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她会肆意挑衅,过了这么久毫无动静,像是打了个哑仗。
无波无澜擦肩而过,宋时舒站在通风的长廊末端,电话回拨过去。
忙音后是低沉的男声:“中午来接你吃饭。”
“今天没空。”宋时舒声音浅淡,“要训练。”
“那也不能不吃饭。”
“组团订了轻食外卖。”
挂断前,宋时舒耳侧传来轻淡的男声,“……我们很久没一起吃饭了。”
这段时间夫妻二人各忙各的,为迎接秋季演出,宋时舒每天都训练很晚,回去后倒头便睡,只有早餐时间他们偶尔碰到一块儿。
比起之前,现在的二人相处寡淡如水。
宋时舒握着手机吗,有点闷闷不乐。
林知璇展示过照片后,她心态愈发复杂,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意。
应该和谢临的婚后生活太亲近才导致她会那么在乎他,如果关系疏远一些,就能恢复正常。
也能演好吉赛尔的第二幕。
忙于疲惫的这段时间,唯一的好事只有老陈上次给她汇报的关于宋余中病情的消息,得以先进的治疗后,宋余中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转,再活个五年十年不成问题。
周五下午,舞团放假较早,三四点的样子各个厅室消散一半的人群,宋时舒没有早早回去,和往日一样继续逗留再舞团,意外收到谢诗琪的讯息。
【嫂嫂,表哥的生日快到了,我们一起去给他挑选礼物吧!】
【刚好今天商场大促销,趁着夏天没结束,我想买很多很多的小裙子。】
本着能省省该花花原则,谢诗琪爱买大牌,也爱占小便宜,哪天见到劳斯莱斯五元优惠券,都会毫不邮寄塞入囊中。
宋时舒不想错过谢临的生日,答应陪同过去。
好些天没见着谢诗琪,她比之前更瘦,妆容更浓,笑还是大大咧咧的笑,到商场碰头,见着人便扑过来,“我好想你啊,嫂嫂。”
宋时舒不免一笑,“你表哥什么时候生日,打算怎么过的。”
“这个啊……”谢诗琪吐了吐舌头,“好像是冬至。”
“冬至?那现在是?”
夏天?!
这算哪门子快到生日了。
“都一样啦,反正我是来挑礼物的。”谢诗琪抓着她的手不放开,“你每天呆在舞团训练多无聊啊,应该出来走一走,散散心。”
“他和你说的吗?”宋时舒直接问。
“谁,表哥吗?没有啦,我纯粹是想表嫂了。”
谢诗琪嬉皮笑脸,不由分说拉嫂子的手进去。
宋时舒不傻,猜到谢临看她这几天忙碌,自己叫不出来,让表妹来陪伴。
谢诗琪性子活脱得像只哈巴狗,见缝插针,哪哪都能蹿,能盘旋于品牌店,十元精品店也能逛得有滋有味,说是给表哥买礼物,实际就是个噱头,早就抛之脑后。
她喜欢牵手穿过汹涌人群的感觉,喜欢在镜子前试戴各式各样的饰品。
精品店的小兔子发箍被兴致勃勃拿起来,往粉毛上一戴,蹦跳到宋时舒的跟前,“好看吗?”
宋时舒抬手拨弄扶正,“好可爱。”
“你来戴一个。”谢诗琪选了个小猫耳朵,“这个也可爱。”
两人跟小孩似的在镜子前搞怪嘟嘴,手机翻出照相功能,啪地给照下来,长得都漂亮精致,省了修图的步骤。
去付款的时候,收银员需要去磁扫码,让谢诗琪把头发上的发箍拿下来,她抬手一扯,发箍拿下来了,粉毛假发也差点扯掉下。
宋时舒离得最近,看得清清楚楚,粉色头发底下是光秃秃的,她下意识用身子遮盖住后面人的视线,替谢诗琪拨弄好头发,把发箍递给收银员后扫码付款。
谢诗琪手里抓了好几个发箍,笑脸盈盈,玩得不亦乐乎,一旁的宋时舒注意到鬓边还没弄好,又抬手抚了抚。
谢诗琪笑容稍稍僵硬了些,“嫂嫂,你看到了什么。”
宋时舒一怔,不知如何回答。
谢诗琪无畏地自己扶好假发,“这个是假的。”
“嗯……”
“以前我也有像你这么漂亮的秀发,不过呢,因为太惹眼被上帝嫉妒了。”谢诗琪嬉笑道,“所以不得不剃掉。”
“你……”宋时舒深呼吸,“生病了吗。”
谢诗琪点头。
药物的催染下,她再漂亮的长发也无济于事,通通剃掉收回,取而代之的这款假发,颜色柔亮娇嫩,她很喜欢,一直佩戴在头上。
刚才的小插曲无意中透露一个秘密,宋时舒不知所措地叹息,安抚道:“应该没事吧,现代科技这么发达。”她父亲都步入治愈的阶段,何况谢诗琪,那么年轻。
谢诗琪隐瞒这件事足以说明这并不是普通的病症,被发现后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不希望宋时舒告诉别人。
“这件事没人知道吗?”宋时舒诧异。
“表哥是知道的。”
“只有他知道?”
谢诗琪点头。
那父母呢,都不知道?
宋时舒再度意识到,谢家不是一般的冷。
她在谢宅吃过的一顿饭,可能是最温馨的时刻。
商场地下停车位,A区,迈巴赫低调地停靠。
驾驶座上的凌彻自出发就没一句好话,砰地合上车门,摸出一支烟,“敢情你这是来逛商场的,把老子当司机是吧。”
旁边竖着个禁止吸烟的牌子,谢临手一抬把烟给拔了,嗓音轻轻袅袅,“她们两个都在,逛完后东西多得提不动。”
“……所以不仅是司机,还要做脚夫?”
“我们的荣幸。”
“……”凌彻的气险些上不来,睨了眼好兄弟那样,“看不出来你们夫妻感情这么好。”
就算二人结婚,圈子里的人奉上祝福,私底下颇具怀疑态度,总觉得这两怎么着都不太可能。
谢临没顾凌彻有模有样的阴阳怪气,英眉一拧,“你说,女人忽冷忽热是什么原因。”
“我又不是女人,懂个屁。”凌彻敷衍一句,见对方正儿八经的问,兴致上来些,“你的意思是,她现在对你冷淡了。”
谢临觑她。
凌彻更乐,“是不是床上不太行了。”
那根本不可能。
人前制冷空调人后打桩机,每回只有她求饶的份。
“不会说话就别说。”谢临掐断烟蒂火苗,往垃圾桶里一扔,“可能是她最近太忙了,没有时间陪我吃饭。”
“啧啧啧。”
“?”
“鲁迅说,时间是挤出来的。”凌彻倚着车身,“她不理你,就是不喜欢你。”
最佳损友非他莫属。
安慰什么的,不存在。
谢临面色沉静,一言不发。
凌彻:“我说的不对吗?”
谢临:“对,单身狗说的,都对。”
凌彻:“你是不是忘了,我不是单身狗。”
算上和谢诗琪的关系,他有女朋友的。
平时不承认和谢诗琪的关系,拌嘴的时候,不得不拿出来显摆。
“其实很正常,你们结婚有阵子了,进入感情疲惫期了呗。”凌彻良心尚存,补充,“这时候自然相处就行了,你别太热情。”
“一直都是自然相处。”谢临单手抄兜,睨过去的眉眼上挑,懒懒散散地表现出毫不在意的模样,“我没有很热情。”
“是吗。”
“不然呢。”
凌彻漫不经心地抬了抬下巴,“你老婆来了。”
谢临下意识回头,“在哪?人呢?”
没瞧见人。
被戏耍了。
谢临冷脸踹过去一脚。
凌彻乐得不行,地球灭亡了,谢临的嘴还硬着。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嫂嫂, 你说,我用我表哥的钱给他准备生日礼物, 是不是有点不妥。”
说话间, 卡上余额被划走六位数。
谢诗琪欣赏着手里的男士钱包,用了表哥这么长时间的零花钱,最后礼尚往来还他一个空钱包。
宋时舒喉间发涩, 说不出话。
生日在冬至,却在这时候挑选礼物。
是,等不到那时候了吗。
谁会去想, 活泼好动的谢诗琪,身患重症命不久矣,和其他面如死灰的患者不同, 她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接过SA递来的卡, 谢诗琪幽幽感叹,“哎,怪就怪我妈富可敌国,一毛零花钱都不给我。”
“没事, 你今天随便刷。”宋时舒递过去另一张卡, “刷多了算我的。”
不愧是喜欢的嫂嫂,说话就是大气。
谢诗琪兴高采烈, 挽起嫂嫂的胳膊, 让她也挑一条。
想想这么久以来没送过谢临礼物, 宋时舒顺带挑了一条领带,谢诗琪在时尚方面颇为敏感,眼光独到, 参考意见后挑选出不少好东西。
两个漂亮的, 提着购物袋的美女走在一块儿, 吸睛率近乎百分百,几分钟的功夫,不下三个男士过来搭讪要微信。
宋时舒手上有婚戒,拒绝写在明面上,谢诗琪就不同了,大大咧咧的性格很招爱玩的公子哥,她也没拒绝,接连给了两个。
谢临和凌彻刚过来便见那副情景。
隔得远,不知谈及什么,谢诗琪被男士逗得咯咯笑。
凌彻脚步缓住,面无表情,“那个丑不拉几的男的是谁。”
刚才被好兄弟整过,谢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倚着玻璃围栏前,“不要随随便便评价别人的外貌。”
有婚戒在,宋时舒受到的骚扰少很多。
可惜宋大小姐气质优越,乖乖站在一侧不说话就是个静态美人儿,眼眸清亮晶莹,肌肤泛着浅淡的粉色,清纯又勾人。
搭讪过谢诗琪的男士还试着和她说话。
凌彻斜了眼身侧的兄弟,“他又勾引你老婆了。”
谢临眯了眯眸,“有病吧。”
“别随随便便地骂人。”
轮到凌彻嘲讽了。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他们过去的时候,那男士还没个消停,眼见着谢诗琪手机递过去要加微信,凌彻冷冷淡淡喊了一句:“谢诗琪。”
待她向来疏离的口吻里多了不易察觉的仓促,就像特意为了阻止她和其他男人交流似的。
凌彻英眉蹙紧,将矛头抛走,不咸不淡陈述:“你表哥来了。”
谢诗琪“哦”了声,“我知道啊。”
说话间微信已经加上了。
那男士走之前当着他们的面和她们打招呼:“有事可以直接联系我。”
谢诗琪点头如小鸡啄米,乖巧听话。
尽管不觉得一条微信就能把姑娘的心勾走,如此明目张胆的行为看在眼里实在不是滋味,凌彻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谢诗琪脸上,她一点都没在意他的想法。
谢临冷静得多,“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若不是他在场,宋时舒的微信没准也被勾搭走了。
“算命啊。”谢诗琪晃着手机,“那个人是算命的,超级准诶,我想让他帮我算姻缘。”
凌彻蹙眉,“姻缘是算的吗。”
“那不然呢。”谢诗琪耸了耸肩,“难道是自己争取的吗。”
她争取这么多年依然没个结果。
无奈托付于算命的。
“能不能别相信那些乱七八糟的。”凌彻不咸不淡陈述,“你不能学学你嫂子吗,人家怎么没信。”
“谁说她不信的。”谢诗琪振振有词,“那算命的一下子就猜中她最近有心事呢。”
“废话,现在谁没点心事。”
“那你有吗。”
“关你屁事。”
谢诗琪一下子哑火。
这些年没和凌彻正儿八经说过话。
难得多说几句还是为屁大点事吵个喋喋不休。
“那我加他也和你没关系。”谢诗琪突然说,“你不再是我男朋友,之前和我表哥的赌注,作废。”
强扭的瓜不甜。
但她就喜欢扭着玩。
现在,她不玩了。
飞蛾扑火甘之如饴——这是她的人生信条。
而今天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她连表面的假关系都不要了。
她就像根缠绕不休的丝线,这些年缠得人头疼,却在一刹那线从中间断裂。
本该透口气的凌彻,不自觉发现,反而越来越紧。
.
晚上回去,宋时舒把钱包和领带送给谢临。
一个是她送的普通礼物,一个是谢诗琪送的生日礼物。
洗过澡,她穿着柔软浅色睡裙,像一朵盛开娇美的莲花,盘腿窝在被褥上,有点愁眉苦脸,“诗琪应该还能活很久吧。”
钱包是谢临常用的款式,简单低调。
里面空空的,只有一层附张纸条,写有生日快乐。
谢诗琪怕自己等不到表哥的生日了。
也无法还清欠他的零花钱债务。
“她和你怎么说的?”谢临反问。
谢诗琪没有向嫂嫂抱怨命运不公,坦然且微笑接受一切,宋时舒回忆了下,“她想穿明年夏天的小裙子。”
“能穿上。”
“我也觉得。”宋时舒托腮,“我爸经过治疗后,病情都稳定许多,昨天和我妈打电话的时候提到这个,她还骂他老不死的。”
年纪轻轻,治疗方案有很多。
怕就怕,谢诗琪自己不想治疗了。
谢临显然早就知道谢诗琪的情况,也知道她隐瞒了所有人的事,该劝的话早已劝过,都是成年人,她应该知道抉择。
“等你父亲回来,我们早点举办婚礼吧。”谢临坐在她另一侧,长腿横到她跟前,一下子将人捞到怀里,“我想看你穿婚纱的样子。”
一定很美很美。
宋时舒有些抗拒触碰,往边上挪了挪,口吻僵硬,“他快回来了吧,但是我妈那边……”
赵媛一直没松嘴。
上次过后态度十分冷淡,连电话都说得少。
今夜的光偏昏黄,谢临神色显得懒倦恹恹,低哑着嗓音,“周末我们再去看看她,我有把握让她把女儿嫁给我。”
“不是已经嫁给你了吗。”她小声嘀咕,“都生米煮成熟饭了。”
还挺有自知之明。
“熟饭?”他掰过她的面颊,唇角的笑懒散又肆意,“熟了吗,我看看,要不要再煮一遍。”
萦绕的气息温热。
嗓音蛊惑低沉。
不禁想起每每关灯他蛊意诱惑地喊她乖乖,让她就擒的事,就跟下诅咒似的,她思维跟随控制,让抬腿就抬,简直是个提线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