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芙蕖——韫枝【完结】
时间:2023-04-07 12:30:07

  沈蹊把她抱回自己的军帐,一路上,遇见些下属。
  那些军卒看见他怀里抱着的姑娘,震惊地瞪圆了眼睛。冬季的天总是黑得很早,浓黑的夜色里,唯有沈蹊面色平淡,缓步走入帐,将她平放在床榻上。
  兰芙蕖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安静地垂下,很软地轻哼了声。
  她很乖。
  睡颜安静。
  男人忍住心头悸动,在她眼皮上轻啄了一下,而后替她脱掉鞋、盖好厚实的被褥。帐外冷风飒飒,眼看着一场大雪又要落下来,他撑了一把伞,走出军帐。
  应槐递来消息。
  关押兰旭的地牢里,有新的进展。
  ……
  兰芙蕖醒来,分不清现在是几时。
  她穿好鞋走下床,发现自己身处在沈蹊的军帐里,想也不用想,定是沈蹊将她从马车上抱回来。
  睡足了,兰芙蕖有些饿。
  她先往帐内炉子里添了两块炭,而后掀开军帐衣角。外头的天很黑,乌云倾压下来,似乎有一场大雪将至。
  沈蹊不在帐内。
  不知人如今在何处。
  兰芙蕖想起来,此番他回来得很急,而北疆的心腹大患便是义邙,应当是义邙那边出了事。
  一想到义邙。
  她就想起来兄长。
  听说,沈蹊将他关入地牢。
  似乎顾及着她的情面,沈惊游并未对兰旭用刑,只是地牢阴暗潮湿,兄长身子不好,不知能不能受得住。
  私心里,她是希望沈蹊早日替兄长洗清冤屈的。
  可如今不知怎的,她右眼皮发跳得厉害,心中隐隐生怕。
  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
  就在沈蹊去清凤城的这几天。
  义邙对北疆进行了一次小范围的袭.击。
  所幸没有造成很大的损失,倒让他们捉住了几个义邙人,如今那几个人也被沈蹊关在地牢里,他今日着急前去,便是审讯这几个杂碎。
  往常这种级别的战俘,沈惊游都不会亲自动手,只在闲暇时于一旁看着,可即便如此,单是那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眼,足以令战俘望而生畏。
  在沈蹊之前。
  北疆对战俘相较友好。
  可一贯的温善,让义邙人愈发猖獗,沈蹊上.位之后,重新启用昭刑间,对待那些战俘的手段可谓是残忍至极。
  他今日来到昭刑间,不是为了那几个杂碎。
  他的目标是兰旭。
  他特意命人将兰旭也提了来,审讯义邙战俘时,就让兰子初在一边看着。一道又一道酷刑落在那几人身上,没几遭,那些义邙人就没了个人样。
  也许是身子不好的缘故。
  兰子初的面色惨白。
  终于,一人忍耐不住,被沈蹊撬开了嘴。
  他手指颤动,奄奄一息,声音极为模糊。沈蹊轻飘飘看了一侧的兰旭一眼,而后命人松开那战俘。
  昏暗不明的牢室里,战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抱住了身前之人的大腿。
  那人的手上、脸上,尽是血水,沈蹊见状,嫌恶地皱了皱眉。
  下一刻,便听对方用义邙话求饶道:
  “军爷,放、放了我吧,我告诉你,我什么都告诉你,我真的受不了了。”
  “是他……就是他,你审讯他,莫审讯我——”
  那人指了指兰子初。
  在北疆多年,沈蹊会些义邙话。
  可兰旭一副听不懂那人言语的模样,唯有在那手指举过来时,他才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片刻,兰旭好似明白过来了什么,笑:“沈将军,这种严刑逼供下的指认,您也相信?”
  沈蹊用帕子擦了擦衣摆的血,丢给左右。
  应槐闻言,便笑着替他说话:
  “兰公子多虑了,我家主子自然是相信您的清白。这不,便要替您好生惩治那些污您名誉之人呢。”
  玄衣之人神色缓淡,拍了拍手,一排崭新的刑具又被人端了上来。
  看见那铁器,兰旭一震。
  沈蹊仅是轻描淡写地一抬手,吩咐下去,刑室里又响起了惨叫声。
  崭新的铁器上,立马血迹斑斑。
  一件是抽骨,一件是剥皮,另一件……被沈蹊拿在手上把玩。男人的手指修长,气质清冷而矜贵。他无声地看着眼前这一场惨剧,听着哀嚎声,面色没有分毫动容。
  “这件不错。”
  沈惊游把玩了那铁器一阵,赞许道,“那就留给那还未开口的几个人罢。”
  应槐微微弯腰:“是。”
  一道血迹溅在沈蹊面上。
  男人微阖双目,立马有下人过来,替他将眼下的血迹擦拭干净。
  不过少时,刑室内那一具具尸.体被人抬了出去。
  “这么经不住折腾。”
  暗室微灯。
  沈蹊的神色亦是恹恹。
  “没劲。”
  兰旭知晓沈蹊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沈蹊手底下审讯的人,被折磨着这副模样。
  他后背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兰公子,”沈蹊转过头,目光定定,看着面色煞白的兰旭,笑得温和,“受惊了。”
  ……
  且说另一边军帐里。
  兰芙蕖坐在帐子里等了沈蹊许久,却是半点儿人影都未见着,一时不由得有几分着急。
  她猜想,对方应是去了昭刑间的。
  罢了,她自己去小厨房热几个剩下来的饭菜吃。
  帐外虽是乌沉沉的天,可这场雪还未来得及落下来,兰芙蕖找了把伞,方欲撑开。忽然听见帐外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似乎是……女子的调笑。
  兰芙蕖正撑着伞的手一顿。
  除去二姐与安翎郡主,她再没有在北疆看见其他女子。
  北疆也没有旁的姑娘,除非……
  她脑海里有了个猜测。
  可听着这脚步,似乎在朝沈蹊的帐子走过来?
  不是一个女子,是一群女子,七七八八的,有些聒噪。
  这群姑娘身前,是引她们前来的男人。
  那是一个年轻的将士,先前得了沈蹊的话,给他从映春营挑姑娘。
  ——将、将军,要什么样的姑娘?
  ——模样俊俏、身段窈窕……要挑比她兰芙蕖长得好看的。
  ——怕是映春营,没有长得比兰姑娘好看的姑娘。
  ——那就挑长得像她的……眼睛像她的,鼻子像她的,嘴巴像她的……
  于是乎,他替自家将军挑了一大堆映春营的军.妓。
  无论是眼睛像兰姑娘,或是鼻子嘴巴像兰姑娘,只要是能与她沾上边儿,他一并都挑了过来。
  听闻能服侍沈惊游,这些军.妓异常兴奋,跃跃欲试。
  “我们几个姐妹都等了好些日子了。沈将军真是今夜回来?”
  几人说说笑笑,来到沈蹊军帐前。
  “我们大将军如今在昭刑间,不若你们先去帐内候着他,我就先走了——”
  这厢话音还未落。
  姑娘们迫不及待地掀开帐子,鱼贯而入。
  帐内的灯盏亮着。
  兰芙蕖只闻见一阵胭脂味儿,下一刻军帐便被人从外掀了开,只见一名模样清丽的少女站在桌案前,手里捏着伞柄,看着鱼贯而入的莺莺燕燕们,一脸惊讶:
  “你们是……”
  众姑娘:?
  怎么还有个比她们先到的?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是补昨天的更新,今天的还在写,睡前写完发出来,可能会在半夜,早睡的不必等喔
  下章更新之前,评论区撒一波红包
第58章
  一道道目光落在兰芙蕖身上。
  如此逼仄, 带着几分狐疑与审视,让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将那句未问完的话说完:
  “你们……是谁?”
  眼前着一排排穿红戴绿, 风情妩媚。
  和香云阁的那些姑娘没什么两样。
  她的语气很轻,声音脆生生的,很柔和。
  与她的长相一般, 没有什么侵略感。
  为首的粉衫子姑娘闻言,觉得有些好笑, 掩着帕子咯咯笑出声。
  她俨然将兰芙蕖当作与她们是一类人。
  只见眼前这小姑娘妆容很淡,可眉目却是婉婉如画, 身上亦有番不入世俗的气质。映春营的姑娘们见了,心中皆是暗暗感叹。
  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这号人物, 她虽瞧着面生, 这模样、这气质, 却能让人一眼记住。
  不会是映春营新来的姑娘吧?
  为首那名军.妓眼中露出些许憾色。
  多好的女孩子, 就这样被北疆这一群臭男人给糟.蹋了, 唉。
  如此想着。
  兰芙蕖竟在对面的眼中看到几分怜惜。
  粉衫子姑娘走上来,打量着少女温软可人的眉眼, 叹了口气。
  “你这是第一次么, 看着如此稚嫩青涩。不过第一次跟了沈将军, 总归是好的。对了, 你叫什么名儿?”
  “兰芙蕖。”
  她很乖地答。
  “兰芙蕖, 巧了, 我也是花儿,我叫芍药, 这叫秋菊, 这是连翘。”
  对方显然没听过兰芙蕖的名字, 热络地介绍着。
  “你以后若是遇见什么难处,大可以来找我们几个。虽说入了这一行,算不上什么好姑娘,但她们几个都是心地善良、靠得住的姑娘。若是有什么不会的,也可以来问我们。”
  兰芙蕖反应过来了,连忙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
  不等她说完,肚子“咕噜”叫了声。
  她顿时有些尴尬,咳嗽了下。
  “你在这儿等沈将军多久了?”
  这么晚了,等得连饭都顾不得上吃。
  “我、我也不大清楚。”
  她确实不太清楚。
  她连自己什么时候醒的、现在是何时,都不知道。
  芍药:“我知晓,营里的姑娘都有难处,但北疆的那些军爷是不把我们当人看,我们得自个儿把自个儿当人看。怎的为了一个男人,将自己的身子都给折腾坏了。我们营里曾也有个好端端的姑娘,脑子犯糊涂喜欢上了军营里的军爷,每次服侍完那军爷,竟连药都不肯喝,最后被那军爷逼着打了三个孩子,那场面,血淋淋的,真是好生吓人……”
  一名穿黄衫子的姑娘推了推她:“芍药姐姐,你莫说了。”
  一阵唏嘘。
  兰芙蕖抿了抿唇,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芍药见她低垂着眼睫,心头微软,忍不住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指。小姑娘的手很细嫩白皙,惹得人愈发怜爱。女子微低下头,廉价的耳坠子晃了一晃儿。
  “虽不该说她,但她也是有些小手段的。我同你讲,这对待男人啊……”
  一连串大胆的言语,听得兰芙蕖面红耳赤。
  她别过头,那烫意一路烧到了嗓子眼儿。
  终于,兰芙蕖忍不住了,道:“我还未、还未与男人那样。”
  她的原意是,暂且用不上这种手段。
  希望芍药莫再说了。
  谁知,对方一愣,竟误解了她的本意。
  “妹妹是第一次么?那第一次可得当心了,若是要服侍沈将军,可得要小心注意着自己的身子。这种习武的男人蛮力最大,对了,我这里有一瓶药膏。”
  兰芙蕖掌心多了一物。
  芍药:“这是涂抹那里的,若是日后感到撕裂、胀痛,用这药膏可以止疼。姐姐们总归是用不上了,就送给你啦。”
  正说着,周遭忽然一凉。
  众人回首,发现沈蹊不知何时已出现在身后。
  帐外天色乌沉,却未下雪,沈蹊手上的伞也无用,正收得好好的,攥在手上。
  这一袭氅衣宽大,乌发用一根金带高束,自带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严。
  芍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沈蹊。
  她慌忙引着众姑娘俯身跪下来,一颗心却怦怦跳个不停。
  满屋的姑娘。
  满屋子的春色。
  唯有一人未跪,直愣愣地站着。
  芍药见状,慌忙去扯她的衣摆,压低声音道:“芙蕖,快跪呀!”
  见着大将军不跪,是不要命了么?!
  只见沈惊游目光越过那些女人。
  径直落在她身上。
  也就是这一瞬,那道清冷的眸光一下柔软许多,他无视那些女子,走到兰芙蕖面前,带起来一尾风。
  “等我多久了?”
  往日里高高在上的沈将军,竟用么温柔的语气与一名“军.妓”讲话,芍药连翘等人惊得瞪圆了眼睛。
  被一群人这般注视着。
  她硬着头皮,温声道:“有些时辰了。”
  肚子又咕噜,叫了一下。
  “饿了?”
  “嗯。”
  “我去叫小厨房再做些吃的,想吃什么?”
  “都可以。”
  言罢,沈蹊似乎才注意到跪了一地的女人。
  只见她们穿红戴绿,俨然是一副精心打扮之后的模样,扑面而来的是浓烈的胭脂水粉味,沈蹊对这些一向感到烦躁。
  兰芙蕖在,他才没有直接将人赶走。
  只指着为首的芍药,微沉着脸道: “你们是何人?”虽然这样问,但光看这装束,沈蹊心中已有答案。
  果不其然。
  芍药:“将军,奴家是映春营的人。”
  映春营的军.妓。
  怎么会出现在他的帐子里?
  似乎看出来他的疑惑,芍药答:“大将军 ,您在年前,曾同吴三说,要在映春营挑几个姑娘前来服侍您。”
  此言一出,兰芙蕖右眼皮跳了一跳。
  她望向沈蹊,心口处涌上一道难以名状的情绪。
  将才芍药同她讲,男人都是一个德行,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对于投怀送抱的女人更是来者不拒。
  如今,她成了沈惊游“碗里的”,芍药连翘等人则是“锅里的”。
  兰芙蕖忽然感到有几分酸涩。
  不过以沈蹊这样的身份,倒也正常。
  她在心里强行说服自己,去接受眼前的事实。
  然而,沈蹊却一脸迷茫。
  “吴三,哪个吴三?”他何曾说过这话?
  男人下意识望向身侧的少女。
  只见她薄唇微抿着,眼睫低垂,沈蹊知道,她是不开心了。
  这一回,他声音微冷,寒意亦是漫及眉梢。
  “胡言乱语!本将不可能——”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