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见状倒也没有刻意隐瞒,只说一开始是想拉着人多认得几个字,日后做生意也方便,此次赶考也是抱着见见世面的想法去的,不曾想却是中了。
族长默然,你家这教书的先生,在族中开办个学堂……如何?
族老们纷纷应声,这福泽后世之事她们自然赞同!
族长说了说自己的想法,农忙之时,小孩也是重要的劳力,坐下读书自然并不可取,可待到秋日收粮之后,庄户人家便也都闲下来了。
族中出钱贴补些,各家再出些口粮,这学堂自然能开办的起来。
林夏眨眨眼,这样利于自身又利于族中之事,她自然不想反对,只是童生试三年一次,按着原著的时间线来算,再有两年多的时间便有战乱……这战乱需要八年才得以平息,也就是说,下一次童生试最快也得八年后了。
林夏有些犹豫,让一群小孩儿放弃两年间的玩乐时光,让族中父母出钱出粮,最后却连考试的机会都有无期望?
“不敢相瞒族长,这教书先生有些特殊。是我的夫郎云安。”
祖老们难以置信,纷纷炸舌,竟是个哥儿,这这……未尽之言,屋子里的人自然心中有数。
林氏一族中的读书人,若是出自一个哥儿的手,这传出去免不了被十里八乡笑话,族老们纷纷皱眉,林进安见状想要辩白,却被族长打断了未出口之言。
族长沉默片刻,轻拍桌面,问道,“大字不识一个的女子自豪的不得了,人家识字读书能教出两个秀才,一个童生的哥儿,却是要被笑话啦?糊涂!”
族老们喃喃不语,族长抬头示意林夏坐到她身旁来,这个慈爱的老人一手牵着团子,转头看向林夏低声问道,“既是你的夫郎,这事儿还得你定,你可愿让他到族中学堂教书?”
老人目光诚挚,面带安抚,毕竟要男子抛头露面之事,“无妨,你说出你的想法便是,我知道你是个诚善的好孩子。”
“族长奶奶见笑,我担心族人们花了钱,三年后若是……”未尽之言族长听懂了。
“傻姑娘!”族长转过头看向两边围坐的族老们,“老伙计们,都听着,这读书一途,焉是有付出就有回报之事?有天分之人,如夏姐儿如天佑如进安,短短几月便有收获,可六七十岁的老童生,我也没少见,因而这没有天分之事,怪自个儿怪夫郎,说句不得体的,怪祖宗,如何能怪到人家教书先生的头上?这不是无理取闹嘛!”
族老们纷纷认同的点点头,她们认下了,这事儿自然就好说了,“而且咱们林氏一族一时间两个秀才,一个童生,十里八乡也没有这样体面的了,我已然很是知足,就想让剩下的孩子们也能认几个字,考功名一事,有这个天分自然好,即便没有,日后也能寻个体面的差事。总比跟我们这群老东西似的,一辈子指着地里那点东西过活的强。”
族长向来是个通透的,林夏很喜欢和这位慈善的老奶奶说话,也知道这是族长在给她们家撑腰。
“如此待我回去想想,便给族长答复。”
“哈哈哈,此事并非能一蹴而就的,眼下正是农忙,半大的姑娘都被拉去地里帮活儿了。这学堂最快也得再过一个月才开办的起来。”
族长笑着一锤定音,族老们有的善意的笑笑,有的却是眉头紧锁,略有些不屑。
族长将屋中神情略收眼底。
午间,族老们纷纷回家了。
林夏三人被留在了族长家用饭,林进安奶奶见状,也非是要留下用饭,她和族长插科打诨,一餐饭倒也是吃的其乐融融。
只是族长的夫郎时不时抛过来的打量目光叫林夏有些不舒服。
林夏无奈叹了口气只盼着自己是自作多情,想着这人八成又在后悔没把孙子嫁给她一事。
难怪她上辈子母胎单身,合着桃花全开到这辈子了,林夏无奈的摇摇头。
到家之时已是下午了,林进安喝多了,木着一张脸晕晕乎乎的跟着林夏到了家,然后一屁股坐到了院子里拉也拉不起来。
她直直的盯着正在晒衣服的康哥儿,康哥儿无奈倒了杯水递过去,不妨林进安站起身拉着他直直往外走,康哥儿没有反抗,任她拉着,面上瞧着带着些纵容。
提着两桶牛奶进来的秀玉愣愣的看着两人渐渐消失的背影。
“……安姐拉着我二哥?”一脸震惊的女子喃喃着。
“唉,傻姑娘。你二哥怕是也该定日子喽。”清明调笑,心说这俩人总算有些进展了。
林夏把族长的意思告知了云安,“你不必有太大压力,想去就去,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是支持你的。”
云安抱着人撒娇,成亲几个月,冷冰冰的人却是出乎意料的粘人爱娇。
第二日,族中准备办学的消息传遍了村里,糕点坊里的男子欢欢喜喜,打算把自家姑娘送到学堂里,他们一个月赚的不少,送自家姑娘去读书绰绰有余了。
旁的不说,能认几个字也是极好的,而且林姐儿这生意越做越多,越做越大。
有些精明的男子总想着,让自家姑娘认几个字,若是也能考个童生、秀才的自然最好,若是自家姑娘不是那块料,能在林姐这寻份活计不比土里扒食儿的强?
这样的想法,是被村里大部分人家认同的,能认字的男子啊,那得多厉害,难怪林姐儿死心塌地的。
当然,也有一些人觉着跟着一个哥儿认字实在是不雅,有些踌躇。
村里的女子也成了十里八乡热门的妻主人选,这个时代讲究亲族同气连枝,一荣俱荣,林夏已经成婚。团子年纪还小。林进安又在前不久下聘订亲。
无奈之下,男子们纷纷把眼神转向林家一族中的女子。
村里忽然间干劲十足,大家伙热火朝天卖力的干,想着多收些粮食,秋后送自家姑娘去学堂,一时间大河村倒是颇有几分欣欣向荣之感。
八月底时,镇上举办集市,林夏无法阻止全族前往镇上赶集,只得暗暗提醒族长,镇上频繁有男子失踪一事。
家中云安、康哥儿并非爱凑热闹的性子。只福哥儿想着手头银子不多,婚期将近,想到镇上置办些东西。
快到秋收时节,此时集市的东西出乎意料的便宜。
清明见状,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想去赶集,棉花布料等等物品,林夏速来不会短着他们的,但能买到些便宜的东西,他还是想去瞧瞧。
林丰收见状自告奋勇要陪同进城,林夏有些犹豫,点了秀玉陪同一并前去。
秀玉学武已经几个月,寻常女子三五个不得近身,再加上镇里还有春朗接应,三个女人其中两个还是书里的战神,这都能出事,那可真是没天理了。
林夏叹了口气按下心中不安,点点头允了他们,嘱咐陪同前去的女人们要盯紧了人,福哥儿清明二人欢天喜地,康哥儿皱皱眉正想出声。
“好啦,有丰姐儿呢,你素来不爱凑热闹,不用勉强自己。”福哥儿笑着说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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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夏季昼长夜短, 寅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大河村悄无声息,在哗哗的流水声中沉眠。
几人一大早起床, 略微收拾了一下便乘着马车出发了, 所过之处惊起几声犬吠。
云安皱皱眉,趴在林夏胸前蹭了蹭,又沉沉睡去。
一家人醒来时, 天已经大亮了, 厨房里康哥儿和小草正在忙活。他们煮了粥又蒸了些清明包好的包子、红薯、南瓜,就着拌好的小菜, 倒也是一餐清爽的饭食。
小草笑了笑, 自嘲,“看来得抽空跟清明叔好好学几手。”
林氏摇摇头,“你们年轻人爱吃些搁了荤油的,我们啊, 还就爱吃这些清淡的,爽口的东西,吃着胃里舒服,不过小草,康哥儿都是快要嫁人的,还是跟着清明学几手压箱底来的好, 这毕竟嫁了人,除了要伺候公公婆婆还有妻主,这书上说男人呀,手里头有一两桩本事才好立身咧。”
说着说着, 便又拐到了自家身上, “你瞧我家云安, 那就是读书识字的一把好手,如今族里都求着告着过几日去学堂教书呢。”
自打知道云安要做教书先生,林氏震惊之余,只觉得祖坟上怕是要冒青烟,偷偷给林母烧了好些香,还时不时便要拿出来说一说。
一家人其乐融融用过早饭,便到了山下地里采摘果子,先前的芒果被林夏以一颗十五两银子的高价卖了八颗给镇上玉竹轩的掌柜,剩下的便都留着自己吃了。
掌柜的见天儿让林夏再寻些,林夏只作为难状,说不知这东西这样值钱,虽留了两颗,却已经吃了。
高价在前,掌柜的也不寻思林夏偷藏着不肯交出去,只得扼腕,好在那果子里面的核还在,掌柜的想偷偷种些。
“明年可得给我留着!”林夏满口答应,顺势又谈下了一笔糕点坊的订单。
今日的田地间不似往日热火朝天的忙碌,女人们在地里劳作着,却似乎不大上心,时不时往一个方向看去,暧昧的挤弄眉眼,又被自家夫郎瞪了一眼,摸摸鼻子灰溜溜的继续干活。
林夏不爱管这些闲事儿,可防不住篱落是个爱八卦的。
最近气候不错,草药纷纷冒头,篱落一天到晚,神龙见首不见尾,眼下林夏正摘一半的果子,却见篱落敲摸儿的跑了过来,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
“村里出大事儿了!”
林夏讶异,“最近没听说谁家有人去世呀?”
“哎呀什么呀?姐你可真会打岔,寇元宝的事儿。”
旁的到罢了,一听这事儿大约又与小林氏挂上了钩,林氏多半又要插手,林夏有些无奈,转过身询问。
“上次你那个叔叔不是带了个仆人去地里送饭嘛?就那个仆人,听说爬了寇元宝的床。”
林夏眨眨眼,一脸荒谬。
“谁?村子里瞎传的吧。”
秋明虽是仆人,可自小留在段曦熙身边,吃穿用度几乎是段府的半个少爷,说到傲气,他半点不会比段曦熙少,他虽是段曦熙的陪嫁小厮,林夏却一直以为,过几年他应会找个妻家把自己嫁出去。
“我你还不信吗?”篱落翻了个白眼,“村子里都这么说,寇家大早上已经闹腾起来了,那小厮闹着要寻死,小林氏一大早撒泼打滚,哭天抹泪的,左邻右舍都听着啦,若不是夏末农忙,这会子他们家门口肯定这样满了人。”
篱落下意识不太喜欢那主仆二人,她年纪小性子直,丝毫不肯掩饰自己的恶意。
林夏叹了口气,转过头没再说话。
此时寇家。
秋明胡乱裹着衣服近乎怨毒的盯着段曦熙。
段曦熙站在屋檐下,垂着头,神色有些看不清楚。
“造孽呀!”小林氏站在一旁哭天抹泪,不顾秋明狼狈的姿态,拽着他左右拉扯,直骂,“不知廉耻的东西,谁教你勾引主家姐儿的?我呸,长得什么模样,你当自己是天仙下凡不成?赶出如此不知羞耻的事,还敢舔着脸寻死觅活!”
秋明咬着牙把人甩开,直言,“我没有!我只是……”
“你只是心存妄想,便半推半就了。”屋檐下的男子咳了一下,截断了秋明即将出口的话。
想起被握在对方手里的身契,秋明恨的直咬牙。
那日在山下遇见云安,不可否认对方头头是道的分析,直切要害,令人心动。可他放不下那口气,他有心仪之人,他不愿委身于一个样貌能力处处不如对方,还毫无担当之人,因而脑海里的火苗还没彻底燃起,就被他强行掐灭了。
秋明垂着头回想昨日,是那杯水,是那杯被段曦熙递过来他毫无防备的水,他喝了……之后的事儿他便一点也不记得了,但一早起来身上的异样桩桩件件都提醒他……他失身了……
被自己一心信赖的少爷所害,眼下段曦熙又倒打一耙说秋明勾引寇元宝。
秋明根本没有办法自证清白,他能如何?寻个大夫来看看杯中的水里面有没有下药吗?先不说大河村根本就没个像样的大夫,即便有,即便证明了是段曦熙给他下药又能如何?
他身契被对方掐在手里,对方即便想卖掉他都是轻而易举的。
云安的话,又开始不断的出现在秋明的脑海里……他懦弱没主见,自尊心强,偏还贪心任性,想要的总是会让别人帮他出头,小时候这个人是穆烟暝,不曾想到了今日成了你了……
秋明紧紧的盯着屋檐下的男人,盯着对方闪烁的双眸,云安说的是对的,是他傻,高估了同对方十几年相处的情谊……但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自小被当半个少爷养大的秋明,若论身段样貌并不输于段曦熙,甚至他还有段曦熙没有的东西。
眼下寇元宝便看着胡乱裹着衣服,被推搡在地上的男子,眼中不自觉有些疼惜,他是第一次却遭如此对待。
秋明整理了一番脸上的表情,抬头一脸心碎的看着寇元宝,祈求她帮助自己,寇元宝心中满是豪迈的大女子主义,上前把小林氏拉开,把秋明扶了起来。
“爹,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你就别再闹了,这事儿是我做的不对,你说他做什么?”
“你……你家门不幸啊!”林氏气急,差点没站稳。
寇金从院外走了进来,当头就是一个巴掌,小林是直接摔倒在了院中,“一点小事儿弄得左邻右舍人尽皆知,你不要脸,我寇家也不要脸吗?赶紧给我滚回屋里去。”
又转头着护在秋明身前的大女儿,“自己房里的事儿,自己处理清楚。”
段曦熙看着满是柔弱姿态的秋明和豪气干云的寇元宝,有些愣住了。
“少爷,秋明情难自禁,少爷是再清楚不过的吧”。他往日最忠心的下属,满脸皆是微笑却难掩眼中的恨意。
段曦熙皱了眉,紧紧抓住身后的门框,怎么回事?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发展了。
几日前草青过来寻他,因着换亲一事,段曦熙秋明主仆二人有了隔阂,以至于草青来寻段曦熙时,男人全盘相信了他的话。
“少爷现在独木难枝,眼下府城弃之不管,少爷身边可用之人只一个秋明,可上次的事我总觉得这秋明似乎另有图谋,说起来我也替少爷委屈,这事儿明明从头到尾都是秋明筹谋秋明做的,最后承担后果的却成了少爷。”
男人叹了口气,满眼皆是感同身受的担忧,“可如今事已至此,为了不让自己的境遇变得更糟,少爷不如给他个教训,让他死心塌地的跟着少爷过活。”
段曦熙不自然的转过身,换亲以致他落到如此地步,说不怨秋明,那是不可能的。每每想起此事,每每同寇元宝躺在一起,他都恨不得落到如此境遇的是秋明而不是他,毕竟一切都是秋明在筹缪不是吗?
段曦熙再次拿出了成亲当日未用完的药粉,于是一切便变成了今日的模样。
面对秋明怨毒的目光,几乎被众人护着长大的段曦熙满是无措和委屈,你一个下人,怎么敢用那样的眼神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