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炖上一会儿,等天黑了差不多就能喝了。”
她正想着晚上再炒几个菜,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思路,还伴随着妇人凄厉的叫喊声。
“恬丫头啊,你救救福生吧,他可是你亲弟弟,木家最后的独苗了!”
几人对视一眼,南星警惕地打开门一看,外面正站着的是满脸焦急的木张氏和木老爹,后面还跟着个没见过的中年男人。
一看门开了,木张氏迅速就扑到木恬旁边,若不是南星拦着,她那力道简直像是要把木恬的手给捏碎了。
“我们是没办法了,才来找你……”
他们几人这段时日住的地方、用的银两,果然是来自百味楼,不过说到百味楼具体是为什么愿意给他们白吃白住,木张氏就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了。
反正住了这么些天,今儿突然就被人从木福生房里搜出了各色金银珠宝,上面还都有百味楼的记号,要木恬去才肯放人。
“福生真没偷东西啊!”
百味楼并没明说需要他们做什么,只说要和木家酒楼合作,所以找到木恬的亲人帮忙说和说和,但再被银子迷了眼,木张氏如今也知道,这“合作”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木恬好不容易从她遮遮掩掩的话里弄清楚了事情的经过,那中年男人适时开了口。
“我们东家只是想请木娘子前去商讨些事情,至于您弟弟如何处置,就看这事谈得如何了。”
听到“东家”二字,木恬心里一惊,脑海里想起陆渊之前的话,犹豫之后露出了个像是担心般的表情。
见她如此,木家二人和中年男人都松了口气,心里想着,她果然还是在乎自己弟弟的。
“稍等,我还围着围裙,总得去换身衣裳。”
那男人看她确实身上穿着家常衣服,腰间还系着块布,看起来不像是能出门的装束,也就没说什么,木恬转过身进了门,没一会儿果然换了身衣服出来了。
经过门边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小米留下吧,厨房里灶上还给相公炖着汤,注意看着火。”
这话听起来平常,只是“相公”二字咬得重了些,木恬说完又侧过身拍了拍小米的手,才继续迈步往外面去了。
几人走了没一会儿,就到了间茶肆,中年男人侧过身让了个空隙出来,“我家主子就在上面候着。”
这茶肆在阳安镇开了许久了,背后主家甚至还去过木家酒楼,外面也坐着许多客人,倒是不担心其中有什么问题,木恬略一停顿,抬脚上了楼,她倒要看看这几人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进门一看,里面坐着个陌生人,旁边站着大变样的百味楼掌柜,至于木福生则像条死狗般瘫在地上,只有细细的呼吸声证明他还活着。
木恬瞥了南星一眼,见她点了点头示意没什么威胁,心下稍安,便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木娘子不认得我,我却是久仰大名了,在下乃是百味楼的东家!”
见木恬没说话,百味楼这东家也不尴尬,“之前和木娘子有些误会,都是底下人自作主张,我知道这事之后,已经狠狠罚了他。”
旁边的掌柜忙连滚带爬地跪到地上,完全没有了之前趾高气扬,甚至出言威胁的样子。
一番唱念做打之后,这东家才露出了真面目,说是百味楼要和木家酒楼合作,让她把陈淮给踢出去。
“陈家哪里懂怎么经营酒楼,我们百味楼才是最合适的,只要两家酒楼合并在一起,阳安镇不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威逼加上利诱,本以为绝对能达到目的,可木恬却左顾而言其他,既没拒绝,也不答应。
这样来回几次舊shígG獨伽,百味楼的东家终于不耐烦了,“木娘子这样拖延时间,是不顾及自己弟弟的性命了?”
木恬眼看外面天色渐暗,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懒得再和他虚与委蛇,便收起了脸上的笑。
“若是他真的触犯了律法,本就该收到惩罚,若是没有,我相信楚县令也不会冤枉好人。”
她站起身来向南星示意了下,抬起脚步就往外走去,“家里灶上还炖着汤,我就不和诸位多说了,告辞。”
木张氏见她走得毫不犹豫,顿时慌张起来,浑身一齐发抖,连唇瓣都在哆嗦,“福生的性命难道还比不上你炖得一锅汤吗?”
之前她妄想着靠一点儿血缘的维系来威胁木恬,如今踢了铁板才是真的怕了。
这种束手无策让木张氏深切地意识到,如今不管是木恬,还是和她有关的人在,都是木家惹不起的存在了!
木恬头都没回,带着寒意道了句:“如今他这样子,是你们贪心不足,咎由自取,又于我何干?”
百味楼的人想拦,但南星几下就卸了他们的胳膊,之前她还从未在外显露过武艺,这些人又哪里能想到自己居然对付不了一个小姑娘,只能眼睁睁看着人走了出去。
木恬心里知道,若是她猜得没错,今天之后百味楼应当已经是自身难保了,什么是否偷窃珠宝的小事自然不会再有人去追究。
但这话现在还不能说,就让木家人好好担惊点受点怕,这样教训才能记得深,也能知道以后不该动哪些心思!
听着背后木张氏凄厉的嘶吼,还有木老爹焦急的求饶声,木恬在心里念了句往生咒。
如此境况,也算是让他们尝到当初原身无法反抗,被卖去冲喜时的痛苦了!
——
天色渐暗,梨汤炖得有些久了,木恬把火关上,盛了几碗出来想晾凉些。
陆渊刚走进小院,手里就被塞了个暖呼呼的瓷碗,抬头是木恬清丽的笑脸,“快喝一碗梨汤润润嗓子。”
他抿了一口碗里的梨汤,秋梨的清甜滋润了喉咙干燥的刺痛,因为加了话梅,汤汁里还有点微微的酸甜,很是可口。
银耳软软糯糯的,梨子肉被炖得软烂香甜,随着汤不用怎么嚼,就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雪梨生津润燥,化痰止咳,银耳滋阴润肺,枸杞补血,这几样东西配在一起,味道和效用都是一绝!
认认真真喝完一碗汤,陆渊才说起外面的事儿,“那据点的确在百味楼,以后他们再也没机会来找麻烦了。”
木恬也不惊讶,只是点点头,仿佛早有预料的样子,倒是小米和怀安在旁边叽叽喳喳的,一边喝着梨汤,一边还在讨论着今天发生的事儿。
其实那百味楼掌柜已经很是谨慎了,毕竟在他们的视角,自己分明半点问题都没泄露出来,就这样的情况下,不过是因为谢家的人在四处探查,他就一直守着店面不出。
就连这次好不容易出门,也特意是乔装离开的,外面一直守着的人都没发现端倪,若不是木恬报了信,恐怕就这样让他蒙混过去了。
还好木恬足够敏锐,才抓到了如此完美的机会。
她下午把小米留下,根本就不是为了这碗里的梨汤。
木恬去书房时就迅速找了张纸写明了事情的由来,又借着叮嘱小米的时候把纸条送到了她手里,就把那纸条迅速送去了知贤书院,陆渊一看完立刻就去县衙找了楚洵。
楚洵虽不想和谢家混在一起,但他找之前那勾结赵嬷嬷的人已经很久了,两相对比,他还是带着人跟陆渊一起去了城东的百味楼。
县衙的人一到,搜查也就有了理由,再加上陆渊上辈子和二皇子的人斗了好几年,多少也知道些他们的隐秘,顺利找到了书房的一个摆件,一挪位置,旁边便有间密室大门被打开了。
密室的门一开,原本还在旁边想要拦着人的伙计瞬间就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半点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知道,百味楼从这一刻起,就彻底完了!
第46章 牛杂煲(上)
木家三人早被百味楼赶了出去, 是用之前藏的一点儿银钱找了个最便宜的客栈住着,担惊受怕掉了一晚上,结果第二日就听说百味楼被封了。
具体原因说不清楚, 但里面的人几乎都被下了大牢, 审了一整夜后,只放回来几个确实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伙计, 剩下的都没了音讯。
凭空得了这个消息, 木家三人简直要喜极而泣, 立马退了房, 灰溜溜地回了木家村。
这一趟下来什么都没捞着,还耽误了家里秋收卖粮, 之后是再也不敢动去找木恬的心思了, 听到阳安镇这三个字都得打几个寒颤!
当然,这一切都和木恬没了关系,她煮过一次梨汤之后,就把它入了酒楼的菜单里,得到不少好评。
寒冷又干燥的冬日, 来上一壶暖暖的梨汤,从舌尖到胃里, 都舒服又熨帖。
里面的银耳和梨都炖得软烂,老人小孩也能吃, 可以说是全年龄段皆宜。
还有几个姑娘原本是喜欢梨汤的味道,连着喝上几天之后, 却发现自己嘴唇也不干裂了, 面皮都水润饱满了许多, 心里别提多惊喜了, 立刻就告诉了自己的小姐们, 口口相传之间,半个阳安镇的姑娘都知道了这事。
有了这滋阴美容的名头,她们是恨不得日日都来上一壶了!
除了小吊梨汤,木恬还用梨子熬了秋梨膏,里面搁了川贝磨的粉,还有枇杷叶、红枣和罗汉果等,一滴水都没加,十斤的梨只熬出两小瓶来。
本来她是想给陆渊带着泡水喝,没准备做到酒楼里,结果陆渊没泡几次就被谢院长看见了。
长辈见着了,他自然不能自己独享,就给谢院长也泡了一杯。
谢院长平日授课说话多,本来嗓子就不太好,秋冬还易咳嗽,蹭着喝了几次之后,明显感觉自己嗓子舒服多了,咳嗽也止住了。
其实陆渊每次泡秋梨膏时,都是满屋子清甜的味道,喝完之后说话声也没那么沙哑了,早就让不少人都好奇了,只是听说是他家里娘子做的,便不好意思继续问罢了。
谢院长就没这个顾虑,一问知道是木恬的手艺,直接就差人去了酒楼问可有买的,还说不少夫子学生都想买。
木恬见需求还蛮多,干脆就把方子给了陈淮,让作坊制了一批出来,放在店里单独售卖。
起初没什么人知道,知贤书院来人买了好几次之后,才有人也买了想回去试试,结果家中老人孩子有些感冒咳嗽的,喝了都说好。
其中又有个保和堂的老大夫,试了之后跟不少病人都推荐了秋梨膏,又引来一番购买热潮,最后还有些供不应求起来,不得不让作坊又加大了产量,才堪堪供应上。
忙完这一波,天气越发冷了,木恬禁不住就赖了好几天床,毕竟当老板就这点好,不用按时上班。
连续好几次醒来后看看,家里都只剩下南星,她才有些羞愧,觉得不能再偷懒下去了。
这天木恬难得早起去了酒楼,做好早上的准备工作之后小米就凑了过来,问她有什么事还支支吾吾的,没说一会儿眼眶都开始泛红了。
木恬打眼一看还以为出了什么问题,忙问道:“怎么了这是,鼻子都红了。”
见她期期艾艾地看了旁边一眼,木恬便使了个眼色,南星就起身走出了一截,转过身。
“小娘子……婢子想继续跟着您,只是如今有了南星姐姐,婢子是不是就没有用了……”
小米本就是不个有雄心壮志的姑娘,被木恬救下后又一心报答她,后来在总店后厨也是被安排的差事,但在她自己心里,是更愿意一直跟着木恬的。
看着她这委屈的样子,木恬着实有些哭笑不得,简直和当时哭着说娘亲不喜欢他的安安有几分相似了。
“快把眼泪擦擦,南星有南星的好,你也有自己的长处,店里人手够用,你真想跟着我也好。”
如今正经跟着木恬也就南星一个,虽说担的是保护之责,但平日里也没那么多险事,也就是打个水磨个墨做些零碎事儿,但在灶上就帮不上什么了。
最近木恬又把心思放在了开发新菜品上,的确也需要个懂厨艺的人在旁边搭把手。
话都说到这了,木恬便干脆把后厨人员重新安排了一下,小米原本底下帮忙的人里,也有个手艺比较出众的,直接就提了一级,顶替了小米的位子。
这样一打岔,就到了伙计来送食材的时辰,木恬也许久没关注这一块了,既然碰上便想检查检查,看到的第一车就是牛肉。
如今作为木家酒楼的供应商,张勤的牛肉铺子是越开越大,甚至都在底下村里买了几块地专门养牛。
她在旁边看了看,送来的牛肉都很新鲜,份量给的也足,并没因为长期合作就偷工减料,只是搬完一车舊shígG獨伽牛肉,那伙计拿着最后一袋东西“哎呦”了一声。
木恬看过去时,他连忙赔罪道:“实在对不住,这袋拿错了,拿成了牛下水,本来应该是牛腱子的。”
牛下水?
那不就是牛肚、牛肠、牛百叶之类的嘛!
木恬瞬间想到它们的美味,之前只做了牛肉,倒是忘记了这些东西。
见她没说话,伙计还以为是在生气,忙解释道:“的确是拿错了,下水这种东西,我们都是贱价卖出去的,这次缺了的牛肉明日一定补上。”
“不用,就要这袋,这可是好东西,贱价卖就浪费了。”
木恬一想到到错过的那些牛百叶牛肚牛肠,心里就禁不住可惜。
伙计见她没怪罪,还主动要买这往常没人要的下水,忙千恩万谢地应了,心里还奇怪下水什么时候成了好东西?
清点完所有食材,木恬兴冲冲打开那袋子一看,果然是各种内脏牛肚等,里面什么都有,完全能做一道牛杂煲了。
说干就干,木恬便找了个空灶台,准备动手了。
这些下水送过来之前实际上已经被洗过几遍了,看不见什么明显的污渍,但木恬还是把它们泡了半个时辰去血水,又把牛肠和牛肚挑了出来放进盆里,倒了点面粉和盐进去揉了一遍,这样能去掉上面附着的黏液。
此时闻着已经几乎没什么异味了,但还有其他需要处理的地方。
牛肚的一面像是抹布一般,是粗糙不平的,翻过来就能看到另一面上有许多筋膜,木恬一点点仔细撕掉了这些东西,才算是把牛肚处理好了。
小米在旁边帮忙,看得啧啧称奇,“原来要这样洗才能干净,洗出来确实看着好了许多,就是太费时间了,雇几个人洗这些下水用的工钱,都快跟买它们的钱差不多了。”
她以前虽没吃过牛杂,但也没少吃猪下水,毕竟便宜,还算是肉。
不过越朝普通人家里吃下水,哪会这么仔细的清洗,也舍不得多放些调料盖一盖本身的味道,所以做出来根本谈不上味道,只能说算个荤菜而已。
至于富贵人家,他们有的是肉吃,那是看都不会看这些东西。
木恬也知道此时牛杂的尴尬地位,笑着说:“等我做出来你试试就知道了,绝对值得用上这么长时间。”
断断续续处理完这些牛杂,一上午的时间就过去了。
中间陈淮还来了一趟,看见木恬手里的东西后忍不住变了脸,“木娘子,虽然我相信你的手艺,但这东西未免也太吓人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