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姑娘哪里喝过这般烈的酒,再这样喝下去,怕是会伤了身子。银川念香对视一眼,同忻欢宫的宫女打过招呼,扶人往外走。
沈清颜喝得醉醺醺,刚踏出门,迎面吹来的寒风冻了激灵,挣扎着往回缩。
力度大到念香银川险些都没扶稳。
银川眼神尖,远远地,就瞧见忻欢宫外有一道人影披寒风,踏月色而来。
她停住脚步,低头行礼,“奴婢见过陛下。”
念香也跟着行礼。
心中却有些疑惑,这个时候,陛下过来作甚?
还未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见银川松了手,她疑惑抬头,正巧对上帝王冷涔涔的视线,当即吓得脊背生寒,松手退至一旁。
帝王扶住沈清颜腰身,就要将人打横抱起。
跟随的小太监慌忙提醒道:“陛下,霍太医说您的伤口还没好全,要是再乱动,伤口就会崩裂开……沈美人也会担心的。”
霍太医说了,要是陛下不听劝,就拿沈美人说事。
可说完他就后悔了,信谁不好,偏偏要信霍太医那张嘴。
他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生怕陛下一个不高兴,让人砍他的脑袋,只是等了又等,也没听见帝王发话。
他小心翼翼抬头,眼睛倏然睁大,被眼前一幕狠狠震惊到了。
帝王颀长身子蹲下,暗色龙纹长袍委地,露出宽阔伟岸的后背来,他伸手挽住少女膝弯,动作舒缓的把人背起往前走。
留下几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念香先反应过来,想跟上去,银川拽住她摇了摇头。
他的动作很轻,很轻,走得也很慢。
少女软绵绵的娇躯贴在后背上,随着走动间,柔韧富有弹性的酥软处轻蹭过,即便是隔着衣衫都能勾得人浮想联翩。
他的动作很轻,很轻,走得也很慢。
一旦这种感觉落在心底生根发芽,就会被无限放大,去深深感受。
谢阙深吸口气,压下心头澎湃,加快了步子。
烈酒后劲足,沈清颜原本只是醉了,睁开眼勉强能看出抹虚影,但被路上这般颠簸,最后一丝清醒也化作沉沉醉意,飘飘乎不知所以然。
她双手垂落露在外面,寒风吹过肌肤泛起颤栗,有些冷。沈清颜不舒服的轻咛了声,下意识寻找着往热源靠近。
这里很温暖,热乎乎的。
还想要再近些。
微凉指尖挑开帝王衣领,灵活的似条鱼儿般钻了进去,肌肤带来的温暖触感令人爱不释手。沈清颜娇娇哼了声,柔若无骨的小手不安分胡乱摸索起来,摸过男人的喉结、锁骨,越探越往下。
“别动。”
谢阙浑身绷紧,声音低哑的不成样,他勉强腾出一只手,捏住两只纤细腕子从衣襟中提溜出来。
热源退散,迎面的风拍打在脸上,冷意席卷全身,冷热交替下沈清颜难受的哼唧了声,浓重鼻音听着竟有几分委屈。
指尖无处安放,空落落的,这种虚无腾空感极其不适,总想着要抓住点什么。她胡乱摸索着,摸到了男人的喉间,可那东西不太安分,总是乱跑,她不喜欢。
见人放手,谢阙喉结上下滚动,长长松了口气,可掌心里攥成皱巴巴一团的衣裳却出卖了他的隐忍。
他从来没觉得,脚下的路能有这么长,这么难熬。
沈清颜安静了会儿,又用脸颊去蹭谢阙的颈,那处也很温暖,随着寒风浸入肺腑,馥郁龙涎香钻入鼻尖,昏昏沉沉的意识难得有了片刻清醒。
“陛下?”
“嗯,朕带你回去,你且……”忍忍。
颈边肌肤忽地传来一阵濡湿,紧接着贝齿抵住皮肉,重重咬了下去。少女意识朦胧,齿列时紧时松,香软小舌也不受控制的游|走着,反复舔过那小块肌肤。
谢阙意识到她在做什么时,线条肌肉瞬间紧紧绷起,颈侧青筋暴出,神色隐忍的厉害。
长腿迈动,疾走如飞,大步流星的穿过最后一道拐角。
行至寝殿外,众目睽睽之下,帝王抬腿狠狠踹开门,厚门撞到墙壁又反弹回来被他伸手抵住。
帝王阴沉着脸,近乎是咬牙切齿道:“去准备醒酒汤。”
沈清颜还紧咬着不松口,谢阙生怕用力扯拽会伤到她的齿列,只能在放下时用掌心托住她的脸,沉声命令道:“松开。”
帝王威严可畏,盛气凌人,沈清颜瑟缩了下,牙齿松了些力道,谢阙趁机转过身,手指捏住她的雪腮,扶着人躺下。
等人躺下后,谢阙正要抽回手,却见沈清颜挣扎起来,一口含住他的指尖,用了比刚才还要重的力道咬下去。
谢阙眸色逐渐晦暗涩沉,他抬手攥住沈清颜双腕,按在床上,强势到让她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坐着。包裹在温热口腔内的手指轻轻屈起,勾住里面的湿湿|软软舌尖,狠狠纠缠着。
外物的侵|入感抬强烈,沈清颜皱起了眉,嗓间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可双腕被缚,身子动弹不了,想逃也逃不掉,只能用舌尖拼命往外推拒。
那双潋滟眸子湿漉漉的,眼尾也渐渐染了殷红,在强势力道的逼迫下,只能无这般助又弱小的仰头看他。
谢阙呼吸微窒,凝望着她的神情,连片刻都不放过。
殿外冷风瑟瑟。
殿内娇艳芙蓉花瑰丽荼蘼,在这冬天寒日里,平添了摸旖旎春色。
直到沈清颜呼吸紊乱,羽睫沾满泪珠,谢阙才抽回手,拿过她腰间别着的帕子,慢条斯理擦去手指上的晶莹水渍。
“端过来。”
听到命令,墙角出不知站了多久的小宫女双肩抖个不停,连带着托盘里的醒酒汤都在颤动。
帝王冷声道:“出去。”
关上的门隔断了外界的一切。
谢阙搂过沈清颜的肩,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半哄半威胁的才将一碗醒酒汤喂了下去。
沈清颜推开他,眸底写满了控诉,“疼。”
谢阙险些要被她气笑了,她咬的别人,自己倒还是疼起来了。
气归气,他还能真跟酒鬼讲道理不成,讲也讲不通。
酒意上涌,方才闹腾一阵也费了不少心力,沈清颜蜷缩起身子,青丝散落遮住半张脸,很快就没了意识。
偶尔会冒出几个只字片语,凑近些听了,都是“疼”“咬你”几个字来回重复。
谢阙扯过锦被盖住她,盯了许久,才像是想到什么,抬手摸上后颈咬伤,眼底露出温和笑意。
***
翌日,帝王出现在朝堂上,无异是安抚了众臣子的乱心。
礼部尚书赵大人官复原职,晋国公刺杀陛下后在狱中畏罪自杀,绛州广义王欲起兵谋反,被未雨绸缪的宰辅大人一举擒获,现如今已经押进大理寺内监管。
桩桩件件,似乎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却找不到实质证据,在容不得深究的情况下只能作罢。
只是,怎瞧得陛下颈边有个印子,像是牙印。
有人揶揄道,听闻最近沈美人夜夜在陛下寝殿内留宿,剩下的话没再说下去。
欲言又止,将说不说,才是最能引人暧昧遐想的话语。
而如今,这位“胆大包天”的沈美人正悠悠转醒,宿醉疼痛涌上来,疼的她又躺了回去。
殿外脚步声响起,是帝王下朝回来了。
她强忍疼痛,挣扎着坐起来,“臣妾给陛下请安。”
“不必了。”
谢阙站在榻前,抬手按在沈清颜两侧太阳穴处,轻揉了揉,问道:“还疼吗?”
沈清颜抿紧唇角,低低嗯了声。
对方的力道适中有度,比刚醒来时舒缓了不少,可也不能让帝王一直给她揉着。
“陛下,臣妾自己来就好。”
她仰头看他,眸光虚虚扫过,随后低下视线自己按压着。
过了好半晌,她才似慢慢反应过来,再度抬眸,落在帝王颈间。
恰巧谢阙侧身看过来,那处的印子一下子暴露在沈清颜视线内。
是一圈清晰地、泛红地齿印。
沈清颜攥紧锦被,呼吸微微凝滞。
昨夜她吃醉了酒,醒来又在帝王寝殿内,中间发生的什么全都不记得了。这齿印,总不能是她……
谢阙感受到她的视线,手指点点颈侧,露出暧昧痕迹,薄唇轻扯,“算是扯平了。”
……
沈清颜记不清是如何走回到华池阁了。
简单洗漱,换了干净衣物后,她就坐在镜前久久出神,连雪团跳到腿上都失了知觉。
雪团没有得到抚摸,极为不满的喵了一声跳到地上。
念香抱起雪团,揉揉它的小脑袋,担忧道:“美人也不知道怎么了,从回来开始就这样,问什么也都不说。”
银川道:“陛下还能把美人怎么着,昨夜喝了酒,兴许只是累着了。”
“但愿是这样吧。”
作者有话说:
沈.小尖牙:咬死你
谢.矫情:疼……
第32章 重合
烈酒伤身, 沈清颜站在窗前,冷风卷着凉意缓缓吹进阁内,胃部翻腾上涌的呕吐感才感受到舒坦了些。
昨夜喝得不省人事, 稍稍回忆片刻就止不住的头疼, 沈清颜索性不再刻意去想,转身躺到软榻上准备小憩会儿。
梦境掺了酒,似是埋藏在泥土深处的酒坛子飘出酒香味,勾起了些许陈年往事。
她梦到了六岁那年。
那时娘亲还在,她还是进义侯府受宠的小小姐,糟心事都还没有开始。许是吃惯了苦, 渐渐地,她便不愿意再回忆起从前那些悠闲惬意的日子, 大概是心理落差下难免会忍不住心生惊羡。
沈家祖宅坐落羌水旧街, 房屋阁楼经久失修, 墙皮掉落,破败不堪, 整条街除了祖宅外, 就只有隔壁有人住。
一个哑巴小少年, 一个聋哑老仆。
老仆负责整理院子, 伺候衣食起居, 不爱笑也不看人,走起路来连个声响都没有, 瞧着怪吓人。
小少年整日躲在屋子里, 四下不见光,刚开始沈清颜去找他时, 小少年会冷脸, 摔东西, 有次花瓶还差点砸到她身上。可祖宅祭祀的事她不懂,连个与她年龄相仿的玩伴也没有,往后来的次数多了,小少年也就彻底无视她,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日沈清颜过来,觉得院子里与之前不太一样,平时这个时候老仆都会在柳树枯木下看书,但她也没有太在意,哼着小曲往屋子里走。
“砰——”
东西砸到门上,噼里啪啦落地,发出巨大响声。
沈清颜吓了一跳,抱着的糖蒸酥酪“啪嗒”一声掉到地上。
糖蒸酥酪是丫鬟刚从镇上刚买回来的,很好吃,她想让小哑巴尝尝。
好在外面用油纸包着,没有沾到灰,她捡起糕点,抱在怀中,轻轻敲了敲门:“小哑巴,你在里面吗?”
回应她的又是一阵摔碎声。
小哑巴生气了。
沈清颜局促不安的攥紧了油纸,干巴巴盯着紧闭的门,小声跟他道歉,“我、我不是故意想要毁约的,是父亲罚我抄书,才没能来找你。我买了糕点,是来跟你赔罪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她小心翼翼推开门,入目一片狼藉,寻了许久,才在橱柜和墙角的狭仄处寻到蜷缩成一团的人。
微熹晨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映照空气中浮动的颗颗灰尘。
小哑巴浑身发颤,喉间发出嗬哧嗬哧响声,他双手挠着喉咙,已经挠出了道道血痕。
“小哑巴?”
沈清颜也顾不上糖蒸酥酪放在哪里,又急又气愤的拦他,“你这是怎么了,再怎么难受也不能伤害自己呀。”
她努力抓他双手,生推硬拽间小哑巴摔倒在地,她也跟着摔在小哑巴怀里,指尖攥住的衣衫散发浓浓的血腥味,他的眼睛充斥着红血丝,唇间、脸上也都是血。
沈清颜怔愣看着他,吓得连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小哑巴一把推开她,几乎是踉跄着、连爬带滚的钻进了床底。
直至天色渐黑,沈府婢女来寻她,沈清颜才似回过神来。
她看了眼还缩在床底的人,紧咬住下唇,克制嗓音中的颤抖把人打发走,随后腿一软坐在地上,低低哭出了声。
珍珠般的泪珠滚落脸颊,砸进了衣料中,洇出点点水渍。
这不是她认识的小哑巴,她好怕。
可、可要是她们回去告诉父亲,父亲一定会把小哑巴打死的。
沈清颜不知哭了多久,哭的眼睛生疼。
小哑巴从床底下爬出,骨骼发出清脆响声,沾了血的衣衫混合着灰尘,简直是狼狈的不能再狼狈。他勉强支起身子,站到沈清颜跟前。
沈清颜仰头看他。
他本就要比小姑娘年长几岁,长得也高,顶着这幅尊容往眼前一站,硬生生把好不容易才将眼泪憋回去的小姑娘又给吓哭了。
小哑巴抬手想要揉揉小姑娘的发丝,忽地手一顿,他看了眼小姑娘干净衣裳,又看了眼满是血和污渍的手,随后缩回来,在地上写了“对不起”三个字。
手腕还在抖,字迹也扭曲的厉害。
最后一笔落下,后腰就被香香软软的小姑娘抱了个满怀。
小哑巴僵住了。
“你不要吓我,不要生我的气,我来赴约了……”
小姑娘哭得凶,边说边打哭嗝。
“糖蒸酥酪都、都碎了,被我踩碎了。”
油纸包散了绳,酥皮压进馅泥里,裹了灰,还能看见上面清晰地鞋印子。
小哑巴沉默半晌,僵硬掰开搂在腰间的小手,弯腰顺势往地上一坐,捡起糖蒸酥酪就往嘴里塞。
沈清颜呆住了,眼睫挂着的泪珠丝冬日屋檐下结成的冰凌,晶莹剔透。
她拍开他的手,抱怨道:“脏了,你不准再吃了。”
随后也学着他的样子坐在地上,到底是有几分嫌弃,好看的眉心皱起,嗓音含着哭腔道:“你吓到了我,就罚你,罚你告诉我你的名字。”
小哑巴低着头,在地上写了个“阙”字。
“那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小哑巴又写了个“沈”字,正要写第二个字时,手背就被打了一下。
“笨死啦。”小姑娘脆生生嗓音中满是嫌弃。
沈清颜握着花瓶碎片,在地上一笔一划写着,双眸轻弯,唇角的笑亦是天真可爱。
“瑟瑟。”
“只有我喜欢的人才知道哦。”
……
梦境倏地破裂。
沉重眼皮滚动了下,沈清颜缓缓睁开眼,眼前虚影晃动,头疼欲裂中虚影竟与梦境中小哑巴的脸渐渐重合、放大。
她伸手在虚空中抓了下,落下时被人稳稳接住。
“小哑巴?”
对面的人没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