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翱给她退了珠宝定金，又带她去保卫室看监控，她对他有了改观，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不近人情，之所以讨人厌，完全是因为他长了一张不近人情的破嘴。
宋弦想，对付这种老板，当个耳背的员工就好了。
于是，她订了高铁票，开始收拾行装，开启新一年的征程。
宋弦没料到，新年第一个会议，除了卢曼，陆源和担任助播的胡彦林，新招的运营小伙，祁云翱竟然也来了。
因为农历新年没过，也还没有正式开工，氛围还算轻松。
胡彦林一看见祁云翱，就笑嘻嘻地伸手讨利是，“祁总，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祁云翱：“没有。”
“没有？我们年都没过完就来加班，没有红包，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祁云翱睇她，“别人有，你没有，你连试用期都过不了，拿什么红包。”
胡彦林一噎，扭头看身旁的宋弦，“宋弦，你是正式员工，记得跟祁总拿红包。”
宋弦点头，“嗯，开完会我就跟祁总屁股后面，他不给我就不走。”
因为她的电脑要投屏，只能坐在前头，离祁云翱最近。
祁云翱眼尾的光一扫。
宋弦视线垂下，装模作样摆弄各种线头。
他新修了一个雅痞侧背头，西装笔挺，清淡凛冽的柑橘馥奇味幽幽而来。
宋弦不得不在心底承认，这是她的现实世界里，唯一一个能称得上英俊的男人，即便是齐一恒那样眉目清朗的，也不过被称为帅哥。
太过耀眼，骚扰自然就多，怪不得有反性骚扰的意识了。
会议进行中，卢曼又对脚本提出补充意见。
“宋弦，你可以适当增加一些珠宝的功效，拉长我们引流的时间，就比如这个引流款，石榴石颈链，你可以加上一段：石榴石又称为女人石，对我们的小房子有很好的滋养作用，非常适合体质虚弱，气血不调的女性佩戴。”
“好……”
宋弦心底不怎么认同卢曼这个说法，戴珠宝吴非是提升气质，身份加持，让人心情愉悦，何必添那些唬人的功效上去，叫人听了，有虚假宣传之嫌。
不过，卢曼到底是有经验的主播，自然比她专业，她不敢，也没有底气驳回。
宋弦在电子版上加上备注，迟疑了下，开口问：“曼曼姐，小房子是心脏吗？”
“噗嗤！”
身旁的胡彦林先笑喷了。
宋弦莫名其妙，扭头看着她，“不是心房吗？”
石榴石并不是和喜的产品，而是从同行那拿回来做引流用的，她没有听过“小房子”这个词。
卢曼也笑了，“为什么叫女人石，你问问在坐的男士，问问我们祁总，难道男士没有心房吗？”
祁云翱似笑非笑的，“我有心脏。”
胡彦林凑近宋弦，“是，子——宫。”
会议桌前的人都笑了，连祁云翱也用指节压了压鼻端。
宋弦的脸噌一下滚起火来，耳朵根都烫了，嘴角嚅动两下，嘟哝：“这是挂脖子的项链，离得也太远了，怎么滋养啊……”
吹破天了，一个花生豆大小的石榴石也不可能滋养到子宫，有什么好笑！
她想，祁云翱此刻必定很后悔，怎么没在年前把她这个猪头丙给开掉，留下来徒增笑料。
祁云翱：“这个太假，没必要加，你要延长引流时间，不如说说它为什么叫石榴石，加个典故。”
老板发话，卢曼没有再坚持，“好的，祁总。”
第17章
因为没有正式开工，饭堂也没有开放，这天，宋弦出去吃饭，在厂子大门碰上了一个年轻保安，那保安守仓库的，跟她还算熟，把偷内衣事件的后续告诉了她。
宋弦震惊，她没想到祁云翱还往下查了，更没想到，偷她内衣裤的竟然是计光录。
平时工作中，她和计光录没有什么交集，计光录管仓储，也就搬石头的时候偶尔碰上面，她自认和他并没有什么过节。
想来，计光录只是单纯的变态。
既然厂里辞退了计光录，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到底心有余悸，宋弦再不敢上天台晒衣服。
为了方便，和喜的珠宝直播间没有设在公司，而是在厂里布置了两个直播间，为了避开大主播，起号期间，暂定在早上七点开播。
运营团队还没有组建，直播暂时由拓展部经理陆源来管。
连续几天，宋弦都和卢曼碰头，修改直播脚本。
你们看过别人直播吗，九块九，十九块九，四十九块九，甚至很多一分钱包邮的，你一下子来个一百九十九，有谁愿意停留下来看。”
宋弦：“这是陆经理要求的，因为我们做的是中高端品类，消费人群有分流，客户在筛选商品，我们也在筛选客户，一百九十九块的吊坠原价八百多，比较符合我们产品的定位。”
卢曼笑了，“现在还没有到筛选客户的时候，你得先有人，才有资格谈筛选，首场先做引流，做留存，把号做起来再谈其他，你一个一百九十九块的东西，有多少人愿意留在直播间抢呢。”
“曼曼姐说的对，那我再找几个福利品，给你筛选看看。”
“嗯，你先修改，下午还要过一轮，我来和陆经理说。”
“好的。”
她觉得卢曼人挺好，也够专业，说不准真能把和喜的直播账号做起来。
下午又开了一个会，散会之后，她抱着笔记本电脑走出会议室，隔着卷起半边的竹帘，她看到那间办公室布局做了调整，祁云翱一个人坐在办公室，一张好脸对着电脑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宋弦想起当初误打误撞，让刚睡醒的祁云翱给胡彦林面试的情景，忍不住想笑，他困的时候哪里都能睡，但工作的时候，也是相当认真的。
她想，祁云翱替她处理了变态，于情于理，她都该私下找他道一声谢。
这一次，她认真敲门，得到祁云翱的允许才打开门走进去。
祁云翱掀起眼皮瞥一眼，很快又回到电脑上。
宋弦站在大班桌前，牵唇笑，“祁总，您这么忙吗？”
“嗯。”
“您今年在广州过年吗？”
祁云翱看向她，“没有，我刚从北京回来。”
“那您真辛苦，一回来就要工作。”
祁云翱不搭腔，视线定在电脑屏幕上，似乎懒得理会她这种没有意义的寒暄。
宋弦干巴笑了声，识趣地回到主题上，“祁总，谢谢您帮我查偷我衣服的人，昨天保安小林跟我说了，要是没有您的坚持，我还以为我真见鬼了呢。”
祁云翱又看向她，面色淡淡，“不用谢，我只是担心你又要去麻烦警察。”
“……”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宋弦，你过年的时候，是不是太闲了？”
宋弦一脸茫然。
“你为什么把我的微信推给林采妍，你当我有你那么闲？”
宋弦稍稍侧过身去，抬起眼睫看他，“您辛苦了，林采妍是如颜的表妹，我们公司以后和如颜还有合作，我觉得不推不太好。”
祁云翱面色不虞，“既然还有合作，你不如我推给她们公司所有人。”
“那也不用……”
“你不知道职场性骚扰无处不在？”
宋弦没绷住，嘴角咧开了，但是她很快就抿嘴压住了那点笑。
“祁总，林采妍人挺好的，我相信没事她不会性骚扰您的。”
他定定看她数秒，嗤一声，“下次，如颜表姐找你，你是不是把我卖了？”
宋弦打算给足祁云翱面子，“怎么会呢，谁买得起您，我一万年都买不起。”
祁云翱嘴角有一丝崩裂，视线从上往下，又从脚到头往上，最后定在她脸上，嘴角隐约噙着一抹笑，“你过年没有买新衣服穿？”
宋弦：……
“我建议，你可以向别人学习，重新分配你的工资，比如胡彦林，她工资也不高，今天穿得就很喜庆。”
这下，宋弦听出来了，这是嫌她穿得土，连带着把胡彦林也给损了。
她自认自己穿得并不土，再说，又不是小孩，过年非得穿新衣服么？建议，建议，她还想建议他把工资提高一倍呢。
“有什么办法呢，我工资不高，顾得了里子顾不了面子，希望今年在祁总的带领下，我能实现新衣服自由吧。”
祁云翱指节搓搓鼻端，“里子重要，面子也一样重要，新的一年新的征程，你要加油。”
宋弦：？？？
新的一年新的征程，这是她发的新年祝福，怎么到他嘴里，好好的话就那么惹人上火呢！
祁云翱就有这样的本事，一两句话就把她那颗感恩的心捶得稀碎。
她想起在深圳的时候，那个和他在酒店下拉扯的时髦女郎，黑色吊带裙，灰棕发色，从头发丝精致到脚指头，离得远远的仿佛都能闻到一股幽香，那才是祁云翱的审美。
“谢谢祁总，面子这个东西，见仁见智吧，我觉得好看，别人未必觉得好，但里子是自己的，自己舒服比别人舒服重要得多得多，您觉得呢？”
这个话题似乎引起了祁云翱的兴致，他的手离开了大班桌，肩背窝进老板椅，压了压唇线，“我觉得，内外兼修最好，可里子看不见，第一眼能看的只有这个人的外在形象，要不怎么有卖肾装点门面一说，就比如你，人事觉得你各方面条件符合公司的招聘要求，邀约你过来面试，等人来了一看，脸上长那么多麻子，是不是第一轮就刷掉了？”
宋弦着实恼火，他为什么要拿她来举例子，她根本就不长麻子，老板了不起，老板就能以损员工为乐？
她不打算再给他好脸，“那我没有办法感同身受，毕竟我不长麻子，我的脸很好看，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喜庆，不用刻意挑衣服，更不需要卖肾装点门面。”
祁云翱双手抱臂，“你看，这就是差异性。”
“是的，这就是差异性，有人觉得门面比肾更重要，我认为，保护小房子比装点门面重要。”
只见祁云翱歪个脑袋，绷着唇线点头，过了一会儿，才轻挑一下眉头，“还有事儿？”
这个神情，仿佛他又受到了骚扰，落在宋弦眼里，着实是气人。
“祁总，我不打扰了。”
“嗯。”
宋弦噔噔噔小跑下楼，待那点火气消散，她后知后觉回过神来，心里升腾起一点懊恼来。
她太沉不住气了，祁云翱损两句，当听不见就算了，干嘛要在办公室和他理论，又是肾，又是子宫，她是正经人，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会性骚扰他。
第18章
和喜首播前的两场预演，以及初八正式首播，宋弦全程跟随，在一旁打下手。
让她意外的是，她的工资卡收到了一笔转账，上头标注的是奖金，不多，比胡彦林的高一些。
宋弦的心情有些复杂，或许，祁云翱只不过过过嘴瘾，根本就没有闲工夫针对她，公司的人也不知道她被老板口头开除，一切烦恼都是她自己脑子里的纷争罢了。
可为何她的奖金是年后才发？
宋弦打算等严听雪回来上班再问个清楚。
严听雪回来上班了，一回来就把年前洗好的猫窝装好，说要带猫出去洗澡，顺便买菜回来打火锅，让宋弦不要上饭堂吃饭了。
宿舍不方便做饭，她买的一些处理好的半成品，倒也方便，拉上帘子，两人坐在窗边吃火锅。
宋弦看桌上的食材，海鲜和牛肉都不便宜，便提出要AA。
“不用，你不是收拾宿舍了么，要不然我还得弄半天。”
宋弦也就作罢了，下次再请回来也一样。
“听雪姐，你的喜糖呢？”
严听雪微微一滞，拿筷子的动作也跟着一顿，“我还没有登记，王建安奶奶病了，他一直没有时间，等过一阵子再说吧。”
每个地方风俗不一样，宋弦也搞不清楚那些人情世故，只是觉得有些惋惜，“那是没办法，等到清明假期，你们还是得再回去一次了吧。”
严听雪默了下，“不一定，他说得空了转户口上来，在广州登记也可以。”
“是哦，你们都买房了，转上来以后办事也方便。”
她又想起她的奖金，便问严听雪是什么回事。
严听雪：“我做的是厂里的账，跟公司是分开的，我猜，可能是因为你在开发部，又在拓展部，绩效考核比较难做，年底财务又太忙，才年后给你发。”
“哦……那工厂和公司不是一个法人吗？”
“公司大头是祁总他爸的，剩下的是原来股东的，黄总没有股份，工厂他和黄总股份差不多一样。”
宋弦微微睁大了眼，“祁云翱没有股份吗？”
“他没有，他领年薪，他爸的不就是他的么。”
宋弦自动忽略后面那句话。
嗬！原来祁云翱跟她们一样，也是领工资的打工仔一个。
年后，职员流动是最大的，和喜销售部有几个人走了，设计部彩宝组也离职了两个设计师，好在和喜珠宝首播效果比预期要好，算是开门红，接下来几天流量稳步增长，大家伙都很振奋，周五晚上，卢曼说要请团队的人一起吃饭，让宋弦跟着一起去。
大家都是年轻人，话题很轻松，卢曼夸了胡彦林几句，说她会带动氛围，搭配很轻松，是一个做主播好料子。
这些话当然有客套的成分，但胡彦林不经夸，三两句就飘了，吆喝着大家伙喝酒，一杯接着一杯。
宋弦忍不住提醒她，上一回在深圳珠宝展，她喝多了，第二天急性肠胃炎，在路边打不到车的惨相。
胡彦林大大咧咧的，“最后不是我们祁总出现了么，没有那一回，我们能上祁总的车？”
这个时候，已经快到散场时间，卢曼笑说：“祁总在楼上应酬，你打电话让他过来给我们买单，看他来不来。”
众人纷纷附和，让胡彦林给祁总打电话。
酒壮人胆，胡彦林当真拿出手机来，但她不敢打电话，只拿着手机扫过一圈，给祁云翱发了一个小视频，然后当着众人的面，给祁云翱发了一条语音。
“祁总，你看，我们直播团队在御景轩吃饭，听说你在楼上，大家都想跟您喝一杯，你快来吧，不来我们就要散场了！”
宋弦摸上杯子，咕噜灌下半杯果汁。
真麻烦，她不想见到祁云翱，更不想给他敬酒，可不想做边缘人物，就不能躲在角落里。
胡彦林嬉笑怒骂那一套，她来不了，笑总是会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只要她笑，祁云翱自然不会为难她，说起来，他除了说话不好听，并没有真正为难过她。
于是，祁云翱一出现在包厢，宋弦就咧开嘴假笑。
包厢里的女人不少，叽叽喳喳，如同一群麻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