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时间过去久了,再加上太子府的布置都是祁宴一人着手,她并未参与,想着或许是自己遗漏了,便也没再问,只帮她将一些小的装饰完善了一下便罢了。
眼看着镇北侯府和英国公府的婚事在即,又是正月十五将近,因为除夕闹出的风波虽然未平,但众人也都燃起了新的热情,家家户户开始买彩灯,准备上元节。
大夏重文,更重礼节,民间的上元节是一场大的节日盛世。因着除夕那日九重楼出现了刺客,陆蓁蓁受惊,张皇后的病又加重了,皇宫中这些日子又整日忙于审理这件事,根本无人有闲暇时间去筹办宴会,所以祁宴干脆下了令,今年宫中上元节免了宴会,只将银子和赏赐都折现发给了各宫,全了体面,就算是得了。而因为此举,各宫人人都开心无比。毕竟被硬逼着去参加一个规矩极重的宴会,和在自己宫里拿着赏钱舒舒服服地过个节相比,傻瓜都会选择后者。
陆蓁蓁也会选择后者,所以这个建议是陆蓁蓁提给祁宴的。本来祁宴是想不办宴会,各宫自己过节便算了,但陆蓁蓁觉得,如此还不够体现他这个太子爷对皇帝各宫娘娘的照拂,便建议他将举办宴会要用的银子折现分发下去。反正钱怎么都是花,如此既能搏一个贤名,又能卖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祁宴采纳了陆蓁蓁的建议,取得的效果十分显著,各宫娘娘们高兴的就差没在御花园里跳舞了,对此,他深刻意识到一个问题,果然是女人最懂女人。
夫妇两人的主意得到了显著效果,这会儿正坐在烛光下一边吃夜宵,一边复盘这件事。祁宴看着陆蓁蓁在烛灯下显得更加细腻白皙的脸庞,心头隐隐有些摩拳擦掌。他瞧着陆蓁蓁吃完了一块蒸糕,又喝了一碗牛乳茶,然后又嗑了两个果子,竟然又拿起了错认水。祁宴趁她去拿酒盏的间隙,将一条雪白的帕子递了过去:“吃饱了吧?”
他浅声问。
陆蓁蓁去拿酒盏的路被他拦住了,奇怪地望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递给自己帕子,自己还没吃完呢。
于是她不客气地将祁宴的手拍开了:“做什么?我还没喝酒呢。”
祁宴固执地依旧将帕子塞到她手上,并浅声温柔地说:“好了,天冷,你喝冷酒,身体会受不了的。再说了,已经亥时了,再过不多刻便休憩了,你吃的那么饱,怎么睡的着?”
话说的倒是没错,陆蓁蓁看了看天色,摸了摸肚皮,也觉得自己似乎吃的太多了。但她想着饮酒消食,还是想喝一盏错认水:“天冷了才要吃酒暖身子呀。”
祁宴摇头:“夜里饮冷酒对身子不好。”
他固执地非要将帕子塞到陆蓁蓁手里,陆蓁蓁终于觉得不对。自己爱吃酒,祁宴一直知道的,怎么今日如此反常,再看他说话的神态,简直像是哄着自己,就是不想让自己喝这盏错认水。
为什么?
想起他从前不允许自己喝酒的场合,陆蓁蓁恍然大悟,盯着祁宴的眼睛瞧了又瞧:“你憋着什么坏心思呢?”
祁宴见瞒不住了,干脆也不瞒了,将那盏错认水移的老远,凑到陆蓁蓁身旁,将人抱起来圈在怀里,拿雪白的帕子替她细细地擦拭唇角,低声诱哄道:“爱妃,今夜月色正好,你身子也好了,不如……”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陆蓁蓁一巴掌拍了过去,将他凑近的俊脸拍向了一边:“你想得美,我要睡觉了!”
说着,陆蓁蓁趁着祁宴被自己拍懵的片刻,赶紧下了小榻,快步跑到旁边桌上拿起了酒壶,狠狠地饮了一大口,然后叉着腰看着祁宴,做了个鬼脸:“略略略,我喝酒啦,你亲我呀!”
“你……”
祁宴方才被她的一巴掌拍的一怔,因他从小到大还没有被人如此力气大的挨近过,更别提被当面将脸拍歪。
此刻再瞧陆蓁蓁特意喝了酒来气自己,心头是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只余无奈。
“你给我等着。”
对于祁宴的压迫性的威胁,陆蓁蓁才不当回事,这家伙的弱点太多了,什么讨厌酒气呀,有洁癖呀,反正罗列起来十七八种,陆蓁蓁随便拿出一种,祁宴就近不了自己的身,又能拿自己怎么样呢。
于是她蹦蹦跳跳上了床,率先钻进了被窝里,高兴地拍了拍旁边的枕头,道:“今夜难得早睡,明日便是十四了,你难道不要趁着上元节前将宫中的事情了结一下吗?”
一连去宫中十余日,刺客的事情没有线索,但祁宴应是累了,上元节无论如何都要休沐了,那明日就要忙碌些。想到此,祁宴也无法,只好很恨地躺在了陆蓁蓁身旁。
见他从善如流,陆蓁蓁得意地紧,埋在被子里笑了两声,便吹熄了烛灯。
第104章
次日便是正月十四,顾柔嘉的婚礼定在正月十六,陆蓁蓁虽然不能到场,但是礼数不能少。于私情上,她作为自小与顾柔嘉一同长大的小姐妹,萧长宁与祁宴又是交情匪浅,于国情上,英国公府和镇北侯府都是国之栋梁之臣,她作为太子妃,祁宴作为太子,更要十分重视,毕竟虽没有明说,但这门婚事也是皇家极力促成的。
提前许多日,陆蓁蓁便让人去国库中挑拣了许多稀罕物件儿,类似玉如意、送子观音等等,装了两个大箱子,算是于国角度的贺礼,除此之外,她自己又拿太子府的账目和自己的私房钱添补了些,作为她和祁宴对他们两人的贺礼。
其中较为特别的是一个粉玉雕成的海棠,镶金后做成了金步摇,旁边两串玉坠,海棠花上一点白玉的芯子,粉□□白的,看起来十分可爱。粉玉算不算多贵重,这份礼物难得在是陆蓁蓁提前两个月便命宫中巧匠打造的,算是她的心意。
挽秋将打磨好的海棠步摇拿过来,盛在盒子里,乐夏凑上前去看,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好漂亮。”
陆蓁蓁也对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成品十分好奇,忙挥手让挽秋快过来。
粉白色镶金边的海棠花静静躺在金箔盒子里,像是金堆玉砌出的无上珍品,粉白的颜色像极了姑娘羞红的雪白面颊,既可爱,又可贵。陆蓁蓁看了,脸上露出一个笑:“好漂亮,柔嘉一定会喜欢的。”
一旁几人都忙着点头,因为是送给顾柔嘉的礼物,也没人敢去碰,陆蓁蓁也没有抚摸,而是让人好生装好了,放在单独的箱子里,届时一并抬去镇北侯府。
老镇北侯战死疆场,镇北侯夫人与其恩爱非常,在镇北侯战死后,不久便郁郁寡欢而过世了,因此萧长宁未满十五岁便袭了侯爵,府上只有一个幼弟和一个快出嫁的表妹,也算得上门户整齐。顾柔嘉特意打听过镇北侯的家世,曾与陆蓁蓁说起,两人都觉得府上人丁不杂,家事还算好管理。
整理好了给他们新婚的礼品单子,陆蓁蓁便撺掇着挽秋和乐夏偷偷去买些花灯,她明日想偷偷去逛民间的上元节。
她身子早已无碍了,那日确实受了惊吓,不过将养了这些天,早已好转了,若不是怕自己出现引起他们婚礼上的乱事,陆蓁蓁是想去参加顾柔嘉的婚礼的。
但是思前想后,如今背后那些人盯着她,她若是贸然出现,弄得顾柔嘉婚礼一团糟,便是自己的不是了,所以只能作罢。
不过在府上闷了这么些天,陆蓁蓁再如何累也休养好了,她本就是疯玩疯闹的性子,明日的上元节灯会,定是要去的。
对此,她昨日浅浅地提了一下,便得到了颂冬的反对:“娘娘在胡说什么!”她大为惊叹,“我们跟着娘娘来太子府之前,嬷嬷特意跟我们讲了,千万要约束娘娘的言行,像什么上元节,端午节这等民间的节日,娘娘是不能再去的了。”
“为什么?”陆蓁蓁垮起了一张小脸,她从小就被家里的嬷嬷约束着,每次出来玩,要么是江朝带着她翻墙,要么就是她偷偷改扮跑出来,总之每次都要同家里的嬷嬷斗智斗勇。如今回想起来,她最快乐最自由的日子,竟然是在宫中那四四方方的天地里,每日玩耍取乐,无人约束,只她随意。
想起那时的日子,不禁有些唏嘘,那时约束她的唯有祁宴一人,可陆蓁蓁也是完全不怕他,所以那约束也就算不得了约束了。
她思绪飘远了些,不久又飘了回来,想起要去上元节灯会的事。除夕夜宴都没有吃饱,到处都是规矩,实在太累,民间的上元灯会有许多好玩的节目和好吃的东西,她可是一定要参加的。
于是,为了躲避颂冬向家里的嬷嬷告状,陆蓁蓁故技重施,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偷偷去。
想定了后,她便让挽秋和乐夏背着颂冬去买些兔儿灯之类的,虽然正月里京城很冷,但是大夏地处南方,水面并不会结冰,即便落雪,也是飘在水里便化了,所以上元节,渭河上还是会举办灯会,众人也依然会放河灯祈愿。
河灯一般是正月十五这日早上样式才最齐全,到了晚上逛上元节时,街上好看的样子便都被预定走了,所以正月十五这日一早,陆蓁蓁就让挽秋和乐夏以采买的名义出门去了,颂冬听见陆蓁蓁吩咐她们,但是不知道为何,她有些心不在焉,所以看了一眼觉得心存疑虑,但也没多问。
等挽秋和乐夏成功出门了,陆蓁蓁松了口气,理了理揉乱的裙摆,端着手坐在藤椅上,不时瞄一眼窗外。
她全无城府的样子,若是往日,早就被颂冬看穿了,可此刻颂冬站在陆蓁蓁身侧,刚刚放下沏好的热茶,连告诉陆蓁蓁一声都忘了,也目光呆滞地不知看着哪里。
若有人在这时走进来,就会发现她们主仆两个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却不约而同地一起发着呆。
这份沉静是被陆蓁蓁打破的。她板着身子坐了一会儿,屋内的银丝碳在她不远处燃着,不多时她便觉得口渴,恰巧这时热茶的香气幽幽地飘进了她的鼻息里。
陆蓁蓁看向一旁的茶盏,这才发现颂冬也在发着呆。发觉颂冬走神后,她自己背着颂冬做坏事的愧疚心情便淡了些。陆蓁蓁伸手在颂冬眼前摇了摇:“颂冬?”
颂冬听见陆蓁蓁叫自己的声音,回过了神,表情有些慌张:“娘娘,您叫我?”
她表情十分慌张,陆蓁蓁原本没觉得有什么,见她如此奇怪,反而心里犯嘀咕了。
陆蓁蓁问:“颂冬,你怎么了?在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呀!”她嘴巴开合的速度很快:“娘娘怎么这样问?”
端看她这样子,便不像是没有事情。陆蓁蓁神色严肃了些,再度端起手来。她容貌昳丽,平时婉颜笑着时尽显小女儿家的娇憨之态,但若微微扬起下巴,做出严肃表情,便是凌于众人的仪态,此刻陆蓁蓁刻意板起了面孔,语气严肃:“颂冬,你有事情瞒着我。”
颂冬慌忙跪下了:“娘娘,奴婢错了。”
好端端地怎么说跪就跪,陆蓁蓁蹙眉:“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颂冬:“娘娘罚奴婢吧。昨日夜里,奴婢值夜时发现无忧半夜快子时时才回来,手上还拿着女子衣裙的包裹……”
她吞吞吐吐:“奴婢看见了,还以为是他私会谁家姑娘去了,便问他,可他吞吞吐吐不敢回答,奴婢这才觉得不对,再细看他手中拿着的衣裙,都是用上好的绫罗绸缎做的,绝不是普通的小姐姑娘能穿戴的起的……”
颂冬面色涨的通红,哐地嗑了一个头,直把陆蓁蓁吓了一跳:“娘娘,请恕奴婢大胆,昨夜太子爷一夜未归,无忧又夜半偷偷回府,定然是他为太子爷料理事情才这样偷偷摸摸的!”
颂冬义愤填膺,满面都涨的通红,颇有一副想冲进宫里将祁宴抓出来就地正法的架势。
这消息确实让陆蓁蓁有些懵,然而她却不是如同颂冬一般怀疑无忧去替祁宴料理风流债,而是担心祁宴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她发了片刻呆,将颂冬扶了起来:“好了,动不动地下跪,将我吓了一跳。”
颂冬眼眶还通红着,也不知是磕头磕的狠了,还是因为生气而眼睛发红。总之她看起来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娘娘,奴婢怕您伤心,不敢告诉您,但是奴婢觉得,太子爷这样做实在是太过分了!娘娘,咱们要不要告诉陆大人和郡主娘娘!”
闻言,陆蓁蓁赶紧摆手:“别别,千万不要!”
若要自己老爹和娘亲知道了,以他们二人疼爱自己的程度和性子的火爆,只怕下一刻就要杀到宫里,将祁宴提出来问话。届时不仅要犯下大不敬的罪名,只怕还要坏事。
陆蓁蓁摸了摸颂冬的头,安抚道:“放心,事情应该不是你想的那样。祁宴身为一国太子,接触的姑娘都是名门贵女,就算是在外面有了心爱的姑娘,以其心性之高,定然也是要光明正大迎回来的,哪可能夜半私会,所以,要么是你看错了,要么就是他们有事刻意瞒着我们。”
“奴婢绝没看错。”颂冬保证道:“奴婢看见无忧回来,本来想问他去做什么,可见他鬼鬼祟祟,便没开口,然后就瞧见了他手上拿着的包裹。”
“好了好了,”陆蓁蓁拍拍她:“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相信祁宴不会做这样的事,你先别急,今日祁宴说去宫中料理一些事,估计晌午便回来了,你让厨房准备些酒菜,让他来西殿用膳吧。”
“是。”
打发走了颂冬,陆蓁蓁蹙了蹙眉,她方才没说,她并不忧心祁宴有事瞒着自己,她只是忧心祁宴碰到了解决不了的麻烦。
第105章
陆蓁蓁有些忧心,一想到祁宴或许有棘手的麻烦,便连晚上的上元节都没什么心情了。
她坐在花厅的软榻上,不时地晃动着两条腿,有些无所事事。
时间好不容易熬到了快晌午,二门小厮却来报,说太子爷让人从宫中递了话回来,今日琐事繁杂,午膳也不回来用了。
颂冬一听,脸色便白了,只是生怕被二门小厮看出什么不对,才强撑着,一直到小厮走了,她才松懈了身体,一双眼睛赶忙看向陆蓁蓁,眼泪汪汪的,好像要哭了。
陆蓁蓁一抬首,被她这目光吓了一跳:“你这么看着我是做什么?”
颂冬说话都带了哭腔:“娘娘,怎么办啊,太子爷他,是不是真的在外面有女人了?”
听她还在想这件事,陆蓁蓁有些头疼,挥挥手示意她先出去,颂冬不肯,但看娘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知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得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打发走了颂冬,陆蓁蓁也有些心不在焉。昨日两人才说过,上元节要休沐,祁宴今日却不打一声招呼就不回来了,定然是有事情瞒着自己,陆蓁蓁有些担心。但凡能解决的事,她相信祁宴都会希望自己知道并参与其中,他瞒着自己,那便说明事情目前还没有解决办法。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祁宴觉得如此棘手呢。
陆蓁蓁心头纷乱,十五的厨房布了一大桌子菜,底下人知道太子爷不回来,除了例菜,做的都是陆蓁蓁爱吃的,但她担忧着,一整个午膳都没什么心思。
用过午膳,乐夏和挽秋就回来了,颂冬被陆蓁蓁支开去午憩,她们三人将西殿内室的门关上,乐夏和挽秋从包裹里拿出了叠好的灯笼折纸。
“娘娘,您可不知道,我们费了好大劲儿才找到愿意卖折纸的老板,旁的老板都是挂好的灯笼,一听说我们要买折纸,就挥手打发我们赶紧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