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东宫盯上以后——和二萌【完结】
时间:2023-04-13 14:49:48

  过继的礼节很是繁复,何况薄宣还是夜郎皇后的嫡皇子。霍暮吟身子起起落落,叩叩拜拜,祭先祖,承甘露,念祷文等等,一应事宜,待过了流程,她整个人都有些昏沉。
  最后是薄宣为她奉茶。
  他面色淡淡,一双黑眸里平静无波,青筋浅布的手上端着盏白玉茶盏,在她面前跪下。
  他太过沉静和淡然,白净的脸上不曾显露出一丝丝表情,他就这样跪在霍暮吟面前,霍暮吟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上一世薄宣为她脱鞋的场景,吓得她一个瑟缩,脚微微往边上动了一下。
  贵妃吉服上的霞帔从薄宣眼前侧滑到一边。
  他眸光一顿,腾出一只手将她的霞帔整理好,继而抬起眼,语气有些讥诮,“母妃,请用茶。”
  霍暮吟整个身子都僵了,原先的瞌睡虫早被丢到了九霄云外,眼前的薄宣唇红齿白,漆眸如星,可她愣是从里头看出了无尽的捉弄和侵略的意味,仿佛下一瞬就要别他玩弄与股掌之间。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礼官催促她接茶喝,也好成礼。霍暮吟压下心里突兀的不安,伸手去接,好巧不巧,指腹叠到他无名指的关节上。
  柔软与坚硬相触,霍暮吟仿佛碰了火焰一样猛然缩回手,薄宣却似乎料中了她的想法,比她更快一步捉住她的手腕,将茶碗稳稳地交到她手里。
  霍暮吟捧着茶碗,心跳得飞快,扑闪着眼睫,抿了口茶。
  总算是成礼了。
  从此,他是儿子,她是母妃,虽说没有血缘关系,可总归上了玉碟,天人神仙历代祖宗都看着,总不至于薄宣还要逆天下之大不伦来圈禁于她。
  成礼之后,主事的皇亲和大臣便率领众人到岳和宫共享宫宴,此次宫宴还算丰盛,美酒佳肴,因着陛下还卧病,不宜太过张扬,算是最简单不过的筵席。
  霍暮吟简单用过宴,回到重华宫里的时候累成一摊,软在贵妃榻上。
  玳瑁白天没有随驾,补了眠回来伺候,霍暮吟看见她,问道:“邕石海来盘点嫁妆了吗?”
  玳瑁道:“没有呢,奴婢叮嘱了她们,说要是有人来清点嫁妆,务必叫我起来应对,装嫁妆的那件屋子的钥匙在奴婢兜里,没人叫我起来。”
  霍暮吟道:“怪事,昨夜大半夜都来了,没有约好了今日今日却不来的道理。你找个人去太后那里问问。不,你亲自去。”
  慈宁宫里。
  太后一脸阴沉地坐在上首,皇后坐在她近旁的绣墩上,捏着帕子,抖得跟筛糠似的。
  地下堂中,邕石海全身血淋淋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说着他在薄宣手上的遭遇。太后停了直皱眉头,挥挥手:“将他抬下去吧,找个太医尽心照看。”
  皇后看见他失去四根脚趾的脚掌,脸色发青,趴到一旁的痰盂上吐得死去活来。
  她这副柔弱的样子实在不能扛事,太后看着头疼,心里也不爽快,下了逐客令,“你也先回去吧,叫太医开两副方子调养调养,以免受了惊又要在床上躺十天半月的。”
  皇后呕得泪花儿都出来了,听言强行忍住,用茶水漱了口,转过来怯懦道:“臣妾无碍。只是这薄宣也太胆大包天了些,胆敢在宫里这样行凶,动的还是太后的人,太后宠他归宠他,可此事,不罚不足以正宫规啊。”
  “正宫规?”太后冷笑,一记眼刀子甩过来,“谁能正得了他?哀家宠他?你不会当真以为哀家吃饱了没事干,遍寻天下将他从滇南找回来了吧?”
  “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
  皇后拟帕,擦了擦嘴角,不敢置信地看向太后。
  太后呵斥,“糊涂!他这一路走得坎坷,个中缘由事涉宫里许多秘闻,能全须全尾长这么大实属不易。你耳朵不灵不通八方也就罢了,哀家也不再多说。那滇南王是什么人物你总该知道,据守滇南和朝廷对垒这么多年,使臣一个接一个地杀,偏偏他都要完好无损地把薄宣送回盛京来,你可知道其中的厉害了?”
  太后讲得简明扼要,可稍听过滇南王事迹的人便知道,能从滇南王手里完好无损地走出来,要么是控制了滇南王,要么是杀了滇南王。无论是哪种可能性,都只能说明薄宣这人不简单。
  就连当初他要回宫,他的部下都能在这禁军密布的皇宫出入如无人之境,到她的寝殿来送信,要她去承恩寺将他名正言顺地接回宫里。她派隐翅卫暗中截杀,可去的隐翅卫无一生还。
  换句话说,和薄宣起正面冲突,尽力些或许能做到两败俱伤,但她绝对占不到半分便宜,他的力量,暗训多年的死士隐翅卫都不能敌。到如今,竟然渐渐呈现出一种为他所掣肘的局面了。
  可惜皇后想不到这些,她惊愕道:“难不成,薄宣是滇南王派来的奸细?”
  这话一问出口,太后一口气梗在喉间不上不下,差点背过气去。
  她摆摆手。同皇后道:“你回去吧。”
  皇后知道自己说错了,还想说些什么找补,太后狠狠一拍桌案,桌上的茶盏咔呲作响。
  “回去!”
  太后盛怒,皇后不敢逗留,出来的时候,打开门,便见玳瑁在外面守着,却不知她站了多久,听了多少。
  玳瑁没能进去见太后,只见着了她身边贴身的夏姑姑。
  夏姑姑出来的时候,神色有些古怪,首一句便是问玳瑁在这里站了多久,玳瑁说没多久,夏姑姑便心有疑虑地盯着她。
  玳瑁有些摸不着头脑,问:“姑姑,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夏姑姑反而笑起来“太后身子不适,无法接见你,刚才皇后来说邕石海突发恶疾,恐也不能去清点了。好在邕石海亲手教了个徒弟,名叫来贵的,让他帮着点,也不会误事。”
  玳瑁见到了来贵。
  来贵是个跛子,不知道怎么跛的,三角脸,一双眼睛目露凶光,看着有些吓人。她不敢跟他搭话,一路带回了重华宫。
  她将情况都同霍暮吟说了一遍,而后说,“夏姑姑叫了个新的人来帮咱们。”
  还没等霍暮吟问说是谁,来贵的脸就出现在跟前,“奴才叩见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霍暮吟一下子就从贵妃榻上翻起身来,眉头紧皱,猛地探出手将玳瑁拉到身边来。
第18章 对话
  来贵就是上一世杀死玳瑁和琉璃的人。
  上一世她没有把薄宣过到膝下,原本今日为过嗣摆设的筵席,上一世是她的新婚大宴。那时的她出席了筵席,玳瑁和琉璃被留在重华宫里盘点嫁妆,其间发生了什么她不得而知,只知道她们俩最后是从西南角的井里捞出来的。
  之所以知道是来贵下的手,是后来薄宣严刑逼供了邕石海,邕石海自己招的,也是霍暮吟亲耳听见的。
  想到上一世她们俩的惨状,那些淌着水的衣服、鼓胀的皮囊,泡得已经看不出样子的脸,霍暮吟心里翻腾起一阵又一阵恨意。
  她别过脸不去看来贵,生怕立时杀了他。
  手上拉着玳瑁的手不放,垂眉掩去眸里的杀意,道:“有劳来贵公公了,叫皇后指过来的那个叫翠芽的进来,带来贵公公下去盘点吧。”
  “娘娘……”玳瑁想说存放嫁妆的那间屋子的钥匙在她这里,霍暮吟抬眼看她一眼,眼神严肃凌厉,她话只说了一半便被震慑住了,不敢再说。
  霍暮吟知道她要说什么,道:“放在廊下的先盘点仔细些,单点那些,也要半日的时间了。”
  来贵不敢说不,连连领命,离开之前抬眼看了玳瑁一眼。
  他走之后,霍暮吟将玳瑁和琉璃叫到跟前,严肃道:“从今日起,你们俩寸步不离跟在我身边,有什么旁的要紧的事先搁着,嫁妆盘点我亲自来,你们俩不许稍离。”
  琉璃问:“娘娘,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霍暮吟道:“宫里水深,在我还没摸明白底细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玳瑁和琉璃双双应了声好,果真没有稍离半步。
  霍暮吟抱着枕头趴在榻上,翘起小腿相互打着。她认真想了想太后这个人,正当要开始分析的时候,身边的软褥突然往下凹陷了些,修长的身影带来明显的压迫感,清冽的冷松香飘散过来。
  不用猜,又是薄宣。
  她歪过头:“你来做什么?”
  又瞥向玳瑁和琉璃,“你们没见有人进来了吗,都不吱声?”
  玳瑁和琉璃纷纷埋下头,唯有薄宣长眉一挑,慢条斯理地摇起扇子,“太后要找的东西,是一块尖锥形状的白玉。”
  他没有卖弄,和盘托出,倒是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霍暮吟挣扎着起身,把枕头横抱在身前,警惕道:“你怎么突然来告诉我这个?”
  薄宣说,“我不喜欢欠别人。”
  霍暮吟仔细想了想,从在竹林相遇开始想,实在想不出来他这一世究竟欠了她什么。
  薄宣见她迷迷瞪瞪的模样,眸子里满是笑意,他道:“在竹林相遇,隐翅卫追杀我,你在我身边,他们没有下狠手,算是救命之恩,我自然是要还你的。”
  霍暮吟眨眨眼。
  “隐翅卫?看在我的面子上,没对你下狠手?”
  “嗯,”薄宣言简意赅,“隐翅卫是太后的人。”
  “哦……”霍暮吟点点头,脑子飞速旋转,“没有我,你打不过那些人吗?”
  薄宣笑。
  “没有你,他们更快死。”
  霍暮吟识相地闭了嘴。她生怕她再问一句,薄宣就要反应过来她其实是个累赘,而不能算是个恩人。
  可她实在忍不住,偷偷看了他好几眼。
  直到薄宣睨过来,“想问什么?”
  霍暮吟道:“隐翅卫,是什么?”
  “太后的暗卫。”
  “哦……”
  霍暮吟恍然大悟。
  那便能说得通了,太后想从她身上拿东西,所以隐翅卫就不会动她。不对,那隐翅卫为什么要动薄宣?太后要杀薄宣?在大承恩寺的时候,祖孙两人不是还十分亲厚的样子吗?
  莫非根本不像是太后说的那样,薄宣根本不是她找回来的?她其实不想薄宣进宫?
  霍暮吟看向薄宣,漂亮的眸瞳里满是疑惑,就差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问号。如果真的是她想的这样,太后其实是盟友,薄宣是她们共同的敌人。
  薄宣见她神色变化,抿唇轻笑,凤眸之中居然染上几分宠溺,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你该想想你身上有没有她要找的东西,她下一步要做什么。邕石海残废的消息知道了吧?”
  霍暮吟惊讶道:“你弄的?”
  薄宣坦然:“不然怎么知道太后要找白玉锥?”
  他补充道,“今日过太庙也算是遂了你的心愿,所欠之恩到此为止,关系这两个字拿捏不住我,希望母妃不是下一个邕石海。”
  霍暮吟瞪圆了眸子,倒不是气别的,“你拿我比邕石海?”
  “他半年里应该不会再露面了。”
  霍暮吟生了闷气。
  邕石海挺着个大肉肚子,脸上都是褶皱,声音也不好听,他拿她比邕石海。
  越想越气。
  她抬腿一蹬:“宣皇子慢走,本宫就不送了。”
  薄宣:“……”
  他垂头看自己的臀,再看看霍暮吟白嫩嫩的脚丫子,很难想象那脚丫子蹬他臀的模样,一时有些语塞,感觉奇奇怪怪的,新奇的体验。
  霍暮吟见他动作凝滞,突然一愣,意识到眼前的薄宣即便披着羊皮,那也不是温顺的羊,自己实在不该再次被他的表象蒙蔽,这样肆无忌惮。
  她心有余悸,小心翼翼探头去看他的眸色。
  恰巧薄宣抬起眉眼,“看什么?”
  又问:“乃高德下午行刑,去看吗?你要救的那个人也去。”
  霍暮吟原本想说不,听见后半句迟疑了一下,问:“华桃?华桃也去吗?”
  薄宣点点头:“嗯,折香是这么说。”
  霍暮吟有些不敢见到华桃,“她怎么样了?”
  薄宣说:“不太好。”
  又问:“你很关心她?”
  “嗯?”霍暮吟没反应过来,她点点头,“当然关心。”
  薄宣问:“关心到为了救她,你事与愿违,嫁入宫来也在所不惜?”
  霍暮吟沉默了。
  她看向脚丫子,“算是吧。”
  薄宣沉默了很久,突然启唇问:“你一开始,为什么那么怕我?在竹林的时候,怕我是薄宣?”
  分明从前素未谋面,分明不是对所有人心怀防备,却独独对他这样?
第19章 破局
  薄宣问得太过直接,以至于霍暮吟没有准备好,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初夏的日光带着些许热度,柔和里掺杂着试探般的炽烈,照进屋里来。卷翘的睫毛在霍暮吟脸上投下阴影,越发衬得她脸上的皮肤如拨了壳的鸡蛋一般。
  她将怀里的枕头挪到舒服的位置,紧紧抱着,道:“早前不是告诉过你吗,我知道你的很多事情,母子关系束缚不住你,可我不仅是你父皇的贵妃,还是知道你最多秘密的人。”
  她警惕地盯着薄宣,眼神像受惊的小白兔一般,躲在洞穴里缩成一团,盯着近在咫尺的狼,看着就让人很想欺负。
  薄宣突然倾过身来,冷峻的脸在眼前缓缓放大,霍暮吟圆睁的美眸中清晰地映出他清俊的轮廓,压迫感如影随形。
  她不自觉屏住呼吸,单薄的夏衫下,肩胛骨紧紧绷起,指尖下意识掐住了枕头,整个人往后缩去。
  可薄宣张狂极了,得寸进尺,像流沙包裹侵蚀绿洲,缓慢却不容抗拒,每一刻都叫人窒息,直到霍暮吟退无可退,大掌扶上细腰,防止霍暮吟往后跌去。
  两人交颈而坐。
  清冽的松香淡淡的,盈满呼吸。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他唤,“母妃。”
  一句话,两个字,霍暮吟狠狠瑟缩了一下。
  她很早就怀疑薄宣是不是有什么大疾,连呼吸都带着淡淡的凉意。洒在她颈间,叫人四肢百骸遍体冰凉。
  她早已下定决心,这一世不再为薄宣所摆布,是以越是这样的时刻,她越是要试着扳回一城,哪怕细微的胜利,鼓励鼓励她自己都好。
  她鼓足勇气,掐着枕头的手指松开,水葱一般的指尖抵住他修韧的胸膛,借力从他怀中退开了些。
  “宣儿调皮了。宫里不兴喊打喊杀的,再有,男女授受不亲,你我虽说是母子,可日后也不能随意上母妃的榻,明白吗?今日便罢了,母妃还有事,你且先去忙吧。”
  故作镇定的模样有些不太熟练,可也难掩可爱。她到底还是不太明白“随意上榻”这样的说法究竟有多暧昧,薄宣眸底流过一抹深意,扬扬眉,揽着她的腰将她扶着坐直起来,然后才起身告退,“那母妃,儿臣就先告退了。”
  霍暮吟摆摆手,笑眯眯道:“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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