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光从剧本上抬起头时,发现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
他连忙起身回房。
母女俩已经醒了,穿好戴齐,向易水抱着向宝珠正准备出来,见到祁光,二人如同被风吹散了乌云的天空,瞬间阳光灿烂了。
“爸爸!”
“饿不饿?”祁光接过向宝珠问道:“擦药了吗?”
“有一点饿,擦药了。”向宝珠乖巧答话。
“我叫了餐。”向易水见针插缝道。
“嗯。”祁光点了点头。
与向宝珠她们吃完早餐,祁光便要出发去片场了。
这次任由向宝珠再眼泪汪汪,祁光也坚决不带上她,留她在酒店休养。
自然,向易水因此也不能跟过去了。
向易水比向宝珠还要难受一百倍,暗中嘱咐屈家俊提防、阻止张之桃的过线行为。
其实用不着屈家俊,拍戏休息期间,祁光因惦念着向宝珠,张之桃屡次想跟他说话,都被他似有若无的疏离与心不在焉击退。
张之桃拨了拨祁光替向宝珠带来充当赔礼——赔吓到她的礼——石头,伤心且纳闷。
中午,祁光赶着时间回酒店一趟。
但向易水与向宝珠并不知道他要回来,便没有等他吃午饭,他回来前,岳西还准备叫服务员上来收餐盘了。
岳西迎了祁光进来,伸手要去接祁光小手臂上挂着的外套,“先生吃了吗?向总和宝珠小姐刚用完午餐,如果知道您回来她们一定很高兴。”
祁光避开岳西,将外套挂到衣帽架上,他习惯自己动手,问道:“她们吃得好吗?”
岳西拿出拖鞋,电光石火间给了合适的答案,“不多。”
两人才吃了三分之的食物,肯定不算多,就是都饱了。
祁光将换下的鞋子放回鞋柜,“岳秘书,宝珠她们现在在哪?”
“在饭厅。”
餐桌前的母女俩正跟向南视频。
向南知道向宝珠被烫伤了,在电话的那头生气又心疼,一会让向宝珠给他看看伤势,问宝珠是不是很疼,要给她呼呼;一会让管家马上安排直升飞机,他要过来,向易水连忙阻止,让向南别折腾身体——今天他有点小感冒了。
向易水一出声,就把向南的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了。
向南这次是真的生气了,顾不得向宝珠还在,厉声斥责向易水作为母亲一点都不负责任,做事也没个轻重,竟带着亲闺女成天待在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他明白宝珠的成长需要祁光的陪伴,允许向易水带着向宝珠去寻祁光,但这不代表他能忍受自己的女儿孙女吃饭条件那么简陋!
竟然因吃饭桌子小导致烫伤,算什么事儿!
别说向宝珠故意带倒甜品,如果不是桌子小,她再故意也不会误伤自己!
向南自然不会把祁光落下,且骂他骂得最狠。
向宝珠瘪嘴,骂爸爸妈妈比骂她还要难受,“爷爷你不要说爸爸妈妈。”
“好好好,不说,爷爷不说了,宝珠不哭。”向南立即妥协认输,“乖宝珠不哭,是爷爷不对。”
向宝珠抹了抹眼,“爷爷没有不对,爷爷是关心宝珠,宝珠都知道的。”
“爷爷,宝珠想爷爷了,爷爷,天气冷了你有泡了脚再睡觉吗?爷爷,下次回高邮我想去看那口鹿井丹泉,爷爷……”
向南渐渐在向宝珠亲切一声声爷爷中迷失,怒气熄了大半。
祁光穿过长廊,拐进饭厅时,向宝珠还在喊着爷爷。
向易水首先发现祁光,碰了碰向宝珠的手,示意她看向祁光。
“爸爸!”
向宝珠眼睛霎时间亮了起来,堪比几千瓦的灯泡,甚至因为这意外之喜,身子小小地弹了一下。
“宝珠坐好,别急。”祁光快步走过来。
“吃饭了吗?”向易水问。
祁光看着餐桌上大半剩下的食物,“还没。”
向易水赶紧用茶水冲洗摆碗盘,给祁光摆上,“饭菜还热着,你吃点吧。”
“嗯。”祁光坐到向宝珠旁边,转而看向手机里的向南,神情不大自然,但还是先开口打招呼,“您吃了吗?”
向南早被向宝珠哄得差不多了,懒得向祁光发难,讨女儿孙女嫌,淡道:“嗯,吃了。”
“易水和宝珠过去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必要的敲打还是要的,向南以退为进,用上了“麻烦”二字,点明如今他们关系寻常,祁光确实对她们没有必要的义务了,所以祁光不必为向宝珠的人身安全负责,向宝珠受伤也无可厚非。
祁光听出了些言外之意,硬着头皮回答:“不、不麻烦。”
“宝珠现在很乖,不会再给爸爸添麻烦了。”果然是贴心小棉袄,向宝珠不明所以,还是无意间替祁光解了围。
向易水忙道:“爸,你不是说约了医生这时候看腰吗?医生快到了吧?你不用准备准备吗?”
向南轻哼一声,果然女生向外,一句都说不得祁光。
“爷爷快去吧,要好好保重身体,等宝珠回来。”
向南立即乐呵呵答应下来,“诶,好,爷爷等着了。”
话也说得差不多了,双方便挂了视频。
向易水与向宝珠将全部心神都放在祁光身上。
“爸爸,你喝蘑菇汤,好喝,嗯,很鲜。”向宝珠现学现卖,刚刚她妈妈就说蘑菇汤很鲜,等晚上爸爸回来再点一次让爸爸也尝尝。
向易水笑了笑,“卤味也不错。”
向易水趁此起身舀了碗粥给祁光,“粥也不错,细腻滑爽,口感鲜美。”
见祁光没出声拒绝,向易水欣喜。
祁光被伺候得很周到,连净手都不用自己来,向宝珠给他挨个擦手指呢。
他笑道:“宝珠再陪爸爸吃一点?”
向宝珠摇头,“宝珠吃饱了。”
祁光又看了看菜盘,对比着向易水与向宝珠平时的饭量,确实也差不多了,便没再劝。
母女俩专心投喂祁光。
对双方而言,这体验都挺新奇的。
只是祁光需要控制饮食,吃得不多。
体验卡很快就到期了。
过后,向易水又提起方琼玉人物曲。
祁光带着向宝珠一块去向易水房间。
向宝珠知道爸爸要做重要的事,安静陪伴。
直到祁光跟着伴奏试哼了几句歌词,她与向易水极其相似的瑞凤眼一亮,一齐默默说了好多漂亮话。
方琼玉人物曲的歌词写得十分贴合少年意气、赤心为国的方琼玉形象,还勾勒出了山河破碎的背景,凄凉悲苦又荡气回肠。
祁光继续唱了几句,怅然若失,向宝珠受他情绪影响也有点低落。
祁光摸了摸向宝珠的头,“没事,爸爸不难过,宝珠也不要难过。”
安慰向宝珠之余,祁光余光不可避免地扫到向宝珠身旁的向易水。
向易水无声望着祁光,见他视线转移过来,也不让不避,直直凝视他,眼神幽深,又有些空漠漠,像是透过他回忆着什么。
一错眼的功夫,她的眼睛重新点上漆。
她朝他笑了笑,由衷道:“很好听。”
一如当年,他邀请她过来听Andrew给他们组合写的慢摇编曲,她安静听完,冁然而笑,发自内心地称赞他唱得好听。
虽然夸奖完后,她惊醒似的把下巴抬得很高,骄傲得像个公主,乍看之下,好似不乐意跟他呆一块。
可他瞧出来了,她的眼睛微弯,唇角欲扬不扬,搁在身侧的手还不自觉地揉捏着裙子。她因他高兴,替他高兴,为他高兴。
祁光与向易水认识了七年之久,他领略向易水是如何珍视他呵护他、满腔温柔与热忱都奉献给他,也经历她爱意冷却的阶段,因而他比她还要熟悉她对他的感情。
如今他分辨得清,她的爱意卷土重来了。
只是,这又如何。
向易水的爱意如潮水时涨时落,他不会也不能再双手空空站在沙滩上,或被晒干或被溺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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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陪同拍戏8
往后几天,向易水陪着行动有碍的向宝珠在酒店里长蘑菇。
幸运的是,屈家俊带回来的情报中,张之桃因为祁光明确而微妙的态度,暂且偃旗息鼓。
不时地,向宝珠还会在祁光拍戏间隙打视频过去,将他的时间占得七七八八,张之桃就更找不到机会和祁光相处了。
向宝珠目前基本完成了之前所说的“赶走张之桃”的任务。
此刻,她们还没真正意识到,觊觎祁光这块瑰宝的人,源源不绝,且来势汹汹。
鉴于向宝珠烫伤未愈,向易水与她在国庆假期结束后一周才启程回家。
祁光在昆明的戏拍得差不多了,剩余的即上战场的戏份要到泰安拍摄。而其他角色尤其是主角的在昆明的戏大部分还没完。祁光利用中间空闲时间先回上海拍坤易化妆品广告,便与向宝珠她们一块返程。
将就两个月飞逝,葫芦已然成熟。
向宝珠缠磨了祁光半天,央他回别墅收获葫芦,祁光考虑到要接秋分就同意了。
三人都没带秋分与冬日过来工作/陪同工作,将其暂交给向南照料,顺便陪向南解解闷。先前数次视频通话中,秋分追着冬日玩疯了,都没空搭理祁光。
祁光以客人的身份回到阔别多日、生活多年的地方,亲眼目睹了其中些许的变化,譬如院中新栽植并开了花的夜丁香,上盖了简易棚子的葫芦架藤,被屡教不改的秋分刨了一个小坑的草坪,因向南长住的添置了不少物品……他不禁感慨万端。
祁光先拜见了向南,向南态度不冷不热,不知是否有向易水的劝说授意,向南让他在这用完晚餐再回去。
祁光历来敬重向南。他选择离婚其实也有向南的原因:和向易水母女与冬日一样,向南百般嫌弃他,但他从不言长辈的过错。如今向南开口,祁光不敢拒绝。
张妈准备晚餐时间里,向宝珠拉着祁光与向易水的手看葫芦,秋分与冬日尾随其后,向南坐在藤椅上怡然自得,观望着他们和睦融洽的相处。
由于定期施肥、阳光水份充足,藤上的六个葫芦果长势非常好,又大又圆溜,结结实实,用手一掂,嚯,有三斤重!
祁光很是高兴,来来回回观察检视了好久,不知疲倦,那抹在他嘴边舒朗清浅的笑意像一把刷子,刷得向易水心痒痒的,同时又拘着她的心,叫它不敢乱跳。
“葫芦基本都成熟了,也说不定什么时候落地。”向易水在外时时关注葫芦,查阅详细的资料,功课做得很足,对它们的生长状况一清二楚,她对祁光道:“不如你现在就把它们都摘了吧。”
祁光同意向易水的提议,朝小尾巴向宝珠说:“宝珠跟爸爸一块摘葫芦好不好?”
“好。”向宝珠重重点头,问道:“妈妈也一起?”
向易水看向祁光。
祁光轻轻颌首。
他本就没把向易水排除在外的想法,毕竟葫芦是长在这块地皮上。只是他不确定她是否想要动手,贸然出声邀请她不,另一方面,兴许还会让她产生其他想法。
向易水负责拨开叶子,向宝珠被祁光抱到高处,拿着剪刀,用尽全力剪下葫芦,祁光则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接住葫芦。
三人配合默契,忙出了一头薄汗。
向宝珠试探性问:“爸爸,能不能分宝珠跟妈妈一个?”
“当然。你和你妈妈、爷爷都有份,”祁光顿了顿,“你妈妈爷爷想要的话……”
“我想要,我爸也想要。”向易水当即道,像在幼儿园中被老师提问想不想要小红花而快速举手表示迫切渴望的小孩儿。
她太喜欢他自然而然提及她的模样了。
假如她爸不要葫芦,就都给她,她求之不得。
祁光问道:“我以前见过别人制成干葫芦,需要刮皮阴干。但我最近没时间照看,放在这边阴干行吗?”
“行!”向易水与向宝珠齐声迎道。
母女俩乐意至极,届时有借口让他过来这边一趟,多见他一面,
就这么说好了。
和乐融融享用了晚餐,祁光带着向宝珠她们将葫芦处理好,便要带着秋分回公寓。
向宝珠仍然不舍,祁光安慰她等明天下午放学,接她到公寓吃饭。
向易水的不舍倒没向宝珠那般浓烈,明天她就能借着去公司视察旁观祁光拍广告。但眼见祁光从原本属于他的地方撕裂脱离,况且始作俑者是她自己,她心如芒刺。
祁光驱车渐行渐远,小车尾灯在向易水眼中轻飘飘浮荡着,由两个小灯笼褪成了两点火光,最终完全熄灭。
晚风清凉,深夜岑寂。
如同随着祁光离去,向易水趋于孤冷的身影。
——
第二日清晨。
向易水与向南向宝珠吃完早餐,送向宝珠上学,然后带上秘书岳西一块前往坤易公司——不带秘书不像工作。
向易水顺带视察,却令全公司人员敛容屏气,实在是她气场强大、凌厉,仅被她淡淡扫一眼,登时就不禁自省:以前闲时摸鱼,耽误工作效率,影响公司营收,简直罪该万死,现在不把缝纫机踏板踩烂都弥补不了过失!
向易水不知员工复杂的心理活动,审阅一些季度表确定没什么大问题,在屈家俊来消息说他与祁光已到隔壁摄影棚后便过去了。
原本兴致盎然,可看到正在化妆的祁光与一名手拿着相机、艺术气质十足的女人交谈,向易水像被当头浇了一桶冰水,心里凉飕飕的。
只因祁光笑得过于真挚灿烂。
向易水迈开沉重的步伐走去,逐渐听清了他们的聊天内容。
“夏薇姐,真的吗?”
“真的。我也没想到他们结婚了。从前他们水火不容,经常吵架,还不时打架,有次要不是你拦着,阿飞的脸都要被叶子抓烂了……”
向易水一愣。
祁光和女人是旧相识。
向易水对祁光昔时接触的人了如指掌,可这个女人她没见过,这就意味着是更久以前祁光所来往的了,再结合女人的口音,向易水基本可以确定女人是祁光老家那边的。
“祁光。”向易水出声唤道。
祁光与女人一齐回头。
向易水觉得他们一致的动作分外碍眼,面上不显,从容淡定道:“今早我送宝珠上学,她班主任跟我说数学老师请假,下午最后一节数学课改为自习,我们可以早些过去接宝珠。”
意思是下午约饭时间可以提前。
祁光对向易水的出现一点都不意外,点头应道:“嗯,好。”
“这位是?”向易水似乎才注意到女人的存在。
祁光默了默,一时不知该如何介绍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