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东宫盯上以后——和二萌【完结】
时间:2023-04-13 14:49:48

  熟悉的记忆渐渐回笼,霍暮吟终于想起上一世的今日,薄宣坐在枝头淋雨,她给他递了把伞,带他回宫洗了个热水澡,那之后薄宣便发了疯,将她困在这方桌案上,咬伤她的唇角,舔吮她唇上的血珠,哑着嗓音逼问她为何对他那样好。
  可……可今日分明没有下雨,她也未曾递伞……
第25章 梦境
  万籁俱寂, 耳边尽是他清浅的呼吸声。
  黑暗之中,霍暮吟总觉得薄宣的视线发沉,一瞬不移地落在她的脸上。她有些不自在, 伸手揽住膝盖, 问道:“你怎么把本宫带到这里来了, 那酒瓮里有好看的东西。”
  好看的东西?
  说的是那些流萤么?
  薄宣素来冷性绝情,过去二十余年于他而言,铺陈在眼前的便是横身挡剑,在枯败的血腥之间挣出一记生死。刺骨之痛穿肠过肚的时候,世间万物过眼云烟于他而言皆是虚妄, 不能救他于水火,更不能使其覆亡。
  是以,好看二字,他从无体会。
  他的视线落在霍暮吟白净的面颊上, 回想起法华庵的树丛之间,萤萤之光映在她脸上的时候, 或也能称得上一句绝美。
  霍暮吟看他许久没有反应, 抬手戳了戳他的心窝, “本宫说话呢。”
  她指甲莹润, 不长不短, 戳在他身上的时候好似猫儿轻轻挠过, 痒意从她触碰的那一点往外蔓延。
  薄宣抓住她的手, 道:“一会儿再看。”
  他的手上有些许薄茧,霍暮吟的手被他捏在手里,触觉上有种诡异的舒适, 她甚至想来回轻磨两下。可这是顶顶没尊严的, 怎么能在薄宣面前落于下风呢, 她可是他的母妃。霍暮吟想着,抿抿唇,克制住挠他薄茧的冲动。
  就在此时,外头响起一道明亮的嗓音,像是一道惊雷划破这黑暗。来人是薛美人,一进院子就喊道:“贵妃娘娘可曾睡下了么?”
  玳瑁应答的声音从外头传来,道:“见过美人娘娘。美人娘娘来得不巧,我们家娘娘刚睡下,才刚叫我们将殿里的烛火都熄了。”
  薛美人是宫里的老人了,也算知趣得很,伸长了脖子往里头望了一眼,笑道:“原是本宫来得突然,听闻贵妃娘娘喜欢瓷器,本宫偶然得了一樽汝窑白瓷的笑口弥勒,急着来献宝,没注意到时辰。”
  说着,她转身从宫婢手里接过绿漆红杉木盒,交给玳瑁,“烦请姑娘帮我转交了。”
  玳瑁半蹲礼,接过她手上颇有些份量的盒子,道:“奴婢替我们家娘娘多谢美人娘娘的记挂。”
  这场看似薛美人承兴而起的来访,被影子纳入眼底。
  薛美人出了重华宫,没有立即往南走回她宫里,反而向西折了一段,确认身后没有重华宫的人跟着了,才向南折入小御花园中。
  薄安没来得及换下太子冕服,站在白花重瓣木槿丛后,展阔的肩颈一眼就叫他母亲薛美人认了出来。他身边站着一个小宫女,细细的身子,小小的,埋着头,显得有些拘谨,薛美人认出她就是重华宫的琥珀姑娘。
  “我去晚了,贵妃娘娘已经歇下,并没有看到你说的什么不安于室的场面。”薛美人走近了,压低了声音同薄安道。
  她瞥了琥珀一眼,嘴上仍同薄安说着话,道,“夜渐深了,你也该回东宫去,明日还要早起上朝,当心误了时辰。”
  有心人听得明白,这话是在点薄安,也是在点琥珀。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委实不该一起出现在小御花园这种偏僻又昏暗的地方。
  奈何薄安听明白了,琥珀没听懂。
  薄安道:“母妃放心,孤明白。”
  琥珀扯住他的袍角,缩着肩膀,可怜兮兮地问:“殿下,那我怎么办?”
  薛美人听言皱起眉头,可她没有妄下决断,等着薄安发话。
  薄安道:“你先回重华宫,有什么消息再来告知我。”
  “可是……”琥珀有些无措。
  她不确定薄宣有没有告发她。方才一时脑热想报复她们家姑娘,后来冷静下来却也后悔不已。可这世上开弓没有回头箭,也不知姑娘是不是知道了她的心思。
  薛美人觉得她有些碍眼了,“琥珀姑娘,你是重华宫的人,有些话本宫不宜说得太重。可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本宫想你也该是懂的,国公府不会没有教你。眼下你想跟着安儿去东宫,那也是没有名分的,你的籍契还捏在重华宫手里,本宫这么说,你可明白了吗?”
  除非重华宫放人,否则她走到哪里都是没名没分的宫婢。
  琥珀颓然地垂下了手,不再言语。
  薄安见状,安慰道:“你放心,重华宫娘娘的张扬性子,在她未入宫前就已经人尽皆知,若是知道了你的事情要罚你,此刻已经满宫寻你回去受罚了,又怎么会灭灯就寝?”
  “可是……”
  琥珀想说她们家姑娘自从那日醒来以后就变了许多,娇气未改,可性子却没那么惹眼了,也没有从前那么急切,说风就是雨。
  薛美人打断了她,“没有可是。兰香,你送她回去,确认贵妃不会罚她再回来。”
  薄安觉得如此安排很是妥帖,“便说你迷了路,遇见兰香,她送你回去也说得通。”
  琥珀心下一软。
  她觉得太子殿下一点架子都没有,体贴极了,与传言一样,宽仁亲善。
  有些女子是经不起一丝关怀的,当她们的爱意汹涌而起的时候,许多事情就都自动忽视了。譬如说真为她好的话,为何不是亲自带她回重华宫讨要籍契?譬如说,即便霍暮吟不知情未曾追究,那么薄宣呢?真为她好的话,为何还会叫她羊入虎口?
  兰香带着琥珀走远后,薛美人问道:“何苦招惹这个麻烦?”
  薄安眸色深沉,看向浓重的夜色,“薄宣眼下在重华宫,孤得知道他在做什么,到底是夜郎皇后的遗孤,父皇若是起了懊悔之心,难说不会以立嫡的理由叫我让出太子位。”
  薛美人道:“安儿,你会不会想得太多了,照你父皇的性子,他不会承认自己的懊悔,只会变本加厉地折腾薄宣,用以证明他从没有后悔过,来巩固他濒临绝境的自尊。一个帝王,是很难承认自己错了的。”
  薄安道:“父皇没有此意,可朝中已经渐渐有人提及此事了。父皇重病在床,说句大不孝的话,他已经很难左右朝政。薄宣是皇祖母引渡回宫的,又是夜郎皇后嫡子,朝里的立嫡之说甚嚣尘上,孤不能再隐忍不发了。”
  薛美人沉默了。
  她久居深宫,加之后宫不得干政,朝政之事她懂得不多,不敢置喙。
  重华宫。
  薛美人走后,殿门“吱呀”一声,玳瑁开门进来,道:“姑娘,薛美人送了樽汝窑白瓷的笑口弥勒来,可要掌灯瞧瞧吗?”
  殿里沉陷在一片黑暗之中,回应她的是诡异的静谧。
  直到夜风长驱直入,卷起一页页宣纸,散发出喋喋声响,盖过美人脱口而出的惊呼。
  她们家姑娘趴跪在白玉案上,细腰被从后面绕来的大掌紧扣着,抵在劲腰之前,曲线贴合,足够让人脸红心跳。
  片刻之前,就在薛美人刚来的那会儿,玳瑁说霍暮吟已然就寝,薄宣便低声在她耳际轻声呢喃:“原来母妃在这白玉案上也能就寝?”
  霍暮吟想起上一世在这白玉案上发生的事情,不自觉有些想入非非。黑暗之中,她一张脸红透,偏生薄宣恬不知耻,在她耳边浅浅笑开,惹得她心跳加速,抓心挠肺,咬牙切齿。
  于是她“不知不觉”挣开薄宣的手,趁着黑暗,翻身从案上爬走,试图逃脱薄宣的桎梏,离他远些,以免再发生上一世的惊骇之事。
  未想,薄宣警觉如斯。
  她才爬出一步,修长的手臂便从身后缠了过来,大掌扣在她腰间,狠狠一带!
  霍暮吟整个人撞入他怀里。
  她能感受到薄宣一瞬间的僵硬。
  随即,似有一把短匕抵在她后腰。
  霍暮吟惜命,头皮一紧,道:“宣、宣儿,不至于不至于。”她认怂道,“我不跑了还不成,你快些把短匕收起来,自家人别伤了和气。”
  薄宣抿着唇,身子往后撤了些许,额角汗珠随即凝结,顺着脸颊往下淌落。
  霍暮吟伸手要来拨走那把“短匕”,柔软的指尖扫过那坚硬如许的“匕首”,薄宣倒吸一口凉气,飞快掐住她的手指,熟练地解开她腕上的绳结,将她两只手绑作一处,挂到自己的脖子上。
  眼下的姿势越发诡异了。
  两人齐齐面向殿门,霍暮吟跪坐在白玉案上,身后贴站着个薄宣。因着双手被薄宣捆绑在一处,从前往后仰套在他脖颈上,致使她上半身不得不挺立着,仿若飞天舞女往后仰扣。
  霍暮吟惊呼出声。
  她本就娇气,声音带了些嗔意,更是让人精神一凛。
  薄宣有些自讨苦吃。
  大约是因为身体打开的幅度太大,霍暮吟身上甜丝丝的橙花香飘散进风里,温香软玉不外如是,从鼻息沁入心脾,不断往下继续钻动,所过之处仿若星火燎原,带起他一身燥热。
  霍暮吟险些咬碎后槽牙,“薄宣你不要太过分!自己人不动刀兵的道理不懂么?”
  薄宣眸色幽暗如许。
  “刀兵?”
  他轻嗤一声。
  “奉劝母妃别乱动。”
  他的声音嘶哑如鬼魅,在夜色中燃起危险的信号。
  霍暮吟对此颇有经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薄宣身上从不带匕首,身后坚硬的匕首所从何来,她也有了眉目。
  仿佛烟花在夜空绽放,她的脑海里也被羞赧冲击得一片空白。脸上烫得能温熟一个鸡蛋,挺立的腰身不自觉地往前再挺些,试图远离危险区域,却不期然地将平坦的小腹全数送入大掌里。
  黑暗放大了除了视觉之外的所有感官,柔软的触感堪比鱼肠剑,几乎挑断薄宣最后一根弦。
  他狠狠阖上眼,咬牙重申:“别动。”
  此话一出,霍暮吟便乖了。
  原因无他,这样的薄宣,她熟悉极了。
  每一次他发出这样简短的两个字,她若是再动,接踵而来的便是他肆无忌惮的发狠,狂风暴雨如影随形。
  夜风吹不散热意,墨香盖不去旖旎。时间难熬,霍暮吟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生怕惊醒身后的猛兽。
  薄宣额角青筋跳动。
  他分神回想梦里的场景,将他昨夜的梦和眼下发生的一切对应,他察觉出霍暮吟的乖巧,可越是如此,他的热火越是久久不能熄灭,眼前始终划过她眼尾嫣红满眼含泪的场景。
  薄宣难忍地闭上眼,揽在她腰间的手还不能太过用力,全身上下,唯有绝对的意志能克制住强迫霍暮吟的冲动。
  外面,琥珀回来了。
  她和玳瑁及琉璃的交谈声从隔扇门那边传来,隐隐约约,听不太真切。
  霍暮吟心下一紧,急切,却又不敢表现得太过急切,生怕刺激了薄宣引他发疯,只好又羞赧地征询道:“你好了吗?可、可以松开了吗?”
  好了吗?
  这样的情形下,此话实在暧昧太过,突破了寻常极限,她浑然不觉。薄宣有生以来第一次头皮作响,缓慢而僵硬地抬起手,绕到自己的脖颈后,解开束缚霍暮吟的那段轻纱。
  霍暮吟早已腰肢酸软,手臂发麻,乍然得了解脱,不自觉发出一声轻盈的喟叹。薄宣眼下一跳,长眸倏然眯起,揽着腰将人抱到地上,便大步走开。
  薄宣的夜视能力还算不错,穿过重重帐幔,精准无误地抵达隔扇门边,他顿住脚步,侧过头看向膳桌上,问道:“酒瓮里的东西是送我的么?”
  霍暮吟后知后觉,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道:“嗯。”
  薄宣脚尖一转,走到桌边,探手将酒瓮抓在手里,声音还有些嘶哑,偏生又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头也不回道:“今夜多谢母妃,我先回去了。”
  说完,他自己将这句话放在舌尖品咂了一遍,觉得凡是话里加上“今夜”这个词,就让人气血冲脑。
  打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廊下说话的玳瑁等人被这乍然的响动吓了一大跳,猛然回过头来,琥珀借着廊灯看见薄宣从里头走出来,霎时血色尽褪,手里的小荷金枝宫灯摔在地上,稀碎。
  薄宣站定,目光如羽毛般从她身上轻轻掠过,一言不发,抓着酒瓮消失在回廊深处。
  重华宫东殿。
  黑漆漆的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满屋子的流萤扑扇着小翅膀,闪闪发亮。微弱的光晕映在薄宣那张漠然的脸上,画面极其不和谐,还显得有些滑稽。
  影子入内的时候,惊了一惊。迎面飞过来两只流萤,他抬手将它们扇走,换来薄宣深沉的眸光。
  影子:……
  “好看吗?”薄宣问。
  影子:……
  他不敢答。
  最终从唇齿里憋出一句话,问出最具可能性的猜测:“影主是在做什么试验吗?”
  薄宣沉默地看了他一眼,修长有力的手指落在扶手上,轮番敲击,发出有节奏的嗒嗒声。
  试验方才在那张白玉案上已经做过了,原以为他那些无比真实的梦境会照进现实一一发生,霍暮吟日后会对他挥刀相向,可事实证明,他的梦境不是滇南那些传得神乎其神的巫蛊诅咒,还是有回转的余地——
  譬如说他今日并未像梦境里一般对霍暮吟作出什么出格之举,虽然克制的过程不算容易。
  影子再愚钝,也觉得今日的薄宣有些不同寻常。
  他是从薄宣杀百人黥耳纹的时候便跟在他身边的,那以后一齐行走在刀剑丛中,出生入死好些回,自认为对薄宣还算了解。
  有只流萤在薄宣后脖颈盘桓不去。影子借着微弱的光芒,看到他后面衣领上的白色粉末。他并指扫过,放在鼻尖一闻,道:“你脖子伤着了?”
  薄宣投来疑问的眸光。
  影子一抻手指,“跌打损伤药。”
  薄宣看着那点白色粉末,霍暮吟方才双手被捆,后仰圈在他脖颈上的画面映入脑海。他的掌心又滚烫起来,霍暮吟腰腹之间的温软触感重新在他手心里活络开,鼻息之间橙花香的甜意犹存,四肢百骸奔流的血液自作主张往同一处汇涌而去。
  薄宣眸色幽幽,额角发疼。
  他哑声道:“我去沐浴。”
  他长腿迈开,脚步很快。
  影子紧随其后,禀道:“影主吩咐的我均已办妥,那宫婢离开重华宫后往慈宁宫的方向跑八里,后被薄安带走。薄安找了薛碧蕊,薛碧蕊到重华宫的时候,薄安和那宫婢在敛安宫旁边的小御花园等候,薛碧蕊离开重华宫后到那里与他们二人碰头,后薛碧蕊遣人送那宫婢回来,薛碧蕊和薄安各自回宫。”
  薄宣眸色划过一抹了然:“知道了。”
  *
  日子过得很快,距离陛下上一次醒来已经过去了十余日。天气越发热了,临近端阳节,霍暮吟侍了四次疾,回门的事情被无限搁置,理由是钦天监掐指一算,觉得这个月的日子都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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