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眨眨眼,有些懵,昨日一口气绑了六个人,他并不清楚掌柜说的是哪一个?但眼瞧着对方阴沉的脸色,他又不敢问,只得依言过去传话。
屋后干活的女人们正恶劣的笑着,把地上男子绳子绑紧,不顾男子呜呜的乞求,时不时露出恶心下流的神色。
“前边儿掌柜的说,昨儿绑的一个男的逃出来了,你们为何不知会我们一声?”
女人们抬起头,一个个皆是平平无奇,在人群中看过一眼转头就能忘了的长相。
“丢了?宅子那边没跟我们说呀。”
“不可能,咱们是安安稳稳把人交过去的,那宅子地处偏远,府中守卫森严,如何能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哥儿跑出来?”
小厮急得直拍手,“可掌柜的,方才在店里便瞧见了昨儿的哥儿呀,他家的妻主,还跟掌柜的道歉呢,说是昨儿错怪人了。”
几个女人面面相觑,“见了鬼了,难不成那边丢了人不敢说,怕小姐怪罪?”
“老六,你回宅里一趟,问问有没有少的人。”
女人吩咐道,又转过头询问,“可要我们再把那男子绑来?”
“怕是不成了,眼下那女人看他看的跟眼珠子似的,不好下手。”小厮一本正经。
“切”,几个女人嗤笑,“一棍子下去,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怕她做什么。”
“还是不要了”,小厮急忙摆摆手,“咱们这几日动静有些大了,怕是又得被那些捕快盯上。”
“跟苍蝇似的烦人。”女人呸一声。
“老六,顺道把这个也弄到宅子里去。”
女人手一提,像提了只鸡仔一般,把不住挣扎的男人丢了过去,叫小六的女人生的有几分文弱,却出人意料的极有力气。
他抬手接住,套了麻袋便扛着往屋外的马车去。
“我说你们几个,好歹也换个地儿抓人,昨儿在咱们珍宝阁抓了一个,还好掌柜的机警,没被那些捕快给盯上。”
“有什么办法?昨儿那男人我们跟了一路,他身后跟着那三个女人,两个都他爹的是练家子,不这么干如何能得手?成了,别说了,今儿这个是在巷子里绑来的,没人会怀疑到这儿。”
“男人就是爱操些闲心,哎呦呦,瞧咱们右子这小脸儿白的,心疼死姐姐了,过来,姐姐们请你吃酒。”女人们相互看看,不怀好意的笑了。
珍宝阁后门是处僻静的小巷,马车里的声音渐渐停息,叫老六的女人松了口气,点的迷烟起作用了,随即驾着马车往城南去。
身后,林夏和秀玉对视一眼,追了上去。
城南的一处宅邸中,两个女人靠着门口的石狮子打哈欠,时不时嚼两粒花生米,“瞅瞅人家送货的,酒池肉林,咱们呢?苦逼的,搁这儿就能啃个花生米,连口米酒都喝不上!”
“谁说不是呢?话说这小姐都三天没来这宅里了,咱们连额外的赏银都拿不着。”
“我听说是最近被衙门盯的严……”女人正打算细说,马蹄声响起,由远及近,“说曹操曹操到,这不送货的又来了。”
守门的女人皱了皱眉,瞧了一眼,“洪老大他们哪儿找来的小白脸?这瞧着是干的了活的吗?”
女人不小心嚼了一口坏掉的花生,苦味直达舌根,她赶紧“呸呸呸”吐掉,心情越发恶劣,“怕是那个老六吧。”
洪老大那帮人都是挺大老娘们儿,也就那个老六,长得跟个爷们儿似的,娇滴滴的,两个女人对视一眼,笑的不怀好意。
“两位姐姐辛苦”,赶着车的老六跳了下来,随即转身从马车内拎下几样东西。浓郁的肉香裹杂着酒香袭来,引得人直淌口水,两个女人瞪大了眼。
“知道大家最近嘴里都淡出鸟儿了,大姐让买的,说是再坚持几天,小姐那儿就快摸着出府的路子啦。”
“嘿,这洪老大难得上道啊,东西我们姐俩就收下了,赶紧把货拖进去吧,今儿有多少?”女人笑了笑,拿过酒袋仰头灌了一口,随口问道。
“没昨儿手气好,掌柜的千挑百选,就逮着这么俩。”
“不错啦,零零总总的,算下来这些天这宅子里关的也有七八个人啦,怎么着也够小姐乐呵两天的,你等赏钱吧,来姐俩帮你把人抬进去。”
女人难得好说话,狠狠咬了口鸡腿,又灌了口酒,“瞧姐说的,这小事儿哪能劳动姐的大驾,我直接赶着马车进去,就把他们丢进去了。”
女人挠挠头,脑子有些晕,“按理儿这马车是不能进府的呀。”
“你个死脑筋,你跟他一块儿去不就行了,昨儿一口气拉过来那么多男人,还能一个一个搬进去啊。”
女人咽了口唾沫,喃喃着点点头,“得,那走吧,看在烧鸡的份上,跟你再走一趟。”
“多谢姐,等下回的,我再给你们带些吃的,老六垂着头瞧着有几分不好意思,就是烦请姐姐们,多在小姐跟前儿提提我老六,好让我也能多拿些赏银。”
“瞧你那嘴脸,”两个女人哈哈大笑,既是有求于人,两人彻底没了吃人嘴短的架势,指使着老六赶车往屋里去。
走到一间没有窗户的门前,屋子里微弱的哭声传来,女人命令两边的看守把门打开。
“他爹的,你在哪家酒铺打的酒?我就喝了这么几口,给我整的晕晕乎乎的。”
老六赶忙扶着人坐下,“给姐喝的,我哪儿能找那些个破烂货充数?这可是府城托人捎来的好酒,您可慢点喝,这一壶下去,您这保不准就得躺着了。
“嘿,小瞧谁呢?毛丫头一个。”女人坐在廊下,东倒西歪又灌了几口。
老六,或者说林夏,掀开马车车帘,坐在里面的秀玉使了一个眼神,林夏轻轻的点点头,林夏搬起一旁昏睡的男子,往秀玉示意的方向走去。
不出意外的看到了蹲坐在地上,埋头抱膝的福哥儿。
他看起来很是狼狈,手里紧紧抓着什么东西,听见有脚步声过来,神经质一般的抬起头……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福哥儿手里的石子骤然落在了地上,在呜咽声不断的房间内并不突兀。
林夏示意噤声……
“这么快就安顿好了?”林夏陪笑,“弄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不是麻烦事儿,就是迷药没使够,有个男子半道闹事儿,我又把他拎回马车下了记狠药,想来那人怕是能一觉睡到明儿晚上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娃娃辣手催花呀,这点可不像洪大,走吧。”
驾着马车出了宅邸,林夏不慌不忙拜别门口喝的晕晕乎乎的两个女人。
女人们大约是喝醉了,走的东倒西歪,林夏走后不久,便狠狠的摔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城南这处宅子,地处偏僻,人迹罕至,驾着马车走出一段距离才缓缓看到来往行人。
云安身着女装,看起来像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来往男子,不住侧目。
听到马车声响,云安转头看了过去,站在他身旁的名唤老六的女人,微微瑟缩着不敢抬头。
云安对着不远处的妻主露出一个清浅的笑,语气却是截然相反的冷漠,“按我教你的去做。”
闻言,老六苍白着脸打了个哆嗦,瞧起来分外可怜。
县令府。
于青阳,男,县令独子,为人天真活泼,性子略带任性。
于青阳觉得听信贾家秀鬼话连篇的自己,仿佛一个傻子。
偷偷跑到这人挤人的集市上,什么好看的戏法,好听的曲子……他是半点没瞧见,耳边仅有的便是刺耳的讨价还价声。
身旁随行的小厮和女仆委婉催促,不住的提醒于青阳尽快回府。
听着他们的催促声,于青阳更心烦了,他就三个月没出府了,整日在府中被娘亲派人盯着练习针织绣工,他的十个手指头被扎的满是窟窿,他可着实受够了。
巷子深处隐隐传出几声痛哭,于青阳皱皱眉,有些犹豫是否要往过走。
“少爷,这小巷里没什么人,咱就别去了吧。”
“哼,我偏去。”
……仆人无法,只得寸步不离的跟着。
走进小巷深入一拐角,却看到三个女人正围着一身材瘦弱的男子踢打,男子奄奄一息,几乎无法出声了。
“光天化日的,你们干嘛呢?”
这话理所当然被无视了,于青阳彻底怒了。命令身后的仆人们,“你们干嘛呢?看不到有人欺负人?赶紧救人啊!”
那三个女人长得块头挺大,却完全不是几个仆人的对手,没过了几招便仓促要逃。
“赶紧把他们给我追回来,我要回去找母亲处置这些人。”说着,于青阳跑到地上的男子身前,看着对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咬牙命令到。
作者有话说:
感谢为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9450322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一章
身后的仆人们不敢不从, 相互瞧瞧,认命冲了上去,毕竟这位小祖宗忒能闹腾, 今儿要是不肯听他的, 天晓得回府后还有多少麻烦等着。
男子着一袭绿衣,生的十分瘦弱,看清他的脸, 于青阳有些讶异。
这是一张略带英气的脸, 带着些青年的稚嫩和青涩,但也已经渐渐长成, 这样的长相放在女子身上不失英武, 可放到男子身上……于青阳不住的满眼同情。
一旁的小厮正要上前搀扶,不想男子挣扎了起来,一时间他竟靠近不了。
“让咱们瞧瞧,是谁在这儿多管闲事?”
身后几句女声响起, 于青阳来不及反应,鼻尖猛的闻到一阵幽香,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时,于青阳便发现自己正躺在干草堆里,瞧得出来下面的草堆已经整理过了,却依旧扎的人浑身上下的疼, 一侧的墙上依稀有几个通风口,借着稀疏的光线,于青阳大致看清了屋子里的状况。
他被绑架了。
看到屋子不远处抑或呜咽哭泣,抑或麻木无感的男人们, 于青阳发不出声音, 只能无力的躺着。
一旁的男子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动静。
“少爷醒了?”
于青阳转动眼珠瞧了过去, 昏暗的房间内,他大致能看到这人样貌……是他在巷子里救下的男子……
生平第一回 行侠仗义,把自己也给搭了进去,于青阳无语凝噎,好在小厮没被绑进来,再等等,救兵大约也就来了。
此时,县令府上。
“什么叫被绑走了?光天化日之下,县令公子被绑走了?你,你放肆!”
小厮缩着脖子,哭丧着脸,把当时的情形复述了一遍,“小的正要说出公子的身份,却被那人一掌劈晕了,夫人,您快派人救救少爷吧!”
“是呀妻主,快救救青阳啊,他心地纯善,此番着实无妄之灾啊。”
“……把刘济青给我叫过来。”
“是。”
小厮正要去,却不妨又被叫住。
“今儿县衙捕快们可曾出府啊?”县令转头,看向一边伺候的管家。
“回大人,县衙在聚集不少人击鸣冤鼓,请求速查男子失踪一案,捕快们出府便会被拦住,那些人情绪激动,捕快们不好与他们起冲突,在县衙关了许久。”管家垂着眸子,慢条斯理的回复。
“……男子失踪案?”县令夫郎坐在一旁,愣愣的问着,县令不耐烦的斜了一眼一旁的管家,管家自知失言,连忙告罪。
“……给我一五一十的说!”男子一扫方才的柔弱姿态,咄咄逼人了起来。
管家偷瞧县令的脸色,不敢开口。
“我指使不动你了吗?”男子一拍桌子,管家下意识跪下,道,“少爷息怒”。
闻言,一旁正要开口的县官喃喃的闭上了嘴。
“……我的青阳被那群丧心病狂之人掳走了?”男人有些腿软。
“奴方才仔细盘问过跟着少爷出去的几人……八九不离十。”
“你莫要惊慌,只要我儿说出身份,她们必得立刻送回,顺带负荆请罪的。”县官温声安慰。
“……我儿失踪多久了?”
“……有三个时辰了。”
“送回来了吗?”
“……我马上派刘济青去寻。”
“都是你,非要放着这群蛀虫!我儿若无事,这事还有余地,但凡我儿被伤到一根汗毛,我定要禀告给他外公,举兵屠了她洪府满门!”
身后,男子的声音依稀传来,县令赶忙小跑几步,终于瞧见了同样跑着过来的捕头刘济青。
“你,去趟洪府,叫她们赶紧把青阳送回来!一群不长眼的!”县令气急败坏。
“……少爷也被她们掠去了?”刘济青抬眸,满脸惊讶,她是真惊讶来着……林夏把这事儿交给了贾家秀,不曾想这家伙还真办成了!
看着属下脸上格外真实的表情,县令总算放下了心……还是那个极听话又一根筋的刘济青。
却不妨,刘济青转瞬就来了一句,“那姓洪的一家几次三番提亲不成,这群胆大包天的畜生!”
“……”于县令心里“咯噔”一声,以为是狗不小心误伤了主子,却忘了还有可能是他们心大了……
于县令面色阴沉,“……这事不能传出去,本官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少爷带回来。”
“是。”刘济青接令。
洪府。
见最近府外盯梢的捕快少了,洪涛蠢蠢欲动,忍了一上午,女人按捺不住了,赶忙偷偷出府,命人赶车往城南去。
府中之人自然也已经先行派人,快马加鞭往城南宅子去。
“小姐要来了!”城南宅子里,一群仆人赶忙动作起来,把黑屋子里的男人们压到池子里洗漱,于青阳二人也被赶了进去。
于青阳满脸屈辱,握着手里的簪子气的直咬牙,他没看见身旁“男人”几乎要青了的脸色。
门口守卫呼呼大睡,酒气漫天,一下马车,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洪涛皱了眉。
“把这两个给我带下去醒醒酒!”言罢,女人急不可待的往宅子里走去。
不远处嗯草丛里。
“……干嘛去?”贾家秀赶忙摁住一旁差点冲出去的女人。
刘济青着急道,“进去抓人啊!万一那于公子出了事,这不是伤及无辜了吗?”
“按计划行事,这会儿进去,最多又是把那洪涛关上十天半个月……八成还是在自己家,姐,县令是什么德性你还没摸清楚呢?斩草除根!等宅子里乱起来再说,而且眼下就咱们俩人,双拳难敌四手,等王姐把剩下的衙差带来。”
宅子里,洪涛大步朝屋子里去,同身后的人吩咐道,“昨儿和前儿绑来的人,先给我送过来。”
洪涛舔舔唇,笑的猥琐,一张还算端正的脸被两颊的横肉隔得四分五裂,瞧着格外可怖。
被关了几天的男子渐渐的便会失去那股子烈性,还是刚抓进来的好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