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师傅听到这么长时间的染色工艺先是大吃一惊,然后问到:“什么是是三洗九煮十八晒?”
孟宁思:“洗,自然是浸汁,用薯莨汁水洗绸布,洗完的绸布经过晒干再放到煮好的薯莨汁里固色,如此反复,颜色越来越深,如今已是三月,晒莨绸需用温和的阳光,六七月的太阳太烈,不适合,而九月底日照开始减少,不能晒也得收工,所以要是布衣坊准备做这笔生意,最好是现在就找人挖薯莨,在布庄里赶快做,来不及像之前那样先实验再大批量产。”
孟宁思这话虽是对两个师傅说的,但是更多的是对云铎尘说,布衣坊现在的生意很好,有好看特别的纹样,也有别人所没有的新蚕丝绸布,但是别的布庄也很快推出了新款,虽然不及他们的庄子。
但是孟宁思想的更多,现在天下太平,衣食住行,衣就占首位,既然每个人都要穿衣物,每个国家都有世家贵族,何不将眼光放长远一些,做天下第一布庄?而天下第一布庄除了新鲜的样式纹样,顶好的丝绸布料外,最重要的就是要有独一无二的布料,无人能及,镇店之宝,名气响了,何尝没有富庶的顾客上门。
云铎尘看到孟宁思的神情,知道她大概是想进一步扩大,两个师傅也看向他,他们不是不相信孟宁思,只是这东西以前也没人试过,万一成了也不知道布料是好是坏,万一没成,浪费了上好的布料不说,布庄的工人也是一大笔损失。
毕竟,一门新的技术,是不要外人来做的,一般都是布庄做了好几十年的老师傅。
云铎尘自然同意,不光是对孟宁思的信任,他更想看看孟宁思能让云朝的布料生意做到什么程度。
说干就干,接下来几日,农庄开了大批的绸布,专门为了这种新的布料,孟宁思和云铎尘亲自参与,有时候为了每日的摊雾工序,甚至都住在庄子里。
虽然有些累,但是看着绸布的颜色越来越深,孟宁思也觉得值了。
到了五月,孟宁思拿出其中一小批的褐色绸布出来,让工人去城河里挖了些河泥回来,刷在平铺的布料上。
随着新布料的成功和大家的接触,孟宁思在布庄里吩咐的事,大家也不多问,只按她说的话做事,大家虽然不懂,但是知道她总有她的道理,而且自然的相信她说的话。常常云铎尘取笑她,“我虽然只和管事接触,但是他们也算老人了,现在你的话在他们那儿就像那皇上的圣旨一样,好像你才是东家一样。”
孟宁思:“你要是把布庄转手给我,我也是付得起的。”
云铎尘:“……”
孟宁思在他这里分的红利少说一个月也有几十万两的进账,不说这布庄,就是那天月楼和外面的农庄,她也是想买哪个买哪个。
本来云铎尘只是把这些生意当做一个打发时间的事儿来做,没想到她一来倒好,收益翻了好几番不说,让他忙得昏天黑地,就是那账本,也是以前的好几倍了。
依他看,要不了多久,这云朝首富的位置就该是她的了。
经过洗泥的莨绸,颜色变黑,晒干摊雾后,柔软极佳。布庄的老师傅看到这样的成品,连连称奇。凭他们的手感和经验,这样轻薄柔软却又不易皱的纱绸,不说云朝,就是这天下之大,也找不到第二款。
接下来就是布衣坊的事了,不管是染色还是刺绣,她们自有好手艺。
只是她们第一次见到这种绸布,颜色奇特不说,布料柔软又有光泽,好些绣娘不敢下手,只好请教孟宁思。
而孟宁思这边正因为云铎尘说来的消息皱眉,那日云铎尘匆匆离开庄子,说皇上的身子一直时好时坏,太子和三皇子在朝中争吵不断,最近太子突然提请,与吏部侍郎的嫡女陈月结亲,要皇上赐旨。
太子在早朝时提出时,听闻皇上当场责备他言语无状,毫无储君风范,夺了他差事,禁足东宫。
孟宁思听到这话的时候还在庄子里查验最后一批莨绸,确保布料色泽的均匀和光亮程度。而后连忙赶回了孟府,外面街道上人人都在说这事,有的斥责太子太过激进了,陈月虽是吏部侍郎的女儿,却是前礼部尚书的孙女,他这样明目张胆,不就是想拉拢与陈家有关的人脉,还有的觉得他本就是储君,继位是早晚的事,男才女貌,又有何妨。
孟宁稀自然也知道了这件事,孟宁思回去的时候,以为会见到她神情沮丧,没曾想,孟宁稀倒是比她看的开,“现在我见不到他,不知他什么意思,但是若是他变心,我绝不为他多流一滴泪。他是太子,自然能娶天下的女子,但是我也不是一定非他不可的。就像你上次说的,他终究会有后宫佳丽,也许不是这次就是下次。”
孟宁思看她精神头不错,也想的开,就没再多说什么,最开始的时候她把这里当做一本书,觉得剧情如何,这里的人就该如何,但是现在她想开了,在剧情里她自己早死了,如今却活的好好的。
剧情是什么样,也许早就不重要了。
第57章
孟宁稀虽然说得洒脱,但是她还是不放心,让姐姐身边的丫鬟和嬷嬷照看着,往常天真活泼的人最近也不常出院子,每次孟宁思去见她,总是让她不必担心,但是身子眼看着瘦削下来。
孟宁思在这件事上没什么能做的,她没喜欢过人,也不懂这种情感,只能好好陪着,每日说点有趣的事给她听。
这日,孟宁思照旧去姐姐院子中坐一会儿,又让她一起去孟夫人那里,夏季来了,往往走动一会儿都出一身汗。
她给她们做了一身莨绸的中衣和外袍,很是精美,往常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孟宁稀这会儿也来了兴趣。
“这个布料,往常没见过。”
孟宁思笑道:“恩,这是布衣坊新出的料子,夏季穿着透气舒凉,走动间沙沙作响,穿的时间越长越舒适。而且夏季即使出汗,也不沾身。”
说着就给她们在身前比划,孟夫人的衣裳倒是合身,孟宁稀最近瘦了,显得衣衫有些大。
孟夫人看着二女儿的笑脸,又摸了摸这料子,“不用改了,免得她以后穿不上。”
顿了顿,又提醒到:“这上好的料子我们是不能穿出去的,若是现在满天下的人都没有,就我们两穿,怕是要惹闲话。”
往常有新鲜的纹样也就罢了,宫中不一定在乎,但是有新的布料不一样,按道理云朝的天下都是皇上的,自然有什么好东西都要紧着宫中。
孟宁思懂孟夫人的疑虑和担忧,安慰道:“母亲不用担心,我们那布衣坊早就呈上去了,若是宫中看上,自有他们的,这是我给你们的,过几日布衣坊也要开卖了。”
所以,她们穿出去也无妨,只是比京城中的小姐夫人们快一些罢了。
孟宁稀听到这话,眉眼中虽还有忧虑,但是面上也是开心的,带着新做的衣衫回了院子。
孟夫人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这孩子,一点也不省心。”
孟宁思心里一咯噔,开始以为孟夫人不知道,看来是早就知晓了。
孟夫人转头瞪着她,“怎么,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私底下的事儿?”
孟宁思连忙撒娇,“我们也没故意瞒着您啊,您是火眼金睛,什么都逃不脱您的法眼。”
“哼!你们俩给我安心点就行了……”
又指了指孟宁稀离开的方向,“我本不知道的,不过后来提亲的人都快把孟府的门槛踏破了她也不答应,这孩子以往是个兜不住事儿的,与太子的这事愣是没让人发现,最后还是你哥哥看出了端倪。”
原来如此,孟宁思眼珠子一转,问道:“若是姐姐执意下去,母亲您会同意吗?”
“她要是执意,要做太子妃,孟府的门楣差了点,但是若是做太子的侧妃,我也万万不能答应。她在外面十余年,我也没能好好和她相处,没能做到一个母亲应该做的,只能做此让步了。”
孟宁思其实多少能懂一点孟夫人的心思,她不是孟敦忠那样的人,她是真心喜爱自己孩子的,只希望他们都能过得好,但是宫里是个吃人的地方,进去了不能得到家族的照拂,也不能随心所欲了。
晚上孟安学才回府,就收到了妹妹新做的衣衫,最近被朝中的事和府中的事搅得身心俱疲,这才能休息一下,孟宁思过去看他的时候,发现他已经穿上了。
孟安学在朝中当差,比待在府中的孟夫人知道的多些,“今日早朝时,皇上夸赞你们布衣坊的衣衫做的好,听闻宫中正在用来赶制圣上的夏装,如今这一两日我怕也只能在府中穿穿。”
孟宁思看过去,嘴角含笑,“能在府中透气时穿着凉爽的衣衫也不错,过两日等皇上皇后的赶制出来了,也就能卖了,到时候也不好买。趁着现在给你们赶制出来第一批,也能让你们早些享受。”
以前都是孟安学照顾比自己小的妹妹,等到宁思长大出府,她倒是越来越照顾他。他也知道自己这二妹妹是为何回来,在第一次查到这件事的时候还吃了一惊,后来仔细想想,怕是连着二妹妹也在帮忙掩护。
孟宁思沉不住气,问道:“哥哥,太子真的要求娶陈府的女儿?”
孟安学斜看她一眼,“是,太子亲自在朝中说的。”
“这怎么可能呢?”
孟安学好笑看着她,“怎么,妹妹还知道什么也给哥哥说说,陈府出了一个太傅,一个尚书,如今在朝为官的除了吏部侍郎,还有和我同辈的,怎么不可能,要是说门当户对,又有适龄女子的官家,也只有陈府和太子更合适了。”
孟宁思瞪自己哥哥一眼,“你查都查出来了,也知道以前太子和姐姐认识。虽然如你所说的那样,但是……”
孟安学打断她的话,“你们都把这事想得太简单了,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
本来这事儿他也不该和未出嫁的妹妹谈论,但是总要要她们知道其中的厉害。而且,他本就不愿意自己的妹妹与皇家有什么纠葛,就连二妹妹身边的云铎尘,在他看来,也是个祸害。
孟宁思在哥哥这儿什么都没探出来,只好作罢。只是京中的传闻却不断,太子禁在东宫,不知悔改不说,还与皇后娘娘大吵一顿,气得皇后生了病。
七皇子平常与自己的皇兄感情不好,这回更是在朝堂上对太子的做法嗤之以鼻。京中甚至传闻,废黜太子,怕就是这一两日的事了。
孟宁思倒是知道云铎尘与太子的关系,只是她不好多问,毕竟是朝堂上的事。
要说最近的喜事,那就是全国各地各州府报上来的产粮了,去年《云朝植术》写出来的时候,好多地方都播种了,所以只有云铎尘的庄子受益。今年司农司按照里面的农术全国推广,导致全国各地的粮食蔬菜、瓜果等产量都提升更多,赋税也收得多。
皇上大喜,加上最近的布衣坊的莨绸,穿在身上比以往透气凉快许多,防蚊虫又柔软舒适。当即决定,这布衣坊所做的黑色莨绸为皇宫特供。
云朝也一直以黑袍为尊,莨绸比以往的丝绸有更明显的优点,故而布衣坊需将全部的黑莨绸运至宫中,作皇上的朝服和常服。
云铎尘自然也将孟宁思的名字报上去,得了好一阵夸奖,等到圣旨赐到孟府的时候,孟宁思才知晓那人真是一点没揽功,把这功劳全算在她头上。
皇上赐旨,自然是赏赐她金银珠宝,另外将她的封号提了提,赐为宁和县主。
孟宁思谢了恩,收了圣旨,算不上惊讶,毕竟农术一直是云朝的诟病,如今她解决了大半,帮朝廷分了忧,增加了赋税,减少了饥荒,算的上是有功之臣,虽然她最初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能多赚点钱财。
但是如今她早就不像之前那般了,如今皇宫的赏赐,在店铺的分红,以及分到的永业田能让她一辈子,甚至子孙后代衣食无忧了。
到后面,不过是为了让百姓的日子好过一些。
孟府的人一起出来接旨,倒是很惊诧,毕竟这京城中,之前也只有一个兴平县主,其他的都是世家王爷的后辈,带着封地的,都在封地上生活。
孟安学看着妹妹手中的圣旨,玩笑到:“如今,我见着妹妹可要行礼了。”
孟宁思瞪了眼自己哥哥,“连哥哥也要取笑我了,亏我有了好东西第一个送给你。”
两人吵吵闹闹中,惹得众人哈哈大笑,除了孟敦忠外。孟敦忠最开始放弃孟宁思,就是因为她的眼疾,后来孟宁秋不争气,做了错事。他也想着孟宁稀,毕竟是自己的血脉,能用女儿帮自己的仕途在他眼里也没什么。
但是孟安学和孟夫人兰蔚一直阻拦,就连孟宁稀也是个烈性子,他这时才想到孟宁思。
但是孟宁思虽有孟府小姐的称号,但是早就不靠孟府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要是早知道她有如今这般境遇,他要是早早地筹谋,对她好点……可惜,万事没有如果。
如今在孟府,孟敦忠也只有在后院那些莺莺燕燕中能找到一丝慰藉了。
随着天气逐渐炎热,莨绸的销量一路上涨,甚至到了供不应求的地步。这批料子最先供应的自然是皇宫的皇上及各位皇子、后宫各位娘娘,之后才是在世家贵族中间贩卖。
但是孟宁思本就想让这种布料做成高端产品,也不求销量,只能九月开工后做第二批。
世人皆知,这布衣坊做了一种料子,黑色专供皇上、皇后及皇宫各位皇子。寻常色才能拿出来卖,得以见到的人都说这是难得一见的工艺,具体是什么工艺却无人知晓。
孟宁思的声名在京城中传来传去,从农术传到吃食,再到这布料,越说越邪乎的就是她是那女娲娘娘的后裔,福泽云朝。
孟宁思听后只笑笑,她不过是占了个天时地利罢了。
等到云铎尘和孟宁思再见面,已是盛夏时节了,他也穿上了莨绸,走动间沙沙作响,随着他的脚步,孟宁思竟然觉得这紫黄色的衣衫衬得他更尊贵了,一时有些挪不开眼。
第58章
“县主安好。”云铎尘走到她面前,拱手行礼,让孟宁思第一次在他跟前红了脸。
孟宁思气笑了,“你这人!怎么今日有空过来了?”
最近皇上身子又不好了,加上天气越来越热,也没能去避暑。
云铎尘听到她问正事,也不取笑她了,他乐意敞开心扉给她说些朝中的事,“最近太子解禁,继续监国了。”
接着又笑了笑,低声对她说到:“说不定,孟府最近要有好事了呢。”
“什么好事?”
孟宁思不明所以,孟府最近表面平静,也只是因为孟宁稀和太子的事知道的人寥寥无几而已。
没多久,孟宁思就知道了,宫中传出,太子去御书房请罪,愿求娶太子妃冲喜为皇上祈福。
而他求娶的不是别人,正是孟宁稀。
孟宁思住在外面的宅院,听到消息的时候圣旨已经到了孟府。孟府虽然有孟安学这个三元及第的状元郎,但是家世只能算得上清白,祖上最光宗耀祖的也不是现在的孟府,而是孟敦忠的兄弟家,也就是忠勤伯府。
皇上之前因为太子求娶陈家产生的疑虑也在这时候消下去了,此时再听到太子降而求娶没什么用处的孟府千金,按照他多疑的性格,也只会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