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着校长的话,以秦昼同学为榜样,向他学习。
学习什么呢。
学习他此刻的行为吗。
见她走神,他在她肩上咬了一口,作为惩罚:“认真点。”
周凛月不止一次的想过,秦昼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哪怕认识这么久,他们度过无数个相濡以沫的日夜,可她仍旧没有看透他。
他好像对一切都不甚在意,任何人任何事情于他来说都是可有可无。
可正是这一切让他收获好评无数。
他当纪检委,从不通融任何一个人,他们夸他公正。他无视告白者的声泪俱下,他们又夸他有自己的原则。
他被夸是因为他的公正与原则吗?
不是的,因为他是秦昼。
人类的复杂程度是没法通过三言两语去形容的。
好比秦昼。
他冷诮着一双眉眼看众生,却又在周凛月走近时,唇角扬起稀罕的弧度。
不含埋怨的轻问一句:“怎么来得这么慢。”
那是高三毕业后的第二个月,他们彻底分手的前十天。
第21章
里面动静闹得这么大, 外面不可能没有察觉。
最后反而是周凛月被叫了去,女同事隔了一扇门在外面敲,说陶姐来了。
陶姐是周凛月的经纪人, 负责她在娱乐圈的一切事宜。
是舞团给她找的,费用也是按合同上的分成。
哪怕圈内一再朝她递出橄榄枝, 但周凛月无心往那边发展。
只不过偶尔一些代言和公益邀约还是避无可避。
陶姐今天过来找她主要是一档真人秀找了她无数次, 编导是她一位至交好友。
艺人转战幕后,前几年才被签去台里。
陶姐刚入行那会, 签下的第一个艺人就是她。
两个人也算是一起经历过无数的风雨,虽然没能走到最后, 但青涩时期的感情最为真挚。
前阵子那人过来找她, 说手底下有档节目因为收视率下滑面临停播。
面对这个危机, 整个团队紧急开了个会。
讨论两个小时的结果是, 让周凛月过来救场。
因为之前狂热私生饭的事件, 她如今热度持续走高。并且她年少成名, 手拿无数大奖, 外形更是不输炙手可热的当红小花。
最重要的是,除了各种大大小小的比赛与演出, 常年不露面不出镜的神秘感让人们对她有一种天然的窥探欲。
这种窥探欲涵盖了一切。
她的私生活, 她的人际关系,包括她的真实性格。
舞台上闪闪发光的首席舞者,接受采访时言简意骇的发言,始终谦逊的态度。
这些构建出来的, 是一个完美到不真实的人类形象。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她不可能没有缺点。
所以他们想剖开她清冷的外壳, 看透里面的五脏六腑。
周凛月这三个字,无疑成了能让这档面临停播危机的真人秀, 起死回生的唯一方法。
听完了陶姐这番话后,周凛月看着自己手里那封节目提案。
只看节目的名称就能大概猜到是一档什么类型的真人秀。
《一个人的晚餐》
无非是将她的私生活放在聚光灯下,与观众共享她的喜怒哀乐。
周凛月自然是拒绝,她将提案合拢后放下,说她目前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而且她的性格也实在不适合让自己暴露在镜头前。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陶姐点了根烟,涂了正红色甲油的手指在提案上敲了敲:“我知道你没有往娱乐圈发展的打算,但你总得先下下凡,你得为你之后的事业去做考虑。你现在还能跳,但你能跳一辈子吗?后浪推前浪,现在有能力的新人一茬接着一茬,说不准什么时候你这道后浪就被拍上了岸。”
周凛月眉眼真挚:“那很好啊,说明国内的舞蹈环境正在稳步上升,新人也有了更多的出头机会。”
她看着她那双眼睛,企图从中找出一丝一毫的伪善来。
可是没有。
她真诚到仿佛真的将自己的心给剖开了,太阳暴晒也晒不出一点杂质。
陶姐突然轻笑一声,抖了抖烟灰,终于明白,不是每个人都和自己一样,是个只重利益的商人。
这世界上是有纯粹追求梦想的舞者。
“那就当我拜托你。”她终于低下了头,“这节目要是邀请不到你,就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所有人三年的心血都会功亏一篑。”
周凛月被这句轻飘飘的话架向高台,仿佛她就是主宰一切的神祗。
陶姐也是实在没有办法,迫不得已。
周凛月虽然签在她手上,可她活动太少,大多时候都是跟着舞团。
偶尔需要拍摄代言广告时,她会跟随陪同,监督服化道。
陶姐手底下还有其他艺人,刚露头角的新人小花,有人气没作品的花瓶爱豆,以及在十八线徘徊的糊咖。
她需要照顾到的人太多,和周凛月反而没多少接触。
原本是不抱多大希望的,但还是卑劣的想着打打感情牌。
这是最不需要成本,也是最无用的一种手段。
当今社会,利益才是主要。
她比任何人都懂。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彼此都是沉默的。
陶姐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烟盒,磕出一根准备点烟。
坐在对面单人沙发上的周凛月像是终于说服了自己:“可以是可以,只不过......”
原本不抱希望了,可此时希望就放在她面前。陶姐愣在那儿,打火机的火都快烫到自己的手了她才回过神来。
她想过无数种游说她的方式,薪酬不断往上堆,或者是资源互换。
可周凛月居然选了最廉价的一种。
对于她后面的“只不过”
陶姐非常有信心的承诺她:“只要你同意接这档真人秀,任何要求都可以提。”
周凛月有些为难。
提案上说是一个人的独居生活,可她不是独居。
犹豫良久后,周凛月还是将自己已婚的消息告诉了陶姐。
刚点燃的烟掉在了地毯上,羊毛燃烧时有一股难闻的气味。好在她及时用脚踩熄才制止了一场火灾。
她签周凛月是在一年前,那个时候她甚至连个男朋友都没有。
怎么现在就......
不过她好歹也是当了多年经纪人,在娱乐圈不是白混的。
见过的龌龊事多了去,当红女星未婚生子,仅仅只是背后的金主大佬年岁已高,想要子孙绕膝。
更有甚者为求上位主动献身,人前尽显光辉,人后摇尾乞怜。
最起码,周凛月还有个名分。
比那些人好太多了。
陶姐让她放宽心:“隐婚在圈内并不罕见,你看看那些过了三十五岁还立单身人设的,有几个不是私底下登记隐婚。艺人也是人,没了聚光灯,他们也会遭遇催婚催生。只要你不说,我不说,你老公不说,谁又知道你已婚?”
周凛月手指蜷了蜷:“可是......”
陶姐打消她的顾虑:“这档真人秀只是独居日常,又不是单身日常。节目组那边我会交代,让他们不要提这方面的问题。”
好像只要规避,就不算是撒谎。
周凛月最终也在她的诸多言论下点了点头。
解决完了头等大事,陶姐迫不及待要给好友拨去电话通知这个好消息。
她让周凛月今天回去之后好好看看这份提案,如果有时间的话,以往那几期也可以抽空看看。
拿出手机离开,边解锁边往外走,行至门边时,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回头问周凛月:“那你现在是一个人住吗?”
-
周凛月回到家时,看见摆放在玄关旁的那双男士皮鞋。
料想秦昼已经回来了。
阿姨刚监督完那些园艺工修剪好花草,又到了玫瑰开花的季节。
她还特地将秦昼房间的窗户关严实了些。
防止他花粉过敏。
看见周凛月了,接过她挽在手臂上她的外套,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周凛月随口说了句都可以。
视线挪放到了二楼,她迟疑地问阿姨:“秦昼回来了吗?”
阿姨冲她摇摇头:“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这会正在楼上打电话。”
周凛月听完后,点了下头。
虽然结婚半年多,可她对秦昼的生活一无所知。
两个人都有各自的事业,只有回到家的那点时间才能让彼此见上面。
而每一次见面,他都带她沉沦在鱼水之欢中。
有的只是身体上的交流,和开口时的轻喘呻/吟。
直到吃晚饭,他才从楼上下来。
眼底浮现轻微的疲态,目光转换到她身上时,自然地下移。
长睫半阖,将他眼底半数情绪都给遮住。
他轻嗤着笑,动作自然走到她身侧落座:“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手臂搭放在她身后的椅背,上身微微朝她倾靠,低哑的笑,扯出几分绵软来,从她耳边压至胸口:“担心我了?”
阿姨自觉退避,回了厨房。
偌大客厅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周凛月瑟缩了下身子,抬眸去看他。
他眼底松散的笑,分不清是真心还是假意。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现在的秦昼和学生时期的秦昼有了很大的区别。
他处理起人际关系来游刃有余,酒桌上也能将话说到滴水不漏。
从前的秦昼不是这样的。
那种不可一世的高高在上被他天然的淡漠给冲刷,仿佛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可他骨子里又是清贵冷傲的。
周凛月不难想象,他出生就站在别人穷极一生也到不了的顶点。
家人寄予厚望的天之骄子,生来光环无数。
他父亲希望他走仕途,当个怀瑾握瑜、为国为民的好人。
可现在呢,他眼里落拓早就不在。
秦昼与她的暧昧低语没有等来回应,桌上的手机连续响了好几声。
她看到他眉宇不悦地皱起一个弧度来。
片刻后,他又松展,勾着周凛月的衣带替她将衣服穿好,让她先坐着等一会。
他马上就回来。
然后拿着手机,拖开椅子离开,去了外面接电话。
后来周凛月还是从别人的口中得知,秦昼的公司出了点状况,因为底下的人操作失误,股价跌停板,十几亿美金平白打了水漂不说,后续造成的影响足够他为此劳神一段时间。
偏偏他在周凛月面前始终都是那副无所谓的风轻云淡。
修长手指隔着上衣去抚摸她的脊骨,黯声问她:“换香水了?”
周凛月仍旧对这种近距离的接触感到无所适从,她的手指紧紧攥着桌布,轻声提醒他:“这周已经.....做过两次了。”
他微愣,显然没想到这种话会从她的口中说出。
再低头时,怀中人果不其然的低下头去,早就羞到耳根泛红。
他轻笑,眼底深处那些不易察觉的阴郁一扫而空。
明知道她害羞,他好似故意使坏,咬住她的耳垂轻慢舔舐。
“放心,我就在外面蹭蹭,不进去。”
周凛月瞬间大惊失色,抬眸去看他。
秦昼得了逞,眼底闪过一抹短促的笑。
“蹭都不让蹭了?”
这无赖语气,反倒像是她的错一般。
她急忙从他怀里离开,退他几米远。
分不清是羞愧还是生气,身子轻微的抖了抖,可天生不太会骂人,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无耻,混蛋。”
秦昼阖目抬起下颚,喉结几番滚动,舌尖舔了舔唇,仿佛口干舌燥,让她再骂狠一点。
周凛月抿了抿唇,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哪有人被骂了还一脸享受,反而让她再骂狠点。
周凛月只在心里又补上一句变态,并没有说出口。
他倚靠椅背闲散坐着,桌上的那杯茶早就放凉了。
目光在她身上梭巡,唇角始终绵延着似有若无的笑。
周凛月看不出他的笑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从前的秦昼只是对一切漠然,不带半点烟火气的清冷,让他于喧闹人群之中,显得格外不真切。
但他的冷漠直白到在看向每一个人的眼神里。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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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周凛月一直在房间内为难,到底该怎么去和秦昼开这个口。
她隐瞒已婚的消息录节目,甚至还要从这个家里搬出去。
终于在凌晨两点的时候,她在纸上写下了自己思索三个小时的话,敲响了秦昼的书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