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她也重生了——十在【完结+番外】
时间:2023-04-08 11:38:04

  晏珩默然,垂首静听。她道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记忆中没有谈情说爱经历的叶娘,谈起这个来头头是道。
  “说句不好听的,郡主这样的人,合该眼高于顶。放眼陛下诸子,哪位殿下配得上她?只有您了。”
  眼见晏珩陷入沉思,叶青趁热打铁:“殿下,您是个有主意的人,做事也一向有分寸。可少年就应该是血气方刚的,尤其是于情之一字上。您这样憋着不说,想等时机成熟。可您有没有想过,时机成熟之后,郡主心中可能已经住进了其他人?”
  “什么?”
  晏珩幡然悔悟,抬头直视着叶青,双手牢牢按住她的肩:“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你说的很对,叶娘……”
  回想起傍晚,梧桐树下刺眼的一幕,晏珩方觉心中酸胀。看见晏琮与陆婉靠的那么近,陆婉和他说话时神色那样柔。心中那颗名为嫉妒的种子在一瞬破土发芽,激得她在陆婉面前失态,苦心经营的形象险些荡然无存。
第34章 解惑(二)
  重生以来,她从没有那样失控过。无法冷静,无法自持,像是发了狠的野兽,蛰伏在暗夜里,企图拽下一个路过的人共同沉沦。
  不,她不该是这样的,自私自利,强施于人……她胸怀天下,要指点江山,不能生出这样腌臜龌龊的心思,伤害陆婉……
  晏珩在说与不说中苦苦纠结,最终,理智战胜了情感。
  良久,晏珩平复完心绪,转身,目光重新落在笔直宽阔的御道上。灯火依旧,车马远匿。
  叶青听到她淡淡的开口:“局势尚未定,我不能轻率。此等机密,倘若泄露,是会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她没有必要被牵扯进来。最起码,当下不能。”
  晏珩墨色的眸子里无悲无喜:“我如今,自己尚且护不住,怎么能肖想她。”
  重生一世,她已不是那个积威甚重的武帝,史书赞名的夏世宗。如今,大权在握的是她的父亲,虎视眈眈的是她的叔叔。
  晏琮虽废,朝中仍有党羽;太后虽眊,刘氏多出公卿;诸侯在侧,七国乱时将至;匈奴觎边,军中良将未得。哪怕让前世某些转折提前出现,她现在也还是羽翼不丰的储君,一个没有实权的小孩。
  简单来说,就是她目前还没有什么威望。威望,是需要日积月累,一天天养起来的。她不能冒险,不能带着陆婉一起冒险。
  “至于她心中是否会有别人,我想,暂时不会。”晏珩沉声道。
  虽然储君易立与上一世时间出入不算大,但晏珩却知足了。比起前一世的小心谨慎,这一世,她处理一些事情时更得心应手,也更放得开。
  晏琮明日就要去千里之外的武陵郡就藩了,吴王的使节应该会紧随其后。晏琮与这门婚事,一定不会作罢。
  吴王志在长安,太宗陛下在时还稍有收敛。后于皇太子晏清手中痛失爱子,几乎与朝廷反目。先帝几番安抚,赐其手杖,许他不必在诸侯两年一朝时受车马劳顿之苦入京。而后他竟真的不朝天子,遣使代其述职至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吴王与皇帝之间的关系,已是剑拔弩张。
  “太子易立,吴王没能成为国丈,是正中他下怀的。”
  宣室内,被重新启用的侍御史袁晓与天子晏清相对而坐。
  他须发皆白,却梳理的很整齐。戴着进贤冠一丝不苟地跪坐在簟上,眼角爬满了细纹。他自下朝后就与皇帝晏清入宣室长谈,连午膳、晚膳都是内侍送上来与皇帝共用的。
  烛光灯影下,年过花甲的袁晓丝毫不显疲态,目光矍铄。
  他等重新被启用这一天等了太久,从太宗朝等到晏清登基。身为晏清在东宫时的属官,他深受皇帝敬重。晏清初临天下时,朝中法令修改、大政决策多经他手,三公九卿位同虚设。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袁晓在不知不觉中得罪了太多人。他本以能在庆安年间大展身手,可帝王对他的宠信招致了别人的嫉妒,更引发丞相公孙弘对自己地位的担忧。于是丞相设计陷害他,以他“知法犯法,收受贿赂”为由,求皇帝赐死他。
  大夏的《公廉》法正是他一手修正实施的,制法犯法比知法犯法要严重的多。
  当时袁晓老母病重,日购药材需千钱。作为一个孝子,一个廉吏,他是拿不出那么多钱的。交情不错的同僚来看望时,他放下面子借钱,同僚爽快的答应。谁知,他的同僚前脚出了袁府的门,后脚就进了公孙丞相的府。
  再然后,当事人指认,丞相力证,黑白颠倒。若不是好友听到风声提前通知,他做了准备,恐怕就要被下大狱了。
  可为官者,官声是极其重要的。出了这档子事,晏清不好下了身为两朝元老的公孙弘的脸,只能以“本朝以孝治天下”为由,贬袁晓为县丞,让他带着老母回去颐养天年。
  现在公孙弘已经老眼昏花了,空占其位,晏清自然不满。他素来宽仁,官员无错都是做到致仕的。
  可太子无能,晏清虽几番衡量后选了诸子中最合适的晏珩,但晏珩毕竟年幼。一味留着这些老臣,无疑对少主不利。况且朝中内患隐生,□□太宗时定下的“无为而治”国策无法继续下去了。他不能再对这些棘手的问题视而不见了,
  着手处理这些问题时,晏清想起了早年上《言太子知政疏》,让当时身为太子的自己较早听政的博士袁晓。他因“守边劝农,募民实塞”二策被太宗晏文看中,却不予重用,授为太子家令。
  作为当世大儒,袁晓名副其实,于政事上往往一针见血,故,晏清对他甚为礼敬。若非当时丞相亲自按劾,晏清是不肯信的。
  好在袁母已于七年前去世,袁晓孝期早过,做县丞时又政绩斐然,晏清便一点一点将他提拔了回来。这才有了今天的宣室对坐,秉烛夜谈。
  “吴王封在豫章,背靠铜山盐海,这些年苦心经营,早已坐断东南。又免税招贤,匿亡命之徒,其心可昭。”袁晓捏着手中玉盏,侃侃而谈,“陛下先前许其外孙女为皇长子正妻,却又易立太子,这无异于与吴王撕破脸。”
  晏清点点头,面色凝重道:“朕知道。东南乱起,最晚不过明年,眼下离年节还有不到三个月……”
  袁晓表示赞同:“陛下,臣曾经上书就说过‘削藩’一事。□□朝所封藩王,已成尾大不掉之势……”
  “今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其反亟,祸小;不削之,其反迟,祸大。”
  左右睡不着,晏珩强迫自己拎起侍御史袁晓昔日谏太宗文皇帝的《削藩策》读,不去想陆婉。可是,烛光下分明的字,根本不入脑子。
  手边半盏茶已经凉了,晏珩提起砂壶想要添点热的,才发觉壶已经空了。茶凉了入口更酽,顾及到自己的装束,晏珩并没有叫人进来换。她让叶青回去休息了,王忠与陈良忙着她迁宫建章的事,估计这阵子都不怎么能见到。
  脑子里走马观花似的映出陆婉的倒影,看来,前世今生,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回避这段感情了。就算骗得了所有人,又如何欺骗自己的心?
  “给母亲请安。”陆婉躬身,朝侧躺在软榻上的晏月盈盈施了一礼。
  “回来了。”晏月张开了眼睛,抬手让为自己按摩的婢女停了手。婢女会意,为陆婉让出了软榻上的空档,抄着手低头退下了。
  “坐到母亲身边来。”
  “是。”陆婉微微点头,而后落落大方地走到榻边,挨着晏月坐下了。
  晏月半倚靠枕,打量着陆婉的姿色,半晌,露出欣慰的笑容:“我儿这般颜色,怕是庄姜再生都要自愧不如。这段时日居于宫中,晏珩对你可上心?”
  陆婉垂眸:“回母亲,太子殿下是个贴心的人。母亲遣姑姑来接我时,殿下特意相送。”
  “晏珩是个好孩子,”晏月点头,无不满意道,“自你们婚约定下以后,三天两头派人送东西过来。金银玉器,奇花异草,礼物算不上贵重,但这份心,难得啊1
  “母亲没有看走眼,晏珩果然非池中之物。你看,晏珩今天成了储君,你就是准太子妃了,将来就是皇后娘娘。”
  晏月轻轻拍了拍陆婉的手:“咱们的福气在后头呢,做长公主哪有做太主威风啊1
  “你看,我与陛下、魏王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陛下以嫡长子的身份继承大统,富有四海。晏渚以嫡次子的身份封了魏王,赐地千里。只有我,只得了食邑三千,良田千亩。加上你父亲和你的食邑、田庄,到头来也不过是魏王的一小半。”
  “咱们女人呐,能分到的祖宗基业太少,与男人相比,不过是沧海一粟。虽然也没有见他们比我们强在哪,可因为这个,女人总是要依靠男人。要么是丈夫,要么是儿子。”
  晏月语重心长地对陆婉讲:“你父亲之所以能养那些妾室,都是靠着他继承来的爵位俸禄和封邑赋税。没了这些,他什么也不是,也就失去了流连花丛的资格。”
  “他我是指望不上了,我又没有儿子,将来老了,还得你给母亲送终呐。所以,母亲为你挑了世上最值得依靠的男人,未来的天子……”
  “……”陆婉无言,她并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关联。
  风光无限的长公主,晚年……想来不会惨到哪里去。毕竟晏珩,算是个念旧情的人。哪怕废黜了她,也允许她保留皇后的仪仗,居于长门,用度如故。除了不能私自出离宫,曜德殿内眼线多了点,没什么不好……
  至于这场婚姻,值得不值得,不过是母亲一句话的事。不过,英明的长公主要是知道自己满意的“女婿”晏珩是个女子,恐怕会当场晕阙。
  思及此,陆婉点头附和了晏月。但实际上,晏月的话,她是一点也没有听进去……
第35章 解惑(三)
  自那夜后,皇帝已经足足十日没有踏入后宫了。
  眼见明月上西楼,听更漏滴答着交过子时,陆婉转身,步入内寝,吩咐道:“时辰不早了,伺候本宫安置吧。”
  “娘娘,”阿夏犹犹豫豫道,“今儿是月朔啊,按照祖制,陛下一定会来的。这会子安置,是不是……不大妥当?”
  阿秋端了温热的清水来,阿春将浸湿的毛巾捞起拧得差不多后,才转过身来。她用双手将半干的温巾递给陆婉,而后用胳膊肘拐了拐迟迟不动的,站在一侧的阿春。
  “你是公主府养大的还是陛下养大的?娘娘才是我们的主子,怎么净胳膊肘往外拐。若是娘娘不想见,陛下来了我们也得拦着。”
  “谁胳膊肘能拐到里面……”阿夏揉了揉被戳得有些不适的腕,嘀咕道,“你这也太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椒房殿的伙食多差,娘娘苛待下人呢……”
  阿春伸手去捏她腰间的软肉:“咱家皇后娘娘是最好的主子,叫你贫嘴……”
  “好姐姐!别!别1阿夏怕痒,眼看着阿春的手要落到自己身上,声音都变了。
  阿秋见怪不怪,端着铜盆站在一侧笑嘻嘻的看戏:“没人拽住你的腿,怎么不知道挪个窝躲躲?”
  “好了……”陆婉将贴面的毛巾取下,望着铜镜中怏怏不乐的自己,沉了沉声音道,“这样像什么样子?来宫里这么多年,还记不祝闹,也不该在今夜。”
  “诺。”刚刚还笑闹的三人闻言,即刻缄口不言,各司其职。
  只有阿春听懂了自家主子的弦外之音,收了作怪的手,老老实实地走到陆婉身后,开始慢悠悠的替她卸去乌发间琳琅的金玉。阿夏递上一条新拧的温热的毛巾,接过陆婉手上那条浸入盆中,自是不提。
  所谓美人,浑然天成,皮骨俱佳。略施脂粉,是桃花笑春风,其华灼灼。清水净面,是芙蓉出秋水,濯濯不妖。
  无论何时,陆婉的姿容都不逊于四时盛景。可一旦沾了情,心不由己,情绪总会不自觉牵动眉梢眼角。
  譬如这十日,她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姿色平平,毫无风韵。仿佛那个恃颜色名冠长安的东阳郡主,不过是母亲为她请人铺传出来的。陆婉开始怀疑自己,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不然,晏珩面对自己这张脸时,俊俏的脸上波澜不惊,与她面对别人时没有丝毫不同。
  “今天怎么这么慢?”察觉到阿春的反常,陆婉冷了脸,“你的胳膊肘也开始往外拐?”
  “奴婢没有……”小心思被拆穿的阿春忙摇了摇头,手上的动作不由加快了。
  阿春当然是存着为陛下拖延时间的想法。毕竟这十日来,皇后娘娘心情低落,对什么都兴致缺缺。闲时,侍宴府新排的歌舞都不再传了。
  陆婉心情低落,整个椒房殿氛围都凝重了不少。宫女太监一个个都低着头小心做事,生怕惹了皇后不快。帝后从未如此不睦,谁也不敢触这霉头。
  “陛下万安……”
  陆婉换了寝衣后,听见外间传来阿冬等人请安声。紧接着,珠帘卷起,落下,发出清脆的玉鸣。脚步声越来越近,而后,铜镜中出现了一张熟悉而英俊的面孔。
  晏珩仍是一袭玄衣,显得整个人身段颀长纤细。陆婉没有起身相迎,安然坐软墩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里的晏珩。
  晏珩金冠束发,剑眉微敛,凤眼低垂,五官深邃,端是朗朗如日月,巍巍若玉山。
  可惜……日月拒入怀,玉山辞石土。
  晏珩开口,语气平和:“皇后,朕有要事同你商量。”
  随侍的黄吉给寝殿内的三人递了眼色,带着她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他贴心的带上寝殿内门,亲自站在不远处守着,确保不会有人听到里间的谈话。
  “……”陆婉点头,抿住了刚想张开的口。
  晏珩垂着眼,目光恰好落在陆婉垂下的青丝上。烛光在乌黑发亮的秀发上滑动,空气中飘着若有若无的清香。晏珩不敢去看陆婉的脸,因为她怕看到一会儿那张脸上露出的神情。
  “也不是什么大事,”晏珩不疾不徐道,“朝中老生常谈的事了。”
  陆婉闻言,心突突直跳。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只听晏珩沉声道:“朕准备纳些良家子入宫,侍候太后。”
  “嗯……”陆婉淡淡应了声,心中酸涩。
  谁不知道,良家子入宫究竟是伺候谁的?
  晏珩的祖母,她的外祖母,太皇太后刘氏,入宫之前,也是陇西六郡选出来的良家子。时□□妻太后林氏为了控制诸王,将良家子赐婚诸王,留在他们身边做眼线。
  刘氏运气好,又贤惠明礼,晋王晏文元妃无子病逝后,就把她扶正了。后来天下诸侯讨林,晋王因年长得以被文武迎立为君。刘氏也跟着时来运转,摇身一变成了皇后。
  刘氏与晏文感情甚笃定,诞育了二子一女。嫡出长子晏清更是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从那时到如今,她的地位一直稳如泰山。连晏珩……都得熬到刘氏去世,才能于朝堂上大显身手。
  十日不见,祖制留宿的规矩里,晏珩姗姗来迟也就罢了。一开口,就要选良家子入宫?不过是选秀充实宫闱的另一种说法罢了。
  听到陆婉云淡风轻的“嗯”了声,晏珩颇觉有苦难言。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安排自己人入宫,为……为心智不全,终日囚于密室中的兄长绵延子嗣,为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皇帝开枝散叶,圆下这个弥天大谎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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