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恬也不跟他争辩，只说：“等我煮出来，你就得抢着吃了。”
陈淮皱着眉看了一会儿，越发觉得难受，不由在心里暗暗发誓。
到时候不管木娘子怎么劝，他是绝对不会吃的！
吃完午饭歇息了一会儿，木恬便开始正式做牛杂煲了，把牛肠切段，牛肚切条，其他部位包括牛腩都切块，然后就可以下锅煮了。
煮牛杂要冷水下锅，木恬往里面加了老姜和料酒，可以去味增香，盖上盖子煮个一刻钟。
此时锅里的水已经变成了米白色，牛杂捞出后这汤底可不要倒，之后还有用处。
木恬往锅里倒了油，放姜蒜和各色香料爆香，把备好的豆酱、腐乳、酱油耗油等一起放下去，最后她还倒了一小杯米酒进去，然后把煮好的牛杂放进去翻炒。
炒到牛杂都变了色之后，她端起刚刚煮过的汤汁倒了下去，乳白的汤汁被调料染成了酱色。
这还不够，木恬把切好的萝卜铺在砂锅底下，然后把牛杂连同汤汁一起倒了进去，放在灶上焖煮了起来。
——
陆渊接到消息说晚膳在酒楼用，刚下山走过来就遇见了陈淮，他原本想着干脆找个理由晚上回家，结果没好奇心好事过来了。
二人一走进院子，就闻到一股霸道的香味，陆渊知道必定是木恬又在试新菜，便问了句，“好香，是什么东西。”
“是小娘子煮的牛下水。”小米出来送碗筷，顺口就答了句。
“牛下水能这么香？”陈淮还以为木恬是换了其他食材，没想到还是牛下水！
小米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半点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陆渊和陈淮二人，一个是世家公子，一个是富家少爷，哪里吃过这种东西，但鼻尖的香味实在是太吸引人，连陈淮那坚定的心都有些动摇了。
“之前那凤爪，不也十分美味，这下水过了娘子的手，好吃些也不奇怪。”
陆渊略一思索，倒没什么反感，只要是木恬做的东西，他都喜欢得很。
见他直接往里走去，陈淮犹豫片刻，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等等，我也没说不吃啊！”
第47章 牛杂煲（下）
越往里面走, 鼻尖闻到的香味就越发浓郁，勾得人心里蠢蠢欲动，恨不得赶紧尝上一口。
陈淮是一边迈步, 一边做着心理斗争, 这么香的东西，真是牛下水？
说不定是木恬又煮了其他菜呢？
就这样纠结着走到小厨房后, 木恬正在关火, 看见他们都到了便露出个笑来。
“回来得正好, 牛杂煲刚刚炖好, 把东西端上就去屋里吃饭吧。”
“牛杂煲”三个字一出，陈淮是彻底没有什么换了个东西的想法了, 但还没等他就接触个结果来, 木恬就给几人一一分派了活儿。
最后陈淮端了个小火炉，陆渊则是拎着一筐子银炭，南星手最稳，所以是端砂锅，还有盛好了的几碟小菜, 有酸菜也有酸豆角等，就都交给了怀安和小米。
木恬领着他们走到屋里, 先让把小火炉放在桌子中央，在里面添上这不怎么冒烟的银炭, 点着之后才让南星把砂锅垛了上去。
一边指挥还一边解释，“这牛杂煲呀冷了不行, 就得热乎乎的才好吃, 好不容易找了个小炉子, 正好能放这砂锅。”
摆好砂锅碗筷, 坐下就可以开始吃了。
木恬伸手揭开砂锅的盖子, 只见里面各色牛杂牛腩等铺得满满的，被褐色的汤汁包围浸染着，上面还有青翠的葱花点缀。
因为底下烧着炭，所以汤汁一直在咕嘟嘟地冒着泡，顶得旁边的牛杂也微微上下颤动，热气和香气一起席卷了整个房间。
在这等颜色和香味刺激之下，陈淮不禁吞了下口水，然后才忽然反应过来锅里的东西是牛下水，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来了。
陆渊倒是面不改色，像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似的，伸筷子就夹了几块。
他脸上没有半点嫌弃，吃完后还称赞了几句，陆渊是真的对木恬有信心，而且这牛杂煲吃起来完全没有下水的异味，软软烂烂，鲜香可口，简直比有些酒楼做得上好牛肉鹿肉还好吃。
至于小米、南星还有怀安。他们都是吃过苦的人，下水完全算不得什么腌臜东西，更何况还是木恬做的，怎么也不会比以前吃过的差，所以吃起来也毫无压力。
只有坐在陆渊对面的陈淮，看着一桌子吃得很是欢快的人，心里都有些怀疑人生了。
他们吃的真是牛下水？
怎么感觉像是什么山珍海味呢？
木恬都吃完一轮了，一抬头见他还在犹豫，便劝了句，“你若是真不喜欢也别强求，里面牛腩牛筋这些也不错，如此干坐着倒像是我们欺负你了。”
陈淮忙道了声“不敢”，抬眼仔细看了看锅里，筷子一转，夹了块牛腩入口，这牛腩肥瘦平衡，炖得绵密酥烂，汤汁味道鲜香浓郁，并没有他想象中的什么奇怪味道。
“唔，好吃！”
再夹一块牛筋，口感很是嫩滑，吃起来软软的又有弹性，也很得陈淮的喜欢。
他光挑牛腩和牛筋，其他人却是夹到什么算什么。
小米之前也吃过猪肠猪肚，但当时做的人手艺都不好，处理得也不干净，吃起来总有股子腥味，还臭臭的，但牛杂煲里的牛肚牛肠却完全不同。
牛肠特别软糯，里面还有油脂的香味，但吃起来一点都不油腻，牛肚虽然被炖了这么久，但还保留着韧劲，嚼起来弹弹的。
中间再夹上几筷子酸菜，酸津津的味道驱散了嘴里的微微的油腻，唤起了食欲，若是直接配着牛杂一起入口，又是另一番风味。
或许是看其他人吃得太香甜，陈淮总有些心痒痒，可有过不了心里那道坎，木恬见他东问西问就是不敢尝试，又在旁边给了个建议。
“要不你试试牛肚？比起牛肠这些，可能稍微好接受点儿。”
陈淮怀疑地看了看砂锅里的牛肚，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终于是夹了块，闭着眼睛放进了自己的嘴里，期间还皱着眉头，活像是被逼着吃下去的，但嚼着嚼着，他皱紧的脸就舒展开来了。
相比于牛腩，牛肚要更有嚼劲，吃起来有些弹牙，完全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只能尝到浓郁的鲜香。
“这，这牛肚，居然真的挺好吃！”
突破了心理障碍，结果收获了个舊shígG獨伽意外的惊喜，陈淮激动地说话都快破音了，但一桌子上其他人都太过平静，完全理解不了他发现新大陆般的心情。
直到有些来来往往的小二和后厨忙活的人经过，木恬给他们也夹了几块尝试，个个都是吃之前犹犹豫豫，吃之后连连称赞，这才让陈淮找到了倾诉对象，
几番来回，牛杂煲本来也不多，但好歹是让让酒楼里的人都尝了几块，陈淮发散完心里的激动，最后对着木恬总结道。
“木娘子，我真是服了你，下水都能做出这种味道来，以后你就是煮个石头，我也绝对是要尝尝的！”
之前什么“一定不吃”的想法，陈淮早就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这么好吃的东西，不吃才是傻子！
吃到后面，他也不知道自己夹的是什么部位了，只知道个个都好吃，有的爽滑，有的软烂，个个都好吃。
上面一层牛杂吃完，就露出了底下已经变成酱色的萝卜。
木恬拿了一双没用过的筷子轻轻一戳，萝卜上就被戳出个洞来，足以见其软烂程度，她满意地点点头。
“萝卜炖得差不多了，快尝尝，这才是牛杂煲的精华。”
一边说着，木恬率先用大汤勺舀了几块，萝卜被炖得极其软糯，用勺子一压就烂了，吸收了汤汁的鲜美，吃起来不但有萝卜本身的香甜，还有肉的荤香。
其他人试过之后也很喜欢，陆渊还道：“俗话说冬吃萝卜夏吃姜，此时用萝卜进补最为合适。”
吃到这里，木恬又有些遗憾。
今儿牛杂煲做得突然，还缺了一味面筋，这东西放进去比萝卜更吸汁水，咬上一口外韧里软，还会爆汁，也是牛杂煲的绝佳配菜。
明天就去豆腐作坊看看，让他们试试能不能做出面筋来，牛杂煲上菜单的时候一定不能再缺了。
萝卜也吃得差不多时，小米看着锅里的汤汁心疼地说：“剩下这么多汤，不吃也太浪费了。”
“还有呢，别着急。”
木恬早有准备，转身去厨房里又端出个长方形木盘来，上面搁着一碟小青菜，一碟粉丝，还有一碟面条。
先是下了青菜，然后她又把粉丝和面条撒了进去，立刻就被浓稠鲜香的汤汁浸润了。
烫好后夹到碗里，再浇上一勺汤汁，完全就是美味的牛肉粉丝和牛肉面，陪着爽脆的青菜，来上一碗别提多满足了。
虽然陈淮承认了牛杂煲的美味，但对于其售卖还是有些担忧的，但木恬觉得酒楼里尝试过的人都说好吃，就说明有推广的空间，只不过之前下水难吃的概念太深入人心，只要想办法让食客们尝试了，自然会有人愿意买单。
两厢一讨论，最终还是决定把牛杂煲加到了菜单上，准备试一试。
开始一两天确实无人问津，毕竟木家酒楼的价格不低，食客大多都是略有资产，甚至城东那边全是穿金戴银的富贵人家，一说是下水，他们就跟最开始的陈淮一样，别说尝一尝，简直就是反感了。
即使小二着重推荐，也没能改善这情况。
最后还是木恬想了个办法，直接办了个免费尝试的活动，一方面能做个噱头，另一方面也能直观地展示出牛杂煲的美味。
免费的招牌一打出去，虽然是牛杂，但也来了不少人愿意尝试，有些是冲着白吃白喝来的，也有些人有点猎奇心理，觉得这事很有趣，反正不要钱，试试也没什么。
不论是何种心态，他们其实都没盼着牛杂煲能有多好吃，只觉得能入口就算不错了。
但实际上，这些人一个个尝过之后，都瞬间被牛杂煲的美味给征服了，甚至还开始到处去给人推荐。
就这样，在现场见证了好几次吃前吃后的大变脸，牛杂煲成功勾起了许多食客的兴趣。
还有人觉得那些尝试的人都是酒楼的托，要自己证实一下，结果就被打了脸，最后也加入了安利大军。
而且考虑到不同的口味，木家酒楼这牛杂煲里的东西可以自选，牛腩牛筋这些基本人人都可以接受，牛肚也很受欢迎。
至于牛肠牛肺，有人试过之后喜欢得不行，也有人表示试一试就好，之后还是回归牛腩牛筋吧。
这种情况木恬也不会强求，即使是现代，不喜欢吃牛肠的人也很多，能达到如今的效果，已经是出乎他们最开始的预料了。
不论如何，此次牛杂煲的推广很是成功。
牛杂成本低，虽然知道木家酒楼推出了这道菜，但张勤依然没改变牛杂的价格，在这样的背景下，一份牛杂煲的利润可比牛肉菜肴要高多了。
随着牛杂煲咕嘟咕嘟的冒泡声，天气一天天冷了下去，寒风渐起，酒楼里众人都换上统一新做的夹棉袄子后，阳安镇终于在一个清晨迎来了今年的初雪。
牛杂煲渐渐被人所接受后，还有不少人喜欢上了用它烫东西，木恬发现之后，就燃起了做火锅的心思。
之前她和陈淮去窦家店吃过的那拨霞供，虽有几分火锅的味道，但终归只能算替代品，和真正的火锅相比，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木恬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想起以前涮火锅的安逸时光来，心里的念头越发强烈。
这样下雪的时候，吃不到火锅实在是一大憾事！
第48章 火锅（上）
火锅这东西, 木恬给其他人描述时，听起来倒不像是个麻烦菜，不过是做出汤底来, 把各色食材在里面涮熟也就是了。
但真正准备起来, 才知道要在越朝做出火锅来，还真不算太简单。
要做火锅, 首先得有锅子。
之前牛杂煲用的砂锅并不太合适, 陈淮找到了专门的打铁匠人, 以现有的拨霞供的锅子作为原型, 木恬又沟通过好几次，中间还规矩实际情况进行了一些修改, 最后才做出了和后世差别不大的火锅锅子来。
虽然看起来没有那么精致, 但用起来却差别不大，甚至还做出了鸳鸯锅，甚至四宫格的样式来，让木恬很是满意。
准备玩器具，剩下的就是各色汤底和食材了。
如今越朝除了用兔肉的拨霞供, 倒是也有其他锅子，特别是冬日里, 最为常见，但涮的也都是不同的肉类, 配上差不多的酱料，比起后世琳琅满目的各色涮品, 就完全不够看了。
就譬如丸子, 就还从来没在越朝百姓的锅子里出现过。
木恬先是找了几个店里最为强壮的帮厨来, 选了新鲜的牛后腿肉, 让他们用五六斤重的大铁棍不停击打, 生生把牛肉从肉块打成肉泥。
再把里面筋都挑出来，加入食盐和一点点的淀粉，搅拌上劲，最后抓起肉泥，从虎口处挤出小丸子来，用勺子一舀，放进热水里塑个形，就成了牛肉含量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正宗手打牛肉丸了。
若是最后牛肉丸下水前，在肉泥里面包上用虾泥和各色调料一起调制的馅料，就是一咬会爆汁的撒尿牛丸了。
在牛肉丸之外，木恬还做了鲜虾制成的虾滑和虾丸，鱼肉做的鱼丸，还有中间是紫薯泥，外面包着糯米的紫薯糯米球，品种虽没有后世火锅店那样丰富，但在此时也算是让人眼花缭乱了。
至于各色肉类，不论是牛羊肉，还是猪肉和鱼肉，都只需要选取最新鲜品质最好的食材，切成薄片，或是用不同的腌料腌制一下，就可以直接端上桌了。
有了牛杂煲的出现再前，千层肚毛肚等等也不能错过，木恬甚至还让人买了些鸭肠回来，准备先少量供应，若是反响不错，就再多备些。
除了荤菜，火锅里还少不了各色豆制品。
正好陈家就有个专门做豆腐的作坊，此时倒也有了许多不同的豆制品，木恬过去和作坊里的师傅一起研究了一番，便做出了极为还原的油豆皮和千张丝等。
把已有的豆腐冻上一会儿再次解冻，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孔洞就有了冻豆腐，油豆皮炸过之后卷起来，就变成了响铃卷。
还有各色越朝本来就有的食材，如各色蔬菜，年糕、粉丝和面条等等可以煮的主食，林林总总加在一起倒也能凑满一个菜单了。
“这么多种吃食都放在一个锅里涮，那味道不就乱了？”
在木恬说了关于火锅的计划后，倒是有人提到了一个问题，木家酒楼如今可是聚集了阳安镇上几乎所有的老饕，里面不少食客都有点自己的坚持，她原以为火锅只是拨霞供的升级版，一种汤底对应一种食材，哪里想得到是直接把这许多东西都放在一个锅里。
以前木恬做的美食，大多精致考究，乍一听火锅这种囫囵煮上一大锅子的做法，就显得太过粗放了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