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珩,我方才说的是,我单纯喜欢你现在的皮囊……”
“我听到了,‘单纯’。”晏珩不明所以,“但这和落红有什么关系?”
“……”陆婉看向晏珩的目光,忽然复杂起来。
枯木逢春?断弦重续?
不……
晏珩用实力告诉陆婉,虽然她重生了,但她还是那个不解风情的少、年、天、子。
说是行不通的,陆婉心神一动,抬起玉臂,对晏珩勾了勾手:“把刀扔了,过来。”
晏珩听话照做,白绢裹着锋芒,滚到了图纹繁复的地毯上。她踩着脚踏,居高临下地望着坐在床上的陆婉,眸中是化不开的柔情。陆婉微微仰起头,对上那深情的眼,不由有些想笑。
晏珩若是什么都不懂,那就……
“会吗?”陆婉往后一仰,双臂撑住身子,慵懒地开口。
她衣衫未褪,玄衣包裹着傲人的曲线,只在赤色衿领处露出一小片白皙。深衣紧锁住身躯,但藏不住她故意释放的风情。只要她想,一颦一笑,举手投足,自有诱人之处。
晏珩面上一红,低声道:“不是很会。”
陆婉眯了眯眼,看着纯情的有些过分的晏珩,轻声道:“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
“什么叫……”她特意顿了顿,再次开口,语气中掺了丝少有的玩味,“不是很会?”
陆婉故意扮出的轻佻,到和胡雪如出一辙。晏珩见状,不知想到了些什么,眼神一暗。
既往不咎的是陆婉,也是她。但此刻陆婉意味不明目光,像是轻视。这轻视落在晏珩眼中,就变成了明晃晃的挑衅。
“我会……”
没有给陆婉嘲笑自己的机会,晏珩不再克制心中的悸动,压抑生出的情愫,循着本能,俯身贴了上去。
浅红的两片微凉,带着合卺酒淡淡的馥香,落在了陆婉的眉心,鼻梁,唇上,颈际——紧接着,顺着那微微敞开的衣衿滑下。
陆婉撑着身子的手臂缓缓伏下,晏珩则慢慢欺身而上。
暧昧的气息似水,将她们缠在一起。红纱帐中温度徐徐攀升,如同二人逐渐布满绯云的脸。
晏珩的吻,生涩而笨拙,胜在动作轻柔,过处无痕。花瓣一样的凉薄掠过,让肌肤每一次的相亲,都成了最轻妙的触拂。但即使动作这样轻,金尊玉贵的东阳郡主还是忍不住微微战栗。
陆婉感受到晏珩腾出的那只手,正在她衣外游走。赤色腰带系成的活结易解,只需两指轻夹住垂缀的部分,稍稍使力一拉,就会散开。
三重衣被层层剥落,只留下赭色的亵衣。骨节分明的指在凝脂般的玉肌上划过,留下一抹暧昧的颜色。好似春天漫步走过桃林,娇嫩的粉红开在了指腹流转的地方。
陆婉被晏珩亲的晕晕乎乎,面色红润,唇带水雾,但仍有精力思考一个问题。
这叫……不是很会?
衣服已经被身上的晏珩扒的差不多了,七零八落地躺在床边的地毯上。锦帐低垂,遮住了外面明亮的烛火。晏珩埋头在山麓处轻啄,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玲珑的锁骨下方,酥酥痒痒,引起她的轻喃。
陆婉忽然回过神来,一把将如痴如醉的晏珩拎起。对方青丝散漫,随着她的动作在她胸口轻挠,传来一阵异样的触感。
晏珩撑臂俯在她上方,目光迷离地望着她:“是我太笨了吗?我是不太会,不过……我可以学……”
晏珩絮絮道:“阿婉,你放心,我会认真学的。而且我学什么都很快!读书写字做文章,拉弓射箭骑骏马……我……”
“停……”晏珩说的认真,但陆婉还是打断了她,嗤笑一声,“晏珩,我怀疑你又在骗我。”
在晏珩生涩试探中,陆婉总觉得对方于此事有着莫名的熟稔。
所以,她仰视着晏珩,又补充了句:“合理怀疑,有待商榷。”
“没有。”晏珩面不改色。
她不是那样随便的人,也不会冒着风险找人去尝试。事泄机会虽然不大,但唯有死人才能闭紧嘴巴,她不是什么仁慈的君子。
至于曹娥,就更不可能了。哪怕对方美若天仙,她的心里,也只能装下一个陆婉。这不是先来后到,而是从一而终。她没有坐饮三千的心思,也没有左拥右抱的想法。
陆婉推了推晏珩,扬了扬下巴:“我问你会不会,只是想知道你会不会脱我的婚服。我今天很累,所以不想自己动手。”
按照习俗,新娘的婚服在当夜必须由新郎亲自除去。如果唤了婢女来,就说明自己的丈夫不满意这个新婚妻子。传出去,哪怕她是太子妃,也免不了被人嚼舌根。
“我……”陆婉如是说,倒叫晏珩无所适从。
晏珩无言以对的模样,陆婉却乐见其成:“晏珩,你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都在想你……”晏珩见陆婉促狭一笑,知道自己上了当,便顺其自然,堵的对方脸上的绯红愈深。
明明是她先质疑,挑起了她的胜负欲。也是她先迈出那一步,又亲又拽,撩拨了自己尘封的心,让她心痒难耐。不过,晏珩为人克制,还是硬生生压下了那团邪火。
她叹了口气,翻身下床,拾起寒刃和白绢,面不改色的在自己小臂上划了一刀。
“晏珩……”陆婉惊呼一声,饶是已经经历过一次,她也依旧震撼于对方的果断冷静。
晏珩下手很稳,结实的小臂上即刻多出一道细狭的痕,沁出鲜红的血。她将白绢对准伤口,缠了两圈,这才抬起头。
见陆婉面露隐忧,她没心没肺地笑了笑:“阿婉不必担心,小伤而已,过两日就痊愈了。”
轻轻在胳膊上划一道,不容易被人发现,也好愈合。她的身体素质很好,流点血也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说罢,她熄了屋内的烛,只留了悬在头顶上的两盏红色织锦宫灯。做完这一切,她坐回陆婉身侧,欲将被子给陆婉和自己拉上。
陆婉拦住她,要看她受伤的左臂,却被晏珩按了回去:“阿婉,我没事。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进宫请安,先歇息吧。”
晏珩很强硬,陆婉怕扯到她的伤口,只能点头躺下。晏珩拉上被子,一天的典仪走下来,她着实有些累了。
她嗅着身侧熟悉的迷迭香,轻声哄道:“阿婉,睡吧……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
“嗯……”
熄了灯,昏黄的帐内,陆婉已看不清晏珩的脸。但晏珩英挺的五官,让这张半埋在黑暗里的脸,侧看依旧棱角分明。
许是多年的操劳,让晏珩养成了沾枕就能迅速睡的好习惯。听着枕边人逐渐均匀的呼吸声,陆婉有些心疼。
伤口并不可怖,但晏珩不想让她看。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晏珩都不愿示人以弱,而是以自己的温柔,守护着在意的一切。
陆婉往晏珩肩上靠了靠,将她青丝绕指,自己的心已软得不成样子。
晏清不喜香,所以晏珩常年用着御赐的龙涎香。她肌肤已沁上那甘冽醇正的香味,丝丝缕缕,萦萦郁郁,在这方狭小的天地间愈发浓厚,却令人莫名的心安。
翌日天刚亮,晏珩便醒了。回头,见身侧的陆婉睡得正香,时辰尚早,便轻手轻脚地起身。
她解下缠在胳膊上的白绢,上面已晕着一片鲜红的血迹。没有刻意整理衣衫,晏珩推门而出,外面早已候好了侍候洗漱的婢女。
典仪女官捧着空荡荡的赤漆盘迎上来,躬身道:“太子殿下万安。”
晏珩颔首,将那白绢掷于盘中,温声道:“辛苦,可以回去记档了。叶娘,赏。”
“诺。”叶青躬身应着,转身看向等了一晚上准备回去复命的典仪及其从属。
“谢太子殿下。”看了眼那张白绢,听到晏珩的话,典仪绷了一夜的脸上总算露了些许笑意。
◎作者有话说:
十在:(卑微)磨磨蹭蹭爬起来上网课,我要在晋江,踩完我学车时不能踩的刹车。
晏珩:那你很棒哦!
陆婉:q&w同学,开学快乐。还有,同一章最多只能留一个两分评。
南城:我,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十在:是真的,她做梦都没有对象!
第70章 暗箭(一)
待叶青送完典仪女官一行人离开,晏珩已经在江望送来的婢女服侍下穿戴完毕。
昏礼翌日,新婚夫妻拜见长辈的吉服都是和婚服一起备下的。
晏珩换上了崭新的赤色长衣,外罩一层薄薄的白色纱衣。朱衣染雪,点色见肃。革带束腰,锦带挂剑,戴的却不是金冠、玉簪和爵弁,而是玄色的介帻。
晏珩虽眉眼锋利,如鹰似隼,五官硬挺却不张扬。英隽的一张脸,撑得住各色的衣裳。进贤冠一戴,直裾深衣一加,颇有几分文人雅士的风流。
“殿下……”叶青目光向屋内探了探,道,“太子妃她……”
晏珩挥手,殿内的婢女齐齐躬身退下:“无事,我已经和阿婉说开了。”
叶青眸中闪过一丝愕然:“那太子妃……”
“她没说什么。”晏珩想了想,还是不打算将实情告诉叶青,“阿婉也不愿随便嫁给一个男人,而且我能给她的,不比任何男子少。所以,我们这算是互相帮助。”
两个人重生的真相,太过匪夷所思。而且告诉叶青,她与陆婉是“重归于好”,也于事无益。虽然叶青绝对的忠诚,但毕竟不是谁都能接受这种事。不过,她的确很感激叶青能劝她大胆的发言。
叶青见晏珩神色自若,便没有追问下去。
晏珩是她看着长大的,二人的关系,与其说是主仆,倒不如说她如姐如母,晏珩似君非君。她知道晏珩付出了什么,所以她盼着晏珩能在实现理想的同时,有一人陪伴在侧,以慰荣光背后的艰辛。
“叫阿婉的婢女进来伺候吧……”晏珩顿了顿,又道,“叶娘,建章宫的一切庶务,太子妃愿理则理,不愿,仍由你接管。”
叶青点头:“是,殿下。只是承明殿的人手,还需要加派吗?”
承明殿,就是陆婉的寝殿。叶青问的委婉,实则就是在请示晏珩,要不要多派些人盯着陆婉。即使晏珩与陆婉成为“夫妻”,叶青也希望晏珩能和陆婉相濡以沫,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晏珩否决了:“不必,太子妃不是那样的人,眼线撤了吧。”
监视谁都可以,只要她需要。但监视意味着不对等,而陆婉在某些方面,想要的是势均力敌。晏珩自然可以选择让人偷偷盯着陆婉,但她不想这么做。前世是,今生也是。
叶青颔首,退下去安排了。
晏珩用过早膳,曹锋便经了通传,步履匆匆地进来,抱拳屈膝道:“殿下,昨日魏王出了建章宫,属下一路跟随,到了至公驿才发现……马车上的人……只是替身。”
晏珩刚用青盐漱过口,正含着一口清水。见曹锋来的这样快,有些愣。掩面将水吐在铜盂中,这才抬起头。
“人去了哪,找到了吗?”
曹锋摇摇头:“属下猜测,应当是去了……”
“去看晏琮了。”晏珩利落的打断他,不紧不慢道,“晏琮安置在京兆尹府衙的别院中,由宫中派人看守。但宫里的人到底是谁的人,可说不准。”
晏珩想了想,对着一脸自责的曹锋道:“你既猜得到,倒也不算后知后觉,起来吧。”
这次,她知道敌暗她明,才提前防备。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轨迹已然改变,魏王不按上一世那样走,也合情合理。
“谢殿下。”曹锋起身,恭敬地站在晏珩面前,诚恳道,“魏王出入宫禁,属下等并不能时时盯着。倒是魏王的爱女,入京以来行为张扬,比较容易下手。属下以为……”
“你不必再跟这些了。”曹锋说完,晏珩沉思片刻方开口,“孤已经跟太尉打过招呼了,你收拾收拾,去北疆大营吧!”
曹锋闻言又惊又喜:“殿下!”
留在晏珩身边做亲卫,来日仕途自然顺风顺水,但对曹锋来说,意义不大。边疆才是他想去的地方,建功立业才是他的志向。
“军营里很苦,你虽在平叛中立功,但这种坐享其成的勋劳算不得什么。”晏珩负手道,“就从伙长做起,磨练磨练。命,得给孤留着。”
来日北征的利刃,可得好好打磨打磨。就算朝中不乏人才,但发掘新人需要时间,磨练他们也需要时间。晏珩最缺的,就是时间。
“诺!”曹锋跪地叩首道,“殿下大恩,属下他日必结草衔环以报。”
晏珩见状,淡淡一笑:“隔着书案,就不扶你了。回去跟你阿姐好好告别,短时间内可见不到了。”
曹锋直起身子,垂首道:“是。”
“殿下……”叶青径直入内,在曹锋身侧停下,回禀道,“太子妃已经收拾好了,步辇停在宫门。”
晏珩颔首,对仍跪在地上的曹锋道:“回去吧,文书孤明日派人送给你,三天后跟新兵一道走。”
少年郑重一拜后方起身:“属下告退……”
晏珩目送他离开书房,便让叶青看看自己的衣着是否整齐得体。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才昂首阔步的出了门。
按大夏风俗,女子成婚以后,长发不能半披,需要全绾。陆婉的青丝尽数簪起,知道晏清崇俭,便没有簪晏月打得那套金晃晃的首饰。
她戴了晏珩之前送的那套玉饰。金玉交错,首饰上吉祥的纹路纤毫毕现,既不过分奢侈,又不至于拉低身份。
赤红如火的交领齐腰襦裙,胜过八月秋风拂过的枫叶。陆婉同样拢了一层素白的纱衣在外,亭亭玉立之时,因风而微颤的纱衣,更显她风姿绰约。
“阿婉。”晏珩噙着笑走过来,周围的婢女太监皆压弯了腰。
望着陆婉与自己相像的吉服,晏珩眼神明亮:“从前孤总觉得,婚服颜色相近,有碍观瞻。现在,却只想夸那些定规矩的人,做的好。”
陆婉嘴角微微扬起:“殿下还有闲心说笑,马上过卯,要迟到了。”
晏珩慢条斯理地开口:“孤年轻,血气方刚,父皇想必能够理解。”
晏珩这话说的不隐晦,周围脸皮薄点、年纪小点的婢女,已悄然红了脸。她们眼中的太子殿下高高在上,最是守礼严肃,从未开过这种玩笑。没想到成婚后的第一天,就拿床笫之间的事来羞人……
“晏……”陆婉面上一红,但不好当着众人的面,直呼太子姓名,“珩”字一卡,出口就成了娇娇的一声轻哼。
晏珩见状,眸中笑意更盛。
这样和陆婉有说有笑的场景,是她之前痴心妄想时都不敢奢求的场面。晏珩不由感叹,人生果真恍然如梦,虚浮似幻。
她走近了些,堂而皇之地牵起了陆婉的手。手心传来灼热的温暖真实,她目光不经意的扫过陆婉微抿的唇。
“阿婉不要生气,气坏了孤会心疼。况且,孤说的不过是事实。”
“你……”陆婉的脸终究逃不过一红,她抽出晏珩握住的手,带着落荒而逃的意味,率先上了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