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每个男人的边界感都不相同,这一刻,宋弦想起齐一恒来,齐一恒从来不会对她动手动脚。
真诚的确是永远的必杀技,但她以后不会对这个人真诚,她甚至后悔刚才给他放折扣。
大概看她脸色变了,詹博怏怏笑了声,“谢谢你宋弦,有机会再见。”
宋弦没应他的话,因为她看到迎面而来的两个人,走在前头的男人冷若冰霜,丁点儿眸光也不给她。
他身后是一个高个圆脸的中年妇女,虽然上了年纪,但依稀可以看出美人底子,与他那张臭脸不同,中年妇女一脸轻松,话里带笑。
宋弦听到只言片语。
“十二月早该冷了……当然是吃锅子……你姥爷就喜欢羊蝎子。”
地道的京腔。
宋弦:“祁总——”
祁云翱置若罔闻,像一阵凛冽的风,从她身侧卷过。
他身后的妇女转脸。匆匆扫过她,嘴角小幅度一牵,算是客气地回应了一下。
走了几步,云舒青说:“小姑娘跟你打招呼,你怎么不答应,没礼貌。”
祁云翱不出声。
云舒青并未往心里去,跟随儿子走过展厅,往接待室里走。
他要给她和姥姥选首饰,她调侃了一句,以后要是没有儿媳妇,首饰也不知道传给谁。
祁云翱听不进他妈的话,他脑子里都是刚才看见的画面。
那个男的揽宋弦那一下。
是他小瞧了宋弦,宋弦真了不起,也不知道初恋走没走,这又来了一个备胎,他竟不知她这么有魅力。
还剪了那么一个骚包的齐耳短发,没时间休息,没时间去看猫,倒是有时间折腾这些,他真该把她那六天补休给抹掉。
过了一会儿,他把车钥匙拿起来,“妈,你自己看,我回去了。”
云舒青:“……你急什么?”
“我有事儿?”
“就差这一会儿?”
“嗯,猫拉稀了,我得回去看看。”
云舒青有些不舒坦,“你可真行,我来广州还便秘呢,也没见你关心我。”
他站了起来,“你会自己治,猫不会。”
“去吧去吧。”
她打小没有在儿子身边陪护,到他少年再作伴,早已经生了隔阂,他脾气又臭又硬,床铺甚至都不让她碰,他说他会自己换,云舒青脾气也不咋好,可她心里愧疚,忍了好多年,总算可以像一般母子那样相处,但也称不上亲近。
十二月初,广州的天气才刚刚凉快了些,路人行色匆匆。
宋弦抓着挎包带子,站在路边,犹豫着是去坐地铁,还是先找个文具店买订书机,她的订书机坏了,领办公用品还得在线上提,她懒得折腾。
过了一会儿,一身黑的男人出现在她视线里。
宋弦心里莫名一松,或许,她犹豫的时间里,就是期许着这一刻。
他双手插兜,眼神是冷的,“雪狮子拉稀便了,现在不吃不喝,你是不是喂了太多猫条?”
宋弦看着他,“我没有。”
就算有,她都多少天没去了,猫这个时候拉稀,怎么都赖不到她头上。
他自顾自说:“那玩意儿都是添加剂,喂多了不喜欢吃猫粮,皮皮挑三拣四,把雪狮子都带坏了。”
静默,马路上川流不息,一个包装袋飞到路中间,在风里翻滚。
宋弦鼻端充斥着粉尘气。
她闷声道:“我的猫,你要觉得不好,就让我带回来养。”
祁云翱目光凉凉, “你的猫?我养了那么久怎么是你的猫?”
“你不总这么说嘛,我送的猫这不好那不好,猫不好是因为主人没有好好教。”
“我没有好好教?”
“嗯,你不抱它亲它,它以为你不是它的主人,就不听你的话。”
祁云翱把手掏出来,挠挠额角,一个哂笑。
智障的话叫人哭笑不得,他不亲猫抱猫,猫就不把他当主人,这种智障言论他能信?
更气人的话还在后头。
“你那么忙,家里又没人,两只猫还喜欢打架,你养雪狮子就行了,皮皮我还带回去,放我朋友那里养。”
祁云翱定了两三秒,“给你初恋养?”
她牵一下唇, “也可以,他挺想养的。”
他咬了咬后槽牙,“你挺高兴啊,宋弦。”
宋弦点头,“当然高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一个短促气声,“你是不是记错了,是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
两人的目光在广州的初冬无声较量。
无一例外,宋弦最先落败。
他生气了,她不怕他,但是她心软了,不想让他生气。
“既然吃了不好,你为什么要买?”
“我没买。”
“那是谁买的呀?”
片刻后,他不耐道:“我奶奶。”
宋弦默了下,带着示弱的意味,轻声说:“那你问雪狮子原来的主人,它原先吃的什么猫粮,换回去试试。”
祁云翱睇她,“上哪儿问,我在一楼院里捡的它。”
“……”
“我去宠物用品店买点益生菌,你拿回去试试,看能不能好转,不行就带去宠物医院检查。”
祁云翱不置可否。
宋弦赔起笑脸,“你在这里等着,我过马路对面去买,那里就有一家宠物用品店。”
她抓着挎包袋子,往斑马线的方向走,新做的头发轻盈柔滑,随着她的走动迎风飞舞。
祁云翱看着有些出神,他一定是素太久了,宋弦这么气他,他竟然还想把她拐回家去。
今晚必须把她带回家,压到沙发上狠狠收拾一顿,让她嘤嘤嘤求饶,才能出了这口气。
也不知道那店有多远,快半个小时过去,祁云翱才看见宋弦的身影。
她的眼眸比刚才多了神采,把那盒益生菌递过去, “刚才那个是你妈吧,她长得很好看。”
他妈看起来比他后妈还精神,这让她有些意外。
祁云翱接过去,淡声:“就那样。”
宋弦手往挎包里掏,看着像是翻找东西的样子,“等你妈回去了,我再去看皮皮和雪狮子,可以吗?”
“不可以。”
“……”
“你不是要拿走一只猫?现在去吧。”
宋弦呆滞的样子让祁云翱有一瞬间的快感,他不喜欢被别人左右情绪的感觉,特别不爽,他不痛快,也不想让宋弦痛快。
他开着车,宋弦坐在副驾驶上发愣。
她突然开口:“祁云翱,我可以要雪狮子吗?”
祁云翱撇过一道光,“你想要什么就要什么?”
她搂进了她的挎包,声音低低的,似乎要掩饰着什么,“我喜欢雪狮子,它也喜欢我,而且,女孩跟着女孩,这样好一些。”
祁云翱嗓音低沉,“你不是要送人养?”
“我自己养。”
“你连个住的地儿也没有,养到哪里?”
静默片刻,她瓮声瓮气地说:“我可以搬去和我朋友一起住,那个潮州的,她是我闺蜜,她愿意养的。”
祁云翱十足冷漠的口吻,“我的猫谁也不给,你要想要,把猫砂盆给你,我正好换一个。”
作者有话说:
多年后的宋弦:当年,那个冷心冷肺的男人,他说把猫屎给我。
第65章
临近红砖别墅, 宋弦心里又打起了鼓。
他家院子和二楼都开着灯,三楼是暗的,这种场景, 应该不是他金屋藏娇,大概率是他家里人过来了。
“二楼亮灯了, 是你妈回来了吗?”
祁云翱没有停下车子,打了转向灯,“我妈住酒店。”
宋弦不安,全都表现在脸上, “那是谁啊?”
车子拐进了院里,“我也不知道是谁, 可能是我爸。”
半道上, 宋弦心思百转千回,原本想着张口问他要雪狮子,以后她养他的猫, 他养她的猫,总不会轻易断掉,但是他不同意给她雪狮子, 她便下了决心,不给雪狮子,那她也不要皮皮, 到家了和祁云翱一起给雪狮子喂益生菌,再抱抱他服个软, 让他消消气。
可人算不如天算,他家里有人, 这个时候她该如何自处。
转瞬, 她又想开了, 家里有人未必是坏事,这样,祁云翱就不好让她带走皮皮,明天她还可以再过来。
下了车,她听见楼梯传来脚步声,心口加速跳动。
没一会儿,高瘦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两人面前。
宋弦见过他,当时他牵着一个小女孩在楼下摁门铃,她不敢开。
祁应元看见祁云翱带回了一个女孩儿,定了一下神。
宋弦呼吸短促,“叔叔好。”
“你好。”
她张口即来的本事消失了,晃晃手里的小袋子,说话有些卡顿,“祁总的猫生病了,他让我买药过来,过来治治,打扰您了。”
祁云翱眉头微紧,瞥她一眼。
祁应元点头,“没事儿,我就过来转转。”
宋弦垂下眼,她觉得她尽力了,再多的人情世故她也不会。
祁应元看向祁云翱,“猫是不是跑二楼去了,那沙发腿都挠伤了。”
祁云翱云淡风轻的口吻,“猫就是这样,它得磨爪子,指甲长了不好跑。”
“那也不能叫它挠了,你爷爷爱护了那么多年,他要知道挠成那样,得多心疼。”
他是轻松的口吻,没有多少责难。
“我叫人过来修复。”
“以后关好门,别叫猫进二楼了。”
宋弦心里惴惴不安,她没敢进二楼,不知道挠成怎么样,当着她的面,祁云翱他爸为了儿子的面子,已经客气了,皮皮那猴猫,真该拴起来养。
祁云翱转头,“你去喂猫。”
宋弦:“好的,祁总。”
现在还不到九点,到老板家里喂生病的猫,也没有什么出奇,她这么装腔作势,应该可以瞒过祁应元。
到了三楼,她又觉得自己草率了,三楼还有电子锁,她该主动问祁云翱要密码,那才合情合理。
她把冲泡了一包益生菌,放到雪狮子旁边,摸摸它的头,让它喝水。
雪狮子嗅了嗅,舔都不舔。
宋弦还专程买了喂药器,但是这会儿,她没有心思逮着雪狮子灌药,她得尽快走。
下到一楼,父子俩还是原先的姿势,连站位都没有一丝改动。
宋弦牵唇,“祁总,我已经喂好药了,一天三包,这两天您多留心,一般两天就有好转,如果还不好,就带去宠物医院看看。”
祁云翱淡眼看她,开口道:“周三你们部门述职,你第一个上。”
宋弦滞了下,“好的,祁总。”
他话音凉凉,“你要带不好头,我开了你!”
“我知道了。”
她有些不爽,祁云翱为什么要在他爸爸面前跟她耍威风,难道他爸爸看见他苛刻员工的资本家嘴脸,就会给他嘉奖吗?
宋弦嘴角僵硬,“那我先回去了,叔叔,不打扰您了,再见。”
祁应元看着她,“好,慢点儿。”
等她走了,祁应元才张口道:“这个姑娘我认识。”
祁云翱顿了下,“你上哪儿认识她?”
“你们直播我也看,听声音我就听出来了,不是蛋蛋吗,她家是哪里的?”
“我不知道,没问过。”
祁应元没再多语,“你上去吧,我回去了。”
祁云翱:“我妈来广州了。”
“……”
“你要不想碰上她,等她走了你再来。”
祁应元哼一嗓子,“有什么见不得,她把我当仇人,我没把她当仇人。”
祁云翱点头,“那就好,我就跟你说一声。”
他上了楼,看到雪狮子趴在地上,听见响动,抬起它的鸳鸯眼看他,很快又垂下了。
这两天它上吐下泻,精神不济,祁云翱回到家还得伺候它,那一身雪白长毛平时看着是好,拉稀的时候那屁股简直没眼看,他洗了两天,也喂了两天药,才稍好一些,这又趴到地上去了。
天气凉了,这么趴着还得给他找事,祁云翱把它抱回猫窝,才要起身,雪狮子突然伸出爪子,搭在他小手臂上,张嘴喵了一声。
养久了,他也看懂了它的肢体语言,那是示好的意思。
祁云翱摸摸那一身雪白,又抓抓它的下巴,雪狮子阖上眼,很享受的样子。
他想,他可真会给自己找事儿,捡猫容易养猫难,吃好喝好,还得抱抱亲亲,生了病还得伺候,把皮皮和雪狮子养老,他可再不碰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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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计部述职即将来临,曹仁守事无巨细,要求每个人认真对待,他让宋弦出一个框架,框架里要包含数据,个人成长,总结,明年规划云云。
于是,宋弦为了部门的述职,专门出了两个汇报框架,一个是针对新入职的员工,前言先要介绍清楚本人是谁,职责是什么,再按照项目来介绍工作目标,工作成果,以及存在的问题。另一个框架是给老员工的,按时间段分季度述职,重点是项目进度和成果,来年工作计划以及需要配备哪些资源。
周三,设计部述职大会,会议室第一排坐满了每个部门高层,祁云翱穿着烟灰色西服坐在中间位置,面色冷峻。
宋弦并没有排在第一,顺序打乱了,她在倒数第三个。
高层们对新员工都会宽容些,很少问问题,就算要问,也是一些小问题,很少会刻意刁难。
祁云翱也只看不张口。
进度很快,转眼一半人完成述职,到一个叫林庆翰的老员工,这人有些自以为是,腔调老派,这一次述职,他的报告用了很多专业术语。
“我们用了金属常见的表面处理方式,佛罗伦萨肌理……角度碳化物钢针纹……”
祁云翱打断他,“你先暂停。”
林庆翰:“……”
“我问你,你在部门做内部沟通,也是这种方式?”
林庆翰硬着头皮,“基本上是的,祁总。”
祁云翱:“你下来吧,回去跟曹经理述职,来这里听你述职的,很多都不是设计专业出身,这么艰难晦涩的专业术语他们听不懂,浪费大家时间。”
林庆翰憋红了脸,低头走下台。
设计部一霸历添在底下啧了声,“装逼遭雷劈。”
祁云翱:“设计部的汇报很统一啊,这是谁写的框架?我一直把你们当艺术家,艺术家都被框住了,还怎么创新?”
已经完成述职的暗暗松了一口气,没完成的提着心脏,赶忙修改汇报内容。
宋弦没有动作,她觉得没必要,祁云翱要想抓她的小辫子,总会寻到错处。