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光并非与向易水的工作有关,但他自觉把自己这一行列中。
除了祁光和秘书助理外,还有“外人”在场,是一个端坐在沙发上,西装打领带、气宇轩昂的男人,他面前矮桌上还有一小沓整齐的资料。
大概是祁光的存在太奇怪了:穿着打扮休闲风格白色薄毛衣,黑裤子,咖色风衣,脚下踩着一双很普通的黑色匡威帆布鞋,神秘地戴着帽子口罩,一手抱文件袋,一手拎大大的保温盒。且这些平日里对其他人不假辞色的秘书助理如今对祁光恭恭敬敬,大有要打断向易水开会,唤她回来见他的架势。因而,男人对祁光投以好奇探究的目光。
祁光留意到了男人,想着自己的到来可能对他们的工作造成一定不便了,于是对端茶送点心的秘书助理们道:“不用招呼我了,你们忙吧。”
秘书助理们不敢杵在祁光面前怕碍眼,遵从他的建议,回到各自岗位上。
其中一个秘书助理到了男人面前,道:“秦经理,今天中午向总没空,下午两点向总还要开会,不若你晚会再过来吧。”
听到提及向易水,祁光朝对面看过去。
秦修道:“我还是尽早想见向总一面,哪怕五分钟都行。”
“向总已经否决你这个方案了。”
“所以我想亲自说明。”
秘书助理多多少少了解向易水说一不二的性格,见秦修态度坚决,思及如此兴许会惹恼向易水,连带着自己也会被迁怒,脸色不大好看,语气稍重,“秦经理,请你别让我们难做。”
秦修理解秘书助理的处境,道:“好。我不在这里等,你们就当没见过我。”
说完,不等秘书助理反应,他就抱着资料起身往外面走。
显然要到外面拦截向易水。
离开前,他还不卑不亢,朝祁光这个旁观者递了一个请他帮忙遮掩的眼色。
祁光怔了怔,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秘书助理懊恼地叹了口气,意识到祁光还在,赔笑道:“先生,这……”
祁光收回视线,摇了摇头,“我不懂这些。”
他不会不懂装懂,插手向易水的“公事”。
——
祁光跟在学校吃午饭的向宝珠互发几段语音后,就听到了外头传来的声响。
“秦修,站住。”
是岳西的声音。
“向总,只耽误您几分钟——”
“嘭——”重物落地声。
秘书助理们开门探看。
祁光也出来,见到秦修被阿浓反剪双手压在向易水脚下,估计是秦修刚才急于拦下向易水,行动过激,被阿浓视为危险人物对待了。
向易水急着回来见祁光,祁光一露面立马就夺走了她的全部注意力。她绕过秦修和阿浓,朝祁光走去,笑道:“你来了,等多久了?还累不累?饿不饿?”
祁光摇头。
向易水循着祁光的视线,挪眼看秦修。
秦修表情有几分呆滞,不知是因为见到祁光的真面容,还是向易水由行事雷厉风行的总裁转变为甘言媚词的温柔小女人的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向易水:“阿浓。”
阿浓松开秦修退到一旁,如鹰隼的双眼却紧抓着他不放。
秦修心理素养极高,当着这么人被暴力对待也没一丝一毫羞愤与窘态,边捡起散落的资料边朝向易水道:“向总——”
向易水打断秦修,“执行我的指令就行,不必再说。”
“可是——”
向易水声音凛冽、威严且不容置喙,“下去。”
秦修脸色一僵,抱着资料,对向易水微微鞠躬,退下了。
“我们进去吧,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你给我带什么了。”向易水一转头,抱着手臂祁光又是另一副模样,娇媚动人。
向易水快速变脸不单让秦修哑然,秘书助理们心里也惊奇得很,只是不敢露声色,直到二人进去了才挤眉弄眼要岳西爆料。
岳西刚开了个会,身心疲乏,哪有精力应付她们,摆摆手,“别妄议向总的事情,尤其是与祁先生有关的。”
语气郑重得让助理们面面相觑。
总裁办公室内。
向易水哼着小调拆着保温盒,余光见祁光默立旁边看她,她动作一顿,压低腰抬高臋,媚眼如丝,“好看吗?”
祁光:“……”
该说不说,是好看。
向易水身材原就很好,白色衬衫、黑色的工装裙完美将她的优势突显,腰是腰,屁/股是屁/股,一双腿白皙细长不失肉感,严谨中带着些许诱惑,娇俏中有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庄严,矛盾却又十分和谐。
向易水如水中摇曳幽兰,随风而至,勾着祁光的脖子,缓缓吐气,“我们好像还没试过在这里。”
祁光不语,眉眼一横。
向易水连忙放下手,转身回去继续拆保温盒,“怎么不带秋分过来?”
“等会就回去。”
“不和我一起吃午饭吗?”
“我一个人吃午饭很无聊,很寂寞的……”向易水卖惨。
祁光在向易水盼望中考虑了好一会,点头。
向易水的办公室位于十六层,要做到俯瞰整个上海市有点困难,不过黄浦江就在眼前,风景虽不算好,到底视野开阔,有助于消化。
向易水夹了一块鱼香茄子里的咸鱼放到祁光碗里,然后道:“我想吃茄子。”
“……””
她大可直接夹茄子。
祁光不懂向易水为什么会变得这么的“磨人”,如果放任她继续发展下去,他要忙得多,所以当下就要狠心制止。他道:“好好吃饭。”
向易水嘴角下撇。
祁光只当没看到她的不满与难过,默默吃饭。
向易水自给自足,咽下茄子块后,她放下筷子,静静凝视祁光。
祁光由她看着,似是气淡神闲。
向易水蓦地道:“如果我现在和你解释刚刚那个秦修是怎么回事,你会觉得烦吗?”
向易水不认为祁光看不出秦修对她的欣赏和爱慕,即便秦修表现得隐晦。他现在不给她夹菜的冷淡就是最好的佐证。
只是,向易水无法分辨祁光是吃醋,还是回想起了从前她和别人暧昧不明而厌恼。
夹米饭的筷子停在半空,祁光目之所及处皆是白花花的米饭,“我不觉得烦,但我认为你没必要解释。他只是个部门经理,不是吗?”
“我相信你。”祁光撩起眼皮,眸光澄澈平静。
可偏偏这份平静不应该!
假如是曾经的祁光危机感十足,不仅会过问她接触过的很多男合作方代表,还格外在乎她公司里的青年俊杰,若是碰上他目睹他们参与她召开的会议,他能在会议室外站到会议结束,还会暗戳戳地试探她对他们是否有印象、感觉。以前的向易水觉得他神经质,被试探多了心烦气躁,控制不住会对他恶语相向。
时过境迁,向易水开始极度渴望他小心翼翼的试探了。
只有通过这些细枝末节,她才能稍微感觉到他还是在乎她的。
只有再次经历相同的事情,做出截然相反的正确的回应,她才能向祁光证明,她真的改了。她不会再将有限的精力和热情浪费在无关人员身上。
然而,祁光没给她机会。
向易水看着从窗帘缝隙泄才的光在他毫无起伏的左眉尾上摇晃,嘴里苦涩蔓延,“你说谎,你才不信我。”
“不,你是不在乎。”向易水一语中的。
祁光没否认,低头吃饭,好像过了一整个世纪,他出声:“就这样,不好吗?”
“哪里好?”
祁光将经验总结出来:“不去过问猜疑对方的感情生活,就不会有矛盾、争吵,不会改变现状。”
他淡道:“你想改变吗?”
向易水哑口无言。
她当然想改变,变得更好。
可她明白祁光目前给她的选择,要么保持现状,要么结束这段关系。
这段时间他们相处看似和谐幸福,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其实,不尽然。
向易水重新拿起碗筷。
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没关系。只要她在之后的日子里将亏欠祁光的安全感弥补上来,并全程赋予百分百的真心耐心,他会慢慢接纳她,允许改变的。
他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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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向易水就要积极表态啦
第74章 改变1
偷闲了两天,祁光就要开始忙碌了。
十一月中旬,祁光出席了一届电视节奖项评选活动。
获奖名单惯例提前内部公布了,《今夕何夕》包揽了各项奖项:最佳电视剧、最佳导演、最佳编剧(改编)等等。张之桃荣获最佳女主角奖,而祁光则是最佳男配角奖。
活动就在上海举办,恰好是周六,向易水带着向宝珠参加。
观众席的位置是默认不允许摄入镜头的,即便不小心拍摄到,也要进行后期处理。
向易水和向宝珠盛装就坐在其中,能清楚瞧见台上的任何一个细节,包括祁光和《今夕何夕》饰演男主的演员登上阶梯时绅士地给张之桃提曳地长裙裙尾。
两男一女,原本在坐席中偶尔带笑交谈就可见其关系融洽——祁光见张之桃仍然因她二哥之事不快便尽量说些乐事逗她开心,这会又“相亲相爱”,怎么看都好不和谐、养眼,别人插不进去。
尤其是,两位颁奖主持人为了活络气氛,开了个玩笑调侃三人。
向宝珠为此两颊鼓鼓,差点气成了河豚。
向易水有些恼,不过很多的是恼自己。
西装革履的祁光正双手捧着奖杯,面对镜头镇定自若,且由衷地将背了好几次的感谢辞缓缓道出,格外帅气迷人。
向易水与有荣焉的同时,又恼得慌:如果没有离婚一事,祁光自主选择出来工作,他的领奖感言上会提到她吧?她也能名正言顺陪伴在熠熠发光的祁光左右,被报道称赞登对情侣、佳人才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犹如地下道的老鼠,见不得光。
颁奖典礼结束后,《今夕何夕》的导演团队与演员们还要开一个庆功宴。
向易水和向宝珠作为“常驻嘉宾”被邀请了。
嘎尔玛也来了,其实颁奖活动上他就坐在祁光左手边,不知是否因为仍和张之桃有隙,他全程没与张之桃交流。
但张之桃没打算“放过”嘎尔玛,庆功宴上强行坐到了他旁边。
祁光由向易水母女占据了两边的座位,而向宝珠另一侧则是嘎尔玛。
父母在说话,向宝珠便识趣地没插嘴——她已经懂得夫妻间需要多些二人世界才能增进感情了。嘎尔玛见她模样漂亮又乖巧,稀罕得要命,主动和她说起了自己以前的趣事。
张之桃估摸嘎尔玛是对向易水爱屋及乌了才如此投入给向宝珠讲故事,心里不大痛快,凑过来讽道:“你夜里骑马找羊与落单的老狼搏斗一事和多少人说过了,又说了多少次,你都不嫌腻歪的吗?”
嘎尔玛闻言有些难堪。
他今年才十八岁,色彩斑斓的一生才刚起步,回顾“乏味”的从前,能从中挑出可讲的事情确实屈指可数。
向宝珠本来就不喜欢张之桃,这会因张之桃过来挑衅更加厌恶了,皱起淡淡的眉毛,不客气道:“阿姨,无论嘎尔玛哥哥跟别人说了几次,跟我都是第一次说。我们自己开心就好,你不要来扫兴。”
“宝珠。”祁光留意到了她们的情况,连忙制止向宝珠的“出言不逊”。
张之桃对嘎尔玛道:“我有话要单独对你说。”
向宝珠看嘎尔玛对此不作反应,道:“嘎尔玛哥哥好像不想和你说话。”
张之桃被怼得脸色又红又白,本能想要反驳,可嘎尔玛的确从刚才开始就没有理会她。
张之桃拂然离开,动作大得底下的宽大裙摆似打过嘎尔玛的小腿,引起一阵酥麻。
酥麻感延伸上来,嘎尔玛的脑子也麻木了,呆呆看着张之桃裸/露的雪白后背。
“嘎尔玛哥哥?”向宝珠唤人。
嘎尔玛迟钝回头,“怎、怎么了?”
祁光瞧出了嘎尔玛的担忧,道:“要不要去看看张之桃?这里人多口杂……”
嘎尔玛低着头,身子不肯挪动。
向易水不欲嘎尔玛在这打扰他们相处,幽幽补充道:“张小姐好像要到阳台去,那里是男人们抽烟的地方吧?”
果然,嘎尔玛登然起身,“我,我去看看。”
“嗯,去吧。”祁光道。
少了嘎尔玛和张之桃,其他人碍于向易水气势强大不敢随意过来攀谈,于是一家三口与其他人之间就形成了无形的隔离带。
祁光其实注意到了向易水对他人“施压”,并未采取措施阻止。一则,导演和其他要好的演员、工作人员在此之前已经和他传杯递盏过了;二则,他开始感觉酒力不胜,不想再接其余人的敬酒,担心一旦有意外发生,他看顾不了向易水和向宝珠。
就这样,三人边说边吃了个囫囵饱。没多久,祁光抱起犯困了的向宝珠,向导演们辞别。
因为向宝珠第二天还要上学,祁光没打算让她和向易水宿在就近的公寓,而是送她们回向家。
抵达向家别墅大门口,向易水想和祁光多待一会,便提议下车走走穿过直径长达五百米的大院。
祁光无异议,但向易水想接手熟睡的向宝珠时拒绝了。
宝珠六岁了,如父母一般身材纤细修长,个儿在同龄人中算是高的,体重达18kg,向易水抱久了定然会手酸。
时候还早,别墅内,向南还没回房休息,见到他们回来,向南拄着拐杖要上前。
向易水赶忙来扶向南,低声解释向宝珠只是睡着了,他才脸色稍缓和,
祁光将宝珠送回卧室,向易水要他等会,说要给他拿个东西。
所以他在楼下等待向易水先给宝珠换睡衣后拿东西期间,面对着向南,正襟危坐,目光却不知自觉被旁边长势颇好的水仙花所吸引。
向南伸手拿茶杯。
祁光几乎反射性端起茶壶,给他倒了半小杯茶。
“太少了。”向南道。
祁光:“喝多了您会睡不着。”
向易水和向南体质一样。
向南不满地将茶一饮而尽,轻轻砸吧嘴,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回来?”
离婚后,祁光再未在这里过夜了。
“易水成天往你那边跑,晚饭时间总不见人。早上也不管宝珠,我老了,每天早上送宝珠到学校,有些吃力。”
祁光讶然,向南居然会主动示弱,只是不知背后有没有向易水多次磨赖劝说。
“辛苦您了,只是——”祁光话一转,“我会尽快协调时间,争取兼顾宝珠和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