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竭看了一眼旁边冷冷清清坐着的位高权重的人,道:“确实是这样,我与夫人觉着晏宁年纪尚小,暂未有这些打算......”
江老夫人面上一顿,看了眼下面难得拿乖坐着的孙子,这......
旋即——宋竭咽回差点脱口而出的闷哼,转头看了眼旁边的夫人,和她刚收回去的白玉兰绣鞋。
宋竭:......?
对面的江蓠方才一直注意着陆瑜,自然看得清,有些尴尬的饮了口茶,当做没瞧见。
陆瑜用绣帕沾沾嘴角不存在的茶渍,才笑道:“确如侯爷所说,晏宁尚未及笄时也没想着打算,现下想想,确实该相看相看......”
闻言,江老夫人有些暗下去的眼又亮了亮,看向旁边右手坐着的宋老夫人,“宋家妹子,你看......”
趁着两人说话间,宋竭凑近端坐着的陆瑜,悄声道:“踢我作甚?”
陆瑜压着声音道:“你方才说什么胡话?”
前几日陆瑜便在宋竭面前不时随口夸几句江世子,现下看来,宋竭是没懂她的用意。
宋竭一顿,没啃声再问,这下是懂了。
看了眼同宋晏舸有一搭没一搭说话的江昼,这人才华品行是一顶一的好,之所以上门的媒人没宋晏舸多,还不是因着这冷淡的性子?
陆瑜见宋竭微微皱眉,就知道宋竭担忧的是哪些,细声道:“江世子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品行为人均是有目共睹的,侯爷哪能这般以貌取人?”
这般有责任的君子,有了身边人在旁边,自然是体贴细心了。况且,主要是声声喜欢,都送上门来了,陆瑜哪能让宋竭就这样把人唬跑了?
这次江昼诚意足,请了江老夫人出山,便是自个儿的小姑武安侯夫人也一并叫来,便是宋竭也无可挑剔的。
先前陆瑜便跟宋老夫人通了通气,接下来只是女家假意推脱几句,男方追着问几句的场面话,这是算是隐隐有敲定之势。
按照规矩,宋晏宁该去给男方家拜会拜会,玉嬷嬷想着便唤上已经定了亲的宋苡岫一块儿,也算是避嫌体面。
等宋晏宁两人到时,正巧遇到厅中的丫鬟摆着点心,两人避让了片刻,才跨进厅里。
江蓠一见进来的姑娘倒是眼前一亮,小姑娘梳着讨喜的双丫髻,上头就钗了几支珠花和珍珠小钗,同那小袄上的狸奴滚雪一般,娇俏又乖巧。
江老夫人先笑着道:“瞧瞧,方才就说,这定远侯的姑娘,果真是如玉般的姑娘,各个讨喜乖巧得很。”
宋晏宁同宋苡岫一一见礼,江老夫人拿了个金丝玉镯先给了宋苡岫,“真是个好姑娘,知书达理,这玉镯当初也是我的陪嫁,听说婚期将近了?盼你往后在禹州生活美满,如意和美。”
宋苡岫一顿,也没想到江老夫人直接送了可以让她压箱底的的物件儿,回神过来,忙见礼道谢。
江老夫人见旁边乖巧的姑娘,想起前几日孙子到她院里,郑重的跪着让她去说亲事的模样,难得第一次见让孙儿上心的人,好在这上心的姑娘也是聪慧懂礼的。
上次见那桃花玉镯,江老夫人像是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一般,舟之向来是郑重的孩子,能将长乐的玉镯赠人,当时心下必定是确定好了的。
旁边的嬷嬷递上一个匣子,江老夫人手指细微颤颤,将那匣子打开,宋晏宁当即面色一怔。
江老夫人拿起那玉佩,对着宋晏宁,也对着定远侯府的人说:“这玉佩,是当初公爷尚长乐时的信物,一共一对儿,今儿便将它赠给晏宁丫头。”
一只留给宋晏宁,一只在谁身上自然不言而喻。
宋晏宁一顿,回头看了眼江昼,江昼眼底有几丝肯定,宋晏宁才缓缓郑重的接过那镂了踏云麒麟的羊脂白玉配。
同上次别院江昼赠予她的一模一样。
见人接过,江老夫人又说了几句夸赞的话,陆瑜看了眼下面坐着的两人,道:“对了,方才江世子还说晏舸新得的书册,不若晏宁带上几个丫鬟,领着江世子去前院书房看看?”
宋晏舸察觉宋晏宁看过来,轻咳两声,母亲这个借口......
江昼温润一笑,看向侯府几位长辈,温声道:“确实,如此,便有劳晏宁县主了。”
宋晏宁捕捉道江昼眼底的别有深意,忙移开了眼。
江昼起身,看了眼旁边的小姑,跟着人出去了。
厅内说起正事,江蓠笑道:“今儿就算两家都合意了,不若明日就将那聘书和耐采下了如何?”
此言一出,便是一边十分满意江昼这个女婿的陆瑜也犹疑的顿了顿。
不等宋竭开口,陆瑜忙道:“这明日便下聘书和纳采,会不会.....太早了些?”
江老夫人顿了顿,没好意思啃声。
江蓠笑笑:“主要是我瞧明儿正是个好日子呢,若是明日不下,往后侯府也有俩桩婚事,等日子怕是要年后了。”
宋竭搁了茶盏,道:“那便先定下,等年后再过初定如何,现下也冬日了,活雁怕是有些难猎。”
他们定远侯的嫡女,自然是要规矩周全的纳采用活雁,将就不得。
江蓠捏着绢帕,悻悻的笑了两声,她该怎么说,她这个侄子早就有心了,方七月初七那两日就猎了一对儿肥肥的白雁在清玉养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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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VIP]晋江首发
只是这纳采和聘书,最后到底还是没定成。
定远侯府几人便是陆瑜也觉不妥,便是江家再如何着急也急不得。但护国公府同定远侯府这边两家都没传出什么不稳妥的话,看来是正在着手议着亲了。
单是这个消息就足够让上到宫里、下到市巷百姓的议论的了。
那是谁?那是从前传出不喜欢娇气姑娘的光风霁月的江世子,而这晏宁县主,更是那锦绣堆里的娇姑娘,可谓是让人大吃一惊,足够津津乐道好一阵子。
宋晏宁身子本就畏寒才去了汀州将养着,现下冬日到了,更是深居简出了,偶尔一些姑娘好友过来,旁的时候,宋晏宁都是抱着梦瓜守在暖阁。
腊月,亭阁高楼多挂满霜雪,宋晏宁早上坐倚在罗汉榻上,阁里早铺上软绒垫,炭火烧得十足旺,即便如此,宋晏宁还是只敢撑起小窗的一角看外头雪景。
所说是天寒色青苍,北风叫枯桑之景,却因越近浓烈的年味儿而热闹起来。这不,院里还有几个小丫头打着雪仗,笑声铃铃。
岸晓坐在一边小火笼边坐着绣活,看宋晏宁看得出神,知姑娘是心痒了,便道:“奴婢听说今年世子爷麾下的教坊司在除夕和初一那日还有游神的活动呢,姑娘那日可要出去约上几位姑娘过去瞧瞧?”
十八卫的教坊司在除夕那日同大年初一都有游神活动,扮作灶神、阎王、判官、也有扮作天兵天将和小鬼的。
这也是大靖的民间习俗,为了与民同乐自有专门的一司负责这些事宜,这种驱鬼的游街表演也是为了吓真正的鬼,不敢出来作祟害人。
宋晏宁闻言来了些兴趣,道:“你去帮我准备两张帖子,给护国公府和镇北将军府的。”
岁尽除夕。
今年的定远侯府添了人也走了人,早在初冬时节,宋至同大理寺少卿的庶女齐婉完婚,现下两人也是恩爱夫妻。
而仲冬时节,大房的宋苡岫也同禹州长春侯家的庶长子过了亲,前些时候回门,看两人相互体贴的模样,想来也是同上一世一般生活和美。
方一大早,宋晏宁也赶忙起来,卯时便跟着丫鬟到了闲云堂给宋老夫人请了安,不消片刻,宋至夫妻同陆瑜等一些长辈也跟着过来了,众人衣着肃正,等着稍后一道去祠堂祭祖。
等众人在闲云堂用了膳出来,也是辰时了。今儿从昨儿傅闻便放了这些臣子的休沐,但宋晏舸掌管十八卫,过年期间,却也是教坊司最忙的时候,今儿一大早跟着几人去祠堂祭了祖,便去了衙署,等到了晚上的家宴才赶回来。
宋晏舸着了一声蓝青色夹绒锦袍,外头罩了件厚氅,冒着风雪跨上闲云堂的台阶,簌簌抖了抖厚氅上的雪。
宋晏宁看着像是刚到抄手游廊,如同正巧遇到一般,上前道:“哥哥来了?”
宋晏舸看着有些殷勤的妹妹,轻声嗯了一声,等着人啃声。
宋晏宁没忍住,接过宋晏舸手上的厚氅,手伸长了意思一般的抖了抖雪,道:“哥哥可送出去了?”
像是看不下去妹妹这般拈轻怕重的模样,宋晏舸一手夺过来过来自个儿拍雪,道:“天大寒,怎的不见你进去端碗姜汤过来?”
语气有些不善,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宋晏宁抿了抿嘴,转身进去见岚嬷嬷正端着碗姜汤,宋晏宁接过,递到宋晏舸面前:“哥哥,天气寒凉,喝完姜汤暖暖身子。”
宋晏舸斜瞥了眼宋晏宁这模样,接过饮尽,递给跟着宋晏宁左转右转的丫鬟。
温声道:“你放心,亲手交给他了。”
“这还没什么关系呢,也不见你这般关心关系你嫡亲的哥哥。”
宋晏宁驳道:“哥哥这话我可不爱听了,那华胜我可不单是给江世子备了一份,哥哥和家中长辈我也是早送了的。”
宋晏舸看了眼宋晏宁,到底是没开口,送给他的华胜就用丝绸剪编了个飞蛾的模样。
送给江昼那厮的,就是又是杭绸又是金丝编成燕子模样,这拿着那翅膀还能一动一动呢!
瞧瞧,这可是还没下聘书初定呢。
大靖习俗春节要佩戴华胜,或是将华胜挂在门前,便是傅闻昨日便赏赐了一些大臣宫里做的华胜,样式自然是个定个的华美精致。
但宋晏宁想到江昼那清玉苑冷冷清清的模样,难免心里有些细密的心疼,身边至亲,算来算去,只有隔代的江老夫人在身边了。
是以宋晏宁自然想多花心思,华胜图个吉利,也盼着江昼岁岁消灾避祸。
五辛盘,百事吉,中夕祭余分馎饦。家宴食馎饦,五辛盘,互道吉祥话,长辈发压祟。
等宋晏宁手里拿着几个压祟钱和百事吉结子,一步一浅道姬云阁时,已是子时过了两刻。守在门前的岸晓见前面烛火绰绰,而后听到执月几人提醒宋晏宁小心脚下的声音,知是姑娘回来了。
岸晓捏紧手中的灯笼,忙上前走去,道:“姑娘新年平安吉祥。”而后忙接着道:“姑娘,江世子过来了。”
宋晏宁闻言一愣,忙道:“几时来的?可将人请进来了?”
岸晓:“亥时正来的,现下等了快半个时辰了。”
宋晏宁心下一紧,顾不得手上拿着的压祟钱,一股脑的递给了旁边候着的执月,拿过执月手中的灯笼道:“天冷,你们也先回去。”
岸晓道:“姑娘,这雪深了,奴婢们......”
“不必。”
不等人说完,宋晏宁便捏着个百事吉结子和六角宫灯,脚步有些匆快的往不远处的小门走去。
这里的小门甚少有人走动,到底是过年,昨儿吉日,王管家也让人在小门左右各钉了写有“神荼”“郁垒”的桃木符,现下也被积雪掩了几寸。
蓦然,静悄的小门出,里面传来踩在积雪上的咯吱声,不难听出脚步轻快,旋即,小门吱呀——被推开。
江昼方转身,不等看清人,就见一剪影如同雁鸽一般投入怀中,江昼一手撑着伞,一手稳稳的接住馨香的身子。
宋晏宁埋脸在江昼宽厚冷凉的怀里,许是站在外头站得久了,江昼身上冷凉得宋晏宁一颤。
察觉到怀里的姑娘冷颤一下,江昼抬手,要将人拉开,反而怀里的姑娘抱得更紧。
宋晏宁眼眶红红,方才一开门,就见江昼一声象牙白夹绯色锦袍,外头披了件暖白的厚氅,这般冷清冷清的一人站着。
往日跟着江昼的近卫也不见,只剩拴在一边的入月,角门的灯光将人的身影拉得很长,看着格外孤寂冷清,让宋晏宁心下细细密密的难受。
拉不开人,江昼也不勉强,反而回拥了怀里的姑娘。
怀里的姑娘今日穿了身柿子红的斜襟玉兔戏蝶小袄,外头还罩了件同色的厚披,便是在这儿穷冬雪夜也暖意融融,足以安抚清冷许久的人。
江昼嗅了嗅宋晏宁发间方才守岁时簪上的梅花,暗香也让人宁静,江昼哑声,道:“声声,新年吉祥,岁岁如意。”
宋晏宁咽了咽喉口的哽意,抬眼看着那温沉柔溺的目光,而后,垂眼将手上那挂着的百事吉结子挂到江昼的腰上。
轻声道:“大人,新年吉祥如意,岁岁安康。”说完,见江昼抬手抚了抚她额间的发,宋晏宁顿了顿,道:“愿大人往后的岁夕,声声都能相伴君侧。”
蓦的,江昼手上一收,宋晏宁再次紧紧的落进江昼的怀里,嗅着安心的冷竹香,不等宋晏宁再多想,额角传来温凉之感。
宋晏宁忙抬头——
见江昼那骨节分明的手,珍之重之一般的轻轻捧了捧宋晏宁的脸侧,而后,眼角,脸侧,鼻尖,最后是那朱樱的唇角,细细密密,传来软凉之感。
一触即离,浅尝辄止。
却让宋晏宁足够从耳根红到了白皙的背脊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