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安学听着自家妹妹的玩笑话,“往常也就算了,今日有外人在你还胡说。”
孟宁稀心想,早晚成一家人,面上假装不高兴,“这有什么,阿月和我俩亲如姐妹,倒是哥哥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那学府的教书先生,也太严格了。”
陈月也在一旁莞尔一笑,对孟安学解释道:“宁思和宁稀俩人很有趣,而且,这书我虽看了许久,也是似懂非懂的,劳烦你了。”
既然那边三人都如此说,孟安学也只好过去,解释着里面晦涩难懂的字句,偶尔陈月附和两声,或是与他辩驳一两句,时间过得也挺快。但是,到最后,不知为何,孟宁思和孟宁稀两人都在一旁看杂记去了,整个书房也只听得见陈月和孟安学的声音。
两人轻声细语说着古文,论着观点,孟宁思偶尔余光扫过,窗外阳光有些耀眼,窗户上挂了细沙,穿堂风从窗外吹进来,细沙随着风摇摆,那两人在书桌旁,陈月坐着,哥哥就在她左手边撑着桌子站着,一言一语,丝丝入耳。
她竟然觉得这样的画面,有些羡慕。
她前世也不是没人追求过,只是为了赚钱也好,没感觉也好,总之一段感情也没成过,今生到了这里,更不用说了。她之前不知道真正好的感情是怎么样的,如今看到他们俩人的模样,好像有点明白,又好像中间隔着一层纱。
从哥哥书房出来,陈月吃了饭回了陈府,孟夫人虽没有亲自送她出门,但是在孟宁思和孟宁稀回去的时候笑着说:“要是我府门有福娶这样的姑娘回来,我真是无憾了。”
显然对她也是十分满意的。
第60章
因着皇上身体的原因,赐婚太子的圣旨一下,礼部就匆匆选了最近的黄道吉日,定在九月初十。
虽然快了些,但是也没办法,而且那时暑气刚过,秋高气爽,想必办礼也适合。夏季孟宁思也十分懒散,整日待在孟府中。
她看着姐姐每日忙碌,脸上带着笑意,孟夫人倒是愁得脸都小了一圈,“她如今如愿以偿,是开心了,也不知以后会不会有后悔那天。如果后悔,孟府怕是护不住她的。”
孟宁思自然是知道姐姐没有看错人,但是也不好直说,只好宽慰道:“以后的事谁都不知道,相信姐姐能过好的。”
孟夫人:“这个没良心的,估计是惩罚我那十几年没照顾好她,才回来一年多就要出去了,还是那宫墙内。人人都说皇宫好,但是后宫女子自始至终都是身不由己的,在外面我还能时常看着她,要是进去了,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面。”
孟宁思一边宽慰低声抽泣的孟夫人,一边也十分担心孟宁稀的性子在东宫能不能过得好。
先不说别人,就是她日日都要见到的皇后,就算是个厉害的人物了,她想到上次和六公主起冲突的时候,皇后的态度,也是替孟宁稀捏一把汗。
只是日子还得过下去,既然她选择了这条路,咬着牙也得走下去。
九月初十,秋日来临,下午的阳光明媚,正是嫁娶的好日子,穿着宫中御赐的嫁衣,头戴凤冠。孟宁稀之前一直沉浸在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愉悦中,此时才有点离别的伤感。
孟宁思送了她一套席面,上万两碎银,她虽然没有在宫中生活过,但是却知道里面方方面面需要打点。孟府可能会缺钱,但是她不缺,还不如给了姐姐去撑腰。
孟夫人在盖头盖下之前终于是忍不住哭出声来,孟宁思也有些难受,她过来这么久,早就把他们当做自己的亲人。
只是此时人多眼杂,孟宁思不得不劝道:“姐姐入宫,母亲难受,不过以后姐姐和太子和和美美也算是一段佳话,圣上赐婚,吉时误不得。”
嫁入天家,本就是为了冲喜的,人人都在盯着孟府,若是有点差池便是说也说不清,孟宁思只能按捺住孟夫人的悲伤,将盖头盖了下去。
太子不能来迎亲,孟安学将人背进了花轿中,吹锣打鼓沿着长街往宫中的方向去了。
按礼他们只能等到晚上着朝服进宫赴宴,预示着从此和东宫的太子妃便是两家人。只是,刚刚还闹热的孟府此时一片寂静,就连孟宁思习惯了寂静的人来说,都有点凄凉的感觉。
为了这一下午,孟府这一个多月来都在忙碌,这会儿倒是闲下来了。
孟安学安慰了母亲两句,朝孟宁思使了个眼神,回了院子,孟宁思接着便一直陪在孟夫人身边,说说话也好,做做事也好。
傍晚时节,终是到了宴会开始的时候,孟府一家也早早过去,东宫中到处都是红喜字,红灯笼。
太子对岳家也不算失礼,孟宁思不经意间转头看到了孟敦忠,他颇有点受用,也许在他看来,自己这个看不上的女儿都能坐到太子妃的位置很是让他长脸。
孟宁思和孟夫人要进太子妃的寝屋看孟宁稀,孟宁思走之前让孟安学看着他,免得在这里又出什么幺蛾子,如今不比以往。
两人来到里面,往常最是不安分的人如今一动不动坐在踏步床边,只等着她们俩过来让丫鬟去了外面才取下盖头。
见到孟夫人,孟宁稀下意识苦着脸,“母亲,妹妹,我好累,一下午腿都跪酸了,这宫中也太多礼节了。”
孟夫人刚刚还生出的怜惜,这会儿又变成了气恼,“早先让你好好学礼仪,你不信,如今到了这里,又嫌累,这话在这里能随便说的?”
“哼!”孟宁稀有些不服气。
孟夫人:“如今这条路是你自己要走的,我拦都拦不住,只是在这里面,谨言慎行是第一位。”
孟宁稀朝着孟宁思吐吐舌头,“知道了。”
孟宁思看到姐姐眼下的淤青,连忙打住孟夫人,“姐姐今日也够累的了,母亲就别念叨了,太子有心,让我们进来陪你,估计是知道你这一下午累得很。”
孟夫人又问到:“他对你好不好?皇上、皇后,后宫各位娘娘对你如何?”
孟宁稀笑着回到:“一个下午只顾着跪拜了,什么都不知道,皇上病了,我们在门外跪拜的,皇后娘娘一般吧,不亲近也没有多疏远,其他的便是给我礼物,我就收了。”
孟宁思瞧着她轻松的样子,也不像是受了欺负的样子,只叫一旁的孟夫人宽心。
等到天完全黑下来,宫人来请太子妃去了宴会上摆坐。按照云朝的礼仪,太子娶正妻下午出发行礼,晚上便是万人贺礼了,新婚的太子妃和太子着新服,其余人着朝服依次坐在皇上、皇后下座。
众人推杯换盏,至少面上看起来算是和睦的。往常听闻与太子有嫌隙的三皇子也来了,孟宁思之前见过他一两面,那时不觉得,此时再见到,发现三皇子瘦削不少,本来眼中的凶狠又多了几分,整张脸带着几分阴沉,一时紧蹙眉头。
虽然天色已暗,但是宫中隔一步放个灯笼在脚下,到处都挂着五彩灯笼,将整个东宫照耀得如同白天一样。
花园中四下散开的女儿家低声说着话,孟宁思无暇偷听,不过想也知道,她们说的无非也就是京中盛传的那些。
孟宁思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坐了下来,她本想着去找陈月的,只是人太多,她总没找到,今日早早起来忙碌,此时也有些困乏。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虚有其名的孟小姐。”
孟宁思不想惹麻烦,但总有麻烦找她,她睁开眼,就看到六公主张扬跋扈的脸。撑着身子起来和她见了礼,也不打算找话聊,反正在她看来,这六公主就是个被宠坏的人,还是总爱找别人麻烦的那种。
“今日孟府真正的千金出嫁东宫,你面上不显,心里不好受吧?毕竟,若是她没找回来,今日的太子妃就是你了。”
孟宁思恪守礼节,“民女从来没这么想过,太子能看上姐姐,是姐姐的福气,也是他们俩的缘分。”
“哼,装什么白莲花。”
孟宁思都不知道为什么这高高在上的六公主对她有这么大的敌意,在她看来,她不过是一个为生活奔波的孤女,而六公主是皇宫唯一的公主,也是皇上最喜爱的女儿,她完全不必每次见到她都恶语相向。
六公主最是看不惯的就是这人一副柔柔弱弱的脸,狐狸精露出尾巴才好玩,但是狐狸一直不露尾巴,她逗逗她又有何妨。不说她以前是乡君,就算如今是县主,见到自己还不是要行礼,在她面前,这人就是一只蚂蚁罢了。
她瞧着孟宁思身上的月白色外袍,里面淡色的裙子随风飘着。余光看到路面上的灯笼,冷笑一声,随手拿起一个朝她走去。
孟宁思警觉,“你要做什么?”
一直在她身后的长玉也上前去护着她,这六公主明显是来者不善。
孟宁思看着她越走越近,连忙大声说着:“六公主,今日是太子大婚,皇后贵妃各宫娘娘都在,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也会被罚。”
六公主嗤笑,“罚?我瞧着你这张脸不舒服,浑身难受,这一把火下去若能毁了你,受点罚又怎么样,反正我是公主,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
孟宁思知道她是真的不怕,天之骄子,生在最尊贵的皇室,而自己不过是一介孤女,只是她已经退无可退。
六公主来到她面前,看着这张脸,在灯光下尤其显得十分楚楚可怜,不光这张脸让她不舒服,这双小鹿一般的眼睛,桃花一般的嘴唇,翘挺的鼻子……都让她不舒服。
她取下灯罩,里面的蜡烛被风吹得左右摆动,她把灯放在孟宁思脸边,“你说,我要是往前一步,你会是什么反应?”
孟宁思知道,她在期待自己求她放过,但是她又怎么会这样做,她想起了以前上学时,总有人见不得别人这样或那样,其实只是想找个理由实施霸凌。孟宁思是怎么做的呢,她直接打了回去。只是,来到这个世界太久,她都快忘了自己也有脾气不好的时候,一直恪守本分,不曾招惹谁。
她在六公主的手往前半步的时候捏住了她的手腕,“您手中的火有点热,离我太近了。”
“放肆!”六公主低吼一声,想甩开孟宁思,只是她一个没怎么运动的人能有多大力气?孟宁思纹丝不动。
“放开我,你这个杂.种,谁叫你碰我了!”看着自己不敌她,六公主发了疯,一手去拉孟宁思的手腕,一边骂她。
孟宁思从不逞口舌之争,不过她也不是好惹的,稍一用力就把她甩了出去,后面的宫女嬷嬷们看到公主受惊,连忙上前来。
今日是宴会,乐声起伏,这里又偏僻,刚刚她们没有惊动别人,但是作为皇宫里最尊贵的公主,自然是有带护卫的。
孟宁思被她的护卫拿下,擒住双手,六公主的脸色才好看些,孟宁思内心再是慌乱,面上也不显,长玉想去找人,也被后面的宫女拦下。
“哼,我以为多大能耐,不还是栽在我手里了。”
孟宁思不想和她多说,已经好几次,这人莫名其妙地惹自己,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想到这里,孟宁思大声嚷嚷起来,“您是公主,自然是有动用私卫的能力,只恨我们生在贫民,由你这样践踏。”
啪!孟宁思随着她的耳光歪到一边。
孟宁思愤怒地挣脱起来,只是她始终是女子,力气比那两个护卫小,此时她才是真的明白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中,权利有多重要。
余光看到对面的人又扬起手,她准备奋起反抗,咬过去时,猛然听到几步之外熟悉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是云铎尘!孟宁思和六公主看过去,不仅有云铎尘,还有三皇子,安禄,孟安学等人。
第61章
“云之清!”云铎尘他们一行人走近一些,看清楚眼前的画面后,他更加愤怒。
箝着孟宁思的两个护卫看到他们吓得立刻松了手,孟宁思两边肩膀隐隐作痛。
云铎尘走近她,上下看了看,又转身过去,“六公主果然好大的威风,在宫中用皇上给的护卫对县主施刑。”
云铎廷听到他说这话,就知道不好,“清儿,还不快向县主赔罪,开玩笑也得有度,你这样……”
云铎尘扬手打断他的话,“三皇子,这可不是什么玩笑,若是刚刚我们几个没来,凭着这人高马大的护卫和这去了罩子的烛灯,宫内失火还不一定,怕是皇上亲封的县主就要葬身火海了。如今云朝正是秋收的季节,皇叔先前身子因为粮仓丰盈,心情一好,还多吃了碗饭,不知六公主是不满皇上的裁断还是不想让皇叔的身体好起来?”
“我没有!”云之清再嚣张跋扈,也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云铎尘不听她的话,嚷嚷着要拉着去见皇上,孟安学陪在孟宁思身边,自然不会阻拦,玩笑?三皇子和六公主一母同胞,这样的玩笑他们可受不起。
安禄瞧着眼前的一切,这个六公主他记得,刚回京成免不得要赴宴,这位公主就曾高高在上告诉过他,若是跟了她,便不用去赴边防的苦,在他拒绝后,就常常遇到麻烦,弄得他最后也不常出门去。
外面游玩御花园的小姐公子们听到这边的声响,都围拢过来。虽然他们平时也看不惯这公主,但是却没人敢说什么,毕竟是皇上最喜爱的女儿。
寻常人只怕是听个口头的道歉就算了,但是孟宁思听到云铎尘要带去见皇上,并没有阻拦,一次退让,次次退让,若是这次六公主给她道歉了,以后就会变本加厉,既然云铎尘明显要护着她,她也不是不可以狐假虎威。
“皇后口谕。”
众人在这里争执不休,云铎尘差点就要上手去拉六公主的手臂了,这时,一个公公过来,孟宁思记得,他是皇后身边的人。
“娘娘听闻众家小主在这里,请各位主子去皇后宫中一叙。”
众人领皇后旨意后就往那宫中去,六公主云之清不以为意,不过是对孟宁思惩戒一番,到时候随便编个慌就过去了,以往都是这样,这次也如此。
来到皇后宫中,贵妃,兴平县主,安夫人,陈夫人都在,还有一些世家夫人小姐。
云铎尘拉着孟宁思跪下,“娘娘,如今宫中有人动用私刑,意图杀害圣上亲封的二品县主,还请娘娘做主。”
皇后看了看旁边的和亲王妃,转头正色到:“宁和县主对我朝有功,如何能在宫中被人害,阿尘你快起来。”
孟宁思适时出来演戏,挤出几滴清泪,两弯远山眉皱在一起,“娘娘,世子说的是真的,小女从东宫宴会出来透气,坐在御花园的凉亭中,六公主不知为何,拿了地上的灯笼,取了罩子,说是要烧了小女,小女惶恐不安,要离开,六公主就命她身边的护卫擒住我的双手,让我动弹不得,小女的侍女,想要去找人救我,也被她的宫女打了。”
“我没有!取灯罩,不过是为了说话方便,看得更清楚,她在这里胡言乱语!”
云铎尘:“但是我们一去,看到的就是你的护卫拉着她,三皇子可以佐证,一个弱女子,被你的护卫拉住,任由你烧死。”
孟宁思:“想必之前我和六公主之间的嫌隙,别人不清楚,娘娘也一定清楚的,当日我从娘娘宫中作食出来,六公主也是打了小女,扬言小女和娘娘一起让皇上在皇后娘娘这里用膳,是对付贵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