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前面几字宋晏宁面上缓缓露出矜持笑意,直到看到下面一句,笑容一顿“夏日炎热,亦不可贪冰饮。”
白芨这个小丫头片子,当罚,让她去趟护国公府,什么都往外说,她宋家晏宁不要面子了?
“姑娘,这些可要帮忙收起来?”执月凑近问道。
宋晏宁道:“不用,你们先去忙罢。”
执月应声准备告辞,宋晏宁旋即想起什么又叫住人:“今儿你可是要去宝锦阁?”
执月朗声调皮道:“是呢,是呢。姑娘今儿问了几次了,奴婢定挑最好的络线,保管配得上世子的扇坠和剑穗。”
宋晏宁笑道:“你且再帮我寻个白青色的——”
执月问:“姑娘还要帮世子再打个什么络子吗?”
旁边察言观色的岸晓插话道:“姑娘让你去你就快些去,既然吩咐了自然是用得到。”
闻言执月也不敢耽搁,忙去小库房记账。
寻常时候小库房都是岸雨交给白草打理,今儿岸雨领着白草,带上宋晏宁近日抄写好的佛经进了宫里,是以也就白参带着个粗使丫鬟来暂管。
刘婆子洒扫完,抬起袖子拭了因天热干活计蒸出来的汗,看了看坐在小阁里吃茶的白参,笑着跨进屋里,将库房钥匙递给了人:
“白参姑娘,钥匙我这便还给你了,白参姑娘可要去检查检查有无错处。”
白参笑意盈盈接过,道:“刘嬷嬷办事,我自然放心。”
刘婆子接过蓝彩递来的茶,喝了口才觉消了些疲乏,叹道:“还是姑娘们这活计清闲。”
蓝彩不等白参说什么,接话道:“嬷嬷可莫要说什么羡慕的话了,今儿我们也只是替白草姑娘来守,近日主子睡不着,午间还要顶着太阳扑蝉呢,那才磋磨人呢。”
白参皱眉,道:“姑娘大方,每日扑蝉的赏钱不少,自然不算辛苦。”
一听赏钱,刘婆子眼睛一亮,道:“既如此,我可能去?”
蓝彩听言迟疑不言了,她手脚伶俐才被岸雨姑娘叫去的,去一日的赏钱快抵得上半个月的月钱了,自然不想相让。
待刘婆子有些失落的走了,白参才冷下来道:“你方才可知你说错话了?”
蓝彩自知失言,颤颤解释:“我一时糊涂......”看人实在严肃,补充道:“我也是实在为姐姐抱不平——”
“姐姐跟白芨是排白一字的丫鬟,且还是侯府的家生子呢,怎的白芨就入了主子的眼了,去了室内伺候,而连这库房都交给白草守了,怕是都因着姐姐的母亲而有了间隙,实在不公。”
白参的母亲张婆子,前些时候二房回京,被指去如意轩伺候了。
不待白参让人慎言,就听身后的门被敲了敲,两人回头一见,赫然是姑娘身边的执月姑娘!
蓝彩和白参忙慌忙见礼,“执月姑娘。”
执月难得冷着自个讨喜的包子脸,也不提方才嚼舌根的事,道:“账上记一下,今儿宝锦阁采买支了十金。”
银钱自然不会都是岸雨管着,只是在和库房的账本怎么都得走明帐,是以只要这记一下便可。
白参欲说别的,但半饷也只吐出“是”字,忙翻出了账本记账。
见执月转身要走,白参忙道:“执月姐姐,方才只是误会,我并未觉着姑娘对我的安排不公。”
执月脚步一顿,道:“这些小事我自然不会找姑娘说道,扰了姑娘清净,在姬云阁当值已是肥差,须知无论在哪当差,本本分分些才能长久。”
言毕看了眼不敢抬头的蓝彩,心道也算给了她们一个告诫,后日不会再犯,便放心离去。
谁也不知会酿了一个祸端。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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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越发临近侯爷回来的日子,府里的喜气愈盛,上到主子,下到马厩的小厮,每日都笑意盈盈的盼着。
陆瑜早几日就吩咐人将宋晏舸的逸清院好好收整一番。
但宋晏舸到底也是两年未归了,这个年纪的少年郎本就个头长得快,阁寝里的衣裳大多是两年前了,陆瑜也只好让人各个身量都简单裁几身,等到回府再请绣娘来好好量量。
光阴似箭,转眼来到了五月下旬。这日莫说定远侯府和宫里,便是城中百姓也大多歇了活计,跑到街上翘首以盼。
宋晏宁本是自个在无计阁提前预了一处对着长京大街的雅间,但钦阮和江家姐妹知道了,便商量了几人一处。
因着宋竭此次是带着乞伏战俘进京都,待入宫呈上圣上后,商量降服事宜后,乞伏王室再入京朝拜。
是以今日,除了圣上,几位殿下以及文武百官,均在南都城门口迎候这位大靖的功臣,她的父亲。
念及此,宋晏宁眼眶隐隐有些湿意,前世她听闻父兄胜战归来,也是喜不自胜,暗自预找了间茶楼,看万人空巷,看将军百战归,载誉满身,这一世,定会善终!
不待多想,陡然听闻窗外传来一阵喝彩,欢呼喧哗,经久不散。
宋晏宁几人闻言,忙站到窗边探出身子眺看,只见万人空巷,护军在长京大街的两侧维持着秩序。
不用多久,在欢呼声中——隐隐见几人骑着高头大马而来,最前面的宋竭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眉宇间凝着将军的坚毅气神,手握长剑,一身黑色甲胄威风凛凛。
宋晏宁一见父亲便眼眶湿润,旋即眼光一转,旁边的白袍银胄正是她的哥哥宋晏舸。
宋晏舸相比于宋竭常年磨砺的沉淀,多了几分爽朗尔雅,一路上看着百姓夹道相迎,面上带上笑意,越发让人觉着公子玉立气翩翩。
见人带了笑,宋晏舸路过的旁边的几位姑娘笑声更大,将早间去花圃采的鲜花一股脑的砸向人。
又是带着露珠的几支鲜花砸过来,宋晏舸玉面笑意一顿,惹得旁边的几位副将打趣一番。
方才过来,只走了一半的长京大街,他衣袍已经有斑斑点点的水渍了——全是被姑娘们掷花留下的水渍。
要说这掷花,往些时候也只是科举前三甲游街才会这般,宋晏宁今世又看到如此百姓如此热情,再次啼笑皆非。
旋即,宋晏舸目光放在了高处,见状,宋晏宁忙招手,但各个高楼窗边都扒满了人,哪能这般轻易看到她。
许是真的兄妹连心,宋晏舸清亮的目光落在了无计阁一处窗边,眉眼微微眯起,不待宋晏宁喊出“哥哥”,便已将目光移向别处。
宋晏宁:“.......”
同江矜在另一处窗子的钦阮扭头看向宋晏宁,笑道:“那便是宋世子吗?好生俊朗!”
宋晏宁闻言一笑:“正是家兄呢!”
钦阮叹道:“先前怎未听你提起,你们兄妹二人,果真一个赛一个的神秘和好相貌,莫不是防着我做你嫂嫂!”
钦阮言毕看了看最前面那威风凛凛的将军,俊朗又儒雅,难怪!
她身边的江矜闻言微微怔了怔,手指无意识的扣了扣手下的窗棂。
宋晏宁坏主意的调皮笑道:“我哥哥可是身边不要丫鬟打理绣品的,只等着未来嫂嫂心灵手巧揽下了,你这手艺,能寻我哥哥吗?”
钦阮闻言撸了撸袖子,哼道:“好你个晏宁,既是拐弯抹角骂我绣活不好,你可看看你那三脚猫的绣品,看江表哥的荷包我都瞪大了眼——”
话一顿,钦阮意识到自个失言了,看江家两位表姐妹没什么反应才暗自吐了口气。
宋晏宁被说得面热,眼神飘忽飘忽的看着大街上的众人,现下已经拐向东面的皇城方向了。
江悦见人羞窘,出声道:“今日既出来,晏宁可得做东一次,左右现下他们入宫,怕是要晚间才能回府呢。”
宋竭和宋晏舸需要向圣上述职,而后一切事宜,怕是要到午后了。
江悦言毕,看了看不好意思的几人,倒是意外的留意了还在看着窗外的妹妹,没说什么。
宋晏宁轻咳一声,笑意盈盈道:“今日既是我欢喜的日子,自然要好好宴请一番,听闻湖洗楼近日又多了几个新菜式,不若去那可好?”
三人自然是跟着应声。
陆瑜接过小册,看着采买的单子,仔细核对,旋即疑惑道:“怎的多了个马奶葡萄?可是弄错了?”
阖府上下皆知,侯爷瓜果喜食那马奶葡萄,但等葡萄成熟,运往京都,也要六月中旬呢,现下方才步入五月下旬。
玉嬷嬷笑道:“夫人没看错,正是呢!”玉嬷嬷也不卖关子,继续道:“早些时候,是二公子那商行的人送来的,说是让人快马加鞭从西州送来的,还新鲜着呢,是西州头一批早熟的呢。”
陆瑜闻言,眉头渐松:“袭哥是有心的,他也要数日才赶得到家中,竟先将东西送来了。”
玉嬷嬷道:“二公子自来是个赤诚人。”
听见外头有响动,陆瑜望过去,正是湘云这个丫头回来了。陆瑜忙起身道:“可是见着人了?”
湘云有些激动笑道:“见着了见着了,夫人放心,现下侯爷和世子爷应当在宫里了。”
湘云又说了长京大街那些个姑娘扔花的盛况,逗得屋内的人都笑了起来。
言毕陆瑜也不敢耽搁,将核对好的单子递给玉嬷嬷,道:“就按这菜单子都预备起来,,让厨房的勤快些,晚间时候有赏——”
玉嬷嬷忙接过单子称是。
宣明殿外,宋竭卸了配剑,手举归降书,带着部将拾级而上。
傅闻见人一步一步踏至近处,剑眉微凝,眉眼间的杀戮血气其剩余,见此,傅闻面上无甚表现,因这肃正压迫之感心底的弦又紧了紧。直至宋竭跪身见礼,这根弦才略微松乏。
宋竭道:“圣明昭昭,某幸率大军破敌,今携降书敌俘而归,不负圣意!”
傅闻顿了顿,朗声笑道:“好!宋竭不愧为定远侯,担得起!”
喜宗上前,将宋竭高举头顶的归降书呈上。
傅闻展开看了会儿,见上方除了寻常的黄金珠宝,还额外多了些膘肥体壮的战马。谁都知道金戈铁马是一国大防之基,便是降服也不轻易将兵马当做交易,妄论上贡。
傅闻半饷出声道:“朕倒是觉着无甚错处,但爱卿可知这五万铁骑何意啊?”
宋竭躬身道:“回圣上,这五万铁骑,乃是乞伏的诚意。据乞伏皇室所说,若是大靖开通与他们的茶盐贸易,将永远归顺大靖。”
闻言,傅闻冷哼一声:“既是手下败将,何谈条件?”
李祎闻言当即道:“臣亦认为有所不妥,毕竟也是征战百年,这茶易还好说,这盐易不是要跟官家做生意了么,难保其服顺后不会有异心——”
张御史站出来,看了眼李祎道:“臣有异,大靖国富民强,盐用不缺,北乞既可归降,何不与之往来,一来可互通有无,二来可使联盟巩固,牵制秃发部落。”
傅闻沉凝片刻,把目光转向殿中的宋竭,道:“想来定远侯最是熟悉北乞,定远侯怎么看此事?”
宋竭出声道:“乞伏的北山马个大体壮,于战事上颇有利处,臣倒是认为,可以限年限与之交换,而后可在雍州北山培育此马,优良军中马骑,强盛大靖的兵力。”
傅闻笑意淡淡:“哦?看来定远侯对此果真颇有了解。”
宋竭微微皱眉:“臣——”
“圣上,臣有拙见。”江昼出声打断道。
闻言,宋竭意识过来傅闻方才言中意,倒是格外多看了眼出声的江昼。看这一身绯红纱锦官袍,袍脚绣着凌空而起的白泽。这好像是,江世子?
傅闻挥手道:“右丞但说无妨。”
江昼凝眉,清冷冷的声音响起:“臣倒是认为,张御史与定远侯所讲不无道理。
秃发不时来犯,而秃发的玉玉浑与乞伏的丹落有世仇,在己方盐用充足之下,无不可做这一场交易,再于雍州育北山马,军力可固,国威可扬。”
闻言傅闻倒是沉寂了片刻。
安国公眼珠转了转,出列道:“圣上,臣附议——”安国公接着道:“臣以为,直沽可担此任,直沽盐铁想来丰富,又里雍州最近,可谓不二之选。”
张御史吹胡子瞪眼,明日参奏安国公的折子又有的写了。谁不知道直沽是这安国公的亲儿子,时贵妃的嫡亲兄长时长页掌管?
直沽港本就是肥差,若是两国往来成了,时家倒是想将运盐使的差事也揽过来。
傅闻听此言皱眉,倒是忍着没说什么,只深深看了安国公一眼,笑道:“此事暂且不急,先搁着改日再议。”
闻言安国公只好笑呵呵的退回列位站着,暗道自己着急了。
傅闻看向宋竭身后,身长玉立的定远侯世子和几位部将,笑道:“今日定远侯大战得胜,该赏!”
众人回道:“圣上圣明!”
傅闻道:“定远侯父子骁勇舍小义,朕深感其忠,特另其休沐一月,特御赐别郊两处,黄金百两,南明珠一箱......”
傅闻言毕,列位大臣无不一愣,圣上这是,按而不封?
宋竭宋晏舸闻言,面上淡然,躬身谢恩。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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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喜宗接过宫侍方沏的热茶,见傅闻搭在龙椅上的手正一手有节奏的轻敲,一手捏着额角,似在苦恼思索。
喜宗将缠枝錾玉龙的白玉盖碗茶搁在御桌上,轻声道:“圣上,江大人在殿外候着了。”
傅闻睁眼,瞥到了殿外绯红一角的官袍,道:“快让人进来。”
喜宗恭退走到殿外,看着殿外站着出神望着驰道的身长玉立的人,恭敬道:“世子,圣上唤您进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