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给你的。”少年长眉轻挑,嘴角噙着温和的笑。
里面装的她最爱吃的草莓布丁和新鲜出炉的奶油面包。
他特意百度过,甜品能治愈女孩子的一切不开心。
路桑垂着眸,视线移开,没有接。
沈辞笑了声,走近了些。
他长得高,妥协地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发顶,黑色短袖下露出的小臂清瘦有力。
靠近她耳畔:“别不开心了,小女朋友。”
离得近了,她的发香和瓷白的耳垂勾缠人心,想吻她。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还没践行,就被她推开了。
“沈辞。”小姑娘抿了下唇,嗓音清冷:“我们,分手吧。”
沈辞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愣看着她。
直到路桑看着他眼睛,又重复了一遍:“我们分手吧。”
他声线发抖,“怎么回事?”
“我,我要出国了。”路桑表情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跟自己不相干的事。
宛如五雷轰顶,他愣了会儿,舌尖顶了下上颚,问:“为什么。”
路桑深吸一口气,尽量平稳缓慢地说道:“我外婆每周要去肾透析三次,每次……要五百多块钱,器官移植手术也要二十多万,我们拿不出那么多钱。”
“路家建议我们出国治疗,他们愿意承担全部费用,正好,我也想出国读书,就同意了。”
沈辞喉结滚了下,袋子从指尖滑落,甜品盒子掉了满地。
他扶着路桑的双肩,一双桃花眼卑微恳切:“能不能不要出国,我借钱给你们。”
路桑没说话。
“桑桑,求你。”少年的声音很轻,风一吹就散。
“又跟你爷爷借吗?”
路桑手指掐着掌心,波澜不惊地望着他,“你连你自己都自身难保。拿什么,保护我。”
她是知道的,刀子往他哪儿扎最疼。
一盆冷水兜头淋下,沈辞浑身都是冷的。
薄唇抿成直线,体内的情绪汹涌起伏,最后化作微澜死水。
他咽了下喉,松开路桑,双手垂在两侧,只觉得烈日晒得他头晕目眩。
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行。”
接下来的两节课,沈辞都不在。
他逃课了。
路桑听着课,整个人却魂不守舍。
好不容易捱到放学。
她失神般坐在公交车站,旁边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她背着书包一动不动。
日日暮西斜,又一辆公交车停站。
她心不在焉地走上去,在前排靠窗的单人座坐下。
窗外掠过北城一中的校园,她睁着眸子不敢眨,忽然觉得那一花一草都珍贵异常。
车子在行进,眼前景物浮光掠影般闪过,一同闪过的,还有脑海里少年那孤桀挺拔的身影。
她收回视线,忽然悲观地想,说她爱慕虚荣也好,贪婪自私也罢。
反正,她就要离开了。
可心情却并没有那么轻松。
她眼皮酸痛,心脏像被什么紧紧揪住,喉间像被什么堵住,哽咽了下。
泪水汹涌出来模糊视线,吧嗒吧嗒往下掉,百褶裙被洇湿。
她抹了下眼泪,还是止不住。
“阿辞……”
她轻轻地,无意识地喊出那个名字。
鼻尖忽的窜入一抹烟草味。
阴影覆盖,脑袋被人扣上一顶黑色的鸭舌帽。
视线撞入一双熟悉的球鞋,少年把她按进怀里,路桑听到他用温和的嗓音说:
“乖宝,我在。”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开启成人篇~保甜~
第61章
骄阳似火,透过浓密的树叶洒下斑驳。
道路两旁是来往的学生,大包小包拎着行李。
今天是A大新生报道的第一天。
女孩抬起头,手臂挡住炽热的阳光。
闷热的夏风拂起她柔软的发丝,棉质的白裙子扬起美妙的弧度。
她皮肤白得近似透明,瞳仁漆黑又漂亮。
“同学,你是来报道的吧?”有个大二的男生穿着志愿者服热情地迎过来。
路桑眨眨眼,嗯了声。
“你是什么专业呀?”
“口腔医学。”
“大一的话是在这边。”男生热情地接过她的行李箱,“小学妹,我帮你拿吧。”
路桑抿唇笑笑,轻声说:“是医学系研究生宿舍。”
她声线偏软,让人想到草莓冰淇淋,又仿佛一阵清凉的风拂来,带着沁人心脾的味道。
男生微愣了下,看她这发量和长相,完全不像被医学荼毒了五年的人。
他涨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改口道:“学、学姐好。”
他拖着行李箱,执意把路桑送到楼下,走之前询问道:“学姐,我叫李维,体院的,可以……加一个你的微信吗?”
路桑平时不加别人微信,犹豫了下。
李维:“我……我牙最近有点疼,想问问你,你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毕竟人家帮了忙,路桑便给了。
宿舍在五楼,她乘电梯到达楼层,一个宿舍有四个人,其他人都到了。
大家各自打完招呼,路桑安安静静地铺床。
有个女生叫周芸,在书桌前敷着面膜,忽然尖叫了声:“靠,沈总又上热搜了!”
夏琼笑:“哪个沈总啊,刚刚就见你一直在那犯花痴。”
一谈到沈总,周芸就来劲了:“还能是哪个沈总,就咱们A大经管院那个荣耀之光沈辞啊。”
听到那个名字,路桑的心脏倏地一颤。
周芸说:“上次有个网红恶意散播沈总的谣言,后来不知怎么就被网红圈封杀了,蹭热度也不看对方是谁,不自量力。”
“话说沈总跟咱们是不是一个年纪啊,也不知道是不是单身。”岑樱长着娃娃脸,一副少女怀春的样子。
“前段时间不是跟路大明星闹绯闻嘛,后来澄清说没关系,但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怎么说?”
“郎才女貌多般配啊,而且还是世家,拿的又是青梅竹马的剧本,用一句老话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说不定在搞地下情呢。”
……
路桑抿着唇,心脏一点点下沉。
这些年她在M国,也不是没在网上搜过沈辞的信息。
他大一就开始创业,二十二岁就在金融界小有名气,后来接手沈氏集团,一番雷厉风行的整改,没多久便让沈氏集团创下估值三十亿的奇迹。
至于路嫣,现在已经是娱乐圈的一线小花。
手机震动了下,是舅妈打来的电话。
她走去阳台接,“喂,舅妈?”
“桑桑啊,到宿舍了吗。”
“嗯,到了。”
“你这孩子,提前回来也不跟舅舅舅妈说一声,我和舅舅也好去机场接你。”
路桑笑着说:“没关系的,你和舅舅在三亚安心度假吧。”
“那行,房间一直给你留着呢,很早就打扫干净了,能直接住人。”
“谢谢舅妈。”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对了。”舅妈忽然说:“你还和沈辞那孩子联系吗?”
路桑顿了顿:“没有。”
“哦,没有了啊……”舅妈有些感慨,“我听你舅舅说他现在特别厉害,那时候我见他就觉得这孩子机灵,现在一个人把公司管理得这么好。”
又聊了几句家常,才把电话挂掉。
路桑倚着栏杆吹风,五楼的视野也很宽阔。
瓦蓝的天,浓郁的绿,还有背着书包,拖着行李的大一新生。
那一张张青涩的面孔,对周围的一切充满了新奇和向往。
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回到了高中校园。
可如今时过境迁,一眨眼五年过去了。
她重新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
开学没多久,路桑就要去诊所实习了。
瑞欧口腔,国内顶级口腔诊所。
想进里面实习的人数不胜数,但能进的人凤毛麟角。
路桑在M国学习刻苦,硬是把本硕连读七年的课程,压缩至五年。
第五年的时候她申请了国内A大的交换生。
能进瑞欧,多亏了在M国读书时专业课老师的引荐。
如果实习期一切顺利,她将留在里面工作。
第二天上午没有课,她收拾好去瑞欧口腔诊所报道。
带她的老师叫薛铭,前台把她领到薛老师办公室。
办公桌上有个描金的青瓷瓶,里面插着新鲜的君子兰,这个办公室的主人应当是个很有品味的人。
路桑没坐多久,就有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推门进来。
来人气质温润矜贵,个子高挺,路桑以为他是来看诊的病人,还没开口,对方就微笑道:“你就是路桑吧?”
路桑在沙发上站起来,“你是……薛医师?”
“怎么,不太像。”他说。
印象中从业十年的口腔主治医师不是早年谢顶就是大肚腩,可面前这个男人无论是五官还是身材都十分出众。
“没有……薛医师好。”路桑站起来,礼貌地点点头。
“我叫薛铭,史密斯教授也是我的恩师。”他熟练地拉开办公椅坐下,嗓音缓缓道:“算起来我应该是你的师兄,经常听他谈起你,师妹很优秀嘛。”
路桑坐在对面,谦逊道:“比不得薛医师,史密斯也经常在课堂上夸你是他的得意门生。”
又聊了些实习上的事情。
路桑当天就开始正式实习了,几日后,薛铭突然被外派出差。
为了不耽误实习进度,路桑跟着另一个医师学习。
今天是周一,又是午后,来看诊的病人比较少,她去前台接水,听到护士和前台小姐姐一边吃甜点一边闲聊。
“今天沈总是不是预约了看诊啊。”
“什么时候啊。”
“好像是下午,嘿嘿嘿咱们又有眼福了。”
“不得不说沈总的气场真是太强大了,上次往那一坐,大厅的气压瞬间零下几度,都不用开空调。”
……
前台的小梅接完电话,忽然呀了声,惊恐道:“沈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路桑喝了口水,还在回味沈总那个词。
她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此时好奇心被勾起,还没来得及询问,玻璃大门就被一个助理模样的人从外面拉开。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进来。
路桑循着光源看过去,登时就愣住了。
他变了很多,脸庞褪去少年的青涩,变得更瘦削,个子也高了些,鼻梁窄挺。
熨帖的西装下是成年男子的体魄,宽肩窄腰。
男人迈着长腿进来,一双狭长的桃花眼,跟以前一样寡淡凉薄,只不过多了几丝被商场浸淫的锋锐和冷冽。
还能是哪个沈总。
她没想到重逢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路桑心尖颤了下,慌忙别开视线。
他坐在沙发上,服务台的护士立刻端了杯水上去,细看她指尖都是抖的。
“沈总,实在抱歉,我们薛医师几天前临时出差了,要晚上才回来。我们给您安排了新的主治医师,这些已经提前跟您的助理沟通过了。”
男人不咸不淡地嗯了声,嗓音冷冽:“嗯,开始吧。”
护士领着他往诊疗室走。
“路桑。”
有个助理走过来,对着她喊了声。
声音不算大。
但擦肩而过的男人却倏地顿住脚步,偏头投来让人不容忽视的目光。
“李医师说她下午没什么病人,你可以回去了。”
路桑努力不去看他,只觉得喉咙干涩,好半天挤出一个字:“好。”
她戴着口罩,还穿着淡蓝色的工作,应该认不出来她吧。
路桑转过身。
后面蓦地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等等。”
路桑脚步顿住,却心虚地不敢回头。
男人似乎跟护士说了几句话,然后护士走到路桑面前,轻声说:“桑桑,沈总说让你给他做治疗。”
护士也有些奇怪,她跟沈总提过,说路桑是实习生,没太多经验,可男人的态度不容置疑,她便也不敢多说什么。
路桑也知道沈辞的性格,说一不二,这个手术她是不想做也得上了。
“什么治疗?”路桑问。
护士:“根管治疗。”
对于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好。”
护士带着沈辞去了诊疗室。
路桑看着那个背影,口罩里的唇瓣抿了抿,怀着忐忑的心情跟了上去。
沈辞躺在蓝色的治疗台上,路桑认真查看电脑上的病历。
旁边还有一个助理,叫小兰,平时性子活泼好动,今天却像打了镇定剂,安安静静的,眼神都不敢乱动。
路桑总感觉身后有一双炽热的视线盯着自己,但转过身又什么都没有。
她戴上橡胶手套,坐在诊疗台旁边。
男人躺在治疗台上,无影手术灯映得他肤色冷白,轮廓棱角分明,偏偏那盯着天花板的双眸,深邃幽深,像隔着层薄薄的霜,看不出丝毫情绪。
路桑检查了下他的牙齿,把情况大概说明了下。
她说起话来已不似以前磕巴。
口罩上露出一双清澈漂亮的杏眼。
在国外读书这几年,刚开始因为语言不通有些艰难,后来勤加练习,口语方面游刃有余,再加上大学时期,她经常参与各种活动,少不了公开发言。
从刚开始的羞怯瑟缩,到能应付自如地演讲、宣传和当着不少大牛的面汇报ppt。
她看着他的眼睛说话,完全是平淡的口吻。
根管治疗分为三个疗程,隔一周来一趟。
这是第一个疗程,主要是进行牙髓的失活处理。
路桑调整了下探照灯,轻声说着话,像对待一个很普通的病人。
“需要打麻药,可能会有点疼。”
她给他戴上铺巾,靠近时,她闻到男人身上冷冽的味道。
那一瞬间她有点想哭。
五年过去了,她终于又和他见面了。
路桑侧着脑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提了口气,把胸腔那股情绪压下去。
她准备好麻醉针,让他张开嘴,找到牙龈的位置下针,推进去。
做完,她跟往常询问病人似的顺口问了句:“疼不疼?”
男人凝着她,眸子微眯了下,眼神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