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然看了眼旁边有些怅然若失的儿子,叹气道:“算了,等日后再说吧。”
谢然心里也有些闷气,分明上次衔清来侯府时可是表现得满意得紧,现下又这般,若不是谢然知晓陆瑜没那耍人的心思,早火冒三丈了。
谢然没火冒三丈,长调几人倒是觉得有人正在火冒三丈。
虽然这人面色还冷淡如冰霜的模样,确实眼底也分外寒凉。
长调上前扣了扣门,还是没人应声,回头看了眼骑在入月身上的主子正看着自己,复顿住了脚步,又折回去扣了扣。
等了片刻,长调走过来道:“大人,许是没人——”
“吱呀——”一声,打断了长调的话。
一边靠在墙边的长幕直起身,抱着剑看过去。
绿衣小丫头抖了抖,方要关上门,长幕忙将剑卡在门缝,吓得丫鬟一抖。
长调笑着将这人的剑拨开,嘁,只会吓唬人的呆子。长调面上和善,问道:“可是姬云阁的丫头?”
小丫鬟看了眼跨坐在马上的男子,眼如寒刃般有些吓人,丫鬟颤声道:“是,是......”
长调又一笑:“你莫要误会,也不要声张,我们只是找姬云阁的岸雨姑娘有些事,岸雨姑娘可在?”
小丫鬟迟疑的点了点头:“在、在的。”
见小丫鬟转身回去通禀,长调回头,方要笑着同长幕炫耀,就见这丫鬟胆子大着猛然关了门,顺便将门塞塞上。
被锁在门外的众人:......
长调跺脚:你!你放肆......这可是我们大人!
岸雨和岸晓正抓着梦瓜洗了给它擦湿毛,宋晏宁捏着个马奶葡萄在旁边看几个丫鬟狼狈的模样咯咯直笑。
小丫鬟跑到闲亭旁边,道:“岸雨姐姐,小角门有人找。”
闻言几人一顿,岸雨看了眼姑娘,问道:“可说了是何人?”
小丫鬟摇头,面上似是心有余悸,道:“两人穿着黑色劲衣拿着剑,看模样不像是好人,另外一人一身绯衣骑在骑在白马上,奴婢没敢看清人。”
不等说什么,小丫鬟补充道:“姑娘放心,奴婢方才将小门栓死了,可要现下去前院请护院过来?”
几人先是一顿,宋晏宁最先反应过来,眼里带着笑意:“嗯,做的不错,当赏。”
执画呛了一声,岸雨忙道:“无事无事,不用请护卫,也不要声张,你先下去忙活吧。”
小丫鬟方要告退,宋晏宁叫住人:“今儿就先不忙活了,你们想去歇歇的就歇歇,不想歇的也不必过来我院里伺候了。”
旁的看见了人说不清。
岸雨擦了擦手,试探道:“那奴婢现下将江世子请过来?”
宋晏宁挑眉,娇横了一眼:还不快去?
难为还有人敢将江昼关在门外,也只有这没见过江昼模样的小丫鬟了,想到此,宋晏宁眉眼再次染上了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观阅和支持~~
第87章
不等宋晏宁笑话多久,就见岸雨避开人,将人带了进来。
江昼一身绯色官袍,身形修长,心下面色冷冷的,看了眼宋晏宁眉头才送了些,走过来时眼睛却像审视般,要将这个宋晏宁自小居住的院阁纳入眼底。
岸雨上前为两人斟了茶,便带着几人暗自退下。
眨眼间,江昼已经走到跟前,原先还有些莫名的火气,现下全是笑意,等宋晏宁反应过来才发现自个儿襦裙上沾染着墨水,跟梦瓜没两样。
面上一羞,连忙起身,“大人等我去换身衣裙。”
江昼伸手拉住人的细腕,微微摩擦了一瞬,道:“不必,我不便多呆,只过来片刻。”
看到面前的姑娘没去前厅见那些什么说亲的公子,江昼心下才真正缓和下来。
宋晏宁闻言看了眼这人身上确实还着一身朝服官袍,便道:“大人下了值便过来了?”
江昼轻嗯了一声,像是不想多说。方才他方出了宫,便听着长调说白家上门说亲,当时心下一霎寒凉,竟直接来了这烟柳巷的小门。
宋晏宁自然不知道江昼已经知晓白家过来之事,心下还有些心虚,道:“好在这姬云阁旁边的小门只有我院里的人才正常出入,若是换别的,开门的是别人可说不清了。”
江昼未言,从怀里掏了块儿绣着清竹的云锦帕,径直捏着宋晏宁手腕,给宋晏宁擦拭侧腕没注意到的墨点。
他自然是事先探查清楚的,不会让侯爷在不该撞见的时间撞见。
宋晏宁呆愣,乖乖的垂着脸看着江昼那双修长如玉又骨节分明的手,拿着个云锦帕缓缓的擦拭着她的腕侧。
云锦摩擦的细细密密的触感,同面前江昼那干燥温热的手互相交织,让宋晏宁红了耳尖。
江昼收了帕子,温沉道:“方才在院中做什么呢?怎的衣裙都成这般了。”
宋晏宁指了指那妄图去抓江昼袍脚白泽刺绣的狸奴,告状道:“是这个好主子,方打算作幅画,却让它给打翻了墨条,染得到处都是。”
江昼一笑,道:“左右现下也闲着无事?不若我为声声作一幅画如何?”
江昼说话时正好坐下,一下子冷竹香骤然袭来,让宋晏宁有些下意识放松的嗅了嗅。
江昼见状眼睛一暗,到底是克制的移开,看着坐在没人靠上的人,宋晏宁道:“大人画技如何?”
这便是同意了。
君山银针是上次江昼差人送来的那一罐,单是香气就清雅好闻。
宋晏宁还是进屋换了身衣裳,一身芙蓉色广袖海棠春睡的白水裙,杏眼剪水,雪腮嫩肤。
宋晏宁就这般倚坐在亭里的美人靠上,软锦的裙子层层叠叠,伴着斜射进来的日光,江昼心下一颤,修长有力的手却稳稳当当的勾线描形。
初冬日凉风拂上凉亭,将时间也刮走得极快,江昼神情舒展,换了只狼毫,写道:“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宋晏宁忙上前看,旋即面上一热,画中的女子捏着本书卷在细细打量,看着有些慵懒随意,旁边的美人靠上,还有一只露着肚皮翻睡的金丝虎狸奴......
宋晏宁喝了口茶,看着旁边清凌凌站着的如玉公子,难以想象那画上让她也不大好意思的题字出自他手。
江昼拿出方才给宋晏宁拭手的那块云锦帕擦起手来,倒是问道:“今儿府上来了贵客?”
宋晏宁一呛:“咳——”
宋晏宁眨眨眼道:“是母亲的手帕交好友过来小叙。”
江昼淡淡点头:“知道,好像还有你上次夸赞的那白家公子?”
宋晏宁动了动唇,细声道:“母亲和哥哥不会同意的。”
见人这般老实乖巧,江昼心下好笑,但还是如实道:“今日舅母去找了一趟圣上,声声可知,我的婚事,我擅自做不得主,江家也做不得主。”
宋晏宁喃喃点头,她自然知晓,江昼既是将来护国公府的主子,婚姻大事自然得傅闻点头才是。
宋晏宁抬眼看人,有些犹豫轻声问道:“那,皇后娘娘......”
闻言,江昼今早在宫中听着消息时的喜悦再次漫上心间,江昼眼里带着笑意,轻声唤了句“声声”
声音清润,让宋晏宁耳廓一麻,不等说话,就见江昼将云锦帕搁在桌上,骤然揽过宋晏宁的纤腰——
只听江昼的声音现下近及耳廓,温润的气息喷薄在头顶,让人跟着一颤,只听江昼似是叹了口气道:
“声声觉着,若是那人不同意,我会这般不知礼节的闯入你的阁院么。”不等宋晏宁出声,江昼肯定道:“待我回去,定让祖母上门。”
江昼骨节分明的手落在宋晏宁那轻轻晃了晃的耳铛上,轻轻捏了姑娘小巧的耳垂,道,沉哑着声音:“声声,等我几日。”
听了这番话,宋晏宁像是塞进了云团,迟钝的轻轻点点头,缓缓抬手回揽抱住人。
岸雨悄声进来便看见这一幕,忙低着头,吩咐白芨几个亲近的丫鬟将膳食轻声摆在待客的花厅里。
等岸雨回去时,就见两人已经拿着一幅画谈笑起来,岸雨上前道:“姑娘,世子,小厨房那边已经将膳食摆好了,可要现下用膳?”
江昼敛了敛眉:“不必。”
宋晏宁闻言伸手拉了拉江昼的衣角,“大人现下便要回去吗?”说完像是觉着自个儿这模样,像是迫切盼着人多呆会儿一般。
有些不大好意思的低了低头。
江昼轻声一笑,“鲁长史现下怕是在清玉苑候着了,总不好叫人多等。”
这话像是同宋晏宁解释一般,宋晏宁轻声嗯了一声,又装作不经意的摆摆手。
江昼掌下的手冷凉,复看着岸雨这几个丫鬟,冷声命令道:“天气凉了下来,仔细伺候你们主子的身子。”
许是老天爷本就说都说不得。孟冬十月,今儿一觉起来北风便呼啸起来,哪还有昨日那暖阳融融的模样。
一早,岸雨几人就从管家卯时便送过来的银炭烧上,烘热了冬装,才将地笼轻声提进暖阁里。
天冷,宋晏宁赖了个床起身时,几个丫鬟早收拾好了打扮,屋里暖意融融,不等宋晏宁起身用膳,就见玉嬷嬷匆匆过来。
宋晏宁正抬手让丫鬟穿着件儿橘红色小袄,上头官绣绣着腊梅枝和狸奴打滚儿,憨态可掬。
玉嬷嬷看着进来看了眼姑娘,道:“哎,姑娘,稍后可跟着老奴快些去正厅。”
见嬷嬷少有的惊色,不等宋晏宁多问,就听玉嬷嬷倒豆子一般吐露道:“那江家,来人了!”
宋晏宁手上一顿,眼底有些惊色:“江家?哪个江家?”
玉嬷嬷一拍腿,“自然是姑娘想的那个江家,这次可是那江老夫人同武安侯夫人一道来的,侯爷今日当值也忙去衙署告了假,现下应当在前厅见客呢。”
宋晏宁面色一顿,面上划过喜意,不一会儿又想起江老夫人,不免有些担忧,上次那镯子,听闻江老夫人可是极为注重礼节的......
宋晏宁回神,忙让执月执画梳个讨喜的双丫髻,玉嬷嬷见岸晓方才将膳食端上来,忙道:“此事不急,姑娘且慢慢来,等长辈们谈得差不多,姑娘在去前厅问个安。”
长辈间有意定亲这些话,待嫁的姑娘自然听不得的,若当真是满意,自然是差人唤宋晏宁过去见人了。
今日原是北风徘徊,烈风肃肃,以为商贩小铺都能在家歇上一歇,谁料这才一大早呢,这定远侯府门前又围上了人了。
书童问旁边的大姐:“大姐,这定远侯府又有何事啊?”
大姐袖子一擦脑门上挤搡出来的汗,惊诧道:“这可是天大的事啊!”
“这护国公府的人一到早就过来了!”
汪书见问:“是为何?”
大姐一拍股,道:“说亲啊,同那晏宁县主。”
汪书见皱眉,道:“那江家三公子江记?”
大姐嗤笑一声,“若是三公子这还能这般热闹?自然是当今的右丞江大人——”
话音未落,就听踏马声而来,翻身下马,见这般多人围观,宋竭冷着脸对守门的那小厮道:“怎的这般多人,看热闹?”
小厮见侯爷面色冷沉,钝钝的缓缓点了点头。
可不是吗,这京都如此这般克己复礼的江世子,竟然来定远侯府提亲了,他也震惊啊。
这半个京都,怕是都在议论呢!
宋竭沉着脸,将手上的缰绳甩给小厮,忙进去了。
正厅里,陆瑜一身月白色玉兰明月的百褶裙,婉约知礼,对面坐着的武安侯夫人正是甚少路面的武安侯的夫人江蓠——
一身雪青色绣白蝶夹袄同青玉案色的百褶锦裙,发上钗了两只汉白玉小扇流苏簪,韵味清丽。
几人均浅笑着,听着坐在上首的江老夫人和宋老夫人叙旧,唠着老一辈人的趣事。
倒是陆瑜饮了口茶,不住的往一声绯色官袍的江昼身上瞟。
上面的宋老夫人一身翡翠色如意暗纹绣冬青的厚锦,旁边的江老夫人一身黛色云纹绣五福贺喜的夹绒锦衣裙,发饰整洁严肃。
江老夫人眼睛看了眼下方坐着的陆瑜同最下边候着的宋晏舸,眼底浮了满意之色。
来时虞氏便先来了云院告诉了她,留意留意着宋家的世子,定远侯的这位,可是京都第一香饽饽,戚氏自然不介意亲上加亲,不过今日当务之急还是舟之的亲事。
江老夫人笑道:“这些个小辈,真是一代比一代出挑,上次矜姐儿及笄宴了,我见晏宁丫头真是模样周正,礼数周全。”
宋老夫人笑了笑,还没接话,就听外头传来动静,旋即响起丫鬟的见礼声“侯爷。”
果然,正厅当即跨进一人,俊美儒雅,陆瑜起身道:“侯爷过来了。”
宋竭嗯了一声,旋即向上方的两位老夫人见礼,江老夫人半起身道:“侯爷礼重。”
宋竭才在陆瑜旁边坐下,丫鬟就将热茶端上。
宋竭没心思,意思意思般的饮了口茶,才扫了一眼厅中,见一声绯色官袍的江昼规矩的坐在武安侯夫人旁边,眼神一顿。
江老夫人笑笑,道:“既侯爷也来了,不若我也开门见山了,看一见晏宁这丫头就喜爱极了,不知这丫头可有婚配啊?”
许是江老夫人过于直接,一时屋中一静,旋即,宋老夫人干笑两声,笑道:“晏宁这孩子才及笄呢,尚未定婚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