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走出号房，就看见有几个考生徘徊在外面，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反而凑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
“你们这几天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不像是监考官那边的，反而是从号房里传出来的。”
“我也闻到了，可真是香啊，馋得我答题是都有些走神。”
几个考生出来后颇有默契地一对，发现彼此都不是那个香味的拥有者，便又一致看向了最后出来的陆渊。
面对几人虎视眈眈的眼神，陆渊只好开口道。
“虽不知几位说的香味是什么，但在下是带了些卤味。”
“卤味！对了，就是卤香味，比之前我吃过的都香！”
他这样一说，众人也反应过来，想到被馋虫折磨了好几天，纷纷问起了这卤味是在哪买到的，简直就是要冲出去包圆的架势。
陆渊拱了拱手，“却不是在食铺里买的，而是我家娘子亲手所做。”
能来参加春闱的年龄都不小了，基本都成了亲，有些孩子都挺大了。
所以陆渊此话一出，其他人也没惊讶，有些遗憾地对视一眼，只好放过了他。
“出来了出来了。”
小米有些兴奋地看着从贡院里走出来的人，木恬也提起心来。
在号房里待上三天三夜，还得花费大量精力答题，身子弱些的人轻易都捱不过去。
据说以前还有考到中间昏过去，被人从考场里抬出来的呢！
还好这次出来的考生看起来是憔悴了些，但都还能自己走出考场。
人群中依然腰背挺直，面上并不见多少疲态的陆渊太过亮眼，木恬是一眼就瞧见了。
几个考生一看见向这边招手的木恬，感受到身边陆渊迅速变得温和了不少的气势，都露出个了然的笑来。
“这就是你家那位有一手好厨艺的娘子吧？”
他们往外走时，正在整理考卷的几个监考官忍不住也往人群里瞥了几眼。
也不知这几日用膳时闻到的香味，究竟是哪个考生鼓捣出来的？
第71章 菌菇鸡汤
此时买卖下人、房屋等, 都有官府授权的的正规渠道，木恬之前买应梅姐妹俩，就是去的专门卖奴仆的牙行, 除此之外, 还有专门负责房屋租售的牙行。
春闱前，她就去牙行找了个资历很的牙人, 说了自己的要求, 让他先找出几处合适的房子, 然后挑一天时间都看一遍。
陆渊在考场答题时, 木恬就跟着这牙人看了四五处他按着要求挑出来的房子。
毕竟手里不差钱，她的要求也提高了, 连续看了几间, 总都有些不满意的地方。
要么就是地段差了些，要么就是周围环境不好，或是里面的格局不太合理。
这样一直看到最后一间，这宅子在永兴坊，旁边就是大理寺、太常寺等, 在往里就是皇宫，放在后世绝对是二环内的位置了, 以后不论是陆渊去当值，还是木恬到各坊市里的酒楼去, 都很方便。
虽位置绝佳，地方却有些小, 连带着院子和厨房也窄, 只有二进, 若是想在院里造个面包窑烤炉什么的可能都得当着路。
只是这附近房屋资源向来紧俏, 能有一间放出来已经是碰上好机会了。
毕竟京城人口密集, 如今又有许多书生因为春闱到了京城，想要买到个合心意的房子实在不易。
木恬有些犹豫，便和牙人说她还得想想。
“好嘞，只是小娘子还得开些做决定，这儿可是有不少人都在看呢，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被买走了。”
牙人带着她们往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劝着。
木恬往两边看看，这儿宅子都大，而且主人基本是非富即贵，院子打理的各有特色，正是春夏之交，各家院里的花树都长得茂盛，从外面就能看见，风吹过还有各色花瓣叶子飘落，景色很是动人。
快到巷口时，她却看见了间格格不入的宅子，从院墙来看，里面的面积比她之前看的那间要大上不少，但大门却灰扑扑的，也没挂牌匾，完全没有生活的痕迹。
这种地段居然还能有此种明显空置了许久的房子，木恬有些好奇地问道。
“这间宅子的主人是哪家，为何看起来并没人住的样子。”
那牙人顺着木恬指的方向一看，露出个了然的笑。
“小娘子，这宅子呀也挂在我们牙行里售卖呢，但一直没人看上，所以才空了好几年。”
“为何会这样，我看这间宅子地段好，面积也大，虽然破旧了些，但墙体坚固，只要修整一番，肯定比我之前看的那间还好呢。”
木恬越说越觉得这宅子真不错，干脆道：“既然也在售卖，那我可能进去看看。”
牙人却没直接带她进去，二师兄先说了这宅子没人愿意买的原因。
先是十几年前一家人坏了事，直接被抄了家，后来经由牙行卖给了从地方调到京城的一个官员，结果他仕途尤其不顺，没几年就因为评定太差又被贬到了南蛮之地，临走前把这宅子又卖回给了牙行。
连续两任主人下场都不好，京城又是做官的多，便穿出了这宅子意头不好，是个“凶宅”的言语来。
此种名声一传出去，更是没人愿意接手了，所以才荒废到如今。
“之前我们还会带人来，但每次卖房的人一听说这些基本都不会考虑了，您家里不是有人正参加春闱呢，小的哪能带您去看如此晦气的地方。”
牙人以为木恬知道这些后，肯定也是恨不得避之而不及，结果她听了却根本没有多在意。
“若说出事，京城的人这样多，哪块地没出过事呢？”
就说改朝换代的时候，恐怕每一寸土里都浸着血吧。
“你带我进去看看吧，若是好，我是不太在乎什么凶宅名声的。”
牙人见她一脸认真，还真不是说笑的样子。
这间宅子也算是牙行里的“老大难”问题了，要是能在他手上卖出去，绝对能得不少好处。
想到这里他也不再犹豫，殷勤地带着木恬几人进去了。
门一打开，灰尘酒四散开来，呛得木恬连连咳嗽了好几声，看来不但是没人住，恐怕都许久没人进来看过了。
里面比从外面看的更大，足足有三进的院子，穿过垂花门是个极大的庭院，两边是东西厢房，都带了个小跨院，正房后面还有一排后罩房，标准的大户人家格局。
而且这庭院建得极好，虽然已经破败了，但依然能看出其精巧之处，完全能想象打理好了会有多好看。
一般来说后罩房住的是下人，主人家住在正房，东西厢房则会给家里的儿女或是妾室住。
但目前京城陆家只有陆渊和木恬两个正经主子，她若是开心，直接把一个厢房带着的小跨院改成厨房都可以。
木恬一圈转下来，是越看越满意，差点就想当场定下来，但转念一想，这宅子不止她一人住，凶宅的名头又和仕途有关，还得要和陆渊商量一番才好。
“这样，我回去和家里人说说，若是都满意再来找你。”
牙人一听这话，还以为她也后知后觉地怕了这宅子的名声，心里凉了半截，但也无法，只能应了下来。
陆渊一从考场出来，先是认真洗了个澡，全身上下换了身衣裳，然后走到正堂，刚好看到木恬坐在桌边。
“我炖了一舊shígG獨伽上午的鸡汤，快来尝尝。”
都说从考场出来差不多算是脱了层皮，得好好补补，所以她用上好的三黄鸡还有各色菌菇炖了锅鸡汤，送了一半给贺清夫妻俩，留下的一半正摆在桌上，旁边还有几道小菜。
砂锅里汤面上飘着金黄的油脂，菌菇吸饱了汤汁，一个个胖嘟嘟地挤在鸡汤里，其间还隐隐约约能看到被炖得金黄诱人的鸡块。
陆渊坐下时面前已经摆了碗盛好的鸡汤，他舀起一勺送入口中，鲜香浓郁的味道在舌尖炸开，暖洋洋的热汤驱散了他浑身的疲惫。
因为里面放了不少菌菇，还搁了虫草花红枣桂圆等，所以喝起来特别滋补，带着淡淡的清甜，半点都不油腻。
木恬也端起碗，却先夹了一筷子菌菇，本来干瘪的菌菇如今都舒展开来了，夹着还有些沉甸甸的，咬上一口柔嫩润滑，嚼起来肥厚又有韧劲，还有滚烫的汤汁冒出来。
三黄鸡本身浓郁的荤香和菌菇的鲜香叠加在一起，各色菌菇口感都不相同，香得掉眉毛。
木恬又加了块鸡腿肉，鸡肉炖的尤其软烂，肉质细嫩弹牙，她还调了完料汁，里面加了小米辣，直接吃鸡肉是一种味道，蘸上料汁之后是又酸又辣的另一种味道，但不论何种都很好吃。
陆渊不一会儿就喝完了一碗汤，见他精神不错，木恬就开口说了看宅子的事。
“……什么都不错，就是带了个‘凶宅’的名声，不然永安坊这样的位置，恐怕也不会还有空置的宅子了。”
陆渊起先听得也认真，面上表情很是放松，后来说到永安坊那间宅子时却有些怔愣。
木恬只以为他有些介意，便主动道：“你若是在意也没事，我让牙人继续看看便是。”
陆渊却摆摆手，语气中有几分怅然。
“我不是介意什么名声，而是你说的这宅子……是我爹在京城做官时，家里住的旧宅。”
木恬一愣，这样算来，那牙人说的最先坏了事的一家人，正是陆家二房。
“我本以为这宅子肯定有人住着，没想到却这样被嫌弃，还得了个‘凶宅’的名头。”
他一边说，一边有些自嘲地笑了。
上辈子官越做越大时，陆渊也派人去问过，但那时宅子里面已经有人住着，且并没要卖的念头，他也就不知其中还发生过这许多事情了。
“什么凶宅，这明明是上天给的缘分呀，它肯定就等着你这个旧主人呢！”
木恬越想越觉得是这样，眼睛亮闪闪的，那牙人可没带她去看，还是她自己被这宅子吸引问了一句，否则可就错过了。
陆渊心里刚升起的一点儿阴郁沉闷的情绪，瞬间就被她这句话驱散了。
既然有这样的缘分，木恬立时就决定好了。
“既如此，我们明儿就去牙行把那间宅子定下来，好好修整一番就能住进去了，一直住在谢家麻烦贺姐姐总也不太方便。”
陆渊毕竟刚从考场出来，木恬也没急着出门，好好休息了一晚后，第二日他们便一起去了牙行。
木恬寻了带她看宅子的牙人道：“之前永安坊那间宅子还在吗，我们已经确定要买下来了。”
“可不巧了，那间昨儿有人去看过，当场就下定了，说是家里人少，二进的院子住起来刚好。”牙人听完后满脸遗憾地说。
木恬的话却出乎他的意料，“不是二进的，是三进靠街口的那间！”
牙人满面疑惑，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了，但他跟木恬确认再三，还真是那间“凶宅”。
因为有个“凶宅”的名头，这处宅子足足比旁边同样大小的便宜了差不多三成的价钱，比那二进的院子也贵不了多少了。
毕竟挂了好几年没卖出去，一听说有人愿意接手，这牙行的各项手续办得极快，当日就办妥了所有文书，木恬把备好的银票付过去，买房一事也就尘埃落定了。
看着手里的房契，她心里着实有些激动。
如今自己也是在首都二环内有房的人了！
因为许久没有人住，宅子里面的东西都旧了，木恬寻了匠人来仔仔细细地翻修了一遍，还做了如今时兴的地龙等取暖措施，毕竟京城的冬日比起定云府可要冷多了。
等待春闱放榜的时候，宅子的装修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虽然看起来破旧了些，但里面的基本设施都不错，只需要彻底打扫一番，把墙壁修补下，再换掉腐朽的家具，在院子里重新种些花草树木也就好了。
陆渊在这宅子里住过好几年，虽还是小时候，但那是他和爹娘相处的时光，所以记忆很是清晰，有他和匠人商讨，装修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这日木恬刚从永安坊看过进度回来，就有人送上来一封信。
她打开一看，原来是陈淮的来信，说是府城的酒楼大致已经上了正轨，陈家派了个得力的子弟来负责，他便准备着要从从定云府出发来京城了，还带了不少培养好的人手一起，不过因为人数颇多，所以赶起路来还得耗费些日子。
按着信上说得一算，他们还有半月才能到京城。
木恬这几日也有些手痒了，看到信后开心不已。
这时间恰得还真不错，半月后永安坊的宅子也修整好了，等搬过去后，她也能腾出心思放在酒楼上了！
第72章 手搓糍粑冰粉
木恬去药铺给陆渊配那荷包里的药材时, 看到一味叫做珍珠莲的药。
虽然在药铺里它是一味药材，但在厨房里这种植物还有个用处，它的果实里产出的种子, 正是用来做手搓冰粉的冰粉籽。
珍珠莲以藤、根入药, 所以药铺里并没有现成的冰粉籽，木恬便让人去寻了药铺收购这药材的地方。
正好这几日天气热了起来, 派去的人把冰粉籽也买到手了, 她便准备做些冰粉消暑。
木恬把冰粉籽放在纱布袋里, 系紧袋口, 木恬早让人备好了小半盆已经晾凉的凉白开，把装着冰粉籽的纱布袋放在水里泡一会儿, 她就开始准备石灰。
用这冰粉籽来搓冰粉, 需要用到石膏水，还有一种薜荔籽，可以直接搓不用放石膏水，但木恬觉得冰粉籽搓出来的更好吃。
石膏和水混合均匀后，便放在一边沉淀。
等到差不多石膏都沉了底, 上层的水重新便会透明，木恬才拿起泡在水里的布袋开始揉搓。
随着她的动作, 清澈的凉水里逐渐出现了淡黄色，还有许多泡沫浮在水面上。
等到浆液搓得差不多时, 就可以点石膏了。
木恬一边往盆里慢慢倒入石膏水，另一只手则不停搅动, 倒进盆里的也只是上层的清水部分。
石膏水倒得越多, 冰粉的颜色就越黄, 估摸着差不多时, 她便放下石膏水, 但依然不断地在搅动，于是这黄色又逐渐消失变回了白色。
等到有明显阻力时，木恬彻底停下动作，把这盆冰粉放到了井水里湃着里慢慢凝固。
等待的过程中，她又准备起了各色配料。
山楂片和葡萄干都是木恬去上好的干果铺子里买的，还有花生碎和剥好的瓜子仁。
除此之外，木恬还做了小糍粑。
调好的粉浆过筛蒸熟后便成了软弹的糍粑，晾凉后裹上黄豆粉切成小块，就是软软弹弹的冰粉糍粑了。
等到准备完这些，小盆里的冰粉也好了，只见这冰粉是淡淡的白色，里面有许多细密的泡泡，呈现半透明的状态，在盆里微微晃荡着，看起来很是诱人。
她正想做一碗冰粉，却突然顿了下，像是想到了什么。
随后木恬拿出个食盒来，分了一大块冰粉出来，在把煮好的红糖浆倒进个小壶里，各色配料也都分了些出来，然后都放进食盒里，在夹层放了冰块保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