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她也重生了——十在【完结+番外】
时间:2023-04-08 11:38:04

  谁都知道,天子晏清对一母同胞的弟弟魏王晏渚极其包容。庆安六年,天子派去代巡四方的使者,发现魏王在大梁私服皇帝冠冕。御史闻之轮番弹劾,皇帝也没有依法处置,只是派人焚毁,另赐了绫罗绸缎做新衣。
  要知道,臣子僭越服饰,可是谋逆大不赦的罪。此后魏王欲求被立为皇太弟,朝臣中不乏引经据典的支持者,也是因“前车之鉴”。
  “为何不答应?”晏珩淡淡道,“魏王是父皇的亲弟弟,父皇如今膝下无女可嫁,点亲侄女出嫁有何不可?这是公事,不是私事。众所周知,太后不喜留着异族血的女人,不然晏琦今天也不会主动称病不来。”
  “所以,疼还是魏王心疼。也许,他也不心疼呢……”
  打发走蔺忱,月已至中天。叶青替她右颊上的伤口换了新药,丝丝清凉抚平了内心没来由的烦躁,隐隐盖住发作的疼。
  晏珩百无聊赖,坐在灯前剪烛。叶青见状,不由微微一愣,劝道:“殿下早些歇息吧,这样伤口长得快。”
  “睡,当然睡。”晏珩不以为然,用拨灯的铜棒有一下没一下地挑着,“今晚睡不着的人有很多,明天旨意一下,彻夜难眠的人只多不少。所以,孤要养精蓄锐。”
  说罢,晏珩放下手中的铜棒,示意叶青端走这烧得正盛的灯,径自走到床边。不是没有和陆婉分开睡过,只是在建章宫独守空房,还是头一遭。晏珩叹了口气,吹灭了多余的烛只留了残灯一盏,躺回了没有丝毫温度的褥中。
  卫尉奉旨追查刺客的线索,眼见着东方将白,仵作把尸体里外扒了遍,也没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倒是张华带了一位引灯的小太监,趁着天还没亮悄悄来了。
  “张公公……”卫尉正急得满头大汗,见来人忙低声下气地求,“您给出个主意?这刺客身上一无纹身,二无标记,可不是什么亡命之徒。”
  张华轻笑一声:“是最为干净的死士吧!许大人,您猜是这谁的‘影子’?”
  “不敢,不敢!谋刺储君,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卫尉许存仁忧心忡忡道,“本官久戍宫中,怎会知道这些?实在是不敢妄言,求公公可怜,为许某指一条活路。”
  “活路?”
  掖庭解押室中并不阴暗,两侧燃着架起身火盆。早前添入的木柴烧成了黑红的炭,余烬明明暗暗,连带着张华眼角爬出的沟壑生出望而生畏之心。
  张华敛了笑,漫不经心地抬眼,望着满脸都是讨好笑容的许存仁:“奴才怎么记得,许大人原先不叫这名字?”
  许存仁不疑有他,点头道:“是,臣如今的名字,是太后娘娘赐……”
  话说了一半,方觉不妥。许存仁讪笑一身,亦出了一身冷汗:“臣……”
  “不必说了。”张华冷冷打断他,“看着忠厚老实,实则同侍二主。许大人这样忘恩负义,陛下可容不下。不……应该是不忘旧主。您既受了魏王的恩享福这么多年,也得出点力不是?”
  “来呀!”
  “在!”皇帝直驱的虎贲军挎刀而入,声音洪亮。
  张华提起解押房脏案的脱了毛的笔,蘸了蘸半干墨汁,行文欺纸颇涩,沙沙地响:“许大人已经招供,陛下密旨,就地格杀……”
  “遵旨。”
  许存仁已经懵了,失神间人已经被架起胳膊往里面的刑房拖。他抬起头,茫然地盯着张华,不知道是哪里出了纰漏。
  张华施舍般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朝廷的三公九卿,陛下哪一个不知?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如今事涉陛下最看重的太子殿下,你自是死有余辜。左右,送他上路。”
  “是。”
  翌日寅时,晏珩便起了。皇帝答应她的明旨未发,宫门刚开。今早设朝,晏珩因伤要配合天子做戏,不免要避人耳目,便告了假。
  江望昨夜亦没能回,半路上被天子的近侍给追上召回。皇帝见他也并不多言,只问了他几句晏珩受得伤和所中的毒。中途离开,留下他在宣室中等。江望不敢有怨言,在宣室赐的座垫上跪坐一整夜不敢合眼,但晏清却迟迟不肯出现。
  直到现在,冠冕如旧的皇帝高坐明堂,语气中透着丝丝疲惫:“太子遇刺,寿宴逢变,朕难辞其咎。将背后之人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慰朕之心!”
  公孙弘颤巍巍出列,劝道:“今太子遇刺中毒,情况不明,臣等亦心急如焚。但陛下身系四海万民,当以龙体为重,不宜伤心呐!”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晏珩昨日离去甚早,他们又被拘至傍晚,挨个盘查后方放回。晏渚亦是有些意外,与众人不约而同,看向被召至殿中的江望。
  太子的亲舅舅,太医令江望,的确没有没有让魏王失望。眼下熬出了一层淡淡的乌青不说,眼白也爬上了细细血丝。于是他心中那点怀疑,即刻烟消云散。
  “陛下……”正踌躇着说些什么,张华步履匆匆地上殿,跪在大殿中央,诚惶诚恐道,“启禀陛下,许大人连夜调查,已查出刺客与荆王有所勾连,由荆王殿下晨时入宫所带。侍宴府的司舞,原是甘露殿所出……”
  “岂有此理!”晏清闻言大怒,拍椅而起,“朕何曾亏待于她们母子二人,竟生出如此歹毒的心肠来!张华,传朕的口谕!”
  “荆王晏琮,不思悔改。吴王乱起而不应朝廷号召在前,予以自省之机图谋刺杀储君在后。不忠不孝,狼子野心,罪无可恕……”晏清抽出身侧小黄门捧起的佩剑,“哐啷”一声扔在了张华面前,“念在父子一场,赐其全尸。”
  “奴才遵旨。”张华起身,弯腰拾起明晃晃的剑。
  剑身如雪,寒意凛冽,映着殿上分列两边文武各异的目光。目送着张华退出大殿,江望整个人都愣在原地。原来皇帝昨日留他,意图在此。
  晏渚这才假意站了出来,劝道:“皇兄何必为了逆子大动肝火,您千万不能气坏了身子。眼下太子的情况,才是最重要的。”
  “陛下!”
  原来是晏清极力自持,跌坐于龙椅的软垫上,勉强攀上扶手,挺直的脊背:“江望,你立即回去照看太子,务必清除余毒。”
  “微臣遵旨……”
  江望得令,步履匆匆地离开了。哪怕有胆子协助晏珩瞒天过海,对着满堂文武,那些老奸巨猾的臣子,江望还是怵。所以他由衷的佩服晏珩,能泰然自若地游走在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人之间。
  这急切的身影,倒是更坚定了晏渚所想。晏清摆摆手,黄门高呼退朝。他随着众人于地叩首,眼中闪烁着精光。
  虽说做戏要全,但晏珩对陆婉彻夜不归,宫中消息不通仍有所虑。赐死晏琮的消息都已经飞进建章宫,椒房殿却没有一点动静。晏珩在殿中如坐针毡,思索片刻,换了衣物,带了陈良与王忠悄悄地出了宫。
  “殿下万福。”哪怕穿着宫里黄门的衣服,椒房殿中的宫人也是识得晏珩这张脸。晏珩面上带着的伤已经结了淡粉色的痂,看门的太监虽然不约而同地惊了下,仍是迅速地垂下眼去。
  “母后呢?”晏珩站着不动,门人并未通传,说明江若柔现下不在椒房殿。
  那领班恭敬地答:“回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去了慈安殿。”
  晏珩点点头,有些遗憾:“那阿婉必然也去了,孤回去了,不必惊动母后。”
  说着,晏珩准备离开。谁知一转身,碰到了送药的婢女。若是别的药已就罢了,但晏珩对这寒枯草的味道太过熟悉。
  “等等……”晏珩出言,送药的婢女看着眼生,“这是什么药,为何往椒房殿送?”
  婢女并没有见过晏珩,只以为是哪位公公,直言不讳道:“是送给太子妃殿下的。”
  “太子妃?”晏珩猛地反应过来,拨开拦路的太监,喃喃道,“阿婉还在椒房殿吗?她为什么喝这个药?”
  “殿下,您……”
  “滚!”
  晏珩一斥,殿门前的四人皆被唬得一退。她轻车熟路地进了侧殿,一路走来,椒房殿中所有的宫人皆是目露隐忧,只微微福一福身,并不敢上前阻拦。
  晏珩推开侧殿的门,熟悉的药香里缠了一缕幽幽的血腥。她步履生风,边走边呼:“阿婉,阿婉,阿婉……”
  “晏珩……”陆婉迷迷糊糊地晕着,疼得睡不着。恍惚间,听见有人在急切地呼唤,那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不由使出浑身力气,轻轻应了句。
  晏珩已绕过屏风,一把掣开锦帐。见陆婉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长睫几颤,才虚弱地睁开眼,顿时心如刀割。
  她半跪在床前,握住陆婉冰凉的手,颤声问:“阿婉,你这是怎么了?是谁给你送的寒枯草?你是不是傻啊,这药女子不能喝……”
  “晏珩……”陆婉声音很轻很轻,飘忽地好似着不了地,“我对不住你,你休了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十在: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晏珩:千刀万剐,亦不解朕心头之恨!
  陆婉:殿下不要做傻事……
  南城:zZzZzZ……
  凭栏听雨:你的flag立不起来,我早说过。
  注:
  司马相如《上书谏猎》:明者远见于未萌,而知者避危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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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终章
  “你在胡说些什么?”晏珩声音跟着发颤,“到底发生了什么阿婉,你怎么能这么说?”
  “殿下……”陆婉半掀起眼,晶莹的泪珠已顺着苍白的下颌滑落,流进嘴中是一片咸涩。晏珩执着她的手,黑白分明的眼里有无限的悲哀。
  轻轻抬手,抚上面缠伤的绷带,陆婉未语泪先流:“您受了伤,不好看了。我,不喜欢脸上带伤的人。”
  蹩脚的借口,毫无让她信服的能力。望着苍白羸弱的陆婉,连抬一抬眼都有些为难,晏珩忍耐着心底的怒火,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平心静气地讲:“能好的……”
  可放在心尖上的妻子被灌了这寒毒深重的药,气息奄奄的模样令她心疼的厉害,她哪里还能自抑。带着陆婉的手贴上自己完好无损的左颊,晏珩出声,带着情不自禁的哽咽:“我不会给阿婉丢脸的,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好吗?”
  不要怕,我是你的爱人,我会永远站在你身边。
  陆婉默然,轻轻抽出晏珩握住的手,转首埋于内侧,只留给她一个单薄的侧影。晏珩了然,她顿了顿,起身高呼:“好,我自己去查。陈良!”
  “奴才在……”
  进来时见势不对,陈良赶紧逮住王忠问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王忠慷慨激昂地讲了,对晏琮的行径鄙夷不已。陈良又问木在原地的送药婢女,这才理了个大概。晏珩一声大喊,他忙小跑着走进来,在绘着千山暮雪图的屏风前跪下。
  “昨日孤走后,太子妃发生了什么事?让阿婉服用寒枯草药,又是谁擅作主张!”
  晏珩对下讲话,很少疾言厉色,现在说得又快又急,如骤下暴雨,夹风带电,听得人心发怵。
  饶是陈良跟了她多年,也不免心惊,忙开口禀告道:“回殿下,是荆王酒后无状,对太子妃殿下无礼。这服用寒枯草药,是……是那位的意思……”
  “那位……”晏珩闻言,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昨日皇帝亲至,嘘寒问暖后的话如惊雷滚滚,此时此刻忽然乍响。
  “罢了罢了,恨也好。总归,朕是为了你好。”
  为了她好……
  为了她好?
  陈良不敢直言的人,除了她的父皇,天子晏清,还能是谁?口口声声说为了她好,还不是因为晏珩与陆婉间不再貌合神离。他担心她这储君失了分寸,丢了本心,可能让晏月有把持朝政的可乘之机!
  毕竟连所爱都能轻易舍弃的男人,凉薄如斯。他想高坐明堂要万人称颂,想后世子孙视为标榜。学着郑庄公纵养其恶,老谋深算的令她这个女儿自愧不如。
  “父皇……”晏珩踉跄一步,转过身来,望向陆婉的目光复杂。
  无能为力的感觉再一次涌上心头,上一次这般无奈,还是前世得知陆婉的死讯。听完只是怔忡,心没有疼得感觉,倒是一呼一吸,扯得浑身上下每一处都难受。
  陆婉泣声微弱:“殿下不要做傻事,这不是你的错……”
  知道真相又能怎么样,胳膊拧不过大腿,晏珩现在还是没有长出利齿的幼虎,拿什么为她主持公道。更何况,她也不想让晏珩因此与皇帝闹僵。总归她的理想未成,她还想看她指点江山,治世升平。
  “护不住你,三番两次,这就是孤的错……”晏珩毅然转身,“王忠,取孤的剑来!孤要活剐了他!”
  “殿下……”
  陆婉没想到晏珩此刻起了血性,陈良亦吓了一跳。晏珩健步如飞,他忙扑上去抱住了晏珩的大腿,力劝道:“殿下!昔日韩信受胯下之辱,忍而从;林后遭单于出言调|戏,一笑置。陛下已经下旨赐死晏琮,您赶过去,做多不过是鞭尸出气。”
  “死者虽不一定为大,可无数双眼精都在盯着您啊!您忍心让太子妃成为陛下眼中的妖孽,群臣眼里的祸水吗?”
  “妖孽……祸水……”
  前世种种声音于脑中重合回荡,晏珩一时心乱如麻。腿仍被陈良死死地抓着,她寸步难行。
  晏珩虽未带佩剑,但椒房殿的侧殿原是按猗兰殿侧殿布置的。当初习武时精挑细选的轻剑摆在侧殿的东厢,王忠没多久就去而复返。
  王忠捧着轻剑进来,恭敬地递给晏珩:“殿下,您的剑。”
  “王忠,快把剑拿走!”陈良呵斥道,“不要怂恿殿下犯傻!”
  “晏琮死不足惜。”王忠却不听劝,一根筋道,“殿下这样做没错,这和君辱臣死是一个道理。”
  “歪理!”陈良恨铁不成钢,“平日不读书,这时候犯倔,在这胡说什么?这能一样么!”
  “够了,松手。”晏珩一手抓住王忠手中的剑,用剑鞘不轻不重地拍掉了陈良的手臂。
  陈良吃痛却并不松手:“殿下!”
  “孤不去就是了……”晏珩拔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掉自己的士冠。玉簪跌落摔成两半,一缕乌发亦随之飘落。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晏珩这割发毁伤自己的举动,在以孝治国的大夏可谓狠极。陈良与王忠都愣住了,挣扎着起身,绕过屏风目睹这一幕的陆婉,更是惊诧。
  “殿下,你……”陆婉不解,望着散落于地的青丝,目光闪烁。
  晏珩掷了剑,转身拥住她:“阿婉,是我没有本事。今昔不能逆父,曩者无法拒臣。唯有割发代首,待他日能做自己的主人,再向你负荆请罪……”
  “殿下已经做的很好了……”陆婉缓缓抬起小臂,环住晏珩的蜂腰,“你会嫌我不干净么?”
  “永远不会。”
  晏珩轻轻推开陆婉,与她拉开些许距离,好直视她充盈着泪水的明眸。她轻轻抚去陆婉眼角溢出的清泪,郑重其事道:“错的不是你,阿婉。是他,是他晏琮。他衣冠禽兽,不配为人,与你何干?看来赐全尸,还是便宜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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