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乐瞪着他,整张脸都红透了。
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她被气得快要哭出来,简直想要咬人。
门外又传来林夫人的声音,“别装听不见!你到底见到㥋蒊沈小姐没有?”
南乐回过神来,慌乱道:“没见。我要睡觉了。你们去别处找吧。”
沈庭玉已经将她的手指含进了口中,唇瓣朱红,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眼底翻涌着夺人魂魄的春潮。
南乐被他盯得从脸到心都烧得厉害,慌得没办法。
偏偏门外不断传来林夫人气恼的声音,她连逃都不能逃,也不能在这个关口将他赶出去,真是太让人讨厌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薄情寡义啊。沈玉一个小姑娘有哪里能得罪你,她丢了你就一点都不担心,还要睡觉!”
“都是你。作孽啊,要不是你昨天赶她走,她也不会丢!这深山老林的多危险啊!不行。你给我出来!出来好好讲清楚!我跟你没完!”
话音落,这木门几乎只是个摆设的小插销就被人硬撞开了,挂在门把手上的笑脸娃娃落了地,咕噜咕噜的滚进角落,沾上了灰尘。
桃花木簪被林晏一脚踩着,稍一用力,便断成两截。
南乐想也不想将沈庭玉的脑袋按进被子里,用厚棉被将人死死掩住。
林夫人进门才是一怔,这屋子颇大,竟比她所住的房间还要大出一倍去。
屋内陈设虽是古旧,但也可见精心。
别的不说,光是一进门,地上便铺着一张竹席,在向里走,长几,小案,桌,椅,绣墩,一应俱全。
床边设了一架四面薄绢枕屏,三面薄绢上分别画的是蝶栖花,花落流水,水入青山,一面瀑布挂青山。
林夫人几步绕过屏风,冲到床前,目标明确伸手便要去掀床帐。
后宅大院里千娇万宠养出来的跋扈大小姐,出嫁也是最显贵的门第。若不是遇上帝室倾覆,天子南逃,林夫人这一辈子都称得上无比顺遂,本可以跋扈一辈子。
在林夫人的眼里,她的孩子算是人,她的亲人算是人,她所爱之人算是人,像是南乐这等出身卑贱的女子又怎么能算是人。
因为这卑贱的贫家女而弄丢了沈玉,她便一心要给对方惩罚。
若此时是在林府,自然用不上林夫人这样不体面的争吵,只要一个眼神,她身边用惯的婆子自会冲上去将人从床上捉下来。
就算不动手,光是衣衫不整的被拖出来示众就足够让一个女人抬不起头了。
红罗锦帐后隐约可见少女窈窕的身姿,不过这道身影落在林夫人眼中也只能让她怒火更炙罢了。
南乐惊慌失措的拥着被子挡住胸口,但肩头裸露在外。
她万万没有想到林夫人会这样就强闯进来,一旦她拉开帐子,不说沈庭玉,就是她肩背上的痕迹也瞒不过人。
更何况……被子下面还藏着他们最想找的人。
南乐开始后悔,倒不如一开始就承认沈庭玉在她这里。
或许是因为看不见,或许是因为太过于紧张,因而任何一点身体上的感觉都变得尤为鲜明。
温热黏腻的液体沾上了脚趾,痒得她特别想将人踢下去又不敢动,只能强忍着痒意,任由人捉住脚踝,将液体时轻时重的一点点在肌肤上涂抹开。
林晏受伤行动不便落后林夫人几步,他走的闲庭似步,自有一份不急不慢的风流从容。
绕过屏风,他抬头一眼见到床帏后影影绰绰的女子身影。
分明是同床共枕过不知多少次的人,隔着一层若隐若现的红幔,少女窈窕的身影却让人不敢认,一双雪臂拥着锦被,好像极为恐惧一般,肩头不断轻颤着,像是已经被吓坏了。
门外闻声而来的光曜捡起地上的断簪,抬眸正对上林晏的目光。
林晏收回目光,一脚踢倒面前屏风,屏风重重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他一步踩过屏风,直直挡在床前。
千钧一发之际,林夫人正好撞在斜刺过来的林晏身上。
林晏倒吸一口冷气,疼得变了脸色。
林夫人也吓了一跳,“二郎,你要不要紧?”
林晏要不要紧,南乐不知道。
但她现在挺要紧的,不知道沈庭玉脑子进了什么水,这会儿偏往不该碰的地方碰。
她恨不得一脚将人踢下床,浑身抖得厉害,白皙的面庞浮现出一层格外秾艳的红晕,但只能紧紧的合住双腿,伸手去被子里胡乱揪住他的头发想要制止他。
但被子里的人一点都不听话,她的阻止倒好像鼓励了他,反让他更加放肆。
南乐紧咬着唇瓣,分不清自己的心跳到底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别的什么难以描述的原因。
林晏压着火气,眼角眉梢却还是无法抑制的流露出冷色。
林夫人算是教养着他长大,怎么能看不出林晏这是真动了火气。
她心中愤怒,又委屈,却不敢言语,也不敢再去掀那帐子了。
林晏双眼垂下来,扬了扬下巴,“你先出去。”
林夫人呼吸一滞,听出另一个意思,“难道你还要留下来不成?”
林晏掀起眼,沉沉的看了她一眼。
林夫人眸光一错,看向床幔中透出的女子身影,心下了悟林晏这是老毛病又犯了。
她恨恨的扬声道:“这样的女人有什么稀奇的,大清早不穿衣服,也不知道在勾引谁。”
她这话一出,门口便是一阵骚动。
济流拦住了气愤的辰隐,沉声道:“二位都出来吧。”
南乐也想赶紧将人赶走,“都快出去!”
二人都走了,济流贴心的将门合上,室内终于恢复安静。
南乐揪着耳朵,将人从被子里提了出来。
沈庭玉的脸被热气蒸的发红,额上一层细汗,目光格外缠绵的望着她。
“姐姐。方才你感觉如何?”沈庭玉的唇珠水红,他舔了舔嘴角,自问自答,“应该是很快乐的吧。”
南乐恼羞成怒,“你给我滚。”
南乐话一出口又想到林夫人可能在门口,要是此时沈庭玉从她房间走出去就很难解释了,她硬生生改口,抓住沈庭玉肩膀上的衣服,急忙道:“不行,先别走。”
她瞪大了一双圆眼睛,愤愤地看着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南乐素来是这样的性子,天大的事情睡一觉醒来,情绪都会平和很多。
今天她看着沈庭玉虽然还是不虞,却没有之前那样强烈得让她想要发狂的爱憎了。
他的眼神极富侵略性,像是一沾上就难以摆脱的网,本就精致的面容在晨光下艳丽得惊人。
“我想讨姐姐的喜欢,让姐姐开心。”
南乐错开眼,强作镇定,板着脸,“你刚刚在做什么?”
沈庭玉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给她看掌心圆形的小瓷盒,“在给姐姐涂药。”
“涂药?”南乐半信半疑,想到方才的感觉,她摇了摇头,像是要把令人羞耻的画面挥散。
沈庭玉眸色渐深,“之前都是我不好,没轻没重伤着姐姐了。”
南乐本来就很想压下那些画面,让他这一提脑海中却浮现出更多的细节。
她红着脸,简直要咬牙切齿了,“涂药需要……你那么涂吗?”
沈庭玉睁着一双干净又清澈的眼睛静静的望着她,神色天真又懵懂,好像十分茫然好奇的反问道:“怎么涂?”
以前的南乐一定会被他这副天真单纯的样子骗到,但她现在才不会上当。
她一双眼水盈盈的,面庞羞红,“你不要装了。明明就是故意的。”
沈庭玉果真不再装了,眨眼间漆眸中刻意扮演得天真就荡然无存,取而代之是让南乐感觉陌生又畏惧的炙热情潮。
他慢慢靠近她,“姐姐说得对,我的确是故意的。”
南乐慢慢垂下眼,长睫颤抖,“你今天还缠着我是不是就想做那种事情?”
这话说出口,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心里又委屈。
沈庭玉的脸越靠越近,“我不是缠着姐姐,只是想……”
南乐偏过头躲过他的亲吻,她鼓足勇气,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是最后一次。这一次完了,你别再缠着我了好不好?放过我吧。”
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凶也凶过了。
都没用,这人还是往她身边钻,不依不饶的缠着她。
南乐一点都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对沈庭玉避之不及,可沈庭玉完全不知道怕。
他无所顾忌,敢在别人面前都做那种事情。
好像不知道廉耻,也不怕被别人发现他们这种奇怪的关系。
南乐怕了,她怕被人发现怕得要死。
她没办法了,她实在不想再见到他,不想再跟他纠缠,也不想恨他,不想为这件事伤心,她只想一切尽快结束,为了结束这一切。
她可以试着好好求他一次。
沈庭玉神色微凝,目光一沉。
他不会蠢到认为南乐会这么快就接受他,原谅他。
南乐只是想要摆脱他,为了摆脱他,她明明不愿意却肯让他做这种事。
他在她心里就是这样一个无耻好色的人,只是图谋她的身体。
好像有一只巨手用力攥住他的心脏,他心底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莫大痛苦。
南乐已经躺了下去,紧紧闭上眼,表情却无法遮掩的紧张,像是一尾被扔上岸想要挣扎又无力挣扎的鱼。
沈庭玉看了她很久,双臂撑在她身侧,身子覆了上来,
南乐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一热,她长睫颤个不停,眼尾已有了湿意,眼见着马上就又要哭出来。
但他只是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就从她身上起身,“姐姐,药我留在这里。你自己记得涂。”
南乐猛地睁开眼睛,房间里已经没有第二人,只有窗户大开着。
她裹着被子坐起身,呆望着窗户,泪花在眼睛里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茫然。
他这就走了是什么意思?
第五十三章
南乐穿好衣服合上窗户。
一夜过去, 身体的不适果真已经缓解很多。
她压下心事,安静的将昨夜未来得及整理的行李又仔细的整理了一遍, 发现那个济流送给她的小箱子也被他们从马车上送到了房间里。
箱子里一本绣像都没有少, 自然,也包括那本不太寻常的。
南乐盯着箱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将这个箱子等会儿还给济流。
出门的时候, 她想的是要带着沈庭玉,一共两个人出远门,又是跟着船帮走, 便林林总总多带了许多东西。
很多小东西像是镜子,瓷碗,水杯, 小剪刀, 软枕头之类乱七八糟的本都是为了顾着沈庭玉,给他准备的。
要是只有她一个人,行李便能精简许多。
南乐挑了挑,最后挑出一床被褥, 两大块羊毛毡, 水囊,一副碗筷, 两身厚衣物打包成一个可以背在肩上的大包。
她将这个大包放在床上, 转过身抱起箱子走出房间, 正巧遇上辰隐和光曜。
两个少年今天都换了新的衣服,背着长剑,各有风采。
辰隐一身白底黑纹的劲装, 头发高高绑成马尾, 盘口系到喉结, 显得脖颈修长,三寸腰带束出笔直纤细的腰身。
他一见到南乐就远远冲她招手,笑得露出一对小虎牙,朝气蓬勃,满身阳光少年气,快步向她跑过来。
旁边的光曜一身黑底白纹的劲装,头发一丝不苟的盘成发髻用银冠束住,眉目清冷,肤白如玉。
南乐忍不住笑道:“好巧啊。一出来就遇上你们了。”
门前干干净净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南乐自然不会知道不会知道他们昨夜曾给她送过糖水,娃娃,簪子想要哄她开心。
也不会知道遇到他们两个人并非凑巧,而是他们本就是放心不下,特意在这里徘徊许久,也不知道该不该去敲门。
辰隐跑过来自然的撞了一下她的肩膀,“早啊。小乐妹妹。”
光曜落后一步,他嗓音清冽,“南姑娘早。”
两个人异口同声。
南乐向他们点点头也向他们问了早。
看着两人南乐只觉得这一幕说不出的让人心情愉快。
这两个人就跟棋盘上的玉质的黑白子似的,两枚放在一起才愈发显得颜色鲜明。
辰隐笑道:“小乐妹妹,你早上吃东西了没有?”
“没有,你们呢?”
辰隐在一旁说道:“昨天济流哥在山里设了几个陷阱,今天早上去发现抓了几头野山羊还有兔子。外面正烤着呢,刚好咱们一起去吧。”
南乐眨了下眼睛,从辰隐的话里捉到了重点,“济流也在吗?”
辰隐的话比脑子转得快,“肯定在。”
话出口,他才察觉出南乐的奇怪,她怎么好像特意要找济流似的?
南乐点头道:“好。那你带我去吧。”
光曜看向她怀中的箱子,“我帮你拿?”
南乐摇头,“谢谢你光曜,这个我自己抱就好了。”
辰隐跟在她身边,眼神好奇,“奇怪。小乐妹妹,你什么时候跟济流关系这么好了?一大早就要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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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庙后的山地上果真清出了一片地方,烧着几堆篝火。
男人们各自围着篝火说话。
一个人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陌生男人,好奇的问道:“诶,你们见过那个人没有?我怎么以前没见过他。”
“没见过啊,咱们到之前这人好像就在庙里。”
“霍叔跟他挺熟的,应该是上面的人吧。”
三个少年人走出门立刻引来了众人的目光。
此行他们的职责本就是护卫南乐与林府的两位,但人心总是向着自己人。南乐平日待人是有口皆碑的好,谁也不会讨厌这样一个姑娘。
林府那二位,林晏过往对南乐做了什么糟心事就不说了,林夫人更是只差将轻视写在脸上。今天一早他们又闹出那么一出,这下更是谁也不愿意理他们了。
哪怕这些人昨日亲眼见到南乐动手。
但大家对自己熟悉且喜欢的人总会多一份宽容。
他们不会相信一夜南乐就改了性子会变得恶毒刻薄,相反,大家一致认为能让南乐动手,肯定是那姑娘私下做了什么事将南乐这么好的性子都给逼急了。
今天找不到沈庭玉的人,船帮的这些护卫只当活该,更是没有人愿意去找。
此时看到南乐出门,一群人都很高兴的和她打招呼,热情的给她塞东西吃。
南乐才走了几步就被塞了好几把串,几乎要抱不住怀里的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