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宿舍最后剩的那只猫送人了吗？”
宋弦一顿，“送了，你妈养猫了吗？”
他笑了声，“不养了，猫狗寿命都不长，养一条狗就算了，不想让她难受。”
“也是，你现在还住家里吗？”
“住家里，跟爸妈住，省事儿，平时我妈不叫我，就狗叫我，一大早就拱我的门。”
宋弦忍不住笑，“你给我看看。”
齐一恒打开手机，划拉相片给她看。
宋弦看到一张一位银发妇女牵狗的照片，问：“这是谁啊？”
“我妈。”
宋弦吃惊，“你妈？你妈怎么是白头发，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齐一恒默了下，“可能是遗传，也可能是太操心了。”
宋弦失声。
齐一恒家里条件不错，他妈妈是家庭主妇，有什么事情操心到白了头，如果是遗传，那无话可说，只是那妇女神色太过憔悴，好像精气神都耗尽了一般，实在不像是不到五十岁的女人。
“这个，可以治吗？”
“很难，我爸带她找过不少中医，都没办法，有一段时间她染黑发，后来嫌麻烦，索性就不染了。”
“总是染头发也不好……”
齐一恒咽一下喉，“她现在看得开了。”
他吁一口气，看向地铁的人流，“你进去吧，回到了和我说一声。”
宋弦应下，挥手和他拜别。
她并没有把齐一恒妈妈的白发放在心里，齐家是幸福的一家子，就算他妈妈头发花白，齐一恒也没有遗传少白头，不算什么大事。
周一部门会议，工作汇报完成之后，说到公司团建，曹仁守说，公司有公司的团建，部门也有部门团建。
“公司团建在下个月，那我们部门这个月先来一次，暂定这个周末吧，大家集思广益，让我们来一次有意义的团建活动。”
没人吱声。
“宋弦，你来说说。”
宋弦不想揽这活儿，她也不愿意参加团建，工作够累的了，谁愿意用休息时间参加团建活动，一回就算了，还公司一回，部门一回，这就去了两个周末。
“曹经理，最近大家都在加班，很多同事都没有休息，要么，我们工作日晚上找个山庄吃饭，泡泡温泉，晚上回家，也不耽误第二天工作。”
曹仁守：“这个吃饭泡温泉可以有，但是我觉得不够增强我们部门的凝聚力，我们工厂附近有租用的菜地，我们可以用周末半天时间，舒展舒展筋骨，比赛种瓜果蔬菜，锻炼身体，过一个半月还有菜吃。”
宋弦勉强笑笑，“种菜我不太会，可能比不过。”
真行，租地比赛种菜，这是天底下最土最接地气的团建活动吧。
在坐的各位谁不在心里骂，不骂出声是最后的体面。
“其他人呢？”
历添：“曹经理，我提个建议，在团建之前，能不能先把补休的事情往上提一提，按公司规定，今年的假期不能留到第二年休，我们小组每个人都还有好几天休息没补，下个月要全休完，我们就不用干活了。”
“有这个规定？”
“是的，不休完全部归零。”
曹仁守看向宋弦，“宋弦，你去落实一下，看能不能挪到元月之后休。”
宋弦又揽了一个难嚼的活儿，去年就有人提过，被上面驳回了，据说，是祁云翱不同意，没休完那是工作能力问题，效率低，才需要用到休息日。
她打算先去找魏佳妮探探拓展部的口风，今年业务起来了，每个部门都很忙，她不想做出头鸟，去撞祁云翱的枪口。
-
祁云翱接到云舒青，问她想吃点什么。
“回家吃吧，我儿子手艺比外面的好。”
祁云翱：“你要去老房子？”
云舒青反问：“怎么，我不能去？”
“能去。”
“我去看看，你爸能给你装出什么房子。”
到了老房子，云舒青在院里转悠一圈，硬装没多少改动，那棵老树也还在，就是换了一些物件。
她摸摸那石头鱼缸，“这鱼缸不能用了？”
“不知道，我没工夫养鱼。”
上楼开了门，云舒青先看到了那两只猫。
“哪来的猫？”
“我养的。”
云舒青惊奇，“你养的？你不是不喜欢猫吗？”
祁云翱一语带过，“家里有老鼠。”
云舒青看那两只猫，身子胖乎，眼睛圆溜溜的，一只银灰，一只雪白，看着怪好看的。
“这猫不是宠物猫么，能抓老鼠？”
“能，怎么不能。”
祁云翱下厨做饭，云舒青在一旁看着。
他打小在广州长大，南方人活得细致，他奶奶手艺好，从小好好养着他，他的饮食连保姆也不能插手，刚到北京的时候，他吃不惯那些饭菜，也不说，嘴巴像是上了封条。
有一回，他姥姥哄他，是姥姥做的饭好吃还是奶奶做的饭好吃，他不给面子，说奶奶做得好。
云舒青激了他一句：奶奶做得好，你吃了那么多年，也给我们露一手。
少年激不得，他当真做了一桌菜。
云舒青那天又深切体会到了南北差异，有些东西印在了她儿子身上，那些东西她一丁点儿也没有。
“你奶奶经常过来？”
“以前经常过来，最近一段时间没来。”
“怎么不来了？”
他默了下，“最近经常出差，我让她别过来了。”
“你爸呢？”
“他来得少。”
“那就好，我可不想看到他。”
祁云翱抬起眼，“妈，他不单单是你的仇人，还是我爸。”
云舒青哼了声，“我没把他当仇人，以前离婚的时候，他自己说的不会二婚，并不是我逼他，我们也没结仇，他二婚我没意见，你姥姥姥爷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那么多年了，没想过让你离开这里，最后怎么样……”
祁云翱打断她：“以前的事情，颠三倒四说有什么意思，你要真在这里碰上他，就笑一笑。”
“我跟他笑什么？”
“一笑泯恩仇。”
云舒青没想到他会说这些话，一顿，“你爸，他是不是——治不好了？”
祁云翱目光转凉。
云舒青笑，“行了，我笑，要碰见他我一定笑。”
-
宋弦问了几个部门，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设计部的考勤和别的部门不一样，别的部门只要加班，都会提交加班申请，拿加班费，设计部加班是常态，很多人更愿意申请调休，攒着假期去度假。
所以，设计部几乎每个人都攒着好几天休息，宋弦自己也有六天没有休，每天都有人催问宋弦，有没有信儿，实在不行就大家一起休。
临近十二月，如果要在这一个月休完，那设计部就不用干活了。
宋弦见识到了职场的推托之术，她先去找负责考勤的人力，那小姑娘让她问人力经理，人力经理表示理解，但是他做不了主，建议她直接去找谭总。
谭茂淮不在公司，他的助理让宋弦找人力。
转一圈下来，问了个寂寞，宋弦属实无奈。
周日，部门的团建还是来了，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曹仁守为了“抚慰”人心，除了奖品，种菜比赛结束后，大家一起去吃一顿好的，预算有限，种菜的工具只能自带。
历添骂骂咧咧，他在广州那么多年，就没见过锄头，网购都来不及，只能手刨。
宋弦倒是从厂里饭堂阿姨那借来了两把锄头，一把铁铲，外加两个捅。
虽然每个人都有怨气，但到了菜地，氛围一烘托起来，大多数人还是积极参与。
宋弦铆足了劲儿，指甲缝都是泥，手背还多了两道划痕。
她那组得了第二名，奖品是一个蓝牙耳塞，她还挺满足，扛着锄头往饭堂去。
这一天是周日，饭堂不营业，但她意外看到了饭堂开的小灶。
祁云翱背对着她，和他的助理尚营坐在一起。
宋弦踟蹰的工夫，饭堂阿姨已经叫出声：“宋弦，比赛结束了？”
她迎了上去，“结束了，谢谢黄姐，我拿锄头过来还给你。”
“你得第几名啊？”
“我们组是第二名。”
黄姐接过她手里的锄头和水桶，“厉害啊，第二名！”
宋弦怏怏笑，转过脸，对上小灶二人组，“祁总，尚助理，你们才吃午饭吗？”
隔着一排桌椅，祁云翱目光淡淡，“嗯。”
尚营倒是客气，站了起来，“宋弦，一起吃点儿？”
“我吃过了，谢谢。”
“在哪儿吃的？”
“我们部门团建，就在厂子后面种菜，我们带有吃的。”
尚营笑，“种菜？这么有意思？”
“嗯，挺好玩的。”
她假模假式挥手，“那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祁云翱张口：“你过来。”
宋弦原地滞了下，不过一两秒，她抬脚朝他走了过去。
“一共几组参加比赛？”
“五组。”
“第二名有什么奖励？”
宋弦嗓子眼有些干涩，“就，一副蓝牙耳塞。”
祁云翱垂下眼，看那双漂亮的手，手背多了两道浅浅红痕，指甲缝里还有碍眼的黑泥。
他轻嗤，“曹经理可真会搞团建，下次由你们部门来组织公司团建活动吧。”
宋弦抿嘴，“谢谢祁总夸奖。”
祁云翱定晴在她脸上，一个气声，“我夸你了吗？”
她嘴角嚅动一下，“我是设计部的一员，您夸曹经理和我们部门就是夸我。”
尚营在笑，祁云翱只定定看她。
宋弦心想，都尬到这份上了，不如把年后调休的事儿跟他提了，省得看那些人推来推去。
“祁总，我们部门这两个月都在忙，很多同事都有四五天的调休没休完，想跟您申请到年后再休，您看可以吗？”
他淡声：“这事儿也找我？你吃饭的时候怎么没叫我？”
“我问了一圈，都说只有您有权限。”
“你们真行，白天串四方，晚上点灯熬油补裤.裆，没时间休息，倒有时间去刨地。”
宋弦不出声，老实听训的姿态。
祁云翱冷声冷调，“你直播的时候，黑泥巴手戴金戒指，别人以为我们在非洲现挖现卖，菜地没水洗手，饭堂有，赶紧去给我洗了！”
宋弦手指头收拢，攥起了拳头。
离直播还有六天，还不够她洗手么？天底下喜欢挖苦嘲讽的老板，祁云翱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别人挣工资，她挣窝囊费！
第64章
宋弦回到宿舍, 把手洗得干干净净，又厚涂护手霜，套上一次性手套, 做了一次自制手膜。
胡彦林正在收拾东西，她要搬出去和老商一起住, 以后不再住厂里宿舍。
这一收拾，捡出不少破烂。
“你们要什么就拿，不要我就扔垃圾桶了。”
严听雪翻翻捡捡，拿了几件衣服, 又拿了一套护肤品和一支隔离。
胡彦林知道宋弦不喜欢用别人的东西，象征性问了一嘴：“宋弦, 你要不要我的貂？”
宋弦：“……我不要, 我穿貂撑不起来。”
“我在尚雅还剩两三次洗头，你和严听雪去把它用完吧。”
“好。”
正好今天种菜，手臂都酸了, 不如今天去外面洗头。
把胡彦林送上车，她和严听雪往尚雅走，那是一家连锁发廊, 这一家店位置不怎么好，人也不多，但托尼的推销功力强劲十足。
宋弦有些心动, 她已经好久没有弄头发，黑长直保持了快一年。
她想起祁云翱说她黑泥巴手, 让她马上洗掉，又想起祁云翱的前女友纪天瑜, 还有在深圳和他纠缠的那个女人, 无一不是从脚精致到头发丝。
托尼问她诉求, 是想要可爱，还是时尚，或者是显脸小，宋弦低声说了三个字：女人味。
听到这三个字，不止托尼，严听雪也笑了。
托尼给她推荐了法式刘海锁骨发，再染一个冷棕色，肯定很有女人味。
宋弦觉得挺好，锁骨发不长不短，就算剪毁了，还可以绑起来。
可托尼一刀下去她就惊了，那哪里是锁骨，都剪到下巴尖了！
最后，料想中的女人味没来，宋弦喜提一个齐耳短发，剪得太短，小揪揪也绑不起来，好在她五官精巧耐看，再加上冷棕色加持，脸色更显白皙，相较于之前的黑长直，她的时髦度蹭蹭往上涨。
托尼说好看，换了一个词儿，叫日系初恋短发，严听雪也说好看，娇俏可爱，很适合她。
宋弦也不再纠结，接受了自己的新发型。
“今天我去严峻公司送资料，看到齐一恒了。”
宋弦吃惊，“齐一恒不是回去了吗？”
“他好像发烧了，我去的时候，他们刚从医院回来。”
宋弦掂量着要不要问候一下齐一恒，想想还是算了，问候了说不准还要去探望，一来二去，纠缠就多了，她要和齐一恒做普通朋友，还是保持一点距离的好。
这一天，宋弦意外收到了詹博的电话，他说她帮他妈选的羊脂玉手镯，他妈很喜欢，想再买一个送给詹博的小姨。
当初，詹博有意要追她，约了几次，除了和孟巧阳一起去吃了答谢饭，宋弦一次也没和他出去约会，久而久之，他也没再找她。
詹博并不知道宋弦在做直播，宋弦也没打算和他说，只让他到展厅看，合适的话会把公司的优惠折扣给他。
晚上过八点，詹博出现在展厅，宋弦以朋友的名义带他看了一圈，最后，他下单买了一个手镯，一串珠链。
宋弦把他送到展厅外。
“宋弦，你现在有男朋友了？”
宋弦迟疑了下，“有了。”
詹博笑了声，点头，“那恭喜你男朋友。”
“……为什么恭喜他？”
“因为像你这么漂亮又这么真诚的姑娘很少了，不是都说嘛，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以后买首饰还找你。”
“谢谢，你只要想买，都可以找我。”
“不买就不可以找了，是吗？”
宋弦不说话。
他突然伸出手臂，在她肩侧揽了一下，叹息，“可惜你不给我机会，但凡有一个机会，我的表现不会比别人差。”
宋弦有些别扭，离开了些，让自己和他保持一个安全距离，声音凉了些许，“没办法，我有男朋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