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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格局(二)
晏珩一脸餍足的模样,倒是令陆婉有些后怕。她没有搭上晏珩伸出的手,自己站定,语气有些冷:“身为太子妃,在这样的宴会上,臣妾必须陪伴殿下左右。”
“你生气了……”
听陆婉这冷淡的语气,晏珩也不恼,只是低低笑了一声,眼中划过一丝狡黠:“都是孤不好,是孤衣冠禽兽了。下次,阿婉说几次,就几次好了。”
“闭嘴……”陆婉本想恶狠狠地乜她一眼,但身上没有什么力气,落到眉开眼笑的晏珩身上,已经变了味道。
晏珩见好就收,点头:“孤不说了,你先进去歇着,当心脚下。”
当心脚下,这话说得促狭。金华台上的石道是精雕细琢的云纹砖铺就,便是积上一层薄薄的雪,也不至于滑倒往来的宫人。她腰是酸,但腿可不软。
“……”陆婉没有搭理她,冷着一张脸,在阿春的搀扶下进了殿。
皇家的宴会不似寻常人家,会酌情考虑宾客之间的关系安排座位,都是按着爵位品秩来坐。京中除了帝后与太后,便属太子“夫妇”地位最高,长公主、魏王殿下次之。再往下,便是回京受审的晏琮,匈奴来使蠡王伊谷鞬。
是以陆婉一入殿中,便收到了来自不同方向的热切目光。她浑然不觉般,先向母亲和叔叔请了安。
晏月见她涂脂抹粉,倒是有些意外:“太后寿宴一事着实辛苦你了,昨晚没睡好?”
陆婉螓首轻点:“母后所托,皇祖母圣寿,儿臣不敢懈怠。”
晏月倒没觉得有什么:“皇后看重,后宫权力肯交给你,定要尽心。等今日事了,就可以好好歇一歇。就是不知,皇后娘娘会不会把年节也一并交由你负责。不过能者多劳,有什么困难,母亲也能指点你一二。”
“是。”
“皇姐这话,倒是小瞧了咱们太子殿下,”魏王晏渚面带微笑道,“太子殿下一大早便来金华台迎百官,不论尊卑,当真礼贤下士。近些日子,在京中筹办太学一事,也搞得有声有色。”
“之前在平乱时带去的曹锋,能够崭露头角。如今筹办太学时启用的蔺忱,更非池中之物。”
“识人用人,眼光独到。太子殿下这般年少有为,婉儿有什么事,请教太子不是更好?”
魏王虽言笑晏晏,话却不怀好意,颇有含沙射影的之意。为了维持风光,晏月挟宠结党,在朝中浸淫多年,自然知道弟弟晏渚安的什么心。
对于皇帝和魏王的心思,以及两人之间的明争暗斗,晏月皆看在眼里,不过她并不看好后者。极权之下万物为刍狗,晏清御宇多年,是当今天下最尊贵掌权者。
碍于太后的颜面,晏清才对晏渚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魏王真以为龙椅上的皇帝猜不透他的心思,可就真的愚不可及。若是魏王铁了心要起事,那就是无可救药。
不论谁掌权,她晏月所求,不过是生前显贵,身后有名。虽然结党,却并无篡权之心。再者,她一无封地,二为妇人,且不说有无太|祖皇帝发妻林后的野心,便是立场上,也名不正言不顺。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晏清对她的戒心才没有那么强。
晏月同样笑了笑,认真敷衍道:“珩儿天资聪颖,高瞻远瞩,是我大夏的幸事。陛下自改立了太子,省了多少事。倒是我等,名为长辈,实为臣子。将来太子登基,当尽心尽力尽忠才是。”
听晏月如是说,晏渚若有所思道:“皇姐高见,臣弟自无不从。不过……皇姐当真舍得下一切?”
“你这是什么意思?”晏月见他打起哑迷,不由秀眉微蹙。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皇姐如何看我,我就如何看您。”
“你话……”
“陛下驾到!”
唱驾的黄门声音尖细,隔的老远也能听见。殿外的仪仗吹起悠扬的长号,晏月乜了卖关子晏渚一眼,转身,跟着众人一起往殿外走。
午间是宴臣子,三公九卿赫然在列。白发苍苍的丞相公孙弘,身强力壮的太尉邓越,新提上来的御史大夫孙仲。太医令江望、太学博士蔺忱,虽官位不重,不足以参宴,但仍占有一席之地。
毕竟前者已今非昔比,不是寻常的皇亲国戚,是太子的亲舅舅。后者原为蜀中落魄人,现在是太子宾客,又被举荐做了太学的博士。
太子大张旗鼓的兴办太学,是得了晏清首肯的。调集物资,在京中营建屋舍,动静不小。又下令郡、国,举荐人才,不拘身份。虽说短时间内不见成效,但将来可难说。所以,如今谁见了蔺忱,都会客气一二。
“众卿免礼……”太后在晏清上陪同下缓缓步阶而上,望着眼前跪了一片的文武,不由笑道,“哀家一把年纪了,过什么寿?倒兴师动众,劳累诸位。”
公孙弘在左右同僚的搀扶下,颤颤巍巍起身:“陛下孝顺,太子谦和,太后仁慈,此天下幸事。臣等恭祝太后娘娘,与天地兮同寿,与日月兮同光。”
“臣等恭祝太后娘娘,与天地兮同寿,与日月兮同光……”
“好,好……”刘太后眉开眼笑,“公孙丞相比本宫还大上两岁,为国操劳,看上去倒没有本宫硬朗。今日可要共饮寿酒,长命百岁,继续为大夏效力,为陛下尽忠。”
“老臣遵旨……”
一行人拥簇着身体硬朗清癯的刘太后入了殿,晏清将她让上主位,再受百官朝贺。而后诸臣入座,以长幼论,晏月与晏渚敬酒完毕后,晏珩方携陆婉起身。
因着宴请百官为公,所以太后并没有表现出对谁的特别关爱,只是举杯轻抿。见陆婉与晏珩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宛若天成,倒是不由一愣,生出了些许感叹:“别的不说,太子模样俊俏,倒是与婉儿般配的很。”
晏清点头微笑道:“母后所言不错,当初珩儿主动提起婚事,朕觉为时尚早。今日一看,这亲再成的早些就好了。”
晏珩闻言,肃了肃,揖道:“能娶阿婉为妻,儿臣已心满意足。至于时期,良辰吉日即可,不在早晚。”
“恭祝皇祖母,至德延年,寿比松龄。”
“好……”刘太后举杯相应,稍稍抿了一口。
晏琮望着携手并肩,回到座位上的二人,脸色苍白。一旁的伊谷鞬眯了眯眼,不甘的将杯中寿酒一饮而尽。菊花酿入口清凉甜美,可陆婉沾了酒,变得水润的樱唇,看上去更具吸引力。
灼热的目光引起晏珩的警惕,她抬眸,不偏不倚,将偷窥的伊谷鞬逮个正着。晏珩的眸黑白分明,沉下去如渊如潭,令人望而生畏。
伊谷鞬被晏珩这么一捉,本该收敛。但余光瞥见废太子晏琮,也用一往情深的目光望着陆婉,心思一转,便挑衅般瞪了回去。
“!!!”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晏珩顿时火冒三丈。可太后的寿宴,显然不是她能发火的地点。何况她如今,也不是龙椅上能决定人生死的皇帝。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只能忍气吞声,暗暗给胡雪和晏琮记上一笔。
她们之间的剑拔弩张,陆婉丝毫未觉。昨夜睡得太晚,虽补足了觉,精神上仍是缺缺。不然她今日,也不会刻意梳妆,遮住眼下那一层淡淡的青黑。
鱼贯而入的宫女为殿中的人上了酒菜,眼生的宫女用新酒换下了陆婉面前的空壶。晏珩见伊谷鞬一味借喝酒举杯的动作,望身侧看。想去自己的宽袖,不由效仿起来,也趁机挡一挡胡雪不老实的目光。
至于太子妃本人,无精打采,自然也就完全置身事外。她端庄的跪坐在晏珩身侧,裾摆规整的落下。司膳的宫女上了菜,斟酒的宫女添了盏,陆婉倒落了个怡然自得。
陆婉酒量不算差,但她显然忘记,此陆婉非彼陆婉。譬如当初与晏珩关系恶化时,她独自一人借酒消愁练出来的海量,现在的身体可根本没有。哪怕是度数不高,入口绵柔清甜的菊花酒,也能令她生出昏昏欲睡之感。
上首的晏清见陆婉双颊生绯,对身侧的张华道:“去。”
“唯。”张华点头应了,趁着歌舞上殿,众人视线转移时,轻手轻脚地走到陆婉身边。
伊谷鞬已饮尽一壶,他挑眉望向晏珩,仿佛在挑衅:“来比比?”
“来就来!”晏珩不甘示弱,亦一口闷掉了满杯菊花酒,不待侍酒的宫女倾身,自己倒了整杯。
“太子妃殿下,您这是……”张华压低了声音问,“陛下看您不胜酒力,特意着奴才来问问。”
“公公……”陆婉后知后觉,揉了揉太阳穴,温声道,“谢父皇关心,儿臣确实……有些晕,许是喝得不多,没发现自己容易醉。败了父皇雅兴,儿臣知……罪……”
“金华台没有侧殿,不过后面倒有两间休憩的地方。殿下可自行离席,醒醒酒再回来。”张华友善地提醒道。
“谢父皇……”陆婉当真是有些头晕,送走了张华,她扭头看向晏珩,道,“殿下,我出去吹吹风。”
作者有话说:
十在:论南城姐姐有多直,《我要睡觉了你有气明天再生》《我以为你也想睡觉所以先睡了》《到宿舍了吱一声——吱》等等,以上,今日所感。
晏珩:妻子被很多人惦记,朕该怎么办?
陆婉:简单,您换个妻子。
十在: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还好你是女主,不然你根本保不住。十在以后在晋江要做正经人了,望周知。
注:
屈原《涉江》:登昆仑兮食玉英,与天地兮同寿,与日月兮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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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格局(三)
“嗯……”晏珩点了点头,心道只消看住伊谷鞬就好。毕竟,一般没有不长眼的人,敢去招惹陆婉。
陆婉闻晏珩应声,便没有多留。觥筹交错的宴席,推杯换盏的热闹,与殿正中表演的舞女那令人眼花缭乱的长袖,都令她愈加头昏眼花。太后寿宴,她放了阿春她们四个去下面躲懒吃席,身边没有带着心腹。
“太子妃殿下请……”
张华安排的婢女恭敬地在前面带路,二人绕过正殿,走向后殿闲来小憩的静室。陆婉有些乏力,朱门被侍女推开,她兀自歪在了屋内一张干净的榻上。
那领路的婢女见她闭眸养神,不由轻声道:“太子妃殿下,您之前吩咐太医署那边熬了醒酒汤,可需要奴婢为您传一份?”
陆婉低低“嗯”了一声,并未多言。那婢女稍稍欠一欠身,便关上门退下了。
伊谷鞬见陆婉离开,一时觉得索然无味,便也不再和晏珩拼酒量。那日二人打开天窗说亮话时,他已见识过晏珩的海量。晏珩以为他了露怯,放下酒盏,隔着随音乐律动的舞女,对伊谷鞬无声的反唇相讥。
一双眼睛悄悄地长在陆婉身上的晏琮,自然知道陆婉何时离席。他低下头,麻木地品着杯中清酒。一舞已尽尾声,盈盈水袖一挥,灵活的舞女已准备蹁然而退。时间,快要到了……
“宫中的菊花酒,味道真是极好。”
“是啊,太后娘娘高寿……”
“太尉大人,下官敬你一杯!”
……
殿内诸臣的寒喧,在鼓乐声止时活络起来。晏琮杯中酒尽,却始终不敢抬头。母亲阴鸷的目光,刻薄的话语,犹在脑海中回荡:
“兵行险招,吴王余孽那么大的帽子,扣在谁身都是极好的。”
“活捉吴王的是晏珩麾下的人,间接逼死吴王也是他晏珩。纵然你有不对,但晏珩一死,陛下也不会追究。”
“便是再冷酷无情的天子,也不能为了一个已死的儿子,逼死活着的你。”
“铤而走险,置之死地,焉知没有后生?”
“……”
李鹂读的书不多,却能在劝他孤注一掷的时说得头头是道。孤注一掷么?
“陆婉与晏珩成亲不过短短两三个月,想来既无感情,又无子嗣。便是有,你亦可暗中使法自子绊掉。”
“本朝不禁寡妇再嫁,便是江若柔那等破鞋你父皇都会穿第二遭。”
“若是事成,你就又是太子。倒时休了吴王的外孙女娶陆婉,还不是抬举她了娘俩儿?”
“母亲可是为了你好,琮儿……”
如果不愿意放手,想要抱得美人归,拿回原本属于他的一切,那就只能真刀真枪的去抢。退场的众舞姬还未直起身子,晏琮放下酒杯,鬓角已生冷汗。
立在一旁专管倒酒的侍女见他撂下酒杯,忙执了手中的锃亮的鎏金鹤纹铜壶去添。晏琮覆手掩住杯口,摇了摇头:“本王有些不舒服,劳烦引本王去恭房。”
侍女微微一愣,放下酒壶,低眉顺眼道:“诺……”
余光瞥见晏琮也要离席,晏珩不动声色地放下了酒杯。砸下去发出一声闷响,叫尽职尽责站在晏珩身后犯迷糊的王忠打了个激灵。
“殿下。”
“你跟上去看看……”晏珩漫不经心地抿起唇,望向晏琮消失背影的眼神凌厉,“晏琮是去出恭,还是存了别的心思。宴会改刚开始,阿婉不会走远,注意后殿的动静。”
王忠点头应道:“唯。”
王忠跟着他们,前脚刚走,殿中便随后发生一阵惊呼。那队身姿窈窕的舞姬缓缓退场时,两个身形瘦削的蒙面舞姬骤然转身,疾步冲向晏珩。
电光火石之间,众人来不及惊呼,甚至看不清她们如何从腰间抽出了一条明晃晃的软剑。晏珩正垂眸凝视杯中酒,不知在想些什么。只闻殿中风声忽起,如雷霆万钧,势不可挡。抬眼,剑如游龙,其身似雪,吐着寒光,近在眼前。
晏珩虽未曾如此直面生死,但每日之功一日不曾落下。身体先延宕的大脑一步,即刻反应过来。她几乎是霎时弹起,左右两边锋芒相逼,已避无可避,手中的铜盏已率先飞出。
只听“铮”的一声,盏如飞矢,带着十足的力,击歪左边刺客的软剑。另一人死死地盯着她,丝毫未受影响,软剑一振,直刺晏珩面门。
晏珩顺势后仰,额头一偏,迅疾如电的剑险而又险地贴上她脑后绾起的发。金冠被挑落,三千青丝顿时如瀑般垂下,悬荡于空,凌乱飞扬。
刺客转腕抬剑,锋刃吹毛断发,生生擦落一层乌黑的绸。晏珩亦觉脑后发凉,但她来不及思考剑刺在身上是怎样的下场,敏捷地一侧一闪,让来势汹汹的刺客扑了个空。
惊心动魄的一幕,让众人目瞪口呆。还是蔺忱率先反应过来,朝着殿外披坚执锐的甲士大呼:“有刺客!有刺客!来人救驾!”
只听脚步纷纷,铁甲叮铛做声。那两个刺客闻声发了狠,举了剑,左右夹击,横劈直刺。且不说臣子有没有佩剑的资格,宴上忌凶器,晏珩自然也不会触霉头。但偏偏,这霉头就是冲着她来的。
晏珩抬脚勾起双人长木几,酒盏饭盘呼呼啦啦摔了一地。她顾不得什么体面,抓住长几上一腿,格挡住右边武功较强的一人。同时抬腿一踹,将方才被她一盏震得手腕发麻的人踢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