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在內寝的三位丫鬟忙行礼谢姑娘赏赐。
京都第一娇的宋五姑娘,箱笼里能是什么寻常玩意儿?那些物件首饰,怕是外头二品官家小娘子也要斟酌许久再能买的。
宋晏宁出声道:“今儿就不穿些什么清雅的了,将那件湘妃色绡纱落梅白水裙拿去熏一熏。”
岸晓听言,接过身后小丫鬟托着的湘妃色衣裙,道:“奴婢遵命,姑娘说得对,今儿确实是该喜庆喜庆。”
申时正,主子们还没到,闲云堂的外庭丫鬟婆子们早就忙前忙后了。
岚嬷嬷刚让喜雨去厨房盯着,就见夫人身边的玉嬷嬷站在一边的抄手游廊,指挥着小厮们去酒窖里将各位主子喜饮的酒类都各自准备些上来。
岚嬷嬷哎呦了一声,忙快步走上去,拉下玉嬷嬷挥着招呼丫鬟的手,道:“我的玉嬷嬷呦,今儿这里可不要你发挥,老夫人说了,你且好好呆在留风院伺候好侯爷就成!”
这不还有她看顾着呢嘛,有什么不放心的。
玉嬷嬷闻言,愣了愣,旋即眨眼道:“哎,有两个大丫鬟就成,这些菜单子各种采买好的物品我也熟悉,这样就成。”
岚嬷嬷不依:“那哪成啊,留风院才是第一要紧的,嬷嬷还是快些回去跟前伺候着。”
玉嬷嬷掩饰的咳了咳,面上还是有些燥意,道:“夫人和侯爷正歇着呢,暂且不用伺候。”
也是老婆子了,岚嬷嬷瞬间听懂了,掩饰的笑笑:“这,大白日歇得可真早……哎,那嬷嬷快些去厨房看看,可得跟喜雨那丫头说说要注意盯着哪些,可莫要到时候出了纰漏。”
玉嬷嬷闻言应了一声,转身也去厨房盯着了,膳食可是重中之中。
寻常自个院里晚膳自然是申时末就用了,但大靖的家宴讲究阖家饮酒赏月,多是在酉时才开始,何况夏日昼长,家宴开始也是酉时末了。
宋苡绮等得有些饿了,早让院里小厨房先将那湖洗楼的桃花酥端上来充充饥。
今日宋苡绮着一身月白绣折枝玉兰长裙,随意挽了个发髻,簪了支青玉簪,看着比往日娇娆的模样多了几丝清雅。
宋苡绮手中捏了块儿点心,自顾自的坐在梨木雕缠枝雪梅的罗汉榻上看着琴谱。
宋苡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饮了口茶,何时见过四妹妹这般娴静的模样?
往日见到五妹妹这般好过,心里早就不平了,怕是一直嚷着央着邱氏给她买些好物件,才觉着没比五妹妹比下去。
宋苡熙搁下茶盏,佯装不经意道:“这几日总是不见妹妹去如意轩见母亲,母亲还说你近来静心了不少。”
宋苡绮闻言一顿,指腹摩擦了两下手下的纸张,出声道:“近来确实静心不少。”
因着宋苡绮还低垂着脑袋看小榻桌上的谱子,是以宋苡熙也没见着宋苡绮面上划过的欣喜。
旁边候着的蓝溪心下了然,不动声色的将一叠有些点心放在宋苡熙旁边的小桌上,轻声道:“三姑娘,请慢用。”
宋苡熙嗯了一声,捏了块点心尝了起来,没意识到不妥。
蓝溪暗叹可惜。
倒是宋苡绮见状抬头看了两眼,也没多说,兀自记着琴谱了。
宋苡熙用了块儿点心,总算意识到了些不寻常,不像是二房这些小厨房的婆子丫鬟能做出来的,疑惑道:“这点心,莫不是夫人差人送来的。”
三房那边的厨子倒是有着水平,就是怎的只送给了宋苡绮?
蓝溪见人问了出来,眼底一喜,忙回道:“回三姑娘,正是湖洗楼的点心呢!”
宋苡绮都来不及阻止,面上划过一丝责怪。
闻言宋苡熙果真是面上一阵讶异,湖洗楼,那可是京都最大的食楼,达官贵人最是喜爱,银价亦不低,宋苡绮哪来的银钱?
宋苡熙直直看着人道:“竟是湖洗楼?难怪。妹妹何时得这般好的点心,倒是让我也沾光了。”
宋苡绮眼神一闪,漫不经心道:“是当时在清荷宴认识了公子,他差人送来的。”
宋苡绮说的半真半假。
宋苡熙面上的淡然险些有些挂不住,道:“是吗?那真是天赐良缘……”
清荷宴是她的耻辱,而四妹妹,什么女工心性才情都比不得她的四妹妹,竟在清荷宴结识了世家公子。
见四妹妹没再接话,宋苡熙压了压心底的怄气和不满,面上好奇道:“倒是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姐姐也好帮四妹妹参考参考。”
听言宋苡绮倒是有些迟疑,只囫囵说:“只是一富商公子。”
宋苡绮言毕,宋苡熙面上的紧绷和郁色云销雨霁,眼角漏出一丝笑意,反而有些宽慰人道:“竟是富商公子?看来对四妹妹也是真心的,只是可惜了,走了经商的路。”
士农工商,便是她现下名声不大好,也是可以找个小门小户的读书人家做主母,自然是比宋苡绮嫁得好。
旋即又有些怕宋苡绮真抛弃了这个富商公子,真走运找了个世家的,出声道:“不过,这湖洗楼的糕点向来难买,今儿差人送来府上给妹妹,想来真是将妹妹放在心尖上了,虽说出身有些不如意,但到底是过日子,得找会疼人的。”
见宋苡绮听言果真面上一喜,还划过几丝羞涩,宋苡熙心下放心了下来。
宋苡绮确实是听宋苡熙这一番话才欣喜,不过欣喜的是这湖洗楼的点心竟废了这么多的心意。
看来,五殿下果真对她情深义重。
前几日,傅消差人送了信笺给宋苡绮,两人这几日也一直有着书信往来。
见到傅消在信笺里夸赞她在清荷宴弹奏的阳春曲,宋苡绮越发欣喜,近日在间或的书信往来间,就是潜心学习琴谱,增进琴技。
闻言,在一角绣墩上做绣活的蓝溪眼神闪了闪。
宋苡熙用绢帕拭了拭嘴角,笑道:“今儿你可见着五妹妹那身樱草色的绡纱了,好像还是皇后娘娘赏的呢。”
皇后裴氏在收到宋晏宁送进宫的经书,看到秦云体还讶异了一瞬。
裴氏自个儿也是极爱秦云先生的书法,都道字如其人,这字漂亮板正的很,原先因为侄子之故对宋晏宁喜爱三分,现下也变成了六分。是以陆续派人赏了几次好物件下来。
宋苡绮不以为意,总算抬头看了看三姐姐,见宋苡熙面上没什么不妥的神情,放下狐疑的神情,只当她是真好奇,道:“到底也是食邑户的郡主了,自然与我们不一般。”
况且,宋晏宁她只是小小的县主而已,她将来可是要做皇子妃的人。
这几日五殿下的才情,五殿下的学识,都深深深的吸引了她,哪怕五殿下无心朝政,每日与她弹琴赋诗,醉心山水,作对儿逍遥的富贵闲人倒是也不错。
宋苡熙虚虚笑笑,不知怎么接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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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间余,蓝溪听守门的丫鬟来回禀,忙通知两位姑娘:“姑娘,方才丫鬟过来说了,一切准备妥当,现下可以去闲云堂那边了。”
宋苡绮合上了谱子,看向宋苡熙道:“姐姐先等等,我去梳个妥帖些的发髻。”
宋苡熙点点头。
內寝,宋苡绮看着身后给她忙活梳发的蓝溪,有些怪罪道:“方才,何故对姐姐说那是湖洗楼的点心?”
蓝溪眼神一闪,忙道:“姑娘恕罪,只是……奴婢是想着,这点心不同寻常,若是扯了个谎搪塞了三姑娘,那日后怕是更加解释不清了。”
宋苡绮转念一想,是这个理,也没多说。
倒是蓝溪眼底有几丝懊悔,原先是县主让岸雨姐姐告诉她,让三姑娘知晓四姑娘与五殿下私下往来之事,离间两人情谊。谁知道向来说话不过脑的四姑娘居然开始防着人了,便是三姑娘出口问都不敢透底。
闲云堂是府中地势较高的,外庭院中四开八阔,能在亭边隐隐见府中湖池一角。
庭中各自间离一丈摆着产自官家窑口的方形大肚雕花开富贵吉祥如意的陶瓷盆缸,种着格式的牡丹和常青树,修剪齐整,整肃中又泛着深意。
因着男女不同席,陆瑜便早让人将小案桌摆放了出来,各自在庭院中分席,说谈诉情亦是方便。
坐次便是老夫人中间上位,而后右边均是长辈们,右边则是小辈。
而两边的最上首分别是侯府的主子和侯府未来的主子,宋竭和宋晏舸。
宋晏宁在宋晏舸旁边坐下,俏皮的眨眨眼道:“哥哥可看见我今儿有什么不同了?”
月光清辉泠泠,庭院中已升起盏盏烛灯,黄色的光亮与清辉杂糅,成了有些明晃晃的黄白色。
宋晏舸眼底闪着笑意,看着那头上微微动了动的步摇:“见着了,声声带着步摇呢。”
宋晏宁抬手,给自个儿倒了些许青梅酒,道:“今儿我可是在长京大街见着哥哥了,险些被花埋了身子......”
宋晏宁倒酒的间隙,错过了宋晏舸眼神一闪微怔的神情。
宴席开始,宋晏宁也不见圣上如同上一世一般让喜宗带着御赐的膳宴过来,但宋晏宁旋即释怀,到底不是前世,不一样才对。
兴到高处,宋孜不免多饮了些酒,踉跄起身,刘氏忙剜了一眼,生怕他有糊涂涂的撒酒疯。
没等刘氏说话,坐在刘氏旁边的梅姨娘娇娇弱弱细声道:“老爷,当心脚下.....”
偏偏宋孜听到了说话声,还回头笑了笑,刘氏暗恼歇声。
宋孜走到院中,对着宋竭和宋晏舸道:“今日,高兴!”话音一落,倒是有些哭腔起来:“三弟啊,可算回来了,这个家有你撑腰,大哥我啊,才放心.....”
宋竭啼笑皆非,站起身扶住宋孜,看宋孜一把鼻涕一把泪,宽慰道:“大哥放心,大哥放心。”
一时间不知道是谁哥哥,谁是弟弟。
旁边的宋速闻言,也像展示一番兄弟情深,起身道:“快些扶着大哥坐下。”
旋即看着宋竭,强硬的挤出一脸的感激念想,没留意宋竭面上的笑意淡淡,笑着拍了拍宋竭的臂膀道:
“三弟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宋速叹道:“咱们兄弟三人总归是团聚了,想我带着晏宁和妻儿去了汀州,三弟又在北乞征战,这侯府,真是人丁式微如斯......”
“好在现下都回来了,大哥说得不错,咱侯府,咱们兄弟二人,都仰仗着三弟了.....”
话落,宋竭皱眉了皱眉还没表示,宋晏宁先轻嗤了出声,声音细小,便是同坐在宋晏宁身边的宋至也没留意听到。
但可惜宋晏舸在外打仗,自然耳力过人。
旁边的宋晏舸屈起两指敲桌,宋晏宁侧头看,宋晏舸教训道:“小姑娘家家,斯文些。”
瞧瞧,这哥哥才回来没一天,就开始管人了。
宋速这一番言语,心思昭然若揭。
宋竭温润笑了两声,道:“二哥言重了,二哥如今已被调回京中,昭仪如今身怀六甲,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宋速见人没理解他的话中之意,有些懊恼,故作洒脱的笑笑,复悠悠叹道:“三弟说的是,但到底也只是户部郎中.....”
连沉浸在喜悦里的老夫人都听出几丝怨恼和不妥,岚嬷嬷在老夫人身边布菜,正巧遮住了宋速,老夫人抬手招了招让人退下,看着宋速道:
“今儿是阖府的喜悦的日子,就莫要说这些丧气话,安稳些,踏实勤恳些,总会往上爬的。”
许是被上次老夫人那分家的话唬住了,老夫人一发话,宋速也只诺诺的道了声是。
而后,宴厅倒是有些冷了下来。
宋竭接过陆瑜斟来的酒,眼里盛着暖意,回之一笑。
方才在榻间歇息温存的时候,陆瑜可是将这二房当初如何对待声声,两位庶女和邱氏如何得寸进尺都一五一十的说与他听了。
他一大男人,自然不会与小姑娘或是邱氏计较,只是当初送去汀州贴补的银钱,可莫要被宋速拿去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勾当才好。现下侯府可谓如履薄冰,无怪都道圣心不可测。
可宋竭怎么也没想到,有句话是怕什么来什么。
宴席散尽时,已是月朗星稀,清辉更甚,宋竭揽着陆瑜的腰在前面走着,丫鬟掌着灯笼将两人的身影照的有些影绰,只依稀见得到两人凑在一处亲昵的说着些什么。
宋晏宁再看了看旁边提醒她小心脚下的宋晏舸,脚步越发轻快,心下从未如此充实过,这样的日子,真好呀。
执画端着宋晏宁往日抹身花膏精油进来,看着两人在帮姑娘绞着发,想到方才听到的消息,有些雀跃道:“姑娘,过几日可真是要去郊外的别院吗?”
执画在晚上席间的时候,留在姬云阁中,没有跟着伺候,自然不知道席间发生的事,方才也是岸晓在旁边一处规整衣裙的时候才知道。
看执画眉飞色舞的模样,宋晏宁被逗得笑出声:“是呢,正巧二哥哥也回来了,兄长说带着我们几个小辈去圣上新赐的别院游玩一番,可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