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耷拉着眼皮,看了路桑一眼,眉眼无奈又有丝几不可察的宠溺,他叹息一声:“嗯。”
就因为路桑在完吹蜡烛说的那一句话,他昨晚愣是加班加点地赶作业。
周天上午去射击馆训练了,下午才回来。
潦草地吃完晚饭,一直熬到凌晨三点半才把作业勉强赶完。
谁能告诉他,一个高中生的周末作业怎么会那么多。
关键是搜题软件还不好使。
虽然正确率不怎样,但好歹把空都填完了。
路桑见他眉眼耷拉着,眼底还有一圈淡青色的阴翳,像极了一只犯困的二哈。
忍不住抿唇笑了下。
沈辞脑袋趴在桌子上,偏头看她,狭眸漾开温和的笑意。
“嘲笑我,小同学?”
他抬起手臂,手指搭在她细腻纤白的后颈皮上,指尖带着温度,像rua猫儿似的揉了揉。
路嫣正好从后门进来,看到角落那一幕,眼眸里掠过一丝恶毒。
作为路家的联姻对象,却在生日宴上无故缺席,路嫣因此沦为那群富家小姐的笑柄,丢尽了脸面。
不过,幸好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路桑这个私生女的存在。
否则,让人知道沈辞缺席是跟她同父异母的妹妹“私奔”了,更是贻笑大方。
少年眼底的宠溺和温和是她从未见过的风景。
她到底哪里比不上路桑。
路嫣紧紧掐着掌心,皮肤传来一阵刺痛。
下午放学。
路桑收拾好东西,袖子被人扯了下。
“放学一起写作业吗?”沈辞目光询问地看着她。
路桑眨眨眼,这个请求真是前所未闻,一时间还有些惊讶。
顾浅月背着书包过来,“走啦,桑桑。”
路桑抿抿唇,轻声说:“浅月,我、我有点事,你先回去吧。”
顾浅月哦了声,“行,那我先走了。”
教室里的人逐渐变少。
沈辞懒洋洋倚着墙候着,路桑也把东西收拾好,刚准备走,书包带子被人勾住。
“走吧。”沈辞主动捞过她的书包,走在前面。
少年的另一只肩挂着他的黑色书包,另一只手则轻松拎着她粉白色的书包。
他身高腿长,被拎在手上的包晃晃悠悠,高出地面一大截。
路桑站在后面,唇角抿起一抹笑,小跑着跟上去。
楚天阔从洗手间出来,瞧见走廊上连背影也格外登对,唯美得像一幅画的俩人。
沈辞混迹在一群校服中,他差点就没认出来。
见那身影清瘦挺拔,姿态隐隐透露着一股子嚣张,这才肯定地喊道:“辞哥!”
沈辞脚步顿住。
“许东组了局,约着去打台球,你去不去啊。”
“不去。”男生挑了下眉,态度非常果断且冷淡。
楚天阔下意识反问:“为什么啊。”
“学习。从今往后,凡是跟学习无关的活动,不要叫我。”
少年眯了下眸,看起来不似开玩笑。
楚天阔看着他冷漠无情的背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辞哥不仅穿校服了,还他妈背书包了。
楚天阔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
现在亲耳听他说出要专心搞学习这个事,由不得他不信。
连那群狐朋狗友听说了,也不可思议地感慨这世界玄幻了。
路桑和沈辞在学校附近的快餐店写作业。
俩人挑了个角落坐下,沈辞点了不少吃的。
路桑说要不了这么多,他就说是自己胃口大。
然而送上来的,大多是路桑喜欢吃的,奶茶、泡芙、草莓布丁、炸鸡……
路桑看着面前的东西,严重怀疑沈辞把她当成了小猪……
小姑娘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头写作业。
抬眸见少年埋头苦思,眉头紧锁,细长手指灵活地转动着笔杆,眼眸是难得的专注认真。
路桑失了会神,少年却察觉到她视线,倏地抬眸,唇角扯起一抹弧度,“帅么?”
路桑不好意思地眨眨眼,脸蛋有些红。
她舀了勺草莓布丁,唇瓣粉色柔软,跟那布丁一样富有弹性。
沈辞视线沉默地停留了会儿。
路桑抿抿唇,想到他今早因为左耳上那枚钻石耳钉罚站。
那是他特意为了她打的。
小姑娘手指捏着笔,低头看题目,喃喃说了声:
“挺帅的……”
嗓音很轻,又软又甜。
沈辞愣了瞬,心脏好像失控地跳了几下。
他忍不住轻哂出声,倾身凑近路桑,“有句话,想跟你说很久了。”
路桑蓦地抬头,似乎猜测到他要说什么。
澄澈杏眼闪过慌乱,睫毛紧张害羞地胡乱扑闪:“什、什么?”
周围这么多人……
“路——”
“沈辞!”路桑打断他。
男生勾了勾唇,神色散漫地把话出口。
温热呼吸喷薄在她耳畔,烘得人耳朵发烫:“路老师,这道题我不会,教教我呗?”
“……”
路桑顿时石化。
小鹿乱撞的胸口寂静无声。
她盯着他手上那道空白的数学题,轻轻松了口气。
还以为……还以为是别的。
路桑握着笔在草稿纸上演算,耐心地给沈辞讲题。
发现这人天资聪慧,学东西一点就通,就是基础不太牢固。
分析了一遍沈辞做的试卷,她特意列了一个清单,上面是数学需要逐一攻破的弱项,至于其他科目,时候也不早了,以后慢慢来。
冬日的夜色暗得比较早,路桑收拾好东西,沈辞送她回家。
到了小区门口,沈辞轻轻扯了下小姑娘的辫子。
“辛苦路老师了。”
他拖着尾音说了声,本就是天生的桃花眼,眼神温和起来。
像带着勾子,在往外放着电。
“你,你别叫我路老师。”
路桑想到顾浅月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莫名觉得这个称呼有些羞耻。
“那叫什么?”
沈辞眯着眸,认真想了下,目光却有点不正经。
半晌,啧了声,悠悠说出口:“小笨蛋?小傻瓜?小同桌?小朋友?还是……宝贝。”
他舌尖舔了下后槽牙,尾音低沉撩人。
最后那个词,轻飘飘落在路桑的心尖儿上。
像是被江南抽条的柳枝,搅乱了心里的悠悠春水。
“你怎么、怎么能这样啊。”
路桑结巴地说了声,脑袋害羞得快冒烟儿。
“我、我先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
沈辞:今天又是搔首弄姿的一天。
第47章
某日早读课。
沈辞看着放在面前的笔记本,眸子里划过一丝错愕。
他翻了翻,里面事无巨细地整理了六科的难重点。
这几天路桑一直在给沈辞出试卷,目的就是摸清他的水平。
沈辞也很配合,把跟狐朋狗友的娱乐项目都推了,整天除了听课吃饭上厕所就是见缝插针地做试卷。
小同学认认真真批改完,最后拧着秀眉得出一个十分扎心的结论。
水平确实不咋滴。
这对一生要强的辞哥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下定主意洗心革面,为了小姑娘重新做人。
……
“你花了一个晚上整理的?”沈辞微微蹙眉,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小姑娘眨眨眼,“嗯。”
巴掌大的小脸困恹恹的,让人想到阳光草地里慵懒打盹的猫儿。
她说:“我们一起努力呀。”
沈辞凝着她明亮的眼眸,喉结无声地滑动了下。
第二节课是大课间,休息时间要长些。
小姑娘撑着眼皮把上节课的笔记整理完,让沈辞上课叫她。
她打了个哈欠,水眸润润的,趴在桌子上补觉,
沈辞把储物柜里备用的校服外套拿出来,轻轻搭在她身上,只露出小半张脸蛋。
过道上有男生在嬉笑打闹,倏地传来一阵散漫冷冽的嗓音:“喂?!”
那声音很有辨识度,压得很轻,却具有十足的穿透力和震慑力。
几个男生只感觉不约而同地脊背一凉,缓缓偏头对上沈大佬凉飕飕的眼神,和森冷警告的面色。
大气儿不敢喘,怂唧唧地回到座位,安安分分地坐好。
教导主任从八班面前经过,手上捏着三角板,跟往常一样溜达到平时最混乱的八班。
杨主任已经做㥋蒊好怒吼、逮人、训斥的准备了,结果教室里安静得不像话。
有个学生去后排拿东西,瞥到后门小窗玻璃上主任那由于贴得太紧以至于严重变形的五官,吓得差点当场弹起来。
但求生欲让他硬生生憋住了尖叫。
主任朝他勾勾手,示意那男生把门打开。
门开后,主任狗狗祟祟地问了句:“你们班怎么回事?”
“没、没怎么啊?”
“你个大男生说话怎么跟猫儿似的。”主任忍不住吐槽了句,忽然察觉脊背有点发凉,大概是今天穿少了。
他干咳了声,视线扫了眼班级。
八班是放眼整个年级出了名的浑,往常的后排都是抽烟、打球、摸高、打游戏的聚集地,要么就在阳台玩阿鲁巴,疯玩打闹无恶不作。
今天的课间却只有轻微的翻书声,要么就是规规矩矩地睡觉……等等,翻书?
他瞧见最后一排的角落,那个最桀骜难驯最让人头疼的少年——沈辞居然在看书?!
男生手上拿着笔,窗户透进来的光映在他清隽专注的面庞上。
身上的校服虽说穿得不算特别规整,但至少穿了。
杨主任反复抬头看头顶上那门牌,贴的确实是高二八班。
简直他妈的见了鬼的反常!
杨主任摸了把自己拔凉的地中海,满脸蒙圈遗憾地离开了。
下午放学,路桑收拾好东西。
英语老师忽然出现,让她去一趟办公室。
“路桑,不久后有一场校英语演讲比赛,获奖后能给班级加分,奖品也挺丰富的。我们班就你的英语水平最高,我指导起来也更容易些。一个班只有一个名额,你看看有没有参加的想法?”
代课的Miss张走了,老师坐完月子就回来,八班的人就算再不爱学习都敲锣打鼓地欢送,兴高采烈地庆祝。
老师说话温温柔柔的,比原来那个只会咆哮和阴阳怪气的Miss张亲和多了。
路桑抿抿唇,轻声说:“可是,我、我说不清楚话。”
老师笑了笑,“刚开学那会,一直没听你开过口,我们老师些都觉得怪可惜的。前段时间听说你总算能说话了,大家都高兴坏了。”
“而且你说得挺好的啊,声音细细软软,清清脆脆的。回去好好练习,指不定上台就流畅了,心里负担别太大,就当上台练练胆子,校园生活多份经历。”
盛情难却,路桑应下后,就走出办公室。
英语演讲比赛的主题是“青春”,教室在三楼,她上台阶时一直在想演讲的事,没注意到迎面走来一个人。
路桑避之不及,余光瞥见她手肘以一种刻意的角度往这边倾斜,哗啦一声,矿泉水倒在她身上。
校服裤子染湿了大半,黏在小腿上,勾勒出纤细的线条。
裤尾也滴答落着水,鞋袜瞬间就湿透了。
“抱歉啊同学,刚刚没注意到有人。”
女生满脸虚伪的歉意,大冬天的她裤脚经过改造,露出一截脚踝。
一只耳朵戴着圆圈的耳钉。
旁边还站了几个女生。
女生叫许雯,是隔壁班经常和老师叫板的女同学,背景挺大的,平时都没什么人敢招惹她。
跟班里的周佩晴走得也挺近的。
想到这,上面忽然传来一阵嗤笑声。
路桑抬眸看去,视线穿过面前的几个女生,看到周佩晴和路嫣挽着手在走廊经过,表情幸灾乐祸。
今天没下雪,但冷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一样,彻骨得疼。
路桑腿脚痛得麻木,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许雯说完就走,路桑抓住她手臂,用冷得颤抖的声音说:“你、你是故意的,道、道歉。”
许雯噗嗤一声,学着她说话:“道道道歉哈哈哈哈哈,小结巴,你还不如不说话呢,笑死我了。道个屁啊,滚开!”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笑出来。
旁边那女生甚至推了路桑一把。
路桑的脚已经僵冷得快没知觉,突失平衡,身子往后倾。
倏地,手腕被人拉住。
路桑跌进那人坚硬温暖的胸膛。
许雯几个人大惊失色,本能害怕道:“沈、沈辞。”
少年眯着幽深的眸,视线冷漠地扫过她们,薄白的眼皮像刀刃一样锋利。
“上次在运动会的事情都听说了吧?”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后怕地咽了下口水。
当然清楚,当时她们就在现场。
亲眼目睹沈辞像一只发狂的野兽,把周佩晴攘到墙上,警告她别招惹路桑。
也像是在警告其他人。
少年脾气暴躁得骇人听闻。
他冷白的骨节嘎吱响了下,嗓音比那寒冬腊月的风还冷,“是不是觉得我在开玩笑?”
许雯的牙齿都快咬碎了,她其实是忌惮的,当然不会没事找事。
要不是路嫣怂恿,她也不会……
“对、对不起。”许雯看着路桑,僵硬地道歉。
沈辞的面色却并没有好到哪。
一把抽走另一个女生手里未拆封的可乐瓶,拧开盖子放在路桑手上,淡声说:“泼回去。”
路桑抿抿唇,指尖扒拉着瓶子。
她性格软,但不代表好欺负。
可是……
路桑垂下睫毛,她不想变成和她们一样的人。
沈辞心知肚明,小姑娘温柔善良,这种做法有些为难她了。
他眼梢轻抬,阴沉的脸色看向许雯。
许雯心里一个激灵,知道招惹沈辞有什么后果,于是豁出去了似的,拿走路桑手上的可乐,朝自己浇头淋下。
冰凉的饮料顺着眼睛、鼻子和脸颊流下,狼狈得像一只落汤鸡。
周围的人都闭嘴不言。
路桑打了个喷嚏,纤瘦的肩膀瑟瑟发抖。
唇瓣苍白得没有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