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沦陷——乔奈之【完结】
时间:2023-04-11 14:44:15

  不知道是不是临近傍晚的原因,天空灰沉沉的,像罩着一层不透气的纱布。
  这里是城中村出了名的堕落街。
  小巷里藏了一个台球厅,四层楼的地盘。位置不大好找。
  地方不大但也不小,门面破旧不堪,看起来有些年代了。
  门口也放了两台台球桌,二楼扯了块板出来,勉强遮阳避雨。
  几个小青年一边挥着杆儿打球,一边插科打诨,嘴里叼着烟,流里流气的。
  里面也是烟雾缭绕,真皮沙发上懒洋洋窝着一个人。
  少年骨感冷白的手指夹着一点猩红,漫不经心掀眸,看着面前浓妆艳抹的女生。
  “沈老板,你这店好大呀。”有个女生娇媚地说了句。
  沈辞虽然和父亲沈临舟关系紧张,但沈氏集团的股份大头都被沈老爷子握在手里,沈老爷子性格正派爽直,因此沈母的事儿,心里一直过意不去,于是和沈临舟父子成仇,倒是对沈辞这个孙子宠爱有加。
  沈辞叛逆期的时候离家出走,沈老太爷当即打电话过去对着沈临舟一顿臭骂,沈辞性子野,脾气狂,像头撞了南墙不回头的孤狼,说什么都不愿意和沈老太爷住一起,自然也不乐意回那个家。
  于是沈老太爷爽快地拿出几套房,都在地段很不错的位置,平时沈临舟费尽心机争不到的东西,让沈辞随便挑,还给了他一张银行卡,金额不少。
  沈辞那时候才十五六岁,个头已经窜得老高,身板挺阔,伸手矫健,再加上原生家庭的缘故,性格早熟,成天和那群狐朋狗友在外面鬼混,逃课打架抽烟喝酒飙车赌球……没一件是正经事。
  唯一一件正经的事,大概就是后来他看中这块地产。
  他人脉广,不知道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政府划了这块地,打算搞经济开发,建设成多元化高端商业城,到时候地价几十倍翻涨。
  沈辞便花钱置办了这块地产,一二楼都是台球馆,三四楼是休息室和杂物间,这地方附近有职高分校,平时来的人不少,打台球只是蝇头小利,大头都在赌球和平时玩乐吃喝的酒水上。
  这些年下来,靠着台球馆牟利不少,沈辞虽然性子冷的一批,但对兄弟们是仗义得没话说,出手阔绰,肝胆相照,于是众人都热切地叫着“辞哥”或者“沈老板”。
  渐渐的,这地方也成了沈辞他们鬼混的基地之一。
  “沈老板,你这店好大呀。”
  她声音里的讨好太明显,身上明明喷的是高级香水,沈辞却觉得刺鼻,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
  许凛在旁边桌上教他女朋友打球,胸大腰细腿白,娇声细语会来事,他就喜欢这款。换了好几个女朋友都是这类的。
  站沈辞面前的女生就是许凛他女朋友的闺蜜,物以类聚,那品相自然出色,肤白貌美,超短裙贴着腿,曲线毕露,媚态横出。
  她错就错在,自以为许凛来者不拒,沈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纤纤玉手夹着烟,娇艳红唇轻柔道:“弟弟,借姐姐点火……”
  她嘴含着那根烟,俯身贴近,胸前那条线延伸暗处,勾魂夺魄。
  沈辞连眼皮都不眨一下,把唇角燃到一半的烟在玻璃缸里狠狠捻灭,眉间笼罩了丝不耐烦。
  从沙发上起身,当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难道你喜欢男的?”那女生向来在情场上无往不利,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难搞的。
  这么多人看着,她尴尬地无地自容,脸色发白,不甘下风地执着反问。
  台球厅里,气氛倏地凝滞。
  静默一瞬,少年扯出一个痞气的笑容,长臂随手扯过楚天阔,搭在他肩上,兄友弟恭,吊儿郎当的:“对呀。”
  话音刚落,胖子就从店外跑进来,咋咋呼呼地喊:“辞哥,辞哥,外头有人找,是个贼漂亮的小姑娘,关键是还穿着、穿着婚纱!”
  沈辞蹙了下眉尖,说:“出去看看。”
  “沈老板,该不会是你在外面欠下的桃花债吧,逃婚也要来见你。”有人戏谑了声。
  “那正好啊,席地设宴,直接送入洞房。”
  沈辞踹了他一脚,继续臊皮赖脸地开玩笑:“滚吧,送我都不要,老子喜欢男的。”
  沈辞觉得这招还挺管用,能让那些花枝招展的蝴蝶望而却步,减却了不少麻烦。
  迈出店门口,沈辞撩起眼皮,扫过灰扑扑的水泥地板,视线落在那人身上。
  目光突地顿住,脊背微僵,薄白的眼皮狠狠一颤。
  她……怎么来了?
  楚天阔也认出那人,凑过来,特别欠揍地问了声:“辞哥,脸疼不?”
  作者有话说:
  沈辞(点烟):玩球,要怎么证明自己是钢铁直男?
  ……要不,当场石更一个咳咳咳
第21章
  路桑给沈辞发微信,等了五分钟也没人回复。
  她焦急无措地紧咬唇,给楚天阔和胖子发信息,可仍旧没有回应。
  彼时,那群人正在台球厅逍遥自在,手机搁冰柜上充着电,都是震动模式,环境嘈杂,没人听见。
  路桑无奈戳开班长的头像,好在甄郝同学秒回,是一条语音,他非常热情地说:“周末他们一般都会去堕落街,那儿有个台球厅,是沈辞开的……路桑,你问这个干嘛?”
  路桑:我找沈辞有事儿,班长你能把地址说详细点吗?
  “路同学你别去那个地方,那儿乱得很,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是绝对不可能跟你说地址的。”
  甄郝同学好心提醒,言之凿凿。
  路桑:我找他真的有急事,郝班长拜托拜托/猫猫.jpg
  郝班长看到那个软萌萌的表情包,联想到路桑平时温软娴静的小脸蛋,麦色的皮肤上浮现几缕暗红,他握着手机敲打了番,几秒后把完整的地址发了过去。
  路桑眼睛一亮,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前往目的地。
  车子驶出商铺林立的繁华区,在一个老旧的街道口停下。
  两旁是老旧的楼房,墙皮泛黄脱落,随处可见塑料袋和瓶子,车子也乱停乱放,露天烧烤店里几个醉鬼在赤膊划拳。
  目之所及都是灰扑扑的。
  ——堕落街,传言中三教九流混走的地方。
  路桑白色的小皮鞋踩在地上,低头跟着手机上的导航找路,弯弯绕绕实在难找,多亏阿婆指路,她才找到那条巷子。
  巷子不窄,三米宽的样子,左边是人气兴隆的老火锅店,右边是围着蓝色挡板的施工地,再往里面,有个大门紧闭的酒吧。
  巷尾中间,则放了两张台球桌,几个混混小青年在吞云吐雾,握着杆打球。
  恰好是放学时间,有三五成群的学生结伴往里面走。
  她抬头看了眼,上面挂了个破旧的招牌-小太阳托管机构,紧靠着的是另一个崭新些的招牌-好运来台球厅。
  路桑继续往里面走,球桌旁边有个胖乎乎的男生朝她瞥了一眼,然后眼神愣了下。
  路桑认出他是范有为,但范有为似乎没认出她,见她走进,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怎么的,手上的球杆没拿稳,掉在了地上,眼神直勾勾盯着路桑看。
  路桑从斜跨小包里摸出手机:范同学,沈辞在这吗?
  “在,在的。”范有为的脸憋成猪肝色。
  周围的人也没打球了,视线看过来,有男生吹了声口哨,笑说:“胖子,这妹妹是你谁啊?”
  “找辞哥的,给我好好看着人,别欺负人家。”范有为叮嘱完,进了台球厅,心下闪过一阵疑惑,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看她在手机上打字的小动作,范有为脑子里掠过一个身影,但又摇摇头,俩人不太像啊。
  那大嗓门没个分寸,嚎叫了声:“辞哥!外头有人找……”
  路桑站在门口,打量里头的环境,外看是个老旧的大楼,细看,里面的装潢设施都是崭新的,低调却奢华,是这条街上不可多得的高消费场所。
  玩球的都是些小年轻的身影,烟雾缭绕的。
  过了会儿,大家让出一条路来,一道欣长挺括的身形背对着大门而站,熟悉的低沉嗓音,蕴着丝顽劣和调笑:“滚吧,送我都不要,老子喜欢男的。”
  沈辞转身,和站在门口的人视线对上,一眼认出她,整个人宛如五雷轰顶,彻底石化在原地。
  他把挡面前的楚天阔推开一边,走到她面前,目光短暂地打量了一瞬,喉结稍滚,问道:“路桑,你怎么在这儿?”
  面前的女孩穿着雪白的蓬蓬裙,层层薄纱堆叠成雪,婚纱是前短后长的款式,显得一双腿愈发纤长,白得像淋了一层牛奶。
  裙子是掐腰设计,后面坠了个轻盈漂亮的蝴蝶结。
  淡扫蛾眉,琼鼻挺俏,樱唇娇艳,修长脖颈下一对削瘦的锁骨比翼双飞,跟平时穿着宽大校服、规矩又乖巧的路桑大不相同,但气质却是如出一辙的温婉娴静。
  路桑抿抿唇,把提前编辑好的备忘录给他看:
  -卢浩出轨,顾浅月去找他算账,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
  -同桌桌,你帮帮我,好不好。
  神他妈同桌桌。
  小姑娘嫩生生的小手扯着他衣角,一双秀气的眉毛微拧着,澄澈的杏眼里满是慌乱急切,还有柔软可怜的乞求。
  沈辞眼神晃了下,目光倏地变沉,楚天阔也看到了,原本嬉笑的脸皮也带着一丝凝重。
  “别担心。”沈辞倏地勾了下唇角,给了她一个慰藉的笑容,“保证把你姐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说完,转身跟楚天阔交代:“你去安排几个兄弟。”
  台球厅里顽皮嬉笑的氛围忽然就变了,路桑猜测他们要去一个很危险的地方,她的心脏悬起来,忽然有些愧疚和懊恼,是不是给沈辞添麻烦了。
  沈辞让路桑先回去,路桑摇了摇头,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意思很明显,她想和他们一起去。
  沈辞看着她小脸倔强的模样,无奈轻笑:“行,想去就去。”
  他让路桑在马路边等他,好几个男生跟着进了台球厅,路桑看到沈辞弯腰拉起那扇卷帘门,往上抻的时候,T恤缩了下,露出一截劲瘦的腰部轮廓。
  路桑别开视线,转身走出巷子。
  她站在路边,继续给顾浅月打电话,不管是消息还是电话都没有任何回复。
  时间一点点消逝,路桑叹了口气,低头盯着小皮鞋看。
  街角传来聒噪的轰鸣声,几辆摩托车蹿了出来,惊得路边的小狗逃进苍蝇小馆,躲在门下猫着毛茸茸的小脑袋偷看。
  路桑抬起目光,便看到面前停了一辆摩托,沈辞坐在上面,长腿支着地,外面套了件薄夹克,清瘦的下巴朝路桑抬了下:“走不走呀,新娘子?”
  冷隽的脸上带着嚣张的少年意气。
  旁边的机车少年们传来含混的起哄声:“辞哥,说清楚啊,扆崋谁的新娘子?”
  沈辞哼笑了声,下颚线落拓不羁,薄唇扬起:“老子的。”
  路桑脸蛋微红。
  她站在路边,头上戴着的轻纱白璧无瑕,像沼泽地里盛开的铃兰花,纤尘不染,惑人心弦。
  小姑娘蜷了蜷尾指,贝齿咬了下嘴唇,有股难以启齿的意味。
  “怎么了?”沈辞刚问出口,瞥了眼她蓬蓬裙下纤长的白腿,蓦地笑了声,眼尾上扬起来:“腿太短,上不来?”
  路桑羞囧地皱皱眉,明明,明明知道她穿的是裙子,不方便坐摩托,他还这样。
  简直坏透了。
  小姑娘瞪着一双含水般的甜杏眼看他,在沈辞眼里却有几分娇嗔的意味,让人心旌荡漾。
  “逗你的。”他挑眉,随后捏紧车把手,发动车子。
  路桑想要不打个车跟在他后面,然而下一瞬,一股劲儿风吹过,她的纤腰被人一把搂住,往上提了一把。
  路桑陡然失去平衡,下意识抓住他腰间的衣服,惊讶地瞪大眼。
  沈辞居然把她抱在前座坐着。
  路桑在前面是小小的一团,他的双臂和胸膛像钢铁一般宽阔坚硬,牢牢地将她圈在领地。
  铁汉柔肠也不过如此。
  街头小巷浮光掠影般转瞬即逝,路桑生怕自己掉下去,顺从本能地紧紧抱着他的腰,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她听到他轻嗤的嗓音:“小朋友,死不了。”
  她侧身而坐,耳边风声猎猎作响,却因为他的遮挡,没多少吹到身上。
  她闻到他身上干净清冽的皂角香,手指捏着把手,腕骨清瘦冷白,手背露出的青筋根根凸起,脉络分明,荷尔蒙气息爆棚。
  明明风声很大,路桑却清楚明晰地听到了,自己一阵阵砰然作响的心跳。
  夕阳像打碎的鸡蛋黄坠在天边一角,粉紫色的晚霞像一层梦幻的幕布,笼罩着烟火人间。
  少女雪白轻盈的头纱,和少年黑色的衣角迎风碰撞、纠缠,像极了交织的宿命。
  —
  机车少年们在灰扑扑的街道穿梭,那股蓬勃张扬的劲儿,惹得路人频频回头。
  最后齐齐停在一个酒吧门口。
  杂乱的传单在风里打卷,垃圾箱上苍蝇嗡嗡作响,破旧的灯牌上彩光闪烁,天还没黑透,就有喝得烂醉如泥的年轻人扶着电线杆呕吐。
  门口站了两个安保,许是见来着不善,其中一个花臂男跟另一个人使了下眼色,那人便赶紧扭头进了门,通风报信去了。
  摩托车停稳,沈辞单手托着路桑的腰,把她放在地上。
  “辞哥,许久未见了,难得见你带着这么多兄弟来玩?”花臂男眯了下眼,摸出一根烟,撑着张微笑脸,客套地招呼。
  沈辞抬手,没接他的烟,眉眼透着股冷痞,用散漫的嗓音问了声:“你们吴哥在吗?”
  花臂男顿了下,笑说:“不在,B市有批货出了点问题,吴哥去处理了。”
  沈辞眸光一凛,舌尖顶了顶上颚,整个人敛起颓痞的姿态,他显然是不信那套说辞的。脸带微笑,眼底狠厉阴翳,让人脊背发寒,“我找你们吴哥有事,你给个准话,让不让进去吧。”
  后面跟来的几个兄弟皆是人高马大,站在沈辞后面,面色如出一辙的沉着清冷。
  路桑也明显察觉到气氛变了,她视线落在少年身上。
  他明明才十八岁,给人的感觉却不是这个年纪里该有的青涩稚拙的少年气,而是那种在刀尖上摸滚打爬后锻炼出来的刚毅沉稳。
  他似乎背负了很多东西,沉甸甸的,像一把无形的大手拽着他。
  花臂男也不打哈哈了,跟耳麦里的人通了几句话,客客气气地领着他们进去。
  酒吧里面又是另一个天地,镭射灯斑斓闪烁,重金属乐快把耳膜震破,有醉汉在舞池中间撒钱,也有穿着性感的女人缠在钢管上妖娆起舞。
  三教九流,群魔乱舞。
  无人知晓,隐秘之处藏着怎样的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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