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肩侧的凉意,宋时舒突然一个利落地翻滚下去,摸了摸鼻尖,干涩道:“嗓子有点渴,我去喝点水。”
谢临看着猎物急忙逃蹿的模样,悠哉悠哉提醒,“你去洗手间喝的水吗?”
“……”
“茶几上有温水。”
不等她反应,他已然起身,长指握着杯子,倒上七八分来到她跟前,摸了摸柔软的长发,“你怎么跟个小孩似的,在家也路痴。”
宋时舒接过来,“没有,我想先去洗手来着。”
“不是刚洗过澡吗。”
她无从解释,自顾自抿了两口水,他顺带把杯子拿走,拉她入怀来吻她。
“谢临。”宋时舒突然低声喊道。
“嗯?”
“我来大姨妈了。”
“提前了?”
“嗯……”
他也没停下,吻了吻她的额头,声色贴着耳际,“知道了,但让我亲亲。”
不怎么擅长说谎的宋时舒怕露馅,不敢再多说话。
为了保持正常的联姻关系,她不能太在乎,需要避免他的触碰。
但是……越这样,她越别扭。
明明自己也很想踮起脚尖去吻他的。
压根不是狗男人。
分明是条男狐狸,扰得人心神不宁。
这段时间训练繁忙,只有周末抽出空来,夫妻两没有拖延,带谢二狗一同去往丈母娘家的路上,怕被拒绝,没有提前报备,半路才和赵媛提一嘴,听说女儿女婿过来,赵媛心不在焉地,说了个哦字。
没说不见,没让他们滚。
这说明,之前的气消了一大半。
这个点,赵媛没在家,他们车停靠后,院子内外一片清净,大门边缘生出小蓝花,是阿拉伯婆婆纳,生气勃勃。
宋时舒习以为常,“不在家,打麻将去了吧。”
二人带东西来到沈奶奶家。
这个时间点,阿姨婶婶们大概率在打麻将。
到门口却没听到动静。
“咦,你外婆也不在吗?”宋时舒好奇地迈过去。
提的礼品盒一一放在玄关旁。
沈奶奶和赵媛一样,对他们的事不知情,曝光后谢临和外婆提过一嘴,外婆笑眯眯表示,赵阿姨不止一次来问她,不是质问她外孙为什么勾人家姑娘,而是问及他的作风和人品。
知道事无法挽回,便想着,只要谢临是个正直的人,勉强接受做女婿。
老人家不撒谎,问什么交代什么。
有这层关系在,赵媛不再像之前那么排斥,了解到谢家公子从小吃过苦头,没有公子哥的娇惯脾气,宋时舒嫁给他,应当不会受委屈。
“我要不给我妈打个电话吧。”宋时舒思忖,“今天中午在这里吃?那会劳烦老人家做菜了,不如叫酒店外卖吧。”
“当着老人家的面叫外卖?”
“这个……”宋时舒叹息。
这不是找骂吗。
“时间还早,我下厨吧。”谢临说。
“你?”她意外,“你还会做饭,真的假的?”
“骗你干嘛。”
“你会做什么?西餐吗?老人家不怎么喜欢吃吧。”
“中西都行,你点单。”
这就厉害了。
宋时舒遗传赵媛的炸厨房能力,只会做个三明治早餐,女婿会做饭这事,在赵媛那里绝对是加分项。
“那我给你打下手吧。”宋时舒撸起袖子。
一旁的谢二狗也在摇尾巴。
这一人一狗,加起来就是添乱小能手。
“不用。”
“干嘛,你嫌弃我?”她不依不饶,“怎么着也让我表现表现。”
谢临没答应,下厨之前先考察食材有哪些,长腿迈开往厨房走去,身后的小媳妇跟屁虫似的黏上来。
见他一直没点头,干脆从后面将人抱住,“我厨艺也很好的,真的,做好一顿饭,方圆八里飘香。”
“炸厨房的煤气香吗。”
“!”
不禁狐疑,他怎么知道她厨艺不行的。
婚后她连厨房的门都没踏过,这就露馅了。
“我不管,反正我要帮忙。”宋时舒一个跳跃,直接从后面跳到他后身,小手勾着他的脖子,“你相信我一次,老公?嗯~好不好~”
缠了好久,就是没答应。
气氛沉默得诡异。
“怎么不说话……”
宋时舒催着,余光瞄到侧前方的沈奶奶和赵媛后,顿时哑然。
而她还维持着树袋熊的姿势,紧紧抱着谢临不撒手。
“外婆和妈妈……”
宋时舒倒吸一口凉气。
她们怎么在厨房忙活了?
还好他们没做太过火的事,她只是抱着他撒娇而已。
被家里人撞见,不算太尴尬。
念头刚过,门一拉开,只见三四个隔壁婶婶的头探出来。
宋时舒瞬间羞赧,嗖地从谢临背上滑落。
第47章
世上最尴尬的不是和老公亲密被老人家撞见。
还被老人家的牌友们给撞见。
那种想做太空飞船离开地球的心尤为强烈。
“大家都在啊……”
宋时舒哪还有刚才炸厨房的激情, 一边说一边往后面退,漂亮的小脸挂满尴尬异色。
谢临比她淡然得多, 颔首算作招呼。
沈奶奶她们正在厨房剥豆角, 厨房的拉门关着,隔绝外面的声音一直没听见,等他们过来便见猪八戒背媳妇的场景活生生呈现。
“来得好早, 饭还没做呢。”沈奶奶温和地招呼,看向外孙后面的宋时舒,“小舒, 你妈妈刚才还和我们说起你呢。”
宋时舒被提溜出来,讷笑二声,“说了啥。”
“说你有福气。”婶婶们笑道, “谈的男友和老公都这么优秀, 让阿姨羡慕死了。”
家丑不外扬,赵媛和朋友们聊天,自然往好的说。
他们结婚前,不少人想向沈奶奶毛遂自荐想嫁闺女, 踏得这庭院热热闹闹, 大家看好的女婿,如今是被她女儿收下, 赵媛脸上还是有光的。
“还好吧。”宋时舒莞尔, “他也很有福气, 娶了我这么漂亮的媳妇。”
“你这丫头真的是,一点都不知羞。”赵媛白她一眼。
“她说得对,是我的福气。”谢临看向媳妇的目光轻和, “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三两句顺藤摸瓜的话哄得旁人不禁羡慕这对腻歪的新婚小夫妻。
临近饭点她们不多逗留, 约好下午时间再过来搓几局麻将, 厨房少人后,宋时舒有空隙挤进去,拿起地上的豆角,有模有样地拨弄,“中午吃什么,我给你们打下手吧。”
“不用,你和你妈妈去客厅看电视吧。”沈奶奶慈祥地笑道,“我和谢临忙活就行了。”
“这哪能劳烦你们。”赵媛说什么都不让,“我们家闺女从小跟着我干活,做点小事完全不在话下的。”
话音刚落,便见宋时舒手里的豆角,被掰成两段。
这豆角剥的是两侧的丝。
她这么给掰坏了。
能吃是能吃,就是那小手一看便是不怎么下过厨房的。
在三人的注视下,宋时舒不肯让赵媛的吹嘘落空,“我觉得我还能再试一次。”
说罢,拿起另一根豆角。
咔地一下。
又折了。
“这豆角是邻居送来的。”沈奶奶打圆场,“确实不太好剥。”
宋时舒没听出解围的意思,以为是真的不太好剥,起身想帮点别的,挪到流理台跟前,左看看右看看无从下手。
谢临在外留学的最初吃不惯美餐,常是自己下厨,厨艺得心应手,垂眸处理着手里的事,不忘哄着小媳妇,“要不你去外面玩?”
宋时舒:“我去外面找谁玩?”
谢临回头。
宋时舒看过去。
谢二狗嘴里含着球,正愁没人陪它玩呢。
敢情让她陪狗狗玩耍。
避免再出糗的尴尬,宋时舒乖乖出去。
时不时看一眼在厨房忙碌的男人身影。
系着围裙,长身玉立,高大的身形在烟火气的厨房显得突兀。
某一刻又格外自然温馨。
在办公室里工作时沉稳冷肃,在家里厨房又是温柔体贴三好丈夫。
极致的反差感,很难不心动。
过一会儿,宋时舒看见赵媛过来。
“怎么了?”
赵媛轻咳一声,“感觉不需要我帮忙。”
宋时舒:“妈,你是不是搞砸了什么东西。”
“没什么,就是不小心把鱼胆挑破了。”
“……”
刺破鱼胆,一条鱼就废了。
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
宋时舒好心把球递给她,让她也陪谢二狗玩一会儿。
十二点,午餐准时备好,沈奶奶和谢临厨艺没得说,一桌菜色香味俱全。
中国人中国胃,赵媛尝了几口后意外之喜,对这个女婿有些刮目相看。
“在家也是你下厨吗。”赵媛问道。
“没有,家里请了阿姨。”谢临答得诚恳,“最近我和舒舒工作忙,很少一起吃饭。”
在老辈的眼里,外面的东西总归不如家里的干净。
赵媛推推宋时舒,“你不要老忙得忘记吃饭,知道没。”
“……哦。”
宋时舒抬头看了下对面的谢临。
无形之中,居然被他偷偷告个小状。
他眼角扬了扬,坦荡又悠然,她这几天没陪他吃饭是事实,还不给人告状了。
想获得丈母娘青睐不是件容易事,赵媛和普通中年妇女不一样,对珠宝首饰兴致不大,衣服包包可有可无,平生最大的两个爱好,烹饪和麻将。
中午的饭菜十分可口,赵媛对女婿说话的态度客气很多,饭罢在椅子上正襟危坐,打算和谢临好好谈谈。
赵媛指了指宋时舒,“你先出去下。”
“我?”宋时舒指着自己,不可思议,“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吗,还是说,你又想……暴力执法。”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才多久就学会和她妈抬杠了。
“放心,我不打他。”赵媛瞥了眼没出息的女儿,“和他谈谈你们婚后的打算。”
“什么打算?”
“这多了去,比如婚礼啊,孩子啊……”
“孩子?”
这怎么扯到孩子了。
长辈谈及的话题无非是这些,赵媛不阻止女儿发展事业,但她也正儿八经想抱个外孙。
赵媛挥挥手,不让宋时舒掺和进来。
“没事。”谢临看着小媳妇水汪汪充满担忧的眼眸,忍不住拍拍她的脸颊安抚,“咱妈和你一样,都很温柔。”
改口改得也快。
还拍了马屁。
上次打人打得那么狠,哪里温柔了。
他们两个联合驱赶,宋时舒孤立无援,委屈巴巴和谢二狗对上目光。
想起上回的情况令人后怕。
在沈奶奶家打人的话就太没礼貌了。
这样僵持不是办法,宋时舒以退为进,“那说好了,妈你不要打人——”
赵媛斜她,“知道了。”
宋时舒慢吞吞转身,牵着狗离开。
突然想到什么,下一秒,反身折回。
环顾四周,没找到鸡毛掸子,但见桌台上有个花瓶,这玩意砸人更疼,更容易造成事故。
她果断过去把它抱走。
呼哧呼哧的。
赵媛气得掐腰,这闺女把她当什么人了,难道她会拿花瓶砸女婿吗?
谢临默不作声,盯着她出门,眼眸倒影小媳妇的身子。
抱走花瓶的样子。
怎么……这么可爱。
刚退至门口,宋时舒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离开,转而贴向墙边,把耳朵凑到门前,能隐约听到一些内容。
下面的谢二狗有样学样,也把脑袋贴上去聆听。
没有拿鸡毛掸子打斗的声音,正如赵媛所说,只是和女婿谈及基本事宜。
孩子目前没这个打算,各有各的事业,婚礼可以尽早安排,不过最好等宋爸回国再办,凑个团圆,听到这里的赵媛沉默一会儿,讲起他们不幸的婚姻,和给宋时舒带来的影响。
“上次打你是我太着急。”赵媛轻声叹息,“和你说句抱歉,我很怕我女儿步入前尘,拥有一个不幸福的家庭。”
一个人带孩子的生活太累了。
但她从未提及过自己的苦。
她提起的,是自己给宋时舒带来的苦。
“我知道您的意思。”谢临毕恭毕敬颔首,“现在向您作保证您可能会觉得是空话,只能交给时间去证明,我这辈子只会拥有宋时舒一个妻子。”
口说空话,赵媛经历过一次,再听到这类的话,无法轻易相信。
谢临继续道:“如果您觉得时间无法衡量的话,可以查询她在谢家各企业的股份和资产估值,以及我们的婚后协议,作为男方的我,永远不会提及离婚,否则净身出户。”
关于时间和爱的保证是虚。
财产是实打实,可以展现在丈母娘眼前的。
赵媛大抵想不到谢临如此直接,越是这样,先前打的那棍子越愧疚,“你为什么会这么做,为什么选择她?”
“喜欢。”
简短,真诚的两个字。
结婚是因为喜欢。
就是喜欢。
没有别的。
门外,墙面冰凉,宋时舒贴了许久毫无察觉。
思维从结婚协议跳到最后的两个字。
喜……欢?
里面谈话结束,脚步挪动声传来,宋时舒迅速带着谢二狗躲到另外一边,身影刚消失,门就开了,赵媛从里面走出来,时候不早,到她们组局打麻将的时刻。
谢临目送人离开后,长身玉立,笔直站在原地,没有回头的动作,薄唇漫不经心冒出一句:“出来吧。”
宋时舒讶然。
他怎么知道她在偷听。
实在瞒不住,她慢吞吞从另一个房间门走出来。
谢临:“还有一个。”
过一会儿,谢二狗也跟做错事似的,缓缓钻出来。
一人一狗的表情十分相似,都是做过坏事被抓包的样子,谢二狗的尾巴快耷拉到地上。
宋时舒明目张胆很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耸耸肩,浓密缱绻的眼睫眨了眨,“其实我们没有偷听,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这边风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