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珂哭得伤心，程艾清纵使心里再生气，也不得不先把这口气咽下去。
“我始终相信，你是真心拿我当朋友的，但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艾清，我，我……”
刘珂哭得更厉害，程艾清哄了好一会儿才哄得她说出实情。
刘珂一直在进行高数训练，为了程艾清的口语落下了几节。久而久之，一同训练的同学就不给她发资料了。
毫无意外，那几个同学是1班带头反程艾清的那几个人。
“所以，他们以这个要挟你。但是，也不会……”
刘珂这么看重1班，削尖脑袋想留在1班，自然会想办法和1班的同学搞好关系。
但这个理由依旧站不住脚。
除非……刘珂自己心里也有类似这样的想法。
能让她有这样的想法的可能性只有一个，那就是嫉妒。
嫉妒大概是世界上最复杂的情绪。人会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嫉妒一个人，哪怕对方各方面都不如自己。
“因为你太厉害了。我努力了半年才到1班，你呢？一次月考就轻轻松松来了1班，还是在一门科目远不如我的情况下到了1班。程艾清你知道吗？嫉妒你的人，何止我？”
程艾清就像一条外来的鱼，搅得1班这潭“死水”不得安宁。
“我不怪你，因为你帮了我很多。你再休息会儿吧，我去周老师办公室了。”
“你会告诉周老师这件事的经过吗？”这是刘珂最怕的事情，她绝对不能离开1班。
“她不会信的。”或者说，她不想信。
程艾清敲开了周老师办公室的门。
“坐吧。那里有点心，自己拿。”
一向严厉的周老师温和了不少。
程艾清随手拿了块巧克力，接下了这枚“糖衣炮弹”。
“程艾清，接下来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的想法跟您差不多，我会离开1班。”
周老师挑了挑眉，放下了她和颜悦色的面具，恢复常态。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警告。她在警告程艾清，不要试图揣测她的心思。
程艾清才不理会她的警告。
“您不明说，不过是为了给我个台阶，更是为了1班，我理解。”
牺牲小我，成全大我。
程艾清扪心自问，如果今天是她在周老师这个位置，她未必能比她处理得更好。
“我跟2班的吴老师联系过了，他们班也是……”
“我回9班。”
程艾清打断了周老师的话，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什么？”
周老师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有了诧异。
程艾清做了一个让她觉得最荒唐的决定。
“我说，我回9班。谢谢您为我考虑，但这是我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一会儿我就去收拾东西。”
“可是……”周老师居然会被一个学生弄到语无伦次，“你回9班，你可就毁了呀！”
原来这就是明德众人对9班最真实的看法。
9班似乎是个黑洞，无论什么人进去，都会堕入深渊，再也出不来了。
“9班的同学不会害人，不会污蔑人，您说的‘毁’，是什么意思？”
程艾清寥寥数语就反驳了周老师的话，还暗暗地回击了1班所有的不公。
“抱歉。”这是高高在上的周老师，第一次对学生表达歉意，“是我过激了，只是我觉得，你是很潜力的孩子，应该去更好的地方。”
“您忘了？我就是从9班出来的呀。”
程艾清在9班呆的时间不长，但她还是很开心。
夕阳西下，在狭小的教室里做值日，和同学们嬉笑打闹磨着洋工，直到童老师来骂人了才开始勤勤恳恳打扫。
或者在晚自修的时候，摸鱼看电影。
其实9班的同学也并不是都这么厌学，只是有些老师先入为主，认为9班无可救药，从来都不好好教。
他们会拿着作业本来问程艾清问题，把她说的全部记到笔记本上。
而且9班的同学都很单纯友好。这次的事情，如果没有宁淼淼及时出现，让程艾清有底气，她也会自乱阵脚。
程艾清说得真诚，让周老师低下了高傲的头。
“程艾清，作为你的老师，我很失职，因为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教你。但是我很希望，可以看到你以后打我的脸。”
这大概是周老师第一次对她说真心话。
也是最后一次。
拜别了周老师，程艾清一出门就看到门口坐着的刘珂。不出意外，她应该是把她和周老师的话全听到了。
“艾清，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现在就去和周老师把事实说清楚。”
刘珂心里原本有些打鼓，想听听程艾清会和周老师说什么。当她听到程艾清决心回9班的时候，陡然而生的负罪感把她湮灭了。
程艾清深感无语，这现代社会的小孩，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冲动？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回了9班，光华的训练营你就去不了了。你不是一直想去光华的吗？”
“谁说我要放弃光华了？”
光华的训练营名额稀缺，所以长年以来都是“1班特供”。如果程艾清离开1班，大家都会默认她放弃了去光华训练营的名额。
“不该我的，我不强求。但是，该我的，就是我的。”
走出一班的教学楼，程艾清站在阳光之下，拿出了自己的学生证。
她不屑地轻哼了一声，把学生证往垃圾桶一抛，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魔窟。
第7章
“嘭”“嘭”“嘭”
程艾清一进门就收到了9班同学的烟花欢迎。带头的自然是宁淼淼。
“欢迎回来，这几天你在一班受苦了。”
“你们也太大阵仗了。”
程艾清捋了捋头发，将头上散落的彩带弄下来。
回到收悉的9班，程艾清感到无比轻松。哪怕是每个人头上挤得密密麻麻的字，都让她看顺眼了很多。
还真别说，现在看不到他们头上的字，程艾清还怪不习惯的。
她的座位依旧在宁淼淼旁边。她刚坐下，就从后面递过来一本习题册。
是周帆。
“这几题，你觉得我拆解得怎么样？”
程艾清大概浏览了一下。虽然还是没有详细的分析过程，但是他已经迈出了最难的一步。
这点，让身为教师的程艾清有了欣喜之情。她拿着习题册转过身去，却发现――
周帆头上的字似乎淡了不少。
“嗯？是我做错了吗？”
“没有没有，是觉得你做得挺好的。你多试试，慢慢养成分析的习惯就好了。”
对比了别人，程艾清敢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周帆脑袋上的字确实淡了。
程艾清猜测，只要他们有了进步，字就会慢慢褪去。可是她这样一个人一个人地教，效率也太低了，而且也不是谁都像周帆有天分。
“哎哎哎，把窗户打开，一股子酸味。今天黑板谁擦的？给我站起来！”
沉思中的程艾清被这堪比噪音的吼声吓了一跳。
她抬头一看课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全校最晦气的王老师来了。
王老师是个英语老师，英语发音难听得像磁带卡住了。今年已经60好几了，本该是退休养老的年纪，可他仗着自己资历久脸皮厚，说什么都不退休。
学校没办法，只能把他派到9班上课。而他，从骨子里就瞧不上9班。每次上课就是哪哪儿都不对劲儿，堪称折磨。
“这地上都什么东西啊，花花绿绿的，你们瞎啊，都不zi道打shao一下？”
他普通话也很糟糕，至今没人听得明白他到底是哪里的口音，像是集“百家”之长。
只不过可怜了今天的值日生们了。好不容易按照他的心意，扫了地擦了黑板，连他的茶杯都洗了一遍，重新给他沏了杯热茶。本以为可以开始上课了吧，却径直走到了程艾清面前。
“哟，被1班赶回来了？”
程艾清懒得跟他费什么话，随口敷衍了几句。
没想到王老师越说越过分。
“像你这种作弊的学生，就应该被学校开除。我要是你哦，我就退学了，哪里还有脸呆下去……”
“你！”宁淼淼气得牙都痒了，她刚想顶回去，被程艾清按住了手。
王老师见程艾清默不作声，更是变本加厉。
“听说你还想勾引李志衡啊？人家是谁，你是谁？小小年纪，怎么这么不知检点！”
“我要是你，一把年纪了，就退休了。赖着不走，没皮没脸。”
“你说什么？”王老师的声音搞了几个度。声音从像卡住的磁带变成了崩带的磁带。
“说你啊。一把年纪了还信谣言。看来不仅是教学能力差，是脑子不灵光。”
王老师这种刻薄的人，程艾清以前在县里见多了。
尤其是她当时和前男友分手，那些嚼舌根子的人说的话一个塞一个难听。程艾清一开始也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去对待，后来才明白一个事实。
道理，是讲给懂道理的人听的。对于这种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人来说，一定要及时骂回去。不然自己只会越来越吃亏。
见程艾清巧舌如簧，把王老师气得面色发青，9班一些爱凑热闹的同学也顺着程艾清的话头往下说。
“老王，你不会老年痴呆了吧？”
“老王，我一个亲戚是脑科大夫，抱我名字给你打折。”
“打什么折啊，说得他的脑子能算得清楚帐一样。”
“哈哈哈哈……”
全班笑做一团。
在这样欢快的氛围下，程艾清也没忍住笑了出来。这大概是王老师到9班以来，同学们第一次这么解气。
“你们……你们……”王老师颤抖地伸出手，“你们，给我走着瞧！”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9班。
“耶！”
9班同学齐刷刷地把书抛向了半空，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很快，程艾清发现一个问题：那么现在，谁来教英语呢？
以王老师对9班的偏见和他的教学能力，同学们肯定不愿意让他再回来。而且他也未必乐意。可是英语课还是要继续啊！
那么，这个英语课……
冷静下来的同学们，齐刷刷把目光看向了程艾清。
“你们的意思是，让我教？”
“对啊，你在1班呆过，1班那个外教不是剑桥毕业的吗？名师出高徒，你来教呗。”
这对于程艾清来说，自然是个拉高生命值的好机会。可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学生，学生教学生，怎么看都不像话。
“艾清，你就教我们吧。”
宁淼淼看出来程艾清的犹豫，及时向她发起了撒娇攻势。没几下，程艾清就败下阵来。
“那么同学们，我们开始上课。”
这节英语课上得比程艾清预想得还要顺利。她用指尖轻轻抚着讲台的纹理，听着同学们读英语课文的声音，她不仅感慨――
教师，永远是她最热爱的事业。
“艾清，以后我们的课都你来教算了。”
“我同意。看不到那些老家伙捧高踩低的嘴脸，背课文我都带着调儿。”
“我学了这么多年英语，第一次听懂了，程艾清，以后就你了！”
“程艾清，程艾清，程艾清！”
班级里，呼喊程艾清名字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当事人程艾清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群□□集会呢！
英语课结束后，下一节是童老师的数学课。
上课铃还没响，童老师则气势汹汹地冲进教室。
他大声质问着：“刚刚的英语课，发生了什么？”
大家很默契地闭了嘴，只字不提英语课发生的不愉快。
“别逼我一个个点名啊，是不是有人对王老师说了很不尊敬的话？”
面对童老师的有备而来，那几个在英语课上回怼王老师的同学马上辩驳：“那也是他不尊重我们！哪有一个老师说自己学生不检点的？”
“他说谁了？”
那个同学自知失言，咬着牙，一言不发。
“老师，是我。”程艾清主动站了起来，向童老师还原了在英语课上发生的一切。
“童老师，是我的问题。我会去跟童老师道歉，有什么处分，我也接受。”
“接受处分，你想得美！”童老师怒地一拍桌子。他平时虽然总是苦着一张脸，看上去很严肃。但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
童老师拿出他夹在书里的文件：“9班同学，自由散漫，学习主管能力差，目无师长。现经过校委会的一致表决，决定将9班解散，将于一个月内处理完9班全体同学退学手续。”
什么！
9班的同学想一口溅了水的油锅，沸腾不停。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只是反抗了一下老师而已，学校竟然因此要砍掉9班？
第8章
童老师怒气汹汹地瞪着程艾清：“本来还指望你带着整个9班进步，我真是瞎了眼！烂泥扶不上墙！”
“叮铃铃――”上课铃响了，童老师把书往讲台上重重一扔。
“学学学，学什么学！你们看看你们一个个有学习的样子吗？程艾清你这么厉害，都你来教吧。我看看你能教出个什么东西来，班级都快被你弄没了！”
门一摔，童老师离开了9班，只剩9班的同学面面相觑。
“明明你才是受害者啊，王老师恶人先告状，老童干嘛要怪你啊？”
程艾清揉了揉宁淼淼脑袋，她头上的字也随着她脑袋的摆动而摇摇晃晃。这个可爱的一幕让心情跌到谷底的程艾清，放松了不少。
程艾清心里知道，童老师并不是真的迁怒于他。她明白，童老师心里还是向着9班的，他发这么大火无非也是关心则乱。
程艾清转过身，对着同学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大家，这件事因我而起，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我保证，我不会让9班散掉的。”
此刻，无关程艾清的生命值，她是发自内心希望这个班级能够好好的。就算让她生命值全部清零也无所谓。
一个女生摇摇头，把她扶起来：“我们没有怪你，也没有怪老童。当了他三年学生，他什么样我们都知道。你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
“是啊，程艾清，我们都挺你的。”
“到时候我们学老王的厚脸皮，赖着不走，看学校能拿我们怎么办！”
“我们还可以偷几张1班的学生证去蹭课，听说他们休息室的小蛋糕可好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