
柳棉看了很是欣慰。
墨玄的后代。
现在还是她的小乖二号。
她应该对他好一点。
比如说，先跟他说清楚她的底线，免得他不知何时踩了雷。
“小乖二号。”
“我不叫这个蠢名字！”少年一边咳，一边不忘打断她，“我叫玉辟寒！”
“好的，小二乖。”柳棉点点头，竖起三根手指，“既然你主动要当我的宠物，那我得先给你立个规矩，跟你约法三章。”
“……”
一时间，玉辟寒都不知该从哪点反驳起，干脆双手抱臂，等着看她到底能说出什么道道来。
结果，柳棉直接一口气弯下三根手指：“我的规矩就是，听我的听我的，以及还是听我的。这也是我的底线。是不是很简单呀？”
“我呸！”玉辟寒直接唾她，“你做梦比较快。”
“是吗。”柳棉笑容不变。
玉辟寒却身体一坠，单膝跪地，就算这样也重心不稳，身子摆了摆才勉强稳住。
面前的罪魁祸首还抚着脸，故作震惊：“嗨呀，原来这份主仆契约这么好用啊。不愧是作用在灵魂层面的最高级别呢。还好你没直接选择血契，不然现在倒霉的就是我啦。”
玉辟寒攥紧拳头，死死顶住地面，咬紧牙关。
如果不是他才去了天山，血气亏空，灵气不足，他又怎么会选择魂契！
就像她说的，若是他一开始选择了血契，现在跪在地上的就该是她！
第31章
面对柳棉的“落井下石”,玉辟寒很是不忿。
可现在事已成定局，他再不忿，也改变不了什么,还不如先整理好情绪，再找机会想办法解开“灵契”,恢复自由之身。
等到那时,他绝对要这女人好看！
玉辟寒沉了沉眼,终于抬头对柳棉道：“你想让我听你的,总该让我恢复行动力。否则我跪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
唷,小样儿。
不服气是吧。
真有意思。
让我看看你会做什么。
柳棉打了个响指，玉辟寒立时发现自己恢复了力量。
他站起身，拍拍衣摆上的灰，想到什么，手指一顿,抬眼去看周围的人。
奇怪的是,周围的修道者们早已不再看他们,全都恢复了之前揽客交易的模样。
“我下了禁制，他们很早就什么都没看到。”
柳棉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淡淡道,“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被人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也不会有人族看到有损你妖皇陛下威武的一幕。”
“……你怎么知道的？”
“你指什么？是说你妖皇的身份，还是看出你对这些人起了杀心？”柳棉歪歪头,忽而一笑。
她本是清丽冷淡的长相,是生在孤崖边的优昙、无人深池中的莲花。
但笑起来的时候,眉眼灵动,春水映梨花。
纵使玉辟寒这等深厌人族的大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长得跟一般人不太一样，甚至比专出俊男美女的狐族都要生得好。而且她还格外聪明，能看出他心中所想。
玉辟寒怒气稍减，正待开口，就见她自问自答：“因为我是你的主人呀。当主人的，怎么会看不出二乖你的这点小心思呢。”
玉辟寒：“……”
很好！
怒意再次上涌了呢！
甚至直接冲上脑干！
等解了契，他要将她碎尸万段！
“我不叫这个蠢名字。”玉辟寒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柳棉却已经解了禁制，走到先前被赶走的陈家修士位子上，掏出六枚木盒。
随后，她抬手招呼玉辟寒：“小玉快过来，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小玉……
好吧！
总好过那可笑的“小二乖”“小乖二号”！
玉辟寒握握拳，心里念叨着“碎尸万段”“千刀万剐”之类的词，慢慢走过去。
柳棉却等不及他这般慢吞吞的动作，揪住人的衣袖，就把人直接拉扯过来，再打开六只木盒，将里面的首饰一一取出：“看！怎么样？”
玉辟寒扫过一眼，嘴角下撇：“毫无灵气，凡俗蠢物。”
柳棉抽了他一下：“我是让你评价，这些首饰的样式如何。说实话。”
契约发动。
玉辟寒僵着脸，再无法吐出一句贬低之词，只得公平公正道：“不错。”
柳棉眉开眼笑，开始把那六件首饰往他身上挂：“待会儿，你就这么戴着这六枚首饰，到各个摊位上挨个推销。那些没眼光的修士且不论，鲛人们肯定会感兴趣！”
先前的鲛人为何愿意让她用凡人银钱，买他的深海珍珠，不就是因为鲛人族有定期与凡俗商贾交易的习惯。
那些商贾有什么好东西，能让坐拥整个大海的鲛人族看上？正是这些出自人族工匠之手的精美器物。
毕竟鲛人族手生利爪、指间连蹼，撕裂猎物是一把好手，但在精加工的手艺上就远不及人族。
再不济，有玉辟寒这个妖皇当面带货，不怕鲛人们不买账。
玉辟寒气抖冷，倒不是因为他变成了推销工具人，而是由于那六枚首饰里，除了一只玉佩和一只玉簪，剩下四只俱是女子用的款式。
步摇、臂钏、玉栉和璎珞。
造型精美，华贵繁复，就是不适合男子佩戴。
“你让我戴这些？”玉辟寒难以置信，身体却在契约的控制下，动弹不得，无法拒绝。
柳棉将那只点翠步摇插进他的发髻中，后退一步，颔首欣然道：“不错。还好小玉你长相纤美，戴这些女用首饰也不违和，若是换个长相硬朗的来，我这般做就不适合了。”
那他只恨自己没生得魁梧健壮！五大三粗！
玉辟寒生生咽下一口血，含恨道：“你如此折辱我，所有妖修都不会放过你！”
“这怎么是折辱你呢？”柳棉诧异地望向他，而后语重心长，“我这是在帮小玉挖掘你的美，也是在帮你发掘自己的潜力。行了，放宽心，你这么美，不会有人嘲笑你的！”
谁敢！庡㳸
其他人跟他可没有主仆契约，谁敢嘲笑他，他就杀谁！
玉辟寒红了眼，扫视周围。
原本看热闹的修士们，纷纷移开视线，低头的低头，看天的看天。
柳棉将一切尽收眼底，却不动神色。
这才哪儿到哪儿呢，这位小妖皇就受不住了？
情魄被迫给他当婢女的那段时间，可是数次被他扔下万丈悬崖，美其名曰帮她挖掘潜能的。
若情魄当时还是名修士，玉辟寒这番行为勉强能与借口对得上。
可那时候，情魄早已丹田破损、经脉尽断，连普通人都不如，怎么可能会在生死之间爆发出潜能？
他不过是想看她笑话罢了。
尽管每一次，玉辟寒或者玉辟寒身边的下属会及时出手，避免情魄的真正死亡，可他们看她眩晕恶心而大肆嘲笑也是真的。
更不用说，玉辟寒“废物”“垃圾”之类的毒舌评价，每一句都是在情魄伤口上撒盐，在她的痛苦上跳舞。
既然他会拿别人的痛苦取乐，那她看他的热闹找乐子，也可以吧。
柳棉从最后一只木盒里，拿出漆金缠花臂钏，平展在手心，笑眯眯地：“来吧。你是想戴在左手还是右手？自己选一个吧。”
玉辟寒浑身发抖，拒绝伸手。
正巧，之前押送陈家修士离岛的鲛人回来了。
他的摊位本就在陈家修士隔壁，换句话说，就在柳棉隔壁。
玉辟寒一眼看到这个鲛人，立刻抓过臂钏，走过去：“买。”
“哈？”鲛人一愣，一副怀疑自己听错的表情。
玉辟寒面无表情，直接把身上步摇、璎珞、玉簪、玉佩、玉栉，一股脑撸下来，并着原本的臂钏全塞进鲛人怀中，而后摊开手：“三万灵石，承蒙惠顾。”
鲛人：“……”
陛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