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站着的几人回神过来忙上前拉起两人,方才宋晏宁摔倒时,江矜给宋晏宁垫了垫身,是以宋晏宁自然无碍,见江矜手上小丛划了几道带血的红痕,宋晏宁面色一紧,紧张又有些歉意。
江矜倒是还是如之前那般冷冷却又安慰道:“无事,母亲也别担心。”
虞氏绷着脸,让两人回去好好让丫鬟看看,可有哪些伤着了没发现的,才扫向跪在冰凉地面的丫鬟。
虞氏拧眉:“担着重物还这般毛毛躁躁,还摔了主子,要这眼睛作甚?!”
旁边的夏氏忙道:“二嫂消消气,今儿可是除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丫鬟忙看向夏氏:“多谢三夫人,二夫人,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今儿日子特殊,便是夏氏不说,虞氏也不会在今日发作处置人,听了夏氏的话,虞氏倒是难得有些骨鲠在喉,摆了摆手,眼不见为净。
黄橙橙的柑橘摔了一地,看着有些已经七零八落,自然不能晚上端上主桌了,只得忙让身边的嬷嬷去问问那些个采买的人,将这果蔬之事般妥帖些。
几人走了,宋晏宁才轻微的拧了拧手腕,有些若隐若现的不适感,旁边的执月搀过宋晏宁的手,轻声道:“姑娘,咱们也快些回去看看,可莫要有些磕碰没发现。”
宋晏宁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蓦地,脚上传来异样。
宋晏宁松开执月的手,低头看向脚下,旋即弯腰捡起方才脚下的东西——
是一个麒麟玉坠。
麒麟玉坠没有线绳挂着,只有孤零零的一只玉质圆润的麒麟,蓦地,宋晏宁脸色一变。
不等反应,身后传来一声急促的声音:
“二嫂嫂!”
宋晏宁回头,正巧见江矜提着宽大的披风,站在月洞门对面,因方才摔了一下让披风裹了雪,现下有些湿重的披在人的身上。
宋晏宁皱眉,忙上前两步道:“怎的回来了?”旋即看向江矜身边霜蝉,面上又几丝江昼的严肃,冷声道:“还不快快些带着你家姑娘下去换身衣裳,若是害了风寒你担待得起?”
旁边的霜蝉眼神躲了躲,看向一边固执站着的姑娘,拉着人的手,轻声道:“姑娘,我们先快些去换身衣裳......”
江矜没动,反而是缓了缓神色,轻声道:“多谢嫂嫂关心,只是我方才在这落了个东西......”
宋晏宁眉心一动,问道:“落了什么东西,我让丫鬟帮你去寻。”
江矜余光看着宋晏宁的手,如实道:“是个麒麟玉坠。”
宋晏宁将手上的麒麟玉坠递过去,“是这只玉坠吗。”
江矜轻轻的嗯了一声,在伸手接过时,宋晏宁总算留意到江矜腕上的红绳,看着是久带才能磨出来的,是以麒麟玉坠才在拉扶她的时候不小心掉了。
而那个坠子,宋晏宁也很熟悉,是当初宋晏宁同陆瑜去求的平安玉坠,宋晏舸的。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冬雪渐停。
宋晏宁第一次在江家过了一个年节,江老夫人同虞氏还各自给宋晏宁准备了压祟钱,让宋晏宁实在有些受宠若惊。
是以现下见牵着她的手往清玉苑走的人,宋晏宁耐不住轻哼一声,拉了拉手上那骨节分明的大手,“大人给声声备下压祟钱了吗?祖母和二婶婶可都给声声了。”
江昼手上微微用了些力按住掌心乱动的手,转头看着带着一圈兔毛兜帽的姑娘,笑意盈盈,活泼鲜活。江昼轻笑一声,清冷的眸子映着盈盈的灯盏,“还有自个儿讨压祟钱的?”
宋晏宁不依:“去岁的时候,声声可是答应了往后都陪着大人守岁,丝毫没有食言,大人可是端端方方的君子,莫要耍赖。”
江昼伸手又想要捏捏人的耳垂,宋晏宁方才来时路上都带着兜帽,现下只觉江昼的手指有些凉凉的忙捂着耳朵躲开,“大人!凉......”
身后跟着两人的长幕长调和岸雨岸晓几人也面上藏不住笑,方到了前院,江昼就赏了四个近侍一人一袋金叶子。因清玉苑有了女主人,是以几人也只是在前院和书房服侍,江昼便使唤几人回去过年了。
岸晓手巧,给梦瓜做了个绯红色的过年小衣,抱着圆滚滚毛茸茸的,倒真是像只小虎一样,江昼换了衣裳出来,就见宋晏宁拿着只金累丝坠南明珠的步摇,一晃一晃的逗着狸奴。
狸奴被逗玩的怎样不知道,她倒是笑得咯咯的明媚。
江昼从身后拢住宋晏宁,宋晏宁察觉到来人,回头笑着唤道:“夫君。”
江昼眼底温沉,轻轻嗯了一声,眼底宣泄着得尝所愿的光辉,将人拉起来,笑道,“时辰不早了,该安寝了。”
坠明珠的步摇轻轻的掉在地上,梦瓜忙上前伸爪抓了两下,南明珠静静的一动不动,瞬间失了兴趣。看着摇曳的灯火,梦瓜不满的喵了一声,从罗汉榻边支着的小窗翻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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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雕牡丹如意纹的四角小几上,摆放着一碟鲜桃蜜饯和一筐小木篮,里头放着些难寻的好针线。
康嬷嬷坐在一边的小墩上指导着宋晏宁裁衣,又是一年江昼生辰,这几日天寒,宋晏宁也懒得出门吹风,便窝在寝阁上给江昼做一身衣裳。
昨日上元节,屋外院里挂着的灯笼还没摘下,看着喜气洋洋的。岸晓端着小厨房方做好的金糕卷进来:“奴婢方才见长幕几人回来了,想来是世子爷下值了,现下在书房呢。”
宋晏宁眉眼动了动,旁边的康嬷嬷便笑道:“夫人绣这衣裳好几日了,也仔细些眼睛,不若去外头转转。”
宋晏宁轻笑一声,“嬷嬷说的是,嬷嬷指导了一早上也有些辛劳了,嬷嬷也好生歇歇。”
宋晏宁披了件厚氅,便带着岸晓端着那金糕卷去书房了。
书房前面种着花草的灵璧石旁边,还较前几日多了俩株高大的红梅,耐寒抵雪的还在盛开着,宋晏宁瞟了两眼就不想再看。
上次归宁,江昼就将姬云阁的这俩株红梅移植过来了,让宋晏宁总想起上次在自个姬云阁那荒唐难忘的□□。
长调手上拿着一封信笺,见宋晏宁走到阶前,忙见礼道:“夫人。”
宋晏宁轻轻点了点头,看人手上拿着信笺,多问了一句:“这是要去何处?”
长调如实道:“送去三殿下府上的。”
宋晏宁了然,也没管了,前几日圣上降旨,为傅度和江悦指了婚。往后莫说别的,江家是同三殿下绑在一处了。
书房今日只有江昼独自过来批改公文,是以江昼也没使人烧炭火,宋晏宁便也没有将厚氅解了,端过岸晓食盒里的金糕卷便上前搁在小桌上。
眨眼江昼便净手走到身前,指间微微屈起,摸了摸宋晏宁有些被冻得凉了些的娇面,“怎的过来了?”
宋晏宁轻笑一声:“这几日都没来书房温书,今儿便想着过来瞧瞧。”
不等江昼开口,方才出去的长调去而复返,神色着急恐慌着说了句什么,让两人一顿。
江昼眉眼酝着风暴:“你说什么?”
“......皇后娘娘,薨了。”
宋晏宁心下巨震,眼下一黑,等回神时,江昼已经忙走了出去,急促的脚步泄露出主人的慌张。
宋晏宁忙提裙小跑着跟上,到了清玉苑的门口,果真瞧见过来报丧的公公。
雨雪雰雰,宫中高台敲响了大丧告钟,钟钟入耳。
明明上元节已过,今儿北风又刮了起来,混着冥冥大雪,生生刮在人的脸上,宋晏宁同几位宗妇一道,衣着缟素,跪在殿外候着,直到现下宋晏宁都有些恍惚。
心下钝钝的难受,风雪沾了眼睫,宋晏宁眨了眨眼,旁边的男眷里,跪着裴家的男子,而最前面一团混乱里,是江昼等人,拉着悲痛欲绝的三殿下。
莫说傅度不信,便是旁边跪着的诸位宗妇也不愿相信。
皇后裴氏常年礼佛,修身养性,便是上次冬至宋晏宁同虞氏几人一道去宫里探病时,身子也是看着只是简单的风寒,怎的就突然病逝了?还是那般和善,赠她簪子的娘娘。
国之大丧,月余禁宴饮,文武百官服纪三日后释丧,长街缟素,上元节还留着的灯展在宋晏宁讷讷坐着马车回去时,早就拆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漫天遍地的白。
裴皇后谥号贤懿,仪鸾司预备一切丧葬事宜,却被三殿下拦住,傅度冒着冰雪跪在宣明殿外,当着听读遗诰的文武百官,力阻发丧。
一时之间,除了同时家亲近的几位官员参奏死者为大,早日发丧外,张御史见三殿下赤诚悲戚的模样暗叹一声也没上前阻止。
皇后身死,既能给时贵妃腾位,又能让三殿下的缺少助力和亲事暂缓,谁能在这其中最为受利,除了时家,没有第二人。
江昼的监察司台忙了起来,哪怕为了长乐长公主同皇后的情谊,为了皇后对江昼的照拂,宋晏宁也恨不得能抓住蛛丝马迹挖出时家!
今晨无风雪,宋晏宁换了身白素的袄子便去了了云院请安。宋晏宁这几日睡得不踏实,去得也早,到时还没人过来。
不等多久,虞氏夏氏等人过来问安。虽百姓可释丧,但公府尤其江昼这一房同皇后有亲缘,是以大家都还没换下素白色的衣裳。
戚氏面色有些憔悴,看着应该也是没休息好,戚氏问道:“这几日舟之那处查的如何了?”
宋晏宁张口,如实道:“这几日夫君早出晚归,忙得脚不沾地,我也没怎么过问.....”
只是昨儿江昼亥时末回来时,宋晏宁让人端了早熬好的参汤,知晓江昼心里不好受,也不好出言劝人歇息,只得将一应东西准备好。
戚氏皱了皱眉,看了眼从上次进宫跪诰便病了的宋晏宁,第一次在想,这时不时便病了的身子,日后如何能担大事,别说别的了,便是自个的夫君怕是都照顾不过来。
江老夫人这次倒是有些冤枉宋晏宁,上次国公府进宫听诰的只有宋晏宁同江昼两人与皇后亲缘近的,又是风雪又是细雨的跪着,便是江昼身强体壮都有些害了风寒,更别说宋晏宁了。
情形不对,江老夫人也没多说,只让宋晏宁提醒那些丫鬟记着些,江昼对裴皇后有亲情,现下正是需要体贴的时候,多顾着些。
宋晏宁正着身子坐在一边,捏着帕子讷讷回了声是。
宋晏宁回了清玉苑,便直接去了书房,旁边的长桌上,摆着宋晏宁超了厚厚的佛经,岸雨噤声上前为宋晏宁研墨。
为了体现心诚,宋晏宁也没让人烧炭,屋子里冰冷冷的,反而比外面还冷上三分。
宋晏宁只拧着眉,仔仔细细的抄写经书,只愿心诚,真的能让皇后娘娘得神仙保佑飞升至极乐。
不等宋晏宁抄写多久,宫里传来消息,娴贵妃去宣明殿,自个承认了是如何毒害皇后娘娘,又是怎的接着探病之由,数次下毒。
满朝哗然,掀起轩然波浪。
而江家,便是虞氏也有些坐不住了,当即回了趟虞家,谁料还没走到徐平街,便见十八卫将太保府围了起来,军尉顾念着虞氏身为护国公府的二夫人,没将人牵连在内,却也不让人进去半步。
原来娴贵妃竟在腊梅园宴饮那日,就将藏着毒药带给了皇后,而皇后一直害着风寒,却也探查不出来,道上元节后突然暴毙。
最后虞姒也只吐出一个共犯,小雅公主。那日小雅公主赠的腊梅枝,旨不在皇嗣,而是在裴皇后......
宋晏宁听着面前牧折的禀报,耳边旋即一阵耳鸣,旁边的岸雨忙伸手扶住,原来当时,她们都在皇后娘娘身侧,都能轻易阻止。
许是迟来的深情和亏欠,傅闻震怒,赐死娴贵妃,不等傅闻预备一道处置小雅公主时,丹落王书信一封,一句任凭处置,沦为了一颗废棋。
虞家深受牵连,革除虞家男子官职,女子同为庶人。傅闻有意想补偿已经彻底退出大靖政治的裴家,为裴家郎君封了个三品职差,却被裴家跪拒了。由此这桩事,才算最终落下帷幕。
日子渐渐的暖了起来,宋晏宁去书房给江昼送参汤的时候,再次在门口遇到了三殿下,这几日傅度来的越发勤了。
傅闻消瘦不少,一身浅白的衣裳穿在身上,称得人少了往日的温润谦谦,肃肃淡淡的,多了几丝上位者的肃冷。
见宋晏宁行礼也知微微颔首,便转身告辞了。
宋晏宁端着托盏进来,白瓷的双耳炖盅搁在桌上发出轻轻浅浅的一声。
江昼拧着眉,宋晏宁走上前,给江昼缓缓的按着头,直到人的眉心舒缓些,才道:“大人进来总是思忧,也要顾念些身子。”
江昼捏过宋晏宁的手,轻轻浅浅的嗯了一声,而后才出身道:“瘦了。”
话音一落伸手丈量了宋晏宁的腰肢,自贤懿皇后下葬后,这几日江昼同傅度忙着同朝中大臣周旋。
处理到深夜江昼也不好再回寝阁扰了宋晏宁歇息,便直接歇息在了书房。
而虞氏因娘家的遭事病了许久,也不愿见人,江老夫人让身边的桂嬷嬷帮着宋晏宁暂时担下家中的管家之权,也忙得有些不可开交,两人确实好久没这般静静的揽着人了。
宋晏宁道:“大人,近日同三殿下......”
江昼顿了顿,冷声道:“贤懿皇后仙逝,傅闻便病倒了,时家同六殿下担心娴贵妃之事暴露,蛰伏多年,应该会有大动作。”
说到娴贵妃,宋晏宁眉头皱了皱,她的姑母虞氏自然是江家的二夫人,江悦也同三殿下说了亲,怎的就偏向了时家,转而谋害了贤懿皇后?
宋晏宁问出来,江昼冷嗤一声,说出了足以轩然的密辛:“虞姒肚子里的,本就不是皇嗣。”
原来虞姒在入宫前,本就有私定终身的书生,这孩子便也是同那入宫做了侍卫的书生偷情来的,不巧被时贵妃发现,以书生之命为威胁,才听命与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