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晏宁回神时,江昼已经拉开了距离,温沉清冷的眼眸像是有排山倒海的波涛,要将面前的姑娘覆盖。
江昼轻叹一声,恢复了暖意的手,轻轻抚了抚宋晏宁那早已经布满薄红的纤细后颈,酥麻实在有些难捱,宋晏宁躲了躲,杏眼像是氤氲着雾气,唤道:“大人......”
江昼压下眼中逾矩的目光,道:“声声方才的话,我心甚喜。”
后头如何,宋晏宁已经有些不大记得,只知回神时,已经拿着个字迹锋逸、写着“压祟消灾”的压祟封。
旁边给宋晏宁放下床帐的岸雨多看了两眼,方才回来时便见姑娘面色通红,杏眼潋滟,捏着个压祟封不时傻笑两声。
看那字迹,不难看出,正是出自这两日姑娘案桌上摆着的字帖的主人。
岸雨道:“时候不早了,明儿姑娘也要卯时起来去闲云堂请安呢,可得早些入睡了。”
说罢方想让姑娘将手里的压祟封也一并放进枕下,只见宋晏宁兀自捏着不放,双手放在胸前,等着岸雨给她盖上被子。
岸雨好笑,眼底染着笑意,“姑娘睡吧,明日便是正月初一,同江家姑娘们游街,又可以见江世子了。”
不知道是说了什么戳到宋晏宁,宋晏宁面色一顿,旋即红了红,道:“江世子监察司台还在当值呢,哪能这般久闲着同江家姐姐看游神?”而后嘟囔道:“我也不是那般想见。”
说完还将那压祟封塞到枕下,并着陆瑜宋晏舸等人送的一处,道:“熄灯罢,我得安寝了。”
岸雨笑了笑,起身笑着将灯芯挑了,霎时一室昏暗。
听着了关门声,宋晏宁手伸去枕下摸索,将那最厚的一封拿出来,心满意足的继续拿在怀里,嘴角带笑的闭眼入睡。
嘉瑞天教及岁除,月光被这白茫的铺地雪色称得清辉更甚,一处清辉,两处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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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VIP]晋江首发
元正启令节,万象更新。
方卯时,宋晏宁便被丫鬟叫着起身,换了身前几日悦香楼新裁的小袄,珊瑚赤色绣雪枝柿桔同玉兔,喜庆讨喜。
早上一家子去祠堂拜了祖宗,便一道在闲云堂用了早膳。
齐婉今儿穿了件银朱夹袄,头上挽了个百合髻,婉约清丽。
出了闲云堂,宋晏宁叫住了人:“嫂嫂,稍后可要同我们一道过去长京大街?”
齐婉摇摇头,笑着回拒道:“我便不过去了,今儿你大哥难得不当值,我便同他在府里多陪陪母亲。”
宋晏宁笑笑也没强求,差人准备了东西,稍后出府同几位姑娘一道去游街。
只是,谁也没料到,今年这年,终究是不太平的。
等宋晏宁到了侧门准备上马车时,就见一早便去了衙署的宋晏舸策马从长京大街拐进了平宁街,昨夜的积雪尚未除完,便这般着急策马。
宋晏宁止住上小阶的脚步,回了石狮边上的台阶,等人到阶前,笑问道:“哥哥是落了什么东西?稍后可要游神开始了。”
等宋晏宁细看才发觉宋晏舸面色紧绷,旋即,便听宋晏舸道:“你今儿也不要出去了,游神取消了,圣上急召,所有大臣进宫议事。”
宋晏宁面上一顿,回神时见宋晏舸已经阔步往府里走,宋晏宁忙提着裙摆跟小跑跟上,急喘问道:“哥哥可知,是出了何事?”
宋晏舸脚步一顿,见旁边无甚下人,压低声音,却石破天惊道:“滁州百姓昨夜,起义了。”
说完,不顾宋晏宁一脸呆愣,宋晏舸已转身忙去了留风院寻宋竭去了。
宋晏宁用了午膳,执月进来道:“姑娘,白起过来了。”
宋晏宁就着铜盆洗净了净手,问道:“怎么说,外头如何了?”
岸雨道:“方才白起出去,就见十八卫同护卫将街道严封了,早上那些坊店也关了,那护卫还重点去严防了乞伏王室驿站那处,想来是怕乞伏趁乱闹事。”
宋晏宁拧着眉,自然是怕了,同乞伏征战这么多年,谁不知乞伏狡诈多谋,若是送了些什么消息回去,再来个里应外合,实在是让人不得不防。
只是,滁州怎么会起义反了呢?分明这一世的傅度早已处理蝗害水利之事,还能有什么原因让他们这般乘年节起义......
岸雨道:“姑娘也不要过于忧虑,这事虽说是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大靖国富民强,偏远小州的一处起义还不至于让京都动荡。”
宋晏宁喃喃点头,但愿如此。
上一世滁州蝗害,也不见起义之事,百姓苦于天灾,却一餐一饭也得以知足,哪会这般不顾身死的起义□□?
不到午歇时分,傅闻的圣昭便下来了,则令六殿下傅陵同右丞江昼前往滁州调查起义一时,若不依招抚,则镇压。
傅闻自然相信傅度品行,那些个水利治蝗的银钱没少投进去,现下却有了起义一事,难免不让人怀疑是有官员在其中贪墨怠职,傅度避嫌,这安抚百姓,彻查官员的差事,自然落到了傅陵同江昼的头上。
宋晏宁忙问道:“可说了是哪日出发?”
岸雨:“白起道,当时圣上说起义一事耽误不得,便让世子同六殿下收整一番,后日一早便出发。”
宋晏宁眉心一跳,总觉得有些不安,道:“明儿正巧那寒山寺有庙会,你且跟母亲说一声,我今儿心下忐忑,想明儿去求个平安福,自会带上护卫注意安全。”
岸雨闻言忙诶了两声,出去留风院那边求见陆瑜了,陆瑜听言自然是不同意,这外头风言风语的,还有乞伏在京,哪能这般久放人出去逛什么庙会。
但实在架不住宋晏宁的软磨硬泡,让宋晏宁带上宋晏舸的近卫纪云纪平两位侍卫才放心。
翌日,宋晏宁着了身碧落色绣缠枝白玉兰的小袄,抱着个镂牡丹的汤婆子,上了个有些低调的碧青镂窗马车,纪云纪平两人驾马在前面走着。
特殊时候,城门查得严,免得被冲撞,宋晏宁在车上也未摘下帷帽。
马车咕噜噜的走着,宋晏宁心里记挂着事,旁边的岸雨怕冷风灌进来,小小的开了个窗,左看右看片刻,皱眉道:“姑娘,方才出来还好好的,现下天色蒙蒙的,看着是天象不大好。”
宋晏宁闻言拉开了窗子,冷风一下扑面,呛得宋晏宁喉咙痒得咳了两声,一下有些止不下来。
旁边的岸晓忙帮宋晏宁顺了顺背,道:“姑娘快些关上窗子,这风刮人同刀子似儿的,可别吹出什么毛病来。”
外头驾马的纪云纪平两人听着动静,纪云过来窗边问道:“姑娘,可是有什么需要?”
宋晏宁回道:“无事,莫要担心。”
纪云看了眼显露一角在白雪的山间的庙宇,道:“姑娘,咱们快到了。”
未几,马车缓缓停在寒山寺山脚,虽说京都城内戒管森严,外头城外的百姓却还在春节的喜悦当中,寒山寺阶前的积雪早被扫净,现下也是人来人往。
纪平微微皱眉道:“姑娘,看着天象怕是要有暴雪,稍后若是来赶不及,怕是要在寺中留宿。”
便是去年,陆瑜也会带着宋晏宁到寒山寺小住两日,为宋竭和宋晏舸等北乞将士祈福,是以也捐了间厢房,稳妥倒是稳妥。
宋晏宁一顿,细眉微颦,若是留宿一晚,稳妥是稳妥,就是明日一早,江昼就要远去滁州了。
宋晏宁商量道:“我动作快些,应当来得及回去。”
纪云两人皱眉,没一时便答应,宋晏宁只好快些去殿里祈福求平安。
既是到了寒山寺,自该也是为父母兄长等家中长辈也求一求平安符的,等宋晏宁紧赶慢赶出来,却也是渐渐下起了鹅毛大雪。
大雪如鹅毛,不一会儿就将殿外方扫净的石板砖铺上一层白色,人踩上去化了的雪水便湿了鞋袜裙摆。
宋晏宁打了个寒蝉,便是旁边的丫鬟半搂半搀着宋晏宁也有些站不住,饶是旁边的纪云和丫鬟不劝,宋晏宁也知今儿是回不去了。
戍时末,深院斋舍。
宋晏宁端坐在火笼旁边,捏着荷包里掏出的那麒麟踏云玉佩,正是江昼赠予的那块儿,上次江老夫人交给她的那块儿她转赠给了江昼,如此才是一人一块儿。
外头传来簌簌的踏雪的声音,旁边的岸晓隔着开着的狭窗看了看,正是回来的纪云,手上还拿着个包袱。
岸雨见状忙搓了搓被烘得暖了些的手出去,纪云递过包袱,交代了几句,在屋里有些听不清。
不消片刻,岸雨进来道:“姑娘,纪云回来了,还带了些姑娘的鞋袜和厚氅衣物。”
纪云纪平自来是在北乞那雪上里历练惯了,这些暴风雪对他们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便让一人留着保护宋晏宁,一人回府报信去了。
岸雨道:“纪云纪平就住在外院的屋子里,让姑娘安心,等明儿早天微微亮就带着姑娘下山。”
宋晏宁点点头,道:“今儿你们也别守着了,天气冷凉,与我一道在塌上睡吧。”
纪云昨夜回了趟京都,替宋晏宁去护国公府送了个信,自然知晓宋晏宁这般着急是为了那般。
昨夜回去的时候世子还问起宋晏宁这般着急忙慌的原因,纪云只道是姑娘做了个梦有些不安才急着去求平安,没敢告诉世子实情,怕被抽。
卯时三刻,天亮得晚,现下还乌漆嘛黑一片,一辆碧青镂窗马车缓缓的在官道中走着,前头吊着两盏灯,在寒风中也显得有些朦朦胧胧,到了出城的那条官道上,天色蒙蒙亮。
看着前面的候着的几人,白起“吁——”了一声停下,扭头对着车里面的人道:“姑娘,到了。”
坐在车内裹着两件厚氅的宋晏宁原是有些神情蒙蒙,闻言清醒过来,解了一件厚氅,往前掀了掀帘,前面阔道边果真立着几人,其中一人身长玉立,沉步往这边走来。
等宋晏宁将脚上盖着的厚氅移开,跨出马车时,来人已经到了跟前。
江昼面色紧绷,面色难得有些冷凉,但见宋晏宁出来还是将身上的氅衣解下,披在了宋晏宁身上。
宋晏宁皱眉道:“大人,我已经披着氅衣了......”
看着江昼沉声的模样,看得出江昼身上有些恼意,江昼皱着眉系好,才开口道:“声声,别这样了。”
宋晏宁有些疑惑的抬眼,就见江昼将宋晏宁轻轻揽进怀里,道:“......别让我担忧。”
昨夜忙着安置监察司台同滁州的事宜,没抽出身来寒山寺,半夜还听了寒山寺小道路被雪压塌了的消息,让他切切实实的提着心,现下拥着人才感觉心落了下来。
宋晏宁心下一顿,捏着江昼的一角,卖乖道:“声声知道,下次不这样了......”
在两人说话间,旁边候着的几人也跟着过来,傅陵见两人这般亲密的模样,眸光一缩,垂了垂眼。
宋晏宁知晓江昼同傅陵的行程耽误不得,从怀里拿出那平安符,道:“百姓□□,原因尚未得知,路远不可测,望大人带着它,避灾消祸。”
江昼余光将傅陵眼底的黯淡尽收眼中,抬手替宋晏宁正了正有些歪了的步摇,温沉笑道:“声声的心意,我收下了。”
不等江昼再说,宋晏宁将荷包打开,拿出好几个平安符,没留意道江昼面色一顿,看向旁边的长调几人,道:“还愿一路平安顺遂。”
而后,坐在马上的傅陵手上捏着的缰绳一紧,面前笑意盈盈的姑娘已经到旁边,在马下仰头看着他,嫩白的手上举递来一张平安符,道:“殿下也是,平安顺遂。”
傅陵心下一滞,缓缓松开手上紧握的缰绳,轻颤了会儿手接过,虽不同于江昼的那般的精致些,虽同身边的几位护卫一样,也足够让傅陵心下一顿。
傅陵对着杏眼水汪,肌如白雪的姑娘笑道:“多谢晏宁。”
话语间有些亲密。
旁边的长幕几人一顿,便见大人果真面色一冷,江昼不语,见宋晏宁同傅陵拉开了几步的距离才面色缓了缓,上前将汤婆子递到宋晏宁手上,捏了捏姑娘有些寒凉的指间道:
“你身子弱,回去规规矩矩的喝碗姜汤,莫要躲懒。”
言语间尽是旁人插足不了的亲昵。
宋晏宁点点头,笑道:“大人莫要记挂我,我回去定好好歇息......”
不等宋晏宁再说,江昼伸手再次将宋晏宁拽进怀里,而后松开道:“等我回来,便去下聘书。”
声音清冷,却清晰的落入在场人的耳中。
旁边的诸羽闻言,担忧的看了眼自家殿下,只见殿下垂着脸,看不清神色,手上摩挲着那平安符上写的那清秀雅逸的秦云体写的“平安顺遂”几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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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VIP]晋江首发
清冬见远山,积雪凝苍翠。冬日晨光破晓,积雪渐消,马车咕噜噜的走过一片泥泞。
不消片刻,便到了姬云阁,阁里早有丫鬟备着热水等着,宋晏宁换下一身脚摆和全是脏污的小靴。
梦瓜从內寝跑出来,围着宋晏宁直喵喵叫,宋晏宁笑了笑,就这丫鬟的手穿了件小袄就抱起越渐长胖的金丝虎,摸了摸软软的肚皮,笑道:“好梦瓜,大人去滁州了,等过几日得空了,带你去别院看梅花好不好啊。”
别看京都现下还是冰雪覆地,出京都到和州,最后经荆州便到了滁州,越往南走越不见冬雪,滁州地界除了满天的寒风枯草,不见丝毫水汽。
江昼傅陵两人带着侍卫快马加鞭,紧赶慢赶也有半月有余,日暮西斜,傅陵旁边的诸羽道:“殿下,江大人,前面便是滁州地界,不若今夜现在荆州休整一番,明早再入滁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