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把他训了一顿,殿下养在江府的人,谁敢多看?”江嫣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抬眸望向晏珩,“殿下怎么喝花茶里面还添蜂蜜,太过分了,桂花已经够香了。再说,哪里有男人喝花茶?”
晏珩静默片刻:“这又不是什么规矩,个人喜好罢了。曹娥的教习嬷嬷请了么,孤打算再等等……就要个孩子。”
“这么快?”江嫣手一滑,险些没能握住瓷盏,“您成亲,满打满算不过两个月。现在操心子嗣一事,为时过早。况且,他的身子还需要调养。”
“不急于一时,不过是早做打算。至少,要等到明年的这个时候,才会选充建章。”晏珩解释道,“回头叫舅舅去办,左右宫里有你。”
江嫣放下茶盏,不置可否:“方才表哥可不是这么说的,嫣儿没有真本事,还是算……”
晏珩成竹在胸,笑问她:“成亲?”
“还是殿下说的算。”江嫣话转得生硬,“行了,不久坐。饮食要继续清淡,药也不能停。长命百岁虽有些勉强,不过活个二三十不成问题。”
晏珩不由剜了江嫣一眼:“这还用你说?叶娘,送江小姐回去。”
“诺……”叶青闻声应,眉眼间甚是平和,“江小姐又和殿下拌嘴了?”
“这嘴不该我来拌,”见叶青提起药箱,江嫣起身,背着手道,“还是留给太子妃殿下算了,走了。”
晏珩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只稍稍抬了抬眼皮,淡淡道:“不送……”
陆婉却是忙到掌灯时分才回宫,倒是晏珩大半天无事,在书房看了一天的书。待陆婉回来,两人一起用膳。因着白日对胡雪一事二人各执一词,晏珩心中置了气,倒是一语不发,埋头在御膳里挑挑拣拣。
陆婉晚膳不用荤腥,只喝粥就些精致的新鲜糕点。见晏珩不说话,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不禁微微一笑。
晏珩亦自己盛了半碗陆婉每日都用的粥,银匙在黄澄澄的小米粥中翻搅,白色的热气蒙了半边脸。听陆婉轻笑,晏珩不由抬起头来,颇为不自在地问了句:“你笑什么?”
膳厅四周都掌着宫灯,房内亮如白昼。陆婉卸了大半妆面,乌发半绾,容颜清丽,在煜煜灯火下愈显恬淡温婉。眉目间那一抹淡然的骄矜,在她颦眉浅笑时骤然消散,整个人平添三分媚意。
“自然是在笑殿下,原来殿下还有这样的一面。”
“什么?”晏珩放下碗勺,若无其事地看向一旁,道,“孤表里如一,胡雪想投诚,自然要让孤先看到她的诚意。”
“嗯。”陆婉点点头,“殿下说的是,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打算邀请蠡王殿下参加太后的寿宴。”
“???”晏珩仔细端详着比屋内烛火更葳蕤夺目的陆婉,脸上的不满显而易见,“太后寿宴是家事,匈奴来使是外人。何况大夏与匈奴势如水火,请蠡王殿下参加太后的寿宴,阿……你是怎么想的。”
“蠡王殿下为兄长迎亲,但他本人尚未娶妻。胡雪说,若是她像单于求恩典,未必没有机会。”陆婉亦放下了碗,支着下巴,眸中含笑,“殿下说想看到她的诚意,叫她想办法求了晏琦不就行了?”
“左右晏琦与谁在一起,殿下都不放心。若是名义上嫁给匈奴蠡王,混血之子,就算将来魏王起事,匈奴也未必举兵相应。”
“正好,殿下也可通过晏琦和送亲仪仗中的随从,监视蠡王。还是一举两得,殿下并不会失去什么。”
晏珩听过,沉默片刻,方移回目光,盯着陆婉幽幽道:“胡雪打得是谁的主意,孤心知肚明。阿婉这样回护她,孤很不开心。难道,阿婉就没看出来吗?”
“你根本就不在乎孤……”晏珩紧紧地注视着她,“今天你们在园子说了什么,孤不知道。但竹林偏僻,孤女寡女有无限的嫌疑。更何况,胡雪如今还是个男儿身。”
“哦——”陆婉见晏珩的双眸,在灯火下黯黯明黑,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润,倒是有些意外。
高高在上的帝王,在记忆中一直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存在。怎么如今短短数月,让她认识到以往从未见过的一面。
晏珩从前隐秘深藏的心思,现在会在四下无人,唯余她们两两相望时,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她面前。现在的太子殿下,会喜,会怒,会忧,会怕,甚至会吃醋。其人之真,莫过于此。
所以陆婉笑得比刚才更灿烂,她望着生气的晏珩,单手支着下颌,微微歪着头:“臣妾没有殿下那般聪慧,将人心看得透彻。殿下不说,臣妾自然就猜不到。”
作者有话说:
十在:有一说一,我想试下车技。
晏珩:您是亲妈,谁敢不服,朕亲自下场捉人。
陆婉:生气好,我喜欢看陛下生气。若是一不小心英年早逝,后宫佳丽三千人……
十在:这题我会,嘻嘻。
南城:那你们不得了哦!
注:
《素问·脉要精微论》:“诊法常以平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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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格局(一)
“那你现在知道了……”
膳厅内并未燃香,却有暗香浮动,淡淡地萦在心头,极其熟悉。晏珩望着对面支着下颌,笑得有些促狭的陆婉,不知不觉起了身,凑到她身边。
淡泊的龙涎钻进鼻息,浅浅的影赫然笼了一身。陆婉坐直了身子,微微仰头,望着面前一身玄衣长身玉立的晏珩,轻声道:“殿下,您凑这么近干吗?”
“干吗?”晏珩俯下身,伸手捏住陆婉的下颌,咬牙道,“阿婉身为孤的妻子,心心念念地却是别的女人。孤要干吗?”
“殿下!”
话未落,晏珩的手已滑至陆婉纤细的腰间,轻轻拧了一把。陆婉一时没有防备,忍不住叫了一声。
晏珩不怀好意,自是不待陆婉反应。她用力一捞,便轻轻松松地将对方带进了自己怀中。软玉温香,袖手拂过衣襟,露出的皓腕在葳蕤的灯火下愈显肤若凝脂。
晏珩收紧手臂,故意歪头,微凉的唇瓣擦过绯红的耳垂,低沉的声音在陆婉耳畔炸开:“当然是……”
“收拾你。”
“不行……”陆婉借着晏珩的力,抬眸望向她,咬唇道,“殿下,建章宫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您要注意身份。”
“身份?”晏珩垂目,对上怀中人一泓秋水般的明眸。那水中映着点点金色的涟漪,细碎的流光燃出无限的暖意。
她心念微动,似笑非笑地开口:“阿婉,你是孤明媒正娶的太子妃,现在亦非青天白日。孤所做之事,自然符合身份。”
“你说你不想猜,那孤告诉你。”
“今天你和胡雪在园子里待了那么久,孤不开心。”
“孤不开心,就不想放过你。”
说着说着,晏珩先委屈上了:“你自己说,自上林苑归来,孤可曾再……”
“殿下……”陆婉听得脸上微微发烫,她轻轻拽了拽晏珩的衣襟,“我知道了,您先把我放下来。我今日出了汗,还未沐浴更衣……”
晏珩很少在这方面忤逆她的意思,现在却不肯松口,固执道:“左不过还要再出一身汗,阿婉听话。待会,孤陪你一起洗。”
“晏珩……”
陆婉生气或是理论不过她时,就会叫她的名字。对此,二人心照不宣。晏珩抱着她,在垂首侍立在膳厅外的宫人面前经过,径直走到寝殿。
还未到寝殿掌烛的时辰,屋内只点了两盏微弱的小灯。晏珩微微扬了扬下颌,对身后脚步极轻地叶青道:“不用添了,阿婉害羞。”
“……”
叶青闻声一顿,低声应:“诺。”
说罢,她便欠身退下,还体贴地掩住了房门。
光源微弱,室内昏暗,隔着八扇转屏的帐中更是黑黢黢的一片。身下垫着的褥子柔软异常,晏珩拥着她砸下,却似无声无息的两片白羽落入幽深的潭,静极了。唯有凌乱的喘|息和窸窣的声响,在边际模糊的黑暗中蔓延。
“阿婉……”熟稔地褪去她无关紧要的衣物,微凉的唇落在了心仪的地方,“你愿意吗?”
“……”陆婉迷茫地仰起头,错过她水润的唇珠,齿间溢出温柔的音,“你不是已……嘶……”
“晏珩……你……属狗的么……”
“上次我说过很多遍……”晏珩有些不满,“你不会忘了吧?”
“唔……”陆婉仍残存着一丝理智,坚守着最后的防线。
“我属于你,阿婉……”
晏珩踩着皑皑白雪,在白玉冰枝间逡巡,暗香浮动。月色迷离,她顿住脚,顺着这抹沁人心脾的幽香,瞧见了在如水月华下绽开的一点殷红。穿林而过的小溪水声悦耳,仿佛在陈述桃源深处那掬湿漉漉的秘密。
“明白吗?”
“嗯……”陆婉无助地点了点头,抵在晏珩肩上的手忍不住簌簌地抖,低呼淹没在晏珩与之俱进的温柔的吻中。
她们呼吸紊乱呼吸激烈的交织在一起,一清浅一低沉。虽然算不上精通,但比起第一次的小心翼翼,如今的晏珩,已经不再是纸上谈兵的白板,算得上初出茅庐的小将。
秉持着酣畅淋漓,才能淋漓尽致的决心,晏珩不愿轻易“放过”陆婉。红烛泪干不休,颇有战至天明的前兆。可陆婉从头到尾,都惦记着明日的晚宴。她不能无精打采的出现,亦不能一语不发的在场。
所以当晏珩将她从浴室的木桶里捞出,温柔细致地擦干她湿漉漉的身子,乌沉沉的眸子里依旧燃着未央的欲望时,陆婉干脆利落地别过头去:“不行,明日要早起,给皇祖母请安。”
晏珩点头,俯身在她耳畔低低地笑:“孤知道,可这不耽误……”
“阿婉,再来一次吧……”
“……”陆婉耐不住晏珩的央求,亦没半点抵抗她的力气。无奈,只能让着她、纵着她,任她予取予求。
澄澈的湖面上升起氤氲的雾气缓缓漫过四野。水中映着两岸摇曳的灯,她们站在薄雾飘荡的轻舟上,借着迷离的月色亲吻。
长夜寂寂,水声潺潺。林中的不眠的夜莺的啼声婉转低吟,歌声胜过最灵动的云雀……
巫山云起,雨难收。
放纵了半夜的后果,自然是——陆婉一觉睡至天明。
她的身上并无什么不适,清爽干朗,连贴身的亵衣都给晏珩换了下来。枕边早已人去被空,唯余淡泊的几缕残香,勾起昨夜缠绵旖旎的梦。
望着透过帷帐滤进的明亮,陆婉张了张口,轻唤一声:“阿……”
却刚一开口,便噤了声。虽然昨夜她极力克制,可仍是经不住晏珩的连哄带骗,喊了某个人的名字许多遍。现在微微启齿,声音还带着昨夜未褪的沙哑。思及此,陆婉双颊攀上一层淡淡的绯红。
但为时已晚,守在外面的阿春听到了陆婉起身时的窸窣。外间的宫女开门时轻轻往上抬了抬,往内一推,朱门便悄无声息地开启。阿春领着两个手脚麻利的婢女进来,打了帘子近前。
拢起垂下的锦帐,阿春低头道:“太子殿下吩咐,不许叫醒您,又叫身边的掌事叶青去盯着那边了。奴婢想您操劳数日,金华台也没有出过纰漏,太子殿下的人定然靠得住,就不敢惊动您。”
说着,阿春抬头望了一眼坐在床上,只穿着一身单薄素白亵衣的陆婉。那不经意间,露出的肌肤,本该如银碗盛雪,却在精致的锁骨出,开出一朵触目的红梅。
阿春欲言又止,陆婉却浑然不觉。哪怕补足了觉,也是浑身乏累。尤其是下肢处,难以言说的酸软。她只是点点头,也未开口,只是侧首望着琼窗里透进来的和煦冬阳。阿春当即了然,她轻轻击掌,传了人来伺候洗漱。
太后一如既往,起得甚早。本朝以孝治天下,所以皇帝晏清亦起了大早,携着江若柔及后宫诸美人往慈安殿拜寿。内外朝的臣子节礼堆了满殿,乌泱泱的一堆人更是惹得太后皱起了白花花的眉。
“大道至简,哀家说了不过寿,皇帝非要大张旗鼓做什么?”
晏清含笑道:“孝之道,百善之始。儿臣统治着九州之民,自然要做天下的表率。”
江若柔紧跟着晏清行了跪拜大礼,领着众嫔妃齐齐叩首:“祝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说是那样说,但刘太后见状,却和颜悦色了不少,语气难得的平和:“好了好了,都快起来。皇帝有心,你们都有心了。”
晏清起身,笑答:“母后这是什么话,生养之恩,无以为报。儿臣已以母后的名义大赦天下,将于金华台为母后设宴,举国同庆。”
“陛下当明罚敕法为宜,怎能因为哀家七十寿辰,就大赦天下。这样,岂不是乱了国家法度?”刘太后闻言,叹了口气,“你父皇在位二十五年,也就大赦了四次。”
晏清肃了肃,道:“昔岁五谷登衍,今兹蚕麦善收,又逢母后七十大寿,儿臣大赦天下,是合乎礼制的,母后无需担忧。”
刘太后扫了一眼人群,忽然问:“月儿、渚儿呢?”
“太子和太子妃,皇姐与王弟,都在金华台候着。”江若柔忙接道,“母后不喜人多,所以儿臣依规矩,和诸位跟着陛下一起先来祝寿。”
“哦……”刘太后点了点头,打量着清一色的美人,说,“年纪大了,倒是忘了这一茬。陛下后宫充盈,这些人,哀家倒是不认识几个。”
晏清颔首:“母后喜静,又向深居简出,不识也无妨。金华台已布置妥当,步辇已经备下,不知母后何时移驾?”
与长公主、魏王一齐候在金华台的晏珩,见陆婉姗姗来迟,不由得一愣。随即,她朝面前的两位大臣一揖,在二人惶恐的回礼中,朝陆婉迎了过去。
旭日高挂,庑顶飞檐下,挂着下方坠有金铃的五彩丝绸。绸布迎风而鼓,上面书着金色的隶笔,尽是祝寿的贺词。陆婉伴着清脆的金铃声拾阶而上,额上已生了细细的薄汗。
晏珩倒是神清气爽,步履生风地走到陆婉面前,欲伸手扶她:“阿婉怎么来这样早?”
“孤不是说了,再多休息会儿也无妨。皇祖母还需些时间才会来。”
陆婉今日打扮的精致,施了粉黛的面容美艳而不落俗,只是神色略显倦怠。
作者有话说:
十在:我不理解!
晏珩:无语住了。
陆婉:……
南城:哪里要锁?
注:
《后汉书·明帝纪》:昔岁五谷登衍,今兹蚕麦善收。
感谢在2021-11-17 23:42:53~2021-11-19 20:54: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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